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色霜青(师徒)》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则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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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色霜青(师徒)》 《黛色霜青(师徒)》_分节阅读_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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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长舌妇给宣扬了出去,弄得整个镇子人尽皆知。付秋娘一出门就被人指指戳戳,更是痛苦不堪,只好躲在家里不肯见人。岂料,后来她家的邻居竟然发现她似是有了身孕,便就将这事告诉了赵府。赵富贵得知自然是欣喜若狂,硬是将付秋娘和她那奄奄一息的老爹给接到赵府来,确认付秋娘的确是身怀有孕,当即便决定下聘迎娶她过门做正房。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在婚事的前一日,那付老爹一命呜呼,活活把个喜事变成了丧事。因为守孝,付秋娘五年之内都没办法穿嫁衣,赵富贵没有娶成老婆,虽然不怎么舒服,可看着付秋娘日渐圆滚的肚子,也就耐着性子没说什么。终于,十月临盆,付秋娘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赵富贵就更加得意了。
可是,赵富贵并没有得意太久,付秋娘生下的那个儿子渐渐长大了些,却是越来越不对劲,长到了三岁还不能说话,整日呆兮兮地拖着涎水傻笑。后来,大夫上门给诊治了一番,才断定这是个天生的痴儿。
原来,赵府那痴呆的小少爷,就是这不曾婚配的付秋娘说诞下的私生子!
之后的一切,或许已经是不用再叙述的俗套了,青玄颇为感慨,看着付秋娘,便就想起那被关进枉死城的古蕙娘,不由在心里同情着这些女子的不幸遭遇。而千色仍旧是一言不发,神色漠然,见那付秋娘挨了一顿骂之后黯然离开,便就撇下青玄率先走了过去。
赵富贵刚骂完人,正口干舌燥,看到千色,那气焰立刻就缩了一半,顿时堆起满脸讨好的笑容:“法师,染坊里那鬼——你看这——能不能快些——”他言辞闪烁,似乎是希望千色能尽快解决这麻烦事。
明知他恶行累累,罪无可恕,可千色面对着他时,也并没有一丝不自然,而是保持着一惯的冷漠,那一双眸子如秋水般冰冷地射出两道寒光,只是甚为平板地应了一声,言简意赅:“已经收了。”
赵富贵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搞不清楚千色有没有骗人,心里半是欣喜半是狐疑……却还要装模作样地眯起小眼睛,狡黠地转来转去,不确定地询问,生怕自己听错了:“法师,你说得是真的么?”
此时,青玄已是快步赶了上来,看到赵富贵颊间油光满满的肥肉,顿觉一阵恶心,恨不得一拳揍过去,将那原本就不甚鲜明的五官给直接揍成个色彩缤纷的酱油铺子。“你若是不信,那我们就还是把它给放出来好了!”把背脊挺得直直的,他唇角微挑,刻意粗声粗气的挖苦着,眸底一片冰冷。
“哎,不用不用!”赵富贵急了,满头大汗地连连摆手。他虽然仍旧不太相信,可是转念一想,这两个法师收鬼捉妖,既是不肯要银子,只是要几匹布而已,应该不会是骗人的,便就忙不迭地频频点头,如同鸡啄米一般:“我信我信!”
