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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恨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梅子黄时雨





江南恨 番外四
赫连靖风一回来就有心事,在房里来回踱步,许久才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左手握住了她的右手,握得极紧,道:“家钟方才过来找我—说是二姨娘病重……”凈薇多少知道他有事情要跟她说 ,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二姨娘的事情,吃惊地抬起来,问道:“二姨娘什么时候回来了?”赫连靖风道:“半年前……”当年那场兵变后,赫连靖雷和赫连靖哲被送出国,二姨太表示要跟随两子,赫连靖风亦同意其要求。这些年来,就一直漂泊在国外,素来未有半点音讯。一年多前,赫连靖风忽然收到二姨太写来的一封长信,说自己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希望可以回来,百年之后也好叶落归根。另外,陪同的还有一个人,小儿子赫连靖哲。
赫连靖风思忖再三,他这些年在军中的声望如日中天,当年赫连靖雷和赫连靖哲在军中的亲密旧识,也早已随着造反的收场,或黯然引退,或兵败正法。派人打听,赫连靖哲当年到德国后,改学了西医,兄弟俩甚至还将自己的姓氏改了,现在跟着二姨太的姓,改成了周靖雷和周靖哲。没有谁能威胁他了。当年之事,说到底都是为了一个权字而已。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角sè对换,他或许亦会做出同样的选择。筹备了个把月,又特地嘱咐下面的人安排了一座府邸。可谁知道,二姨太回来后却拒绝住进他安排的府邸,,只吩咐他手下的人带了话给他:“大少能让我们母子回来,我们已经感激不尽。府邸就不必了,我们已经于赫连家再无半点关系了。大少就当我们这几个人早已经不在人世。让我们安安静静地生活吧。”
这么一来,倒显得自己怠慢了。赫连靖风听后,便遣人送了几万大洋过去,原意也是让他们自己挑府邸。可谁知又几次三番地被二姨太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大少的好意我们心领了。靖哲已经找到差事做,不劳大少费心了。”根据手下的人回报,赫连靖哲在安阳的一家洋人开办的医院里当了大夫,二姨娘刚过了阵清凈的日子,忽然重病来信,不知旦夕祸福。
凈薇听完亦默然半晌,这才轻声道:“想不到二姨娘这些年来,竟变了许多。”不知道二姨娘是仍旧对往事耿耿于怀,避而不见?还是真的已经忘却前尘往事,准备这辈子与赫连家再无关系的生活了。
当年老督军的几位姨太太中,二姨太远走,七姨太病故,只要四姨太还在府里。而八姨太这几年来,一直住在删减的度假别墅里,一心礼佛,不时到山顶上华寺清修。若不是主持一再坚称八姨nǎinǎi尘缘未了,不愿给其剃度。否则按她的心思,早就去伴青灯古佛了。这段时间却正好在府邸。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赫连靖风点了点头,说:“也好。”
一别多年,昔日年过四十仍风韵犹存、jīng明干练的二姨太,已经是一个满头灰发的老太太了,目光也很柔和,异国的风雨仿佛抽掉了她所有的锐气。见了众人,只微微一笑:“你们有心了。”四姨太因与二姨太相处得最久,也最是熟悉,到了病床边牵起了她的手,长叹一声:“二姐—”这么多年了,这也是她第一次这么真心诚意的叫她。那时候老督军还在,两人也是面合心不合,暗斗了数十载。人家想来,真的,一切皆成空!
