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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色霜青(师徒)》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则尔
“师父说得对。”青玄将她的神情看在眼中,突然展颜一笑,笑容如绚烂的流虹,惊空扑来,带着可以融化一切的热度,仿佛瞬间便能让冰雪也为之消融,让暖阳春日提早重回着冰封的天地:“他是他,我是我,他若是能做得到,我自然便也能做到,而他做不到的,我为了师父,定然也要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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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色霜青(师徒)》 《黛色霜青(师徒)》_分节阅读_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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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五长生宴,神霄派门下上至天神,下至散仙,全都齐集昆仑山玉虚宫,听南极长生大帝开坛讲道。
紫苏乃是神霄派掌教风锦座下唯一一个弟子,且是个女弟子,这便就足够她洋洋得意好些年了。
曾有人知她出身高贵,生在仙家,非其他修仙之人可相提并论,便拿她同长生大帝唯一的女弟子千色做比,恭维她日后定会是作为非凡的女天神,她却是轻蔑地嗤之以鼻。
且不说这师姑得道之前乃是妖身,就冲着其在六界之中狼藉不堪的名节,也足以将那赫赫的声名给抵消了。
她早就听他人说过,这师姑不仅在感情上对师父痴缠不休,得不到之后便就搬弄是非,使得自己的师父与师叔势同水火,惹出了一系列的祸事,竟然还如同没事人一般在东极鄢山之上隐居,也不知给神霄派留下了怎生麻烦的话柄。在她看来,这男女情事,本就是两情相悦,更何况,双行双修关乎甚重,怎可如此没风度呢?这些事,她也曾直言不讳地问过师父,师父却总是沉默不语,她便越发认定这师姑是故意要给师父找不自在。最近几年,听说那师姑越发离谱且豪放,还养了个男宠似的徒弟与自己双行双修,形影不离,也不嫌丢人现眼!
如今,紫苏负责接待这次长生宴的来客,从之前一个月开始,便就忙得焦头烂额。面对着来自四极六界中的各路仙友,她衷心祈求那丢人现眼的师姑不要现身。
可是,天意往往不遂人愿。
当那在昆仑山半山腰负责迎客的小仙童飞奔来告诉她这一惊人的消息时,她顿时犹如遭了个晴天霹雳,连脸也黑了!
相见恶
五年之前,青玄曾经动过上西昆仑寻灵芝草的念头,也听那夜哭林里生吞活人魂魄的树妖说过一些与西昆仑相关的事,知道西昆仑之上便是太清幻境,若能觅得契机去那里悟道,得诸神点化,无疑是三生有幸,几十辈子修来的福分,一生都受用不尽。
只不过,那时的他对悟道修仙没什么追求,并不能理解东极的散仙们对玉虚宫的神往。西昆仑于他,如同一个梦幻般的存在,虚无缥缈。
这一次,他跟随千色一路上西昆仑,这才见识到太清幻境与东极长乐界的天壤之别。
在他看来,散仙汇集的东极长乐界已算得上是世外桃源,而这昆仑山则是万山之祖,高大巍峨,雄踞为冠。西昆仑上太清幻境乃是中央之极,亦是连接天与地的天柱,其上的清微玉虚宫隶属玉清元始天尊,与太清道德天尊所居的仙岩极顶兜率宫、上清灵宝天尊所居的东海傲莱碧游宫,并称为修道者的圣境。
