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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恨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梅子黄时雨
那彭定力等人在外面,不知里面发生何事,又没听见他吩咐,不敢随便进内,只得站在外面急道:“司令,出了何事?”赫连靖风将佩枪一扔,转身却见那花云碟一片的惊恐,不停发颤。他心中厌恶无比,说道:“来人,将花小姐送回去。”
他是北地之王,说话算话,第二日便命人生生在她手上将睿儿抱走了。一连数日,也不许进她起居楼半步。靖琪也无半点法子,只是每日里两处奔来跑去的,传一些睿儿的消息给她。她身子自生产后本就虚弱,这么一来,便病了下来。一时间,喜鹊手忙脚乱了起来,一方面要照顾她,有一方面又要跟彭定力等侍卫及睿儿的二个nǎi妈套近乎,要些小少爷的消息。
中医,西医皆看过,吃了好些日子的药,才略见半点起sè。八姨太也心急如焚的,日日前来探望。喜鹊心里明白,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可小姐与司令已僵成此摸样了,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开的。到了秋日,总算是慢慢好了起来,只是千补万补的,半点也不见圆润。
好在净薇平日里待人温厚,日子一久,彭定力等侍卫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喜鹊又买通了nǎi妈,几次趁赫连靖风出外的晚上,便去看睿儿。睿儿自进了赫连靖风那里一开始只是哭闹不休的,任两个nǎi妈左哄右抱也不济事。每每哭到累,方能睡去。
母子连心,净薇自第一次偷偷去看过之后,睿儿便缠着,巴不得分分秒秒窝在她怀里。每每等她回时,便要哭泣,她也不忍,总抱着哄来哄去,到他睡着,才放心离去。幸好赫连靖风平日里总是在军部,甚少整日在家的。加上彭定力等人就是知道,也都帮忙极力瞒着。
秋日里天气微有缓和,但这日还是酷热难当,沉闷异常。睿儿总不肯入睡,烦躁的哭个不停。她看着西洋钟不断走着,已是极晚了,平素是早已回了。心里只盼着睿儿早些睡着,方好避开他。抱着睿儿不停的在屋内走来走去,低声的哄他。那地上铺了极厚的地毯,落足无声的,不知道为何,她益发显得心慌。只怕他回来撞见,连带着侍卫,nǎi妈受罚。
总算是把这小家伙给哄睡了,轻轻将他放在床上又拉了毯子替他盖好。才准备回去,只听得园内车子的声音响起,此时夜深人静,分外清晰。她一惊,要退出去已不可能了,只得待在屋内,只盼他不要进睿儿的屋子。
赫连靖风向来极疼孩子,平时就算回来再晚也少不得在沐浴后到睿儿房里转转。这日外头应酬回来,早已喝高了。下了车,彭定力等人搀扶着,想把他扶回房间。才到了廊下,他却有意识般,只道:“去睿儿房间!”彭定力望了一下门口的侍卫,那侍卫连连朝他使了几个眼sè,他心下已明白,赶忙劝道:“司令,小少爷也已经睡。您还是早些歇着吧。”赫连靖风却不肯,只叫道:“去少爷房间。”北地素来纪律分明的,赫连靖风这两年掌了权以来,越发森严了,平日里,侍从官们见了他也维维诺诺的。
彭定力没有法子,只得将他送到小少爷房内。推了门进去,只见nǎi妈站在床边,这才松了口气。赫连靖风半匐在沙发上,只命令道:“都给我下去。”众人见他这阵子心情不佳,自然也不敢撞在枪头上,忙鱼贯而出。那彭定力也赶忙向nǎi妈使了个颜sè,一并退了出来。
净薇在换洗间等了半天也不见动静,待久了又怕他酒醒了,累了下面的人受累受罚不说,只怕她日后再见睿了更是难了。半晌,只好蹑手蹑脚的推了门,却见他已趴在床上,一手放在睿儿的身上,衣衫不整的,一点也无平时意气风发的样子。两人这么躺着,活脱脱一对翻版似的,心底某处像被人用指甲轻轻扣挖般,既痒又疼的。那酸痒又从心脏沿着脉络四处游走,直直的冲入眼,鼻。
