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色霜青(师徒)》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则尔
原来,不只是那染缸里——
那染缸下头的泥土中,竟然还镇着另一个枉死的冤魂!
难成双
从那黑影的轮廓看来,的确应是一个女子的冤魂,只是,不过须臾之后,那黑影渐渐实体化,褪了那层朦胧的黑雾,俨然竟是变成了一个青面獠牙披毛散发的厉鬼!
月光之下,她面容上透着青幽幽的绿光,四颗露在唇外的獠牙白森森的,双目淌着殷红的血,几种诡异的颜色强烈对比之下,更显得她妖异而可怖。看清了眼前的千色与青玄,她狰狞地伸出十指,发出不知是哭还是笑的声音,完全视千色为无物,直接掉转头,朝着青玄扑了过去!
千色知道,罗刹姬能分辨出生人身上的气息,她是仙,身上自然是没有人味的,而青玄不仅是生人并且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身上的阳气甚重,自然会成为罗刹姬的目标。
“青玄,快用锁魂诀召唤剑魂!”眼见着罗刹姬已经朝着青玄扑了过去,千色自知此时绝不能出手,不管多么困难都得要靠青玄自己全力以赴,收服罗刹姬之后才能成就功德,也唯有出声提点。
青玄原本心里就有些悚然,忐忑难安的,见着那罗刹姬时也被她那可怕的模样给吓了一跳,不过,好歹之前曾经有过些心理准备,于是,他便眼明手快地往旁边一滚,滚到那染缸后头,躲过了罗刹姬的进攻再用最快的速度咬破了手指,把血涂到戮仙剑上。
他的血仿佛是唤醒剑魂沉睡灵魂的关键,只见那原本色泽黯淡的剑倏地就亮了起来,发出一声凤唳般的长啸,仿佛了有了生命一般,瞬息便从他的手中飞了出去。
那戮仙剑飞到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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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色霜青(师徒)》 《黛色霜青(师徒)》_分节阅读_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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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断放出刺目的的强光,极迅速的一生二,二生三,三生千千万万,形成一个天衣无缝的剑阵,将那罗刹姬团团围住,如同一个剑影铸成的牢笼,将她困在其中,动弹不得。
遇到如此强劲的对手,饶是再凶猛的厉鬼,也知道讨不了什么便宜,就该乖乖地束手就擒,或者另谋他途,可是这罗刹姬却没有。她明明已是被戮仙剑禁锢得如同笼中的困兽,仍旧在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击打着剑阵,虽然不断被自己所击出的力量反噬,仍旧不肯停止,如同渔网中垂死挣扎的鱼,带着即便是自己必死也非要扯破渔网的绝望。
千色眯起眼,看着剑阵之中躁动的罗刹姬,知道她枉死的原因必然蹊跷,正在寻思着该要用什么办法使得她肯安静下来,不料,一旁却想起她甚为厌烦的声音。
“古人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说话的正是那一身白衣摇着折扇的狐妖花无言。他站在染坊的围墙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满身泥土的青玄,眼眸中的光彩看不出究竟是什么意味,可话语中却实实在在带着酸溜溜的意味,慢慢全是嘲讽:“你这小鬼,前一日连小小的树妖也应付不了,没想到才不过几天功夫,竟然就能独自御剑魂,布剑阵,还顺利困住了罗刹姬。由此可见,你师父同你双修得还真不错呵!”
千色远远看着花无言,玩味地微眯起眼眸,听着他酸气十足的言语,却是不动声色。夜风侵袭而至,撩开了她额前的发丝,但那眸中的寒光冷冽得彻骨彻心,即便发丝微乱,却也仍旧撩不动她眸底那一片冰冷的深蓝。
青玄仰起头,看着那围墙上做金鸡独立状的花无言,自然没有忽视他话语中故意挑衅的“双修”一词。大约知道花无言说这酸话的原因和目的何在,他索性懒懒地一笑,拍了拍头上的草屑和泥土,学着千色一惯的冷淡语气,沉着声音道:“好说,我与我师父分属同门,即便是双行双修,也合我神霄派师尊所定下的规矩,与你这满身异味的狐妖似乎无关吧?!也不知你多管哪门子闲事!”
花无言被他那“满身异味”的嘲讽给气得青了脸,轻轻哼了一声,似将酸意和嘲讽全数化作了无限的轻蔑:“哼,你们师徒苟且,倒还理直气壮,也不想想虽然是合了你神霄派的规矩,只可惜,却是违了天下的人伦纲常!”