在山下的死亡谷地里,青玄看到了守护西昆仑的人面九头虎躯的开明兽,于山脚之下遥望山巅,只看到一片云雾缭绕,白雪皑皑,一路行进而来,只觉奇花异草,异景不断,令人应接不暇。行至半山腰,却见不少仙童在恭候,神情肃穆,见了千色俱毕恭毕敬地唤一声“仙尊”,引着他们一路上山去。
青玄知道自己的师父在西昆仑上地位非同一般,可是眼下,师父不论见了谁,都是一副神色漠然的表情,的确也应了传言中傲气凌人的这么一说。不过,青玄心知肚明,师父神情漠然并非故作,而是因为她知道此行必然避不开那个负心人,心里定然有着愁苦。一想起风锦他也连带地觉得憋屈,不知不觉,连自己的眉也拧了起来,神情比师父更肃穆。
玉虚宫门口,一个紫衫女子领着一群小仙童远远地站着,见了千色,便立刻热络地立迎上来,齐齐地恭恭敬敬作揖,高声呼道:“师姑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青玄看着那紫衫女子,只觉得她虽然笑意可掬,可那笑意里却透着些凉凉的意味,尤其是这恭迎的排场,也不知是出自真心诚意还是故意讽刺,小题大做给搞得这么盛大而隆重,偏偏处处都透着一股子刻意的味道,甚为怪异。
“师父没料到师姑来的这么快,如今正在入定。”紫苏眉梢眼角皆是笑意,那笑意却未至眼底,上前一步,就连那“师姑”的称谓也故意咬得极重,即便言语恭敬,却也透着点刻意而为的客套:“请师姑先去后厅品茗稍候,师父他随后便来,与师姑有要事相商。”
千色在世间历练甚久,什么样的魍魉魑魅没见过,又怎会看不出眼前这个女子是什么性子?
“一路赶来,没有品茗的兴致。”千色那原本就寒若冰霜的面孔并没有丝毫动容,在唇边兀自挤出一丝嘲讽的笑,对紫苏那并非出自真心诚意的热络和客套颇有不以为意的意味。冷冷的言语砸过去,拒人于千里之外:“至于相商要事,大可不必。请转告你家师父,如今他既是神霄掌教,一切自该皆由他说了算,我无权也无兴趣干预。”
“这——”对于这毫不客气地言语,紫苏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僵硬,心里窝火得很,却又不便发作,只得干笑两声,很勉强地圆着场面,以掩饰心里的怨怒:“既然师姑远道而来,风尘仆仆,就请先去梧居休息吧。”
千色点了点头,也不和她客套,便就率先入了玉虚宫。
梧居是千色当年在玉虚宫悟道之时所居的小院落,因着种了两颗梧桐树而得名。其实,当年同辈的师兄师弟都是住在大寝房的通铺,因着她是长生大帝唯一的女弟子,又得师尊的喜爱,才有自己独居的院落。远远看到梧居外那两棵郁郁葱葱的梧桐,千色只觉得一切甚为讽刺。那两颗梧桐树,竟然还是风锦亲手种下的,如今,物依旧,人事非,怎不让人感慨?
紫苏跟在后头,在千色和青玄看不见的角度里扬起讽刺的冷笑,可是一转眼到了跟前,却又笑得客套而堆砌了。“往日里师姑所住的寝房,早已经打扫备妥了,师姑所用的那些东西,也都原封未动。”她努力做到让自己的情绪滴水不漏,即便心里极不待见这个所谓的师姑,可还是不得不当面做出一副师侄应有的低姿态:“师姑若是还需要什么,只管开口便可。”
“有劳!”
千色言简意赅,极不推辞,也不拿正眼去看她,更让素来盛气凌人的她暗地里咬碎一口银牙,忿忿难平。
将千色师徒带到梧居之后,她不动声色地瞅着青玄,眼神中隐隐含着不屑与鄙夷,心底却在无声地哼哼唧唧。
这就是师姑传说中的那位男宠徒弟么?皮相倒是的确出众,气质倒也不错,可惜,实在太嫩了,一眼看出便是个没什么内涵的绣花枕头。
不过,这倒也没什么不对,师姑不是传闻中有名的□毒女么,配个绣花枕头一般的货色,不正是什么样的茶壶配什么样的茶碗么?只不过,亏得她一个修仙悟道近万年的女人,对着这样一个凡界男子居然也能有双行双修的兴致,亏得当年还肖想要与师父双宿双栖,也不瞧瞧自己和师父是否般配!