凈薇亦按足了礼数请安问好。二姨太应了一声,方道:“谢谢少nǎinǎi来看我这个老太婆。让您费心了。”凈薇浅笑着道:“二姨娘太客气了。”
八姨太一直低着头,此时才微微向前颔首,轻叫了一声:“二nǎinǎi。”二姨太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方应声。
有人推门而入,才跨入门沿,似乎是怔住了,定在入口,忘了动弹。过了一会,才走了进来,居然是赫连靖哲。
只是当年那位年少轻狂、意气飞扬的翩翩美男子,早已被岁月打磨得平稳而深邃了。若不是在这里这么迎面碰到,大约她们都不敢相认。虽然眉目依旧,可从前眼底那种湿量慑人的光已经熄灭,唯有一片抹黑低沉,仿佛深不见底。
赫连靖哲着了一身白sè的医生长袍,静静地站着,一一跟众人打招呼:“司令夫人,四姨娘—”将眸光移到八姨太处,顿了顿,才将“八姨娘”三字吐了出来。凈薇多年未见过赫连靖哲,不觉多瞧几眼,只觉得他脸sè似乎苍白得过了头了。
趁四姨太拉着赫连靖哲问东问西的光景,梓慧悄悄地从病房里退了出来,好不容易在楼梯间找到一处僻静角落,稳稳心神。
心竟会“砰砰”地直跳,仿佛有一千头小鹿在里头横冲直撞,随时要破xiōng而出了。想不到,这么多年了,她竟然还会看到他。她呆呆地摸着自己的眉目,茫然无助。
“噔……噔”,空旷的楼梯里骤然响起缓慢的步履声,有人渐渐迫近,就站在门的另一头。那人的呼吸压抑着,可越发显得粗且重,缓缓地在空气里蔓延。此时,似乎连氧气也变得稀薄起来。她只觉得自己的腿软软的,身体某处隐隐约约坠痛,所有的感觉一起袭来,几乎要撑不住自己的身子了。也不晓得过了多久,也许几秒钟,也许几分钟,也许几个小时,抑或已经一生了。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凝结在某处的泪终是落了下来,悄然无声地坠入尘土,再无半点踪迹。
“哥,你说爹都这把岁数了,还准备娶第八个姨太太,说什么冲喜,这不是糟蹋人吗?”赫连靖哲牵着马,小声嘀咕。只见二哥赫连靖雷转过头,目光深沉地道:“这些话只许在我面前说说,爹的是还lún不到我们做主,就连他那个嫡子也没有说话的份。”
他有些不忿,但还是无趣地道:“我知道了。”随即转身上马。赫连靖雷问:“你去哪里?”赫连靖哲头也不回:“我去溜一圈。”赫连靖雷在他后面叫道:“不要去了,要下大雨了。”可赫连靖哲早已远去,只有“嗒嗒嗒”的马蹄声传来,转眼间,连马蹄声也听不见了。
大雨滂沱,山道崎岖,但他的马依旧健步如飞。忽然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撞入了眼中,他忙“吁”一声拉住了缰绳。转头定睛细看,果然见不远处的山崖边,微微颤颤地站着一位女子。虽然隔了一段路,看不清面容表情,但看她的样子,十有八九要跳崖。他忙下马,连跑带爬地攀了过去:“喂—喂—你在干什么?”那人似乎被他惊吓到了,赫然转身。这女子竟然有着极美的容颜。虽然脸上此时雨水纵横,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部湿透了,整个人很狼狈不堪,可他竟然呆了呆,忘了此处是山崖,脚下的土石一滑,险些一个趔趄。那女子见状,急忙喊道:“你小心。”他趁机拉她一把,从山崖边撤了下来。
再见,竟然是在他父亲的婚礼上,婚礼后的第二日,全家见新娶进门的八姨太。他一个人呆若木jī,杵在原地。他按着礼数向她敬茶:“八姨太,请喝茶。”她的眉目低垂,自然瞧不清眼底的一切。他只远远站着,望见她两条秀气纤细的柳眉,弯弯嵌在白瓷般的玉肤上。可却也好像嵌入了他的身体某处,是他如同着了魔般,不由自主地追随她的身影。
屋内一片晦暗,如不仔细瞧,便会将蹲坐在一角的一具人影忽略,她双手合十,嘴上念念有词,脸上的静穆与这黑暗融为一体。梅香敲了敲门:“八nǎinǎi,有人找你。”从医院回来后,八姨nǎinǎi就把自己一直关在书房里。只听有声音从里面传来:“我谁也不见。”梅香支吾着:“可是—是四少爷……”却再也没有回音传出来,一直没有,像无人一般。