青玄从小没读过什么书,虽然知道师徒之间有那事不太合宜,可是听到花无言突然同他说起了“人伦纲常”的深奥道理,倒是忍不住略略一愣,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花无言,从你那未曾吃过素的嘴里说出这么道貌岸然的话,倒真真是开了我的眼界。”千色见青玄突然愣住了,不慌不忙地接过话去,并不曾因花无言的先发制人而有一丝慌乱,幽幽的声音兀自沉着而镇静,似黑夜朔月下婉转悠扬的清风。
听到师父沉着的声音,青玄突然像是吃了一剂定心丸,原本的哑口无言在瞬息之间便又恢复了伶牙俐齿地状态。“狐妖,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与师父做了苟且之事?”他仰起头,对花无言怒目而视,气势汹汹: “我看你分明就是吃不着葡萄,故意诋毁葡萄是酸的!”
一时之间,花无言还真是无言以对。
“难道不是——”他有点迟疑地刹住言语。原本见这小鬼数天之内便似是换了个人,道术进步神速,丝毫不逊于一个修了数百年仙道的人,还以为是千色与之双修,使得其事半功倍,如今看来,似乎是与他的推测有些偏颇之处。
“好吧,算我多管闲事,我在一边看一看热闹,这总成了吧?”他是个素来便深谙见招拆招的人,更何况,他今日来的目的还没有达到,自然是不会就此离开的。又哼了一声,他压抑着难平的气息,故意摆出看戏的姿势:“我今日倒要见识见识,你这小鬼困住了罗刹姬之后,又能怎样!”
见他这么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千色猜到他定然是有备而来,挑高的眉梢让人猜不透她现今是喜还是怒:“照你说来,你似乎是胸有成竹?”
“那是自然。”花无言笑了笑,早在数天之前,他便就做了多方准备,只恐以自己的道行,不能太轻松地收服这罗刹姬,所以方才见到青玄出手,他便也就乐见其成,只打算让这小鬼白费力气桎梏了罗刹姬,他便再来坐享渔人之利。看着那在剑阵里想无头苍蝇一般胡冲乱撞的罗刹姬,他凝神静气,突然一声喝斥:“古蕙娘,你不是要找齐子洳么?”
如他所愿,那罗刹姬果然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站在原地,就连那狰狞的法相也一下子消失了,幻化成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一副迷途羔羊一般的呆滞表情,只是满嘴喃喃地叨念着:“子洳……子洳……”
因着察觉不到那罗刹姬身上的煞气了,戮仙剑发出一声长鸣,又回到了青玄的手中。
得意地睨了青玄一眼,花无言继续对那罗刹姬喝道:“你想见齐子洳,就得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死的,又是被谁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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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那罗刹姬生前叫做古蕙娘,是邻镇卖胭脂水粉的古家的独女,从小被当成男儿养大。而齐子洳则是最近几年乡试的秀才,原本开了一家私塾,却因着德行甚高,被古家老爷聘到家里,成了教古蕙娘读书识字的先生。
这先生与学生,原本该是各行其是,各司其职,八竿子也打不上的,可是,到底是孤男寡女,春心萌动,两人一来二去,眉眼相对,竟是有了感情,还私定了终身。
虽说两人岁数相差不多,可因着齐子洳是古蕙娘的老师,即便是他按照伦常三媒六聘,这古家老爷爷是决计不可能同意这门亲事的,而且,反倒是会坏了自己的名声。
于是,两人便商量着,在月黑风高之夜私奔。
谁知,才逃到染绸镇,古家便追来了,万不得已,齐子洳便将古蕙娘藏在了与自己私交不浅的赵富贵家里,自己则出去避避风头。
古蕙娘在赵富贵家一住便是好几个月,镇日提心吊胆,不敢见人,却又久久等不到齐子洳回来,当她怯生生地询问赵富贵时,却不料,那人面兽心的赵富贵竟然霸王硬上弓,将她给侮辱了!
事后,那赵富贵甚为得意,竟然毫不避讳地说要派人给她父亲送消息去,要娶她做正房。她不肯依较,镇日寻死觅活,却被赵富贵给绑了关在房间里。后来,也不知是谁趁着送饭,在她的饭食里藏了一张字条,只说齐子洳在染坊里等着她一同远走高飞,她便欣喜异常,假意乖顺,寻了个机会到了这染坊,却是落得个惨遭谋害分尸的结果,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齐子洳。
至于,她是怎么死的,是被什么人害死的,她竟然全然不知,就连是谁将她的尸骨给埋到了染缸下头,她也不知道!