这样想着,紫苏的心情突然又好了,尽管对这师徒俩有些嗤之以鼻,却还是将青玄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又一遍,故意问道:“对了,师姑,这位师兄的住处——”在紫苏看来,叫这凡人男子一声“师兄”,那是客气了,照说,这凡人的年纪,做她重子重孙都还嫌小!
可惜,她却没有料到,青玄远不是她想象中那么简单的,方才她那表面的客套,实质暗含着鄙夷和不屑的眼神,早已将她的本性给出卖了。“不劳师妹多费心了。”青玄皮笑肉不笑,也将面子功夫做得甚足,立刻从善如流地将这“师兄”的位置给端得稳稳的:“既然师父住在这里,那我便也住在这里吧,吃穿住行也能方便些。”
紫苏平白被人在言语上沾了便宜,心里已是极为不舒服,如今听说这师徒二人还要如此不知避讳地公然住在一起,顿时憋着一股恶气,在肚腹胸膛中翻腾汹涌,却又不便当面发作。
方便?
哼!
恐怕不是为了吃穿住行方便,而是方便了你们俩做那些苟且偷欢的龌龊事吧!?
好一对寡廉鲜耻的狗男女!
草草道了句告退,她转身便走,生怕自己下一秒挂不住那满脸的客套。
她出了梧居,顺手将那木门给关上,却见站在外头的一个小仙童胆怯地几步上前,顺着梧居的门缝往里面瞅了又瞅,表情既有些敬,又有些畏。好一会儿之后才怯生生地询问:“紫苏师姐,方才那位女仙尊真的就是掌教仙尊的师妹??”
紫苏冷冷地哼一声,回头瞥了一眼,神色满是不屑一顾,隐隐射出怒火,就连鼻翼也随之微微抽动着,轻轻一嗤:“除了她,还有谁敢端如此大的架子,公然连掌教也不放在眼中!?”
那小仙童咽了咽唾沫,敬畏之色又深了几分:“听说她修为深厚,法力无边,当年曾与掌教联手封印了百魔灯,堪称传奇!”顿了顿,回头望了一眼,小仙童的言语中又多了些崇敬的意味:“她应该算得上是普天之下最厉害的女仙尊了吧?”
“就因为人家厉害,所以人家明知梧居只有一间寝房,也敢旁若无人地同她的徒弟一起住,根本就没把咱们当成是一回事!”紫苏不经意的一侧头,望了望那小仙童,微微牵了牵唇角,表情甚为嗤之以鼻,言语中自嘲夹着风凉意味,眼眸中不屑显而易见。末了,她低垂着头,眯着眼轻轻骂道:“真一对伤风败德的狗男女!”
她虽骂得小声,可是,那隐于暗处的男子却到底是听见了,立刻现身,低声呵斥:“紫苏,谨言慎行!再怎么说,她也是掌教的师妹,即便千不慎万不妥,也还轮不到你指指戳戳,骂骂咧咧。”那男子满脸漠然,神色当中满是不赞同,言语中微带警告:“把皮子绷紧一点,垂头,噤声!再要胡言乱语,小心传到掌教耳朵里,罚你把《北斗本生经》给抄个万儿八千遍!”
“玉曙,你若是看不惯,大可去师父面前告我一状!”抬头瞥了一眼那男子,紫苏用鼻子哼了一声:“这对狗男女,敢做,难道还怕人戳背脊骨么?”尔后便不管不顾,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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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玉虚宫后厅一片灯火通明,窗扉缝隙中透出的灯光映着前廊的细纹栏杆和檐下倒挂的楣子,显出一抹挥之不去的凝重。
“师父。”紫苏一入后厅便就看到了高高在上的师父,立刻唤了一声。可当她看到神情平静的玉曙时,顿时怨怼地狠狠瞪了他一眼,疑心他已经告了状。
“紫苏,玉曙说你师姑已经到了。”风锦的眉头习惯性地微皱起来,这个动作令他的眉间已经有了浅浅的褶纹,虽然语意中掠过明显的失望,可他站在那里,清瘦的脸上无波无澜,如一泓被世人遗忘的泉水,言辞恬淡安适,象灵山秀水间沉静的暖玉:“为何这么久还不见人影?”