见赵富贵这番情态,千色随即一字一句徐缓地开口:“也该告辞了。”此时此刻,从她那冷漠的神情上感受不到半分属于常人的情绪温度,一双冰寒的眼睛充满了冷厉,令人不寒而栗。
赵富贵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眼前这个女人即便是站在他的面前,他竟然也觉得像是模模糊糊隔着什么,始终看不清她的模样,若是事后要回想,也只是清清楚楚地记得她所说的每一句话,却对她的印象极为模糊,除了依稀记得那是个女子,其他便什么都没不剩了。于是,每一次想起来他都莫名地胆寒,只觉着女子比染坊里的鬼更加神秘可怕。
将她这简短的言语理解为索要酬劳,赵富贵一边呼喝来一名家丁,一边毕恭毕敬地回应道:“我这就派人带两位法师去布庄找赵管家,两位要什么布匹,只管告诉他,他自会安排得妥妥帖帖的。”
直到见着青玄与千色随着那家丁走了,他才敢长吁一口气,将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给放下来。他并不知道在染坊里作祟的是古蕙娘的魂魄,只以为是染缸镇不住齐子洳,所以才会出了乱子。
不管怎么说,希望这一切真的就这么结束了,那他就不用再提心吊胆担心有人知悉他的秘密了。
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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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赵家的家丁带着青玄和千色到了布庄,真是无巧不成书,竟然又遇上了付秋娘。
此时此刻,付秋娘正对着赵管家,低垂着头,神色赧然:“赵管家,我——”她似乎很是犹豫,欲言又止,好半晌才鼓起勇气:“我想支一些银子。”
“又想支银子?”赵管家蹙起眉,可是却并没有厌恶的神色,只是略微为难地叹了一口气,实话实说:“最近老爷把账目看得很紧,还专门交代过不能再支银子给你。”这么说着他也不觉有些心酸。眼前这个女子的不幸遭遇,他一清二楚,想要给与帮助,却是能力有限。
“那——”付秋娘倏地便红了眼,双手仍旧局促地绞着衣角,似乎急得快要哭出来了:“那可如何是好,我哥的病——”先前,她去找赵富贵,想要一些银两,不想却是被赵富贵一顿冷嘲热讽,已是羞愧难当,如今无计可施才厚着脸皮来找赵管家想办法。
两人的声音原本压得很低,并不会被人注意到交谈的内容,可是青玄和千色进布庄时,因着步履轻盈,所以,付秋娘和赵管家并没有留意到,还在继续说着,也成功地让青玄和千色听到这么一部分。
赵管家到底是警觉甚高的,没有再泄露更多的交谈细节给青玄和千色,只是极快地从衣袋里掏出了一包碎银子塞到付秋娘的手中,看模样像是他积攒了许久的私财。“你先将就着用几天,我再想办法!”他简短地交代完毕,立刻便转过头,换了一副毕恭毕敬的表情招呼青玄与千色:“两位法师,有什么需要小的去做?”
千色看了看那付秋娘,只见她摸了摸眼睛,迅速将那一包碎银子收好,垂着头快速地便出了布庄,消失在门外。
回过头,她淡漠地瞥了赵管家一眼,带着几分刻意地开口道:“事情做完了,酬劳自是该兑现。”将需要表达的意思用最简短的言语表达完,她一边留心着赵管家的表情,一边继续开口:“赵富贵让我们来选布。”
那一瞬,赵管家的脸上竟然有一丝说不出的怪异之色,极快地闪过,瞬息之后,便就不见了踪影,余下的,仍旧是那副尽职尽责的平静面容。
千色垂下眼,心里已是明了,却不动声色,脸上依旧是一片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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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玄抱着几大匹布,跟在千色后头,一边走一边纳闷不已。
师父不是明明说赵家的事还没有完么,可为何如今却是这么急匆匆地挑了布就离开了?那赵富贵还在逍遥法外,那谋害古蕙娘的人还未曾现身,谋害的目的也还不曾弄清,难道,师父是不打算再管了?
他正闷头思来想去着,突然听见前头有些嘈杂的声音,不觉抬起头——
一个衣衫破旧的瘦削男子,许是染了重病,身体略显得有些佝偻,此刻正偎在医馆的门前,半躬着腰,苦苦哀求:“陈大夫,您行行好,再赊点药给我吧!一有银子,我马上给您送来!”
许是极不待见这男子,那陈大夫不耐烦地上前,厌恶地想要推开他,却有怕脏了自己的手,便就顺手抄起一旁的扫帚,没头没脑地撵了过来:“走走走,你一身脓水污血的,也不知是从哪个男娼馆跑出来的,莫要脏了我的店,吓跑了我的病人!”见那男子闷声挨了几扫帚,仍旧不肯离去,那陈大夫便更恼了,照准他的脸狠狠一扫帚打过去,骂得也越发刻薄:“快滚,你这不要脸的男娼,我这儿不治你的脏病!”
那男子结结实实挨了一扫帚,被打得唇角溢出了血丝来。见着希望破灭,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低敛了眉目,脸色如死灰一般透出黯沉的青白色,极艰难地一步一步地走下医馆的台阶。他所到之处,众人纷纷避之唯恐不及。
总觉得那声音和身影都极为熟悉,青玄呆滞了一下,突然将抱着的布匹搁在路边,快步上前,赶在那男子的前头。当看清那男子的模样时,他顿时愣住了!