花无言知道即便是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了,便就敛了眉眼,故作温柔地压低了声音,诱哄着:“来吧,古蕙娘,跟我来,我带你去找齐子洳。”
那罗刹姬古蕙娘迷惘地看着花无言,却见花无言那细长的眼眸透出几许妖异的光芒,便被摄魂术给乱了心智,立刻乖乖地朝着他走了过去。
那一刻,青玄还沉浸在古蕙娘与齐子洳的经历之中,只感慨那所谓的人伦纲常,真是害人不浅,活活扼杀了这么一个巧笑倩兮的女子。至于那齐子洳——
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想起那被赵富贵害死之后镇在染缸里的斯文男子,犹记得如赵富贵的梦境时听得不甚分明的对话,突然醒悟了过来!
原来,那就是齐子洳!
没有想到,古蕙娘苦苦等待齐子洳,可齐子洳早已经死了,而且,三魂七魄还被染缸镇着,永世不得超生!
思及至此,他有些忿然,跳到花无言的面前,对于其近乎欺骗的言行很有几分鄙视:“花无言,你这分明就是在欺骗她!”他凛起脸,怒叱着,那轮廓深邃却带着几分稚气与苍白的脸孔,如今竟有几分强悍凌厉:“她说的那个齐子洳,魂魄根本就没有入幽冥司!她即便是跟着你去了幽冥司,也找不到齐子洳的魂魄!”
“小鬼,少多管闲事!”花无言扬起眉,眯细的眼眸中平添了一抹狠绝:“她只要肯跟着我乖乖入了幽冥司就好,其余的事,只有阎君大人定夺,与我无关!”
“你用这种方法骗她去了幽冥司,她不仅找不到齐子洳,还会因为生吞了十数个壮男的血肉,被阎君大人判为重罪,尝尽十八层地狱之中的所有酷刑!你于心何忍!?”见他为了收服罗刹姬而不择手段,青玄顿时只觉怒意横生,抑制不住满腔的怒焰。在这之前,虽然师父也告诉过他收服罗刹姬之后于己身修仙得道的好处,可他却反倒更在意古蕙娘与齐子洳的魂魄最终能不能相聚。
花无言毫不在意地一笑,甚至以反问驳斥:“她若是不去幽冥司,继续在此游荡,还会有更多的人给她给吃掉,你又于心何忍!?”
青玄有些语塞了,一时之间,见千色无动于衷,自己竟也无力阻止一切,只好对着古蕙娘的魂魄高喊:“古蕙娘,你别跟着他去,她是骗你的!”
“青玄,没用的。”千色伸手拍了拍青玄的肩膀,冷着脸,虽然是在对青玄说话,可视线却是牢牢投射在花无言的身上,每一个字的背后皆蕴藏着铿锵有力的韵味:“你修为太浅,那罗刹姬中了花无言的摄魂术,听不见你的声音。”
眼睁睁地看着花无言将那古蕙娘的魂魄给扼住,挑衅地笑了好一会儿才扬长而去,青玄心里颇不是滋味。“师父,有没有办法可以让古蕙娘见到齐子洳?”他急切地转过身,询问千色,甚至打算抡起拳头去砸那巨大的染缸:“齐子洳的三魂七魄就被镇在这染缸里!我把这染缸打碎,能不能把他的魂魄给放出来?”
千色摇摇头,微垂下细密的睫毛,唇线轻轻抿起将自己的表情全都隐藏在阴影之中:“若要召唤被镇住的魂魄,需得要招魂幡才行。”
“招魂幡在哪里?”青玄追问着,语调中多少带着点青涩少年的意气用事与不顾一切。
“招魂幡是幽冥阎君的法器,当然是在幽冥九重狱的最深处。”千色抬起头,声音并不大,却那样清清楚楚。那一刻,青玄才看清,她唇边凝这一抹笑,眉宇间有着摄人心魄的神韵,宛如出了鞘的利剑一般:“青玄,你敢不敢同师父一起去幽冥九重狱?”
小师兄
一条不甚分明的路被朦胧的雾气牵引着延伸至远方,远远望去,似乎有些崎岖,青玄随着千色,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着,只觉周围似乎很是空旷,隐隐约约的,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歌声,低回而轻柔、缓慢且悲凉,透露出的无奈悲怆,带着一股无法言喻的忧伤,在风声中显得虚无缥缈,极为不真切。可是,也就是这歌声,于不经意间摄住了人心,将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伤痛勾起,在记忆中涌动,悲从中来,无法断绝。
“青玄,一路默背‘放生咒’。”雾气之中,千色的背影同声音都显得很飘渺,明明彼此之间只有几步的距离,可她的声音听起来却像是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这是黄泉路,你身上带着阳气,若是被那些魍魉魑魅的歌声所迷惑,魂魄就会迷路,一辈子在这里徘徊,没办法还阳。”
青玄的心颤抖了一下,连忙默默背着“放生咒”,紧跟着千色的脚步,一点也不敢疏忽。
说不怕,其实是骗人的,一个大活人,如今竟然要去鬼魂聚集之处,能保持外表的镇定已经实属难得,内里怎么可能不心惊胆战?