他站在yīn暗的角落里,光线寂寥,连他的声音也寂寥,低低地、沉沉地传过来:“这些年,我在国外,一直想着你过得怎么样?”他似乎不需要她回答,自顾自地呢喃:“我当年想过要带你走,我求过我二哥,求他让我把你偷偷带走。可是我二哥硬拦着……”那年他跪在赫连靖风面前,求他:“二哥,这辈子,我只爱过这个女人。我要带她走,今后就算回不来我也死而无憾了。”
赫连靖雷的脸上只是一片死灰:“这个女人,名义上是你爹的女人。”他头上细汗冒出,沉默片刻,声音由激动变得压抑:“你也知道,爹娶她,不过是使给别人的障眼法。无非是让其余三方看,他依旧老当益壮,威震一方。她只是他名义上的八姨太而已。”若不带她走,或许这辈子,他再也见不着她了。他和她之间也就再没有以后了。他如何能够将她轻易放下。
赫连靖雷任命一般地长叹了一口气:“四弟,你我乃一母所生。我也曾经答应过你,若是事成,必由着你去。可目前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二哥实在无能无力。现在你我连性命都不在自己手上—更何况……”
赫连靖雷停了一会儿,才道:“更何况,她也不会随你走的。”赫连靖哲不肯相信:“不,不会的。他肯定会随我走的。”
赫连靖雷缓缓地从椅子上起来,想了一会才道:“你可知道,一月前,她曾打掉过一个孩子—四弟,你可知道?这个孩子是谁的骨肉!”赫连靖哲如同被雷击中一般,僵在了那里,不自觉地摇头:“不,不可能的……”瞬间反应过来,起身朝门口冲去:“我要问她,我要亲口问她……”可门口真枪荷弹的士兵拦住了他:“对不起,四少,大少吩咐,您不能离开这里。”他一把抓住了那个士兵的衣领,眼中充血,犹如即将发狂的野兽:“我就离开,你能拿我怎么样?有胆你开枪啊!”
边上的人早已经去把孔家钟找来了。大少有令要善待两位兄弟,孔家钟也不得不客气地劝道:“四少,对不起。您不要让小的为难。实在是军命难为啊!”正在纠缠之际,只听“啪”一声,赫连靖雷狠狠地在耳边一再说话:“为了一个女人,你值得吗?”“四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四周的一切仿佛都在旋转,朝他挤压过来,要将他碾成泥、压成粉,可是这一切都抵不过那她曾经瞒着他打掉孩子的这个事实。他为二哥做了这么多,为的只是可以和她在一起。可是,如今什么都是空的,什么都变假了。他早知道她是不情愿的。可是他总相信,他待她那么好,总有一天她会明白,也会把心给它的。终究,她还是这么狠心?
门内依旧没有回音,他忽地苦涩无比地笑了出来:“阿梓,你真的不愿意再跟我说一句话吗?”很多年前,他抱紧她馨软的身子,吻了下去:“就算你一辈子恨我,我也甘愿。”她从此再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他说:“这些年来,你有想过我吗?想过我是不是活着,还是早就死了。”孤寂声音投掷到空气中,到头来还是死一般的寂静,原来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他痴心妄想罢了。
他蓦地大笑了起来,哈哈大笑,可听入耳中却分明另有一种狂乱的凄楚:“我到今天终于明白了,也永远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阿梓,你我当年的孩子没有出生,也是一种幸事,对不对?哈哈……哈哈……”
只听房内“噔”的一声,有人跌坐在地板上,激起一阵闷响。他全身一震,猛地朝那扇门撞去,用尽了此生所有的力气。门被“乒”的一声撞开了,只见她跌坐在地上,全身无力一般。
他上前几步,捏住她的肩膀,眸光一点一点地冷下去,仿佛是雨中的小火苗,“嗤”的一下熄灭了:“原来是真的。”这是几年来一直萦绕在他心头最深最重的疑问。他一直想弄清楚,可大约因为太过久远了,以至于觉得肯定不是真的。亦或是他自己愿意那不会是真的。她的脸sè苍白,眼眸紧闭,chúnsè亦无半点血sè,嘴chún甚至还在微微颤动。她此时的反应,血淋淋地说明了那一切是真的。二哥的话,并无半点虚假。
他的手慢慢移开了,连遗留在她肩头的温暖也逐渐消散。最后他慢慢地起身,蹒跚离去。
原来这就是故事的结局,他和她的结局。他等了这么多年,就是等了这么一个结局。