她本是应该趁此机会走的,总觉得贪念。夜已经极深了,微风渐起,夹杂着园子里淡雅的花香味道,清清爽爽,幽幽淡淡的。她坐在床沿上,滴滴嗒嗒的听着时间一秒一秒的走过,心里清楚明白:可以走了,早就可以走了。喜鹊定是着急的在外面守着了—— 但是说不出,道不明的不舍得,只想着若是这么走了,或许此生也不一定有机会再重温此情此景了。
但总归是要离去的,又过了良久,她方轻轻的站了起来,准备将被子掖掖好。才刚伸手,却被猛得抓住了,她一惊,心不禁砰砰乱跳,却见他也没有睁眼,只用力一拉,将她锁入他怀中。她只当他醒了,连大气也不大出。这两年来,他益发喜怒无常了,众人一见他皆凛然的。
他却哪里是醒着,迷迷糊糊,又天旋地转的,只觉得在做梦,她在他怀里,就像事发之前,那样的温顺可人。触手之处,温润如玉,那般滑腻消魂。他已按奈不住,亲了上去。她怕弄醒他,不敢用里挣扎,只是推他。哪里知道越推他抱的越紧,他呼吸已沉重了起来,喷在耳畔,酥麻难当的,熟悉却又异样的陌生。那手也早已顺着旗袍下摆的开叉口里滑入,四下游走。她越发慌了起来,也不顾会弄醒他了,用手捶他,却哪里能撼动他分毫——
餐厅里气氛沉闷,只偶尔传来银刀碰到磁盘发出的清脆声响,在静寂的厅里显得异常突出。彭定力垂手与众侍卫远远站着,只偶尔抬头偷瞧一眼赫连靖风木无表情的神sè,遂又低下头去。
“说,昨晚谁进过少爷的房间?”也听不出是喜还是怒.彭定力等人也不敢乱猜测,只彭定力回道:“司令,昨夜并没有人进过小少爷房间啊!我等一直在外守着,没有看到过半个人影。”
赫连靖风手停顿了一下,半晌没有出声。彭定力又趁热打铁了一句:“司令,昨晚您在小少爷房内一晚,可见到谁了吗?”赫连靖风抬头冷冷朝他扫了眼,彭定力心头一凛,不敢再多说。
见众侍卫异口同声,又言之凿凿的,也不由得他不信。嘴角微微嘲讽的扯了一下,怕只有在梦中,她才不厌恶他的碰触吧。现实中,他又哪里能靠近她半分。但昨晚的一切却又是如此的真实,分明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一样清楚,那般的消魂舒畅,心驰神荡。
他终究是个彻底的傻子,自欺欺人惯了。那日晚上趁喜鹊给赫连睿送点心过来,便将她叫进了书房。几句话一套,喜鹊已经连连摆手:“司令,我家小姐没有你允许,怎么敢私下里来看小少爷呢?”原来真的是梦境,只不过是觉着太过于美好了,总愿意相信是真的。人的本性大抵都是如此的。





江南恨 第34章 风雨黄昏
空中方露出几丝白,清爽的空气中依稀带有桂花的甜香,闻着心情也觉得舒畅了起来。喜鹊已然起身,正与香兰在厅里嘀咕:“小姐已经好几日没有胃口了,你等下打发阿顺去叮嘱一下,让厨子门变些花样送过来。人已经这么瘦了,若还吃不下,可怎么办啊?”香兰跟着净薇也有数年了,打心底里喜欢和尊敬夫人,已然是极忠心的:“是呀,这几日也没见她好好用过膳。我这就打发阿顺去厨房。”
过一会儿,香兰已然回来,笑嘻嘻的道:“阿顺去过了,说是江南昨日来了辆专列送了些时鲜货来,正好给夫人做了送过来。”喜鹊听了,方放下点心思。说来也怪,司令冷落了小姐这两年来,府邸各方面倒也什么也不缺的。不像以往在江府,府里的人跟红顶白的,若是要些名贵些的东西,往往推三推四,到最后总是不了了之的。一开始还以为因为小少爷的关系,可小少爷被司令抱去也有四五个月了,小姐这房里要什么,府邸还是以最尊贵的供着。
见日头已高,平素小姐早应起了,但这段时日嗜睡,每每到午膳时辰方肯起身。她见了反倒欢喜。收了脚步,轻轻推了房门进去,只见净薇亦自睡着,好似极香沉,不若平常的半睡半醒。她正准备出去,却听净薇唤道:“喜鹊,扶我起来吧!”