“云川公子?!”
他甚为惊愕地叫出了声!
休相问
当年男娼馆中最头牌的公子付云川,今时今日用年老色衰来形容,显然是不够的。不消说那微微佝偻的身形和松弛惨白的皮肤,带着一种如同花草临冬时的颓败,就连那张原本迷倒了无数人的俊逸脸庞,如今也已称得上是面目全非,他那眉梢眼角不仅呈现出死亡的气息,唇边那一片极为可疑且可怕的溃烂伤口,更是使得他看起来倒有七分像鬼。虽然极力地想把手缩在衣袖中,可是,却怎么掩盖不住他手背上花花绿绿的丘疹和脓疱!
这个模样,分明就是一具病入膏肓的行尸走肉!
很显然,付云川也认出了青玄,可那表情里除了与青玄一样的错愕,竟然还有着惊惶与恐惧。
“你!你不是已经——”他如同见了鬼一般指着青玄,嘴唇哆嗦言语结巴,身体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如同寒风中窸窸窣窣凋落的枯叶。
青玄没怎么听清付云川的话,只是纳闷于故人相见,他不仅不欣喜,竟然还面露怯色,便就上前一步,伸手刚想要扶住他,问他究竟是患了什么重病时,却见那付云川面上的骇色竟是越来越浓,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终是忍不住夺路而逃!
青玄越发觉得奇怪了,望着那付云川逃走的方向,他一头雾水地想了又想,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具有说服力的答案。“师父?”他转过头,以乞求的目光看着千色。
他知道,师父是仙,不能过问凡俗之人的生老病死,一旦过问了,便就可能搅乱生死簿,于身为幽冥阎君的小师叔白蔹而言,没有半分好处,所以,师父一向是不怎么喜欢多管闲事的。至于这一次摊上赵家染坊的事,也是因着要助他修成仙身。只不过,如今他只觉得公子的言行都甚为奇怪,不仅在这小镇上出现,而且竟然如此窘困潦倒,却不知这其间有些什么隐情。之前,他似乎还隐隐听那陈大夫提及,说公子身上患了脏病,便就更是抑制不住心里的惊愕和迷惘。要知道,当年,云川公子名声可是响彻了京都,就连王公贵胄想要见他,也得要捧着大把大把的金银耐心等候。
他想知道公子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甚至于,他还希望师父能够大发慈悲,替公子治好那所谓的脏病。毕竟,在男娼馆里的那几年,公子对他也算是照顾有加,虽不及师父这般,但也算是不错了。如今,要想去管这于己无关的闲事,就必须要请示师父,当然,若是师父不赞同他去管着闲事,他也会立即打消这念头的。
“去吧。”仿佛知道会有这么一番插曲,千色微微蹙了蹙眉头,无可奈何地长叹了一口气,示意他追上去:“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青玄点点头,尽管急着追上去,可是却并没忘记抱起搁在路边的那几匹布。这些布匹可是师父亲自挑选的,全都是给他制衣裤用的,从夏日里做短褂的薄棉到冬日里御寒的袄料,全都置办得妥妥帖帖,一样不少,他又怎能顾此失彼,辜负师父的一番心意呢?
付云川因着有病在身,加之惊慌失措,跑得并不很快。而青玄一路紧紧跟着,终于追着他到了付家的祖屋。
说是祖屋,可如今,那久已失修的破旧草棚子已经呈现出了半坍塌的趋势。那付云川藏身在柴草堆里,一边咿咿唔唔地叨念着什么,一边瑟瑟发抖。见着青玄站在他的面前,更是吓得缩成一团:“你,你,你——”他瞪大双眼,原本便就没怎么梳理的头发,如今更是显得凌乱不堪,只是低低哀求:“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公子,你怎么了?不认识我了么?”青玄见他似乎是受了什么刺激,有点神志不清,只好一眼停下脚步,试图唤醒他的记忆,消除他的恐惧和惊惶。“公子,我是青玄啊,以前伺候过你饮食起居的青玄!”