可是故事的开头,是她开启的。那个风潇潇、雨飘飘的晚上,是她回过头,担心他滑落的。
后来,在他盲目寻找她的日子里,又是她一身红装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可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可笑地称她一声“八姨娘”。
凈薇回来后,将二姨太的情况一一和赫连靖风说了。说起赫连靖哲的时候,赫连靖风很是沉默。
一直听她说完,赫连靖风才开口:“其实有件事,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凈薇抬头,清亮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
赫连靖风到:“当年四弟临走之时,曾求我一事,跟我要一个人。”他将视线移向了凈薇:“你应该知道他所要的是谁?”凈薇微微吃惊:“你怎么知道?”赫连靖风伸手摸着她的发髻:“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当年他误会凈薇打胎之事,后来详细盘问了医生,就知道是自己搞错了。便命人暗中tiáo查。结果竟然揪出了四弟和八姨娘的事情。“四弟其实在八姨娘进门前就认识她了。他当年曾下跪求我……可我实在无法答应。只想着四弟是一时糊涂。可谁知道……谁知道这些年来,四弟居然一直不肯成亲。”三个月后,安阳的报纸上登了大大的讣告,大致意思是赫连啸的八姨太去世,享年三十二岁,临终吩咐丧礼一切从简,等等。
而在前一个月的某天,凈薇给八姨太送行:“八姨娘,哦,不,梓慧,从今以后,这世上再也没有八姨娘这个人了。只有林梓慧。”
林梓慧淡淡一笑,眼中带着隐隐的泪光:“少nǎinǎi,你多保重。”凈薇握着她的手:“你也是。记得写信给我。”林梓慧点了点头。昨日种种俱随风去,以后的路,就要看个人的缘分活法了。凈薇望着火车呼啸着离去,最后成了天地苍茫中的一点,心中暗自道:“梓慧,我和靖风能做的只有如此了。你的幸福一定会在某地等着你的,不在这里,便在那里。不在这时,便在那时。总会有那么一个人的。”




江南恨 番外之靖琪
已是午后时分了,太阳泼辣辣的照了下来。因是夏秋交接之际,依旧热熏熏的,空气间偶有几丝微风飘过,杂着绿枝隐隐上的知了声,还是觉得暑意一片。
靖琪因坐惯了小汽车,此时坐在黄包车内,只觉路程遥遥,那迎面扑来的热浪直bī心头,焦躁难挨的。车到了一院落停了下来,门口有有棵银杏树,枝繁叶盛,衬托暗朱漆大门的颜sè越发典雅鲜媚了。
轻扣了两下,王妈便咚咚的跑过来开了门,笑意盈盈:“靖琪小姐,你可来了。”将她拉了进去,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番,道:“一个假期不见了,出落的越来越漂亮了。怪不得楚少爷这么早就回了安阳。”不知道是否是因为王妈夸她,还是因为他的关系,她只觉脸躁热了起来。
推了门进去,印入眼帘的便是一排的书架,满满的书。书桌上倒是放了几本书,依稀有人动过的样子,散乱的放着。外间没有人,她来的多了,这里自然是熟悉的。便绕了几步,穿过了小门,到了里间。
里头是间卧室,地上铺了厚厚的毯子。他显然是回来了,那藏青sè的中山装正扔在床上。她只觉得双脚像有千斤重般,竟有些无法移动了。用了好些力气,方能这么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轻轻的拿起衣服,慢慢的折叠起来。
那衣服上满满是他的气味,带着一种他特有的麝香味道,清爽又冷冽的,仿佛是寒冬里的泉水,透着寒冷,却汩汩冒出,引人去碰触。学校一放假,竟然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她都已经分辨不清楚这时间是长是短了,是煎熬还是解脱。