不过,有师父和他一起,时时不忘提点他,应该也是没什么大碍的。
事到如今,青玄突然觉察到了师父的用心良苦——
刚上鄢山之时,师父日日紧闭着房门抄经,却还不忘隔三差五地便让他去读背那些道教玄门的经注,一旦发现他偷懒,便就不留情面地罚抄个百八十遍。那时,他在几位师叔师伯面前偶有牢骚,师叔师伯竟也笑着劝他勤奋些。
此时此刻他才算知道,那些熟读至倒背如流的经注并着咒语是时时需用的,若是一时忘了后果也不堪设想,又怎能刻意倦怠?
看着千色的背影,他突然觉得有点感动,原来,在鄢山之上的几年,师父虽然没怎么搭理他,可是却并没有忽视他的存在呵!
黄泉路走到了尽头,便是三途河。衬着河岸边那一片如火如荼的彼岸花,那黑黝黝的河水显得更加平静,连一点波浪的声音也听不见,可是却暗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诡谲。
远远的,飘来一叶扁舟,船上那摇橹的艄公看到青玄时,脸色甚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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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很显然是吃了一惊。
青玄只道他是没见过凡人肉身如此肆无忌惮地入幽冥九重狱,便装作没看见那惊诧的目光,上船之后只是看着平静无波的河水。河水之中也传来飘渺的歌声,水面之下竟然隐隐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舞动,青玄定神细细地看,这才发现水面之下漂浮着无数的水鬼,顿时僵直了背脊站好,不敢再好奇地东张西望。
过了三途河,下了渡船,青玄竟然见到了记载前世今生的三生石,本思量着去看看自己的前世是什么模样,可是见千色不声不响,只管步履轻盈的往前走,青玄便也只好打消了那念头,一路小跑地紧跟着。
一路上见着了衣领树下专夺取鬼魂衣物以决断其生前罪业的夺衣婆和悬衣翁,见着了无数在望乡台前哭得肝肠寸断的新魂,明明是很长的一段路,可是却也似乎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等到了九重狱的第一狱玄冥殿,却见那妙广真君盛装以待,亲自在大门处迎接,态度甚为恭敬。
“仙尊要见幽冥阎君大人,为何走这条路?”见到了千色,妙广真君即刻恭恭敬敬地前驱行礼,礼毕之后仍旧谦卑地垂首:“这一路上死物太多,只恐脏了仙尊的鞋。”
“小徒修为尚浅,只能走这条路。”对于妙广真君的恭敬和谦卑,千色似是已经见惯不惊了,保持着客气而疏离的表情:“久不曾来,不知幽冥阎君大人如今可好?”
一提到幽冥阎君,妙广真君的脸立刻变得苦哈哈的,只能无可奈何地摇头:“本也还算风平浪静,可今日,有鬼差从一个修道的狐妖手里领回了一个罗刹姬的魂魄,却不料那罗刹姬入了枉死城,本该判了罪便受刑,可是却发疯似地嚷嚷要见谁谁谁,把正度真君镇守的七非殿给闹的鸡犬不宁。幽冥阎君大人得知以后,大发雷霆,只说要十方冥王真君立刻彻查此事,还打算将那罗刹姬给打入地狱业火,让她魂飞魄散。”说到最后,他叹了一口气,望着千色,突然又像是雪中惊见送碳人,脸上呈现出一丝喜色:“如今,仙尊来了就好,小的们素来最怕幽冥阎君大人生气,您去劝慰几句,小的们日子也能好过些。”
千色不置可否,只是睨了青玄一眼,眼神深藏着不曾被察觉的几分锐利。见他低眉敛目,做出一副跟班乖徒弟的模样,她向妙广真君点点头,由妙广真君引着,一路往幽冥殿而去。
青玄自知此时应该噤声闭嘴,只是,他心里却充满了好奇。本还以为这一次来幽冥九重狱凶险重重,然而,从妙广真君和对千色的态度,他便也多少能猜到,自家师父和那幽冥阎君只怕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至于那个即将被打入地狱业火的罗刹姬,定然就是落到了花无言手中的古蕙娘。
看来,要拿到招魂幡,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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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之前四处流浪,听多了关于阎罗王豹眼狮鼻凶神恶煞的民间传说,也见多了那些城隍庙纸扎铺里狰狞凶狠的阎王画像,所以,当青玄在幽冥殿见到幽冥阎君之时,硬是愣了好半晌也没反应过来。
这这这,这真的是阎罗王么?!