喜鹊笑着转过身子道:“我轻手轻脚的就怕吵着你,怎的还是给我吵醒了呢?”净薇只微微呵了口气,懒懒的伸了下手:“醒是才醒,现在几点了?睿儿今天可哭闹过。”喜鹊进来时,本已经看过西洋钟的时间了,见她问起,便顺口回道:“已经快十一点了。”
净薇道呆了呆,只道时间还早,怎么会已近午时了。喜鹊倒像是看出了她的疑问,笑着道:“这几日,秋高气爽的,夜间睡着舒服。秋倦,秋倦,秋天人要困些。”净薇却没有听到似的,亦自出神。喜鹊也不去理她,自管自的替她拿了衣服。才到床边,只见她脸sè略略发白,但眼神却又隐隐透着喜悦的。心里倒有些急了,忙坐在床沿,道:“小姐,怎么了,不舒服吗?我打发人去请吴医生去。”
却见她嫣然一笑,喜鹊好些时候没见她这么笑过了,反呆了呆。只听她说道:“没有什么不舒服。你就爱大惊小怪。”顿了顿又问道:“睿儿今日吵闹没有?”喜鹊回了:“我去过北楼了,小少爷起了,早餐喝了点牛乳,又吃了点香米粥。nǎi妈说啊,胃口可好了,日后啊,定是高挺之人,瞧他那么点大,就长手又长脚的。”
梳洗完毕,听差们也早就打点好了,送了午膳上来。一碟腌的胭脂鹅脯,一大盅的老鸭笋干清汤,一碟碧幽幽的香菇菜心,另配了两个jīng细糕点:nǎi油松香卷酥和绿豆糕。喜鹊见了,转头笑着跟净薇道:“还挺地道的。你尝尝,等下还有几个螃蟹。这时间吃,最肥美了。”净薇闻着,倒觉比往常之味要胜许多,便拣了块鹅脯吃了起来,确实入味,一连吃了好几口饭。香兰已很少见她有如此胃口的,便使了个眼sè给阿顺,打发他去厨房催那螃蟹。
那江南之地的螃蟹最是味美,历来也是朝廷贡品。以往在江南,每每到这个时候,府里最多的就是螃蟹。净薇也是极喜爱的。听差的一端过来,喜鹊便在旁边拆起来。那餐厅的玻璃窗正开着,风一吹,便蟹香四起。净薇本觉得清淡,胃口极好,但一闻着蟹味,只觉得腥味浓重,xiōng口翻涌不停,便想呕吐。
喜鹊见她脸sè发白,忙让听差拿开。用手绢搽了搽手,忙替她拂背,帮忙顺气:“怎么了?以前不是最喜欢吃这个吗?”到这个时候,净薇心里也早已明白,她本已经怀疑了,这段时间,她跟怀睿儿时候一样,又嗜睡又没有胃口的。只是心里也忐忑不安的。他那日过后,也还是跟往一样,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般。
喜鹊等人自吴医生走后,还处于兴奋阶段了,只觉得天气真是好,日头也好,以后的日子是越发好了。刚服侍了净薇睡下,正准备打发听差的叫厨房安排些补品。却见赫连靖风的车子已然开进了园子。自司令搬出去后,这还是头一回将车子开进小洋楼的园子。她笑嘻嘻的迎了上去,正要给他道喜。
却见他一脸的铁青,神sè间甚为bào戾,她自跟小姐进了府邸后,从未见过他此种表情。他素来是从容不迫的。她还未开口,赫连靖风已然冷冷的问道:“夫人呢?”她忙回道:“在房里休息。”只见他怒气冲冲的穿过大厅,用脚猛的一踹,门“啪啪”两声撞到了墙上,又被他用力一摔,“咣铛”一声给甩上了。
净薇本躺着假寐,听了声响,已拥着毯子半坐了起来。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的已到了床边,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双目是要喷出血来;“说?孩子是谁的?”原来净薇午膳后呕吐不止,喜鹊打发了人去请了吴医生过来。吴医生过来后,问了些情况,又听了一会儿诊,已经连连向净薇道喜,说是又怀了身孕。那吴医生是个jīng明之人,一回了医院,赶忙给赫连靖风挂了电话去道喜。