“怎么这么久才过来?”他冷冷的声音就这么响在耳畔。她如被雷击般,猛得回过头去,他就这么站在门口,嘴角依稀带着一丝笑意。那笑意,在她初认识他的时候,还是如此的温和。此时,却带了冰冷的寒意。她只这么静静的站着,看着他一步一步的走进她,仿佛是优雅的豹子。是的,是豹子,小时候父亲还壮硕的时候,每到夏季,便会带全家去全德避暑,那里有父亲饲养的豹子,老虎。她第一眼看到豹子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危险而又吸人。
她步履匆匆的去了赶去教室,因出门的时候耽搁了,估摸着就要迟到了。虽然她迟到,老师们无人敢说一声的,但她不想因为自个儿的身份弄了特殊,平日里从不迟到早退的,就如同所有北地最最普通的学子一样。正因为如此,学校里知道她身份的人也不多。
因走的匆忙,冷不防就活活的撞上了一人。她忙抬头道:“对不起!”他朝她笑了笑,没有出声。低头便帮她拣起了书本。那一瞬间,她只觉得阳光温婉动人,四周云淡风清。自小看多了哥哥的英挺帅气,只觉得他温文俊美,倒也有些不同之处。从此以后,她的世界仿佛被颠覆了一样,彻头彻脑的发生了变化。
如今他就这么站在门口,虽然笑着,但笑意何曾再真正到达过他的眼睛。偶尔这么一回首,竟已经有二年多的日子了。当真是物是人非了。
她静静的站着,看着他一点一滴的靠近。或许当初自己不该喜欢他的,更不应该喜欢的这么深。大嫂说的对,有些事情,有些东西是要靠缘分的。他与她呢?她自己都已经分不清了,是不是有缘?若是无缘的话,怎么会相遇呢?若是无缘,今时今日怎么会牵扯到如此境地呢?但是就算有缘,此生怕是无份的。
他已将她固定在了怀里,力道如此之深,仿佛要把她给活生生捏碎了般。她微微的挣扎了一下,结果是他箍的更紧了。如同以往,他的吻是霸道的,是摄人的,是掠夺的。几就如同他的手,抚过她的身体,总会留下斑斑点点一样。
五光十sè的霞光如江南的丝绸,美仑美奂。透着窗子,一点一滴的照了进来,犹如顽皮的小孩在探头探脑。
她静静的躺着,一动不动的看着那光线照在地毯上,幻出不同的形状。小时候她就爱看,母亲总会把她抱在怀里,指着地上或墙上的影子,告诉她像什么似什么,每每逗得她咯咯直笑。他就在她身边,事后永远不会多碰她一下。仿佛她是来自世间最肮脏角落的垃圾,也仿佛是来自地狱的瘟疫。也永远隔着一条河,隔着厚厚的一堵墙。
她缓缓的站了起来,无力的拾起了散落在地的衣服,一件一件的穿上。走出了这扇门,走出了这里,她还是堂堂的赫连大小姐。多尊贵的姓氏啊,北地最最尊贵的姓氏,对与他,却是仇恨和蔑视。
她弯下身,一件一件将他的衣服拾起,慢慢的折好,动作很轻,很柔,仿佛是给即将出远门的夫君准备行李。他每次从学校回老家,她都是这么帮他折的,一件一件慢慢的叠在一起。她从小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何时做过这种活。但现在却已经熟练的很了。
轻轻的走到门口,缓缓转头看了一眼,他依旧背对着她。仿佛她是烟花胡同里最廉价的娼妓,不屑一看的。她回过头,走了出来。思念了一个多月,原来还是如此。
北地 安阳大学
一群文学系的学生正推推桑桑的走着,冯博涛拿着书道:“靖琪,去社团吗?”她在学校里没有用赫连的姓氏,就是希望能和同学们打成一片。而不是希望大家把她当菩萨似的供着。当然也是有人知道的,其中自然包括他。
对面也正有一群外文系的学生,走了过来。越过人群,他与她的视线相遇了。他的眼睛又黑又亮,她认得他眼底特殊的光芒,含蓄的说法是雄性动物看到雌性动物时狂野的神态。“等会过来找我。”他的眼神无言的这么说。
在这电光石火问,他已对她下了命令,在人群中,两人同时撇过头,当作不认识对方。他低垂眼睫,对身边的女孩轻言细语,那该是他传说中的女朋友吧!
她与他交身而过,没必要再看必然要上演的那一幕,他的tiáo情技巧有多高竿,她很清楚,没必要看到他施展在别人身上。他对她女朋友有多好,也不管她的事情。就算她在意,又如何呢?不过是多添了伤心罢了。这二年来的教训还不够吗?他就是以伤害她取乐的。
她还怎么办了?为什么对他就如同吸食了鸦片似的,就是戒不掉呢!!她是活该的。大嫂为什么不在呢?如果在的话,定会像亲姐姐一样,给她出主意,给她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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