“回禀师父,师姑说累了。”紫苏撇撇嘴,面露不屑:“她已经和她的小徒弟去梧居睡了。”表示轻蔑地冷哼一声,她带着七分可以与恶毒,强调着“小徒弟”和“睡了”,故意将那本就解释不清的暧昧给着抹得更加混乱。
果不其然,一听这话,风锦那原本平和的脸上倏地就闪过了一缕阴霾。
“既是已经休息了,那么,为师明日再与她商谈吧。”幽幽叹了一口气,风锦转过脸去,睿智的眼平静地注视着那明灭的琉璃盏。刀削似的眉缓了,淡然的语言像是一抹伏笔,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师父,她明知道你有要事要同她商议,竟然还不咸不淡,油盐不进地板着脸,故意端着架子!”见师父的言语颇有纵容和息事宁人的意味,紫苏有些不满地叫嚣着,就连语气里,也是一股浓重的挖苦味道:“我看,她是存心欺着师父涵养好,不同她计较,所以就肆无忌惮地蹬鼻子上脸了!”
“紫苏,你先下去吧。”风锦阖上眼复又睁开,微微眨了眨,其间暗藏的哀戚仿佛可以将人心也给剪碎了。任凭那暗藏的萧索与恍惚在他深不见底的眸底殒落,轻易被融灭,他那浑厚低沉如缎般的嗓音不知不觉就黯了下来:“为师明日自会去找她。”
“师父,真的由着她同她那小男宠在梧居——肆无忌惮,胡天胡地?”见师父一副消沉落寞地模样,紫苏心底的怒火腾地一下酒烧起来了,不肯消停地轻声嚷嚷:“若是平日也就罢了,可如今五月初五即至,师尊马上就要出关了,各路仙友皆来赴师尊的长生宴,她身为师尊唯一的嫡传女弟子,竟然这么枉顾身份,只恐丢人现眼,使得我们神霄派也一并成为六界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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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色霜青(师徒)》 《黛色霜青(师徒)》_分节阅读_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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柄!”
“她若不肯来,你白蔹师伯便也不会出现。”提到那不愿提及的名讳,甚为头疼地挑起浓眉,风锦平素深幽的眼眸如今迸射出如刀一般犀利的光芒,其间闪过一丝微愠,像是两块寒冰,没半分感情。他往前迈了一步,沉稳的步伐触地无声,只是语出淡然:“如今,九重天与九重狱势同水火,若不能趁着这机会调停一番,只恐一发不可收拾。”
顿了顿,他目光微微一黯,颊边的一缕发拂过靥上,无声地带出了一抹涟漪,随着那冰凉却也宛转的夜风,在他素来平和的俊脸上蔓延开去。“行了,你先下去吧。”他拂了拂衣袖,淡漠地吩咐着:“无论如何,不可怠慢了师姑。”
紫苏心里甚为不痛快,却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应道:“紫苏明白!”
由始至终,站在一旁的玉曙一直保持着沉默,薄削的下颌在琉璃盏的光亮下,刻出一个阴影极淡的轮廓。
今何在
眼见着紫苏有脾气没处发,只能压抑着微微撅起嘴满腹委屈地离开,风锦这才转身,颓然坐在椅子上,微微垂下头,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松懈下来,一时之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轻轻揉着额心,他似是万分疲惫,可却还有兴趣询问着那些似乎该与他毫不相干的事:“那青玄真的是与她同住在梧居么?”