赫连靖风本是在开会,听侍从进来说是关于夫人身体情况的,便停了会儿会议。哪里知道吴医生说的竟是这事情,听的时候,血就嗤嗤的往脑子里冲,他已经近两年没有碰过她了,哪里可能会有孩子。虽偶有春梦,也知绝非是真事情,只是他的黄粱美梦而已。所以电话还未听完,就已猛得砸了出去。
此时见她双目如波脉脉,仿佛不明白般,只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那一头乌发如丝般披在脑后,益发衬托的肤sè欺雪塞霜的,一幅楚楚动人之态。若是平时,她这么看着他,他必然是心软了的。但此刻,当真恨不得活活把她给撕了!只用力狠狠的抓住她:“说!!孩子是谁的?”
她本是满心欢喜的,虽然他已对她不理不睬的,左拥右抱,风流快活。但她有了他的孩子,还是说不出的欢悦。此时,见他满脸的yīn戾,那颗喜悦的心却是沉到了谷底。他竟然会说出这些话来,他到底把她当什么了。她心寒到了极点,只看着他,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他被她看的越发火了起来,将她一把抓起,猛得推到地上,恨狠的道:“你到底说是不说??”
净薇顾不得全身疼痛,只捂着肚子,只怕他不小心伤着了孩子。只觉得心痛的像被人用刀不停的在绞,绞的血肉不分,一片模糊。他竟然如此的不信任她——惟觉得手脚冰冷,如堕入冰窖里般—— 泪终究是止不住,一颗颗从眼角滑落下来。
他见她双手反射性的捂着肚子,更是气昏了头,猛得将手枪拔了出来,指住她,喝道:“你不说,我一枪毙了你!”她只泪眼朦胧的看着他,低低的道:“说,你让我说什么。你不肯认这个孩子也就罢了,你要我说什么!”他呆了一呆,笑了出来,声音越笑越大:“我的孩子?我赫连靖风的孩子?我已经两年没有碰你了,你如何能怀孕?你以为你是西方的圣母玛利亚吗?说,jiān夫是谁?你怎么会如此yín荡?不让我碰你,却原来是另有jiān夫!!”那种被背叛所重创的怒气和伤心已到了极处,若不是整个人还有一丝丝清醒,怕真的已忍不住要开枪,毙了她方才解心头之恨。
她只觉眼前一片模糊,他的样子更是模糊不堪的,那声音一字一字的传入耳中,真如那钢钉般被硬生生的钉入脑中,但那最深层次的疼痛却是来自心底的,带着那冰冻的寒气,足以将人活活冻死般。终于明白什么是哀莫大大于心死。原来是如此的。
那日天未亮她避过侍从从他楼里出来,确实也没有人看到。后来他又从喜鹊口中探口气,喜鹊也机灵的打发了他的疑问。当时只怕他会发现她去偷偷看睿儿的一举一动,今日皆成了她不能翻供的铁证。他如此的不信任她,把她想的如此的不堪,那么她每一句解释只会成为他认为的狡辩。知之,则信之。或许是命运造化弄人,他和她终归是缘浅。
她慢慢的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退后,直到靠着屋内的沙发背上,方停了下来,静静而又决然的看着他,缓缓的又低而微的道:“你休了我吧!”从此萧郎是路人。
他仰天狂笑,半晌也只静静的,不带一丝感情的看着她,只是太过于平静了,静的让人害怕。他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捏住她的下巴,力道之猛,似乎想把她生生捏碎了般:“休了你!哈哈——休了你,你真是想的太美了。我要你活着——生不如死。”他猛得大声喝道:“张立,你给我进来——”这日正是张立当值,他已升了官,但还是兼管了赫连靖风的侍卫。此时正焦急的站在大厅外面,也不知道司令为了何事,与夫人大吵。听他这么一叫唤,忙跑了过去,隔着门道:“司令!”