那是个甚为俊逸的男子,一身曳地的黑袍,双眸异常凛冽,唇边脸一丝褶皱也没有,可见是不怎么爱笑的。尤其此刻,他眉宇锁得死紧,高高在上,眼角还有未曾消除的怒意,薄唇紧抿,一张脸甚为严肃,更显得他冷漠得近乎冷酷。
千色迎上前去,敛了眉目,静静地唤了声:“小师兄。”
青玄正要随着千色的脚步踏进幽冥殿,听到千色对幽冥阎君的称呼,一时忘了脚下迈步的动作。
难怪师父竟能召唤鬼差什么的,原来,那幽冥阎君,竟然是她的师兄!
今日他才顿悟,自己无意之中拜了个多么神通广大的师父呵!
明明在初见千色的那一霎心□涌,可幽冥阎君白蔹却还是不怎么高兴地瞥着一旁,还故意端起桌案上的酒杯,以此掩饰:“千色,小师兄还以为你是铁了心再也不踏入我这幽冥殿了。”
语气有点酸酸的,那俊容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改变,只是听似不在意地随口寒暄着,可那疑问背后所蕴含的深意却是需要相交甚久的默契才能参透的:“怎么,今日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麻烦?需不需要小师兄出手相助?”
“今日千色前来,不是打算要小师兄出手解决什么麻烦。”千色仰起头,出语轻柔,若冰泉一般安抚着白蔹。那一瞬,她睫角微弯,眸中原本的凛冽化作了柔和的潋滟,亮若晨星:“我听说,有个罗刹姬在七非殿惹了些麻烦,恼了小师兄——”
她的后半句话突然没了,只是神色泰然地看着白蔹,裹着红衣红裙的身影在空旷的幽冥殿中更显纤细而瘦削。
“敢情,你是来替我解决麻烦的?”白蔹哼了一声,深敛在眸底的光芒让人难以臆测他的心思。静静扫了一眼千色,他明明脸上已经隐隐有了笑纹,却偏偏还要故作严肃,挑起的眉梢显得高深莫测,自言自语地念叨着:“哼,妙广那家伙总是这样,恁地地喜欢多嘴……不过,算他这次没把马屁拍在马腿上……一个小小的罗刹姬,生吞了数十个活人的血肉,乱了生死薄倒也罢了,竟然还敢在大殿之上顶撞正度,叫嚣着要见什么子洳,我已让昭成将她的魂魄拘禁,过了子时便投进地狱业火……”
“不过是不懂规矩的新魂罢了,小师兄何必如此气急?”千色打断他的自言自语,即便是在为她人说好话,也依旧只是淡然。那种神情,淡得几乎没有颜色。“这罗刹姬到底是因枉死而心生怨怒,如今,她又有心愿未了,这么贸贸然让她魂飞魄散,只怕有损功德——”
“功德?”白蔹不满地扬眉,维持着悠闲的坐姿,双眸直勾勾地锁住她:“师妹,你以为我在这终年不见天日之所,还会在乎那玩意儿么?”话语之中,有着诸多不屑,似乎这幽冥阎君之职,在他看来和流放边疆驱逐蛮荒没什么区别。
“小师兄得道多年,法力无边,自然是不在乎的。”慢吞吞的在脑子里酝酿着答案,见他屏息凝神,正在专注的倾听,抬起眼,千色淡淡一笑,坦然与他对视,目光澄澈如水:“只不过,千色的徒儿尚未有成,小师兄不如将招魂幡借与千色,以这可修功德的机会成全他,让他顺利修得仙身,千色自是感激。”
“徒儿?”白蔹疑惑地扫了一眼四周,这才叫道恭恭敬敬在门边垂首而立的青玄,脸色一下子就青了起来。
青玄只看到白蔹那炯炯有神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却并没有留意到他的脸色,立刻扬起笑脸,小跑步地奔到殿里去,用对付其他师叔师伯的常规办法应付:“小师叔——”
可惜,他那与跟着师父入乡随俗的称呼却被白蔹一声毫不留情面的喝叱给打断了,就连素来如见人爱的招牌笑容也被迫僵在脸上!
“什么小师叔!?”白蔹喝了一声,英挺的眉打了无数个死结,微微眯起的双眸显示他正在努力隐忍的怒气。似乎是打算稳定一下情绪,他顿了顿,那极其缓慢的字眼这才从他的牙缝中一个一个挤出来:“没大没小没规没矩的!这‘携字也是你可以随便称呼本阎君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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