“是的。”恭恭敬敬站在一旁的玉曙终于开了口,无论是表情,神色,甚至于说话的语气,都与风锦如出一辙,似乎不用明说也知道那话中的“她”指的是谁。“师父,由此看来,那些传言或许并非空穴来风——”他压低了声音,显出了非同寻常的谨慎与小心翼翼,那未说出口的话尾,昭示着这一对师徒私下里的默契。
是的,平日里,他都按着规矩,随那些仙童一起唤风锦为“掌教仙尊”,也只有在这四下无人的时刻,他才敢开口称其为“师父”。不管怎么说,在外人看来,风锦身为神霄掌教,座下只需有紫苏这一个仙家血统纯正的弟子就够了,而他,即便是学了风锦所有的本事,可因着得道之前乃是妖身,仍旧是摆不上台面的。
“她的性子我最是清楚,虽然我行我素,矜傲孤僻,可是却并非拿捏不住分寸,又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枉顾伦常的举动?”敛下眉目,风锦摇摇头,压抑住内心满溢的苦涩。其实,针对她们师徒之间暧昧关系的传言,早已是铺天盖地,他自然也不可避免地听说了一些。只是,基于对她的了解,他有怎么可能相信如此荒谬的事?微微眯着眼,无奈地叹一口气,他神色虽然淡漠,可那潜藏在眼底的落寞却是显而易见:“她分明是想拿这来故意气我,碜我!”
“师父,趁着这次师姑在玉虚宫,不如就找机会与她了断那纠缠的往事,也算是了断了心结。”那一瞬,记忆似乎有片刻的游离,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师父,玉曙不着痕迹地轻轻喟叹了一声。“师姑这么多年来一直不肯见你,无非也是因为对那情意太过在乎,心里忿忿难平,在赌气罢了。”
风锦的眼眸微微颤斗地眨了一下:“当年她离开玉虚宫之时如此决绝,到底不过一句话,只说此生与我再无瓜葛,以至于这么久以来,一直避居鄢山。”不过是极轻极轻的一句话,却像是一把无形的剑,锐利的刃锋瞬间划破近乎凝滞的空气,落了一地无形的碎片,压抑出了经年累月蓄积而成的凝重情愫:“她是赌气,还是认真,我比谁都明白。其实,她是否原谅我,那倒是其次,我只是不愿见她这么折磨自己。”
玉曙只是沉默,不再作声。
这些年,他看得出,师父虽然仍旧是当年的那一身蓝绣儒衫,可那眉眼看上去越发深沉,越发难懂,如同泼墨山水中突兀的一团重墨浓迹,早已不是当年那淡然轻笑着问自己是否愿意修仙的温润男子了。虽然师父从没有说过什么,可是,这些年来,他心知肚明,师父尽管努力地云淡风轻,看似对一切都不甚在乎,可心里到底是对师姑放不下的。
而师姑的怨气与愤怒,到底也是情有可原的,无论是谁遇上了当年那样的事,恐怕也都会一样难以接受,难以原谅的罢。
如果广丹师叔在,由他搭个桥说不定师父和师姑今夜就能重归于好,鸳梦再温了吧?可惜,那身在九重狱的白蔹师伯性子急躁,为人又冷傲,若不是师姑已经到了玉虚宫,再由广丹师叔亲自出马去请,只怕是不会买账的。
哎,还有三天师尊就要出关了,只希望这次的长生宴不要出什么纰漏,能顺利让九重天和九重狱握手言和才好!