赫连靖风冰冷的道:“把夫人送去医院。”她止不住的颤抖,他想干什么?他要干什么?她全身无一丝力气,若非靠着沙发,怕早已瘫痪在地了。赫连靖风只冷冷的看了一眼,冷冷的扫了她未隆起的肚子一眼,冷冷的将她放开。
她拼命的摇头,泪眼蒙蒙:“不!不!不要——我求求你,放了这个孩子!”他亦笑了出来,笑意丝毫没有到达眼里:“放了他,放了这个杂种。让他日夜提醒我,你给我带了顶大大的绿帽子吗!”她惟一能做的动作,只是摇头:“不,不是的。他是你的孩子。你放了他,求你 ,不要——”
他哈哈大笑,连眼泪也笑了出来:“我的,你说是我的?来人,将夫人送去医院。”张立等侍卫在门外应声而入。净薇脸sè苍白,泪流满面的,张立等侍从也从未见过她此等样子,只觉着不忍,走道沙发边,唤道:“夫人!”净薇没再说话,也没有瞧他们一眼,只不停的发抖。
喜鹊在门外亦听到小姐和司令在争吵,本一开始还不明白,到后来总算听了个一清二楚,只不敢闯进来。此时此刻,也已经全然不顾了,跑了进来,跪在赫连靖风面前拼命磕头:“司令,求你,你放了我们家小姐。小姐肚子里的孩子是司令的——真的是司令的骨肉。喜鹊日夜跟在小姐身边,怎么会不清楚,不明白呢?”
赫连靖风也不理会,只冷冷的瞧着净薇,心里就像被火烧过,痛到极处,恨到极出,苦到极处又怒到极处,大声喝道:“还不送去!”众侍从哪里见过他发过如此大的火,个个也都战战兢兢,两个人忙扶起净薇,送往医院。
满目的白sè,混合着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屋内极安静,只有她和喜鹊二人。她止不住的全身颤抖,他竟然如此狠心——如此狠心——医生还没有来——医生还没有来——
她蓦地略略清醒了些,猛然从床上爬了起来,从窗子看下去,应该有四楼的高度。喜鹊却被她吓着了,赶忙一把抓住她:“小姐怎么了?”她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摸着未见隆起的腹部,压低声音道:“喜鹊,我要逃出去——逃出去——”喜鹊有点害怕又勇敢看着她道:“小姐,喜鹊这辈子只跟这你了,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她也知道这种手术不能轻易做的,若一个不小心,命也要搭进去的。
净薇靠在墙上,只喘着气,好久才让整个人冷静下来,开了口道:“来了几个侍卫?门口有几个侍卫?楼梯和大门口有吗?你先去看一看?”喜鹊应了声,出去转了一圈,很快回来道:“小姐,只门口有两个侍卫,张侍卫长正和医生在一起。不在这一层上。”
净薇只暗暗苦笑了一下,原来老天还是帮她的。她一生之中,从来是冷淡处之,在家听父亲的,到了北地之后,也处处依赖他的。原来这些都是虚的,假的,他终究不是她的良人,到头来,当真是头未白恩先断的,什么也靠不住——
她握了握粉拳,仿佛极是痛苦,挣扎了一会,沉思了一会儿才低低说道:“你先打发一个人去府邸,说是让香兰去帮我拿些衣物之类的—— 然后——再打发另一个去叫张立下来,说我有事情要找司令——我们只有趁这个空挡出了安阳城去——如是行不通—”她缓缓看了喜鹊一眼,喜鹊也清楚明白她眼神里的意思。




江南恨 第35章 绿水悠悠
三年后 安阳城
一片酷热,天地之间如同一个熔炉,简直要把人熏晕过去方才如愿般。孔家钟一进了走廊,简正便迎了上去:“什么风把您给催来了?这么热的天。”孔家钟这几年极得赫连靖风宠信,又升了级,也算是北地前几位的人物了。孔家钟问道:“司令呢?”简正答道:“在哄小少爷睡午觉呢!要去禀告吗?”
时正午间,园内碧叶扶疏,庭院深深。孔家钟微叹了口气:“不用通报了,我直接过去。”那赫连睿的房间这两年已经搬到了赫连靖风的隔壁房间,紧连着办公的书房。他自然是驾轻路熟的。
那厅里铺了厚实的毯子,就算军靴来去,也是无一点声息的。那房门也未关,远远已经瞧见赫连靖风正抱着赫连睿,左哄右哄,只不停的来回走动。赫连睿也无一点睡意,只不断的扭来扭去,一身的细汗,他也不觉得烦累,只抱着左右晃动:“睿儿乖,先睡一下。爸爸等会带你去看小马。”小孩子jīng力足,每次要费尽心思,才能如愿。
孔家钟只觉得心中恻然,自己家里也是小孩成群的,何时如此尽心尽力过。如此天气,单是这么站着,也觉得烦闷异常,那汗便直直冒个不停,何况是抱着这么一个小火炉。当日圣约翰医院一事之后,司令便如变了一个人般。这几年来,形帜影单的。任别人怎么劝,就是不同意再娶妻纳妾。夫人走了之后这几年了,虽然府邸一再申明,司令夫人因身体原因去了国外治病,但这些年来一直未露一面的,私下里早已经是流言四起的了。
他只站在门口,赫连靖风倒是看到了他,忙用手作了个禁声的动作。这个皮小子,总算刚刚哄了个迷糊,若是被吵醒了,一个下午会吵闹不休的。他本是可以同她在的时候一样,交于nǎi妈打理的,只是不舍得,若是她知道了,怕更是不会原谅他了。这么小小的一个人儿,一点一滴的看着长大,是他与她的骨血融合而成的,每次看到他,总能看到她的影子,仿佛那些日子里,她柔柔的将发丝拨到耳后,微笑的转头,带着似麝非麝的香气——
当日她离开圣约翰医院,各关卡整整封了三个月,还是未找到她。她就这么带着他的骨肉,毅然决然的离他而去——他是活该,彭定力第二日讲出她那日晚上留在睿儿房内的事情,他就知道,他是活该——那天晚上,旖旎缠绵的不止是梦境,原来当真是实实在在发生了的——也如同吴医生所说的,她已经怀了一个多月身孕了。他该死,竟然差点杀死自己的亲骨肉——最最该死的是,她一再说了是他的骨肉,他只是不信她——现在,终于,他是得到了惩罚了。他失去了她们——一辈子的失去了她们——再也没有机会了去补偿她们,去疼她们,去宠她们,唯一能做的,是将自己所有的,所能给予的全付于睿儿了——别人只道是他太过于宠睿儿,却不知这不过是补偿而已。补偿因他所失去的。人总是最蠢,最笨,最愚昧不堪的,只有等失去了,方觉得珍贵无比。若是她能回到他和睿儿身边,拿着整个江山去换也是只值得的。只是她在哪里呢??每当睿儿哭闹要妈妈时,心底像是有人用针细细的一根根的在扎,密密麻麻的,只不见有伤痕,里头却是脓血纵横。偶一碰触,便会汩汩滴流——
白天虽气候闷热,偏偏到了傍晚时分,大雨倾盆,犹如水柱般直垂而下,打得天地间支离破碎,满是水气。靖琪因怀了身孕,总觉得气闷难当。楚天磊拿着扇子,扇了半天,也无法入眠。到了后半夜,雨势也不见转小,但气温却是降了下来,风也起了,微微吹来,依稀带着雨的清爽。这才微醺了起来,刚迷迷糊糊着,只听丫头菊兰在门外敲门叫道:“小姐,有你的电话。”她心中砰砰直跳,心慌意乱了起来,这么晚了,除了医院那头,没人会在这个时候挂电话给她。楚天磊一把扶住了她:“别急!大哥已经过了危险期好几天了?不会有事情的!”她只觉得心慌,拖了鞋子,赶忙出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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