原本轻揉眉心是为了缓解那疲惫,可是,越揉反倒越感觉头部的抽痛更加厉害,风锦轻轻拍了拍额角,想要收敛起所有的情绪,装出平日里冷漠平静的模样,却感觉已是有些力不从心。
“此事倒也不必急于一时。”他压低了声音,带着些微的喑哑,也不知是向自我进行的安慰,还是的确打着这样能拖一日是一日的算盘:“反正,她一时半会儿也是走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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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在玉虚宫里不像在鄢山上那么熟门熟路,可是一大早,青玄仍旧是顺利地去备了些清水来,让整夜抄经的千色梳洗。那些仙童见着他似乎都有些怯怯的,也不知是在怕什么,好在他和颜悦色,凡是都能忍下脸拉下身段,倒也没觉得谁故意给找了什么难堪。
千色抄经时,他继续在一旁研墨,研着研着,窗外突然飞进来一张黄色符纸折成的纸鹤,扇动着翅膀,阵阵有声。青玄伸出手,那纸鹤便乖乖飞到了他的手心里,拆开一看,却见上头写着一行小字:“青玄,到棋庐来对弈吧!吾在玉虚宫乃一游手好闲之人,无所事事,不事生产,日子甚为无聊!”
青玄会心一笑,知道这纸鹤是谁家遣来的,抬起头望向千色:“师父,灵砂师叔邀我去棋庐对弈呢,您也一起去看看吧,只当是消遣。”语毕,见千色微微蹙了蹙眉,似乎若有所思,他竟然索性伸过手去,一把夺了她手中蘸了墨的狼毫。“您抄经也抄了一整夜了,即便是不合眼,也该用别的法子休息一下了,若是一直这么累着,不慎伤了眼怎么办?”虽然是理直气壮的关切之词,可是,他说出来却是微微压低了声音,言辞中暗含着无奈与疼惜。
没错,这么几年来,他与师父几乎形影不离,从没见过她几时合眼休息过一瞬。
这所谓赎罪的经,也不知是要抄到何年何月才算是个头!
手中的狼毫被夺了去,千色抄不成经,只好摇头缓缓喟叹:“青玄,你越来越婆婆妈妈了。”虽说她此刻因着想避开某人,眼不见心不烦,不怎么愿意出梧居去,可是,青玄对这玉虚宫不熟,她若是不一同去,他只怕要耗费好一番功夫才能到那地处偏远的“棋庐”,也便就打定主意带他去棋庐,将他交给棋痴灵砂。
虽然一番好意与心疼被评价为是“婆婆妈妈”,可青玄却只是轻轻地笑,知道师父也只有对着婆婆妈妈万事皆管的他,才会有这般无奈的言行举止,想一想,自然打从心里衍生出了甜蜜与满足。
师徒俩拾掇妥当了,才出梧居,却见门外的蔷薇花藤下候了个身形颀长却略显清瘦的男子。
“仙尊。”那男子一见到千色,似乎是掩不住满脸的喜色:“多年不见,您可还认得我么?”他垂眸敛目站在那里,可到底于言行进退方面深谙分寸,一番压抑,也就觉不出怎样的情绪激动了。
青玄虽然不认识这个男子,可心里却知道,这种情况之下,还是保持缄默最为合适。
千色面无表情,只是以眼角的余光淡淡撇了他一眼,只觉他如今已是将风锦的深沉给学了个十成十,看上去甚是扎眼。“玉曙,本座早前虽然心盲,可这双眼却还没有瞎。”她毫不客气地开口,那声音冷淡漠然又平静,原本就冷峭的容颜里因此有了抹肃杀的意味。
玉曙是个明白人,又怎么会听不出千色言语中满满的都是对风锦的讽刺,只是,如今乃多事之秋,他不便多说什么,也只求能替自家恩师完成心愿,便仍旧压低了声音轻轻道:“掌教仙尊希望见您一面,有些要事想要与您相商——”
“我与他无话可说,也没有什么要事可商。”不待他说完,千色便一字一顿地开了口,敲金断玉一般的干脆,毫不拖泥带水,让人不由打从骨子里发颤。突兀地绽出一抹笑,她那笑容,再没有曾经的妩媚嫣然,有的,只是几分悲哀的自嘲:“你替我回他一句话,我这次专程来玉虚宫是为了见师尊,不是为了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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