“青玄,青玄,青玄……”那付云川像是被这个名字激起了某些反应,跟着重复了几遍,可是很快的,他脸上的恐惧之色更加重了,嘴里也开始口不择言地说着一些听似荒诞不经的言语:“青玄,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我当日不应该怂恿你逃跑,更不应该趁着男娼馆的护院去追捕你的时候,自己逃之夭夭……”甚而至于,到了后来,他开始双膝跪地,不断地磕头讨饶,神色也越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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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厉:“青玄,我知道你死得很惨,死不瞑目……可是冤有头债有主,说到底,是那男娼馆的老板弄死了你……我做的孽已经遭了惩罚了……你,你,你,你就放过我吧……”
“公子!?”青玄并不记得付云川说言及的那些事,一时之间,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正在踌躇着,一个女子竟然快速地窜入破草棚外,一把狠狠地推开青玄,冲上去死死地抱住付云川。
青玄本就抱着几匹布料,被她的蛮力给推了个趔趄,脚步一个不稳,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稳住脚步,定睛一看,他发现那冲进来的女子,竟然是之前曾经两度遇见的付秋娘。
“你是什么人,想对我哥哥做什么?”那付秋娘甚为紧张,抖抖索索地查看了一下付云川,发现他安然无事,这才站起身来,明明是个柔弱女流,可是却严词厉色地质问。看到青玄的模样时,她愣了愣,立刻就想起了什么:“哦,我想起来了,你是赵府的——”话到了后半句,她却是没有再说了,许是连她自己也不确定青玄和赵府有什么关系,便就只觉地认定青玄不是个好人,伸手便去捡拾那柴草堆里的柴禾棒,作势威吓地朝青玄挥了过来,一边挥还一边忿忿地轻吼:“走,你快走!这里不欢迎你!”
青玄被逼得连连后退,正打算顺遂那付秋娘的意思离开那破草棚子,却不料,千色已经进来了。
虽然明知师父厉害非常,不易受伤,可仍旧担心那付秋娘手里的柴禾不长眼招呼到师父的身上,完全没有犹豫,青玄立刻扔了手中的布匹,第一时间挡在千色身前。
“付云川。”站在青玄的背后,千色轻而缓地唤了一声,将那名讳无端拖出了些尾音,见付云川的身子抖了抖,顿时眸中便荡漾起冷漠的阴霾,目光凌厉得摄人心魂:“用一条无辜的人命换得一己的自由,如今,你可觉着自己活得毫无愧疚么?”她一针见血,毫不啰嗦,言辞间,没有给付云川留任何的余地。
那原本窝在柴草堆里的付云川听得这话,顿时抖得更厉害了,脸色如同死灰槁木一般难看,明明已是喘息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发出低低的呜咽,拼命将脸藏在手肘间,想借此动作来自欺欺人,借以逃避那些无法逃避的过去。
千色看着他如今的模样,眼眸中没有一丝的怜悯,平静的言语背后掩饰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慑人气息,如同寒冰之中掩藏的火种,随时可能燎原焚烧,变作熊熊火海,将一切吞噬得干干净净:“当日你明知自由无望,竟然怂恿青玄逃跑,拿他做饵,换得一己私利——”略微顿了顿,她冷冷地笑,一字一字地开口:“举头三尺有神明,付云川,你可知,人在做,天在看?!”
本觉得千色的话有些莫名其妙,可是这一刻,付秋娘突然反应了过来,停下手里的动作,愣愣地看着青玄,张口竟问了一个已是语气笃定的疑问:“你就是那个青玄?”言辞之间,似乎是对这个名字很熟悉。
明明是当事人,可这一刻,青玄竟是成了最一头雾水的人,他看了看瑟瑟发抖的付云川,又看了看满脸愕然的付秋娘,眼中有着无数疑问,直觉有什么真相被他给错过了。
付云川缩在付秋娘的身后,听着千色一字一字地斥诉,直觉接踵而来的罪恶感若一把锋利的弯刀,在他的胸口一刀一刀剜着,直到将那里剜出个巨大的空洞,怅然若失的空洞。不,应该说,那空洞早就已经存在了,一直隐隐地噬咬他的良知,如今更是一寸寸地企图将他淹没。而面对即将灭顶的痛苦,他无力反抗。
好半晌他才拉着嗓子哀叫,带着一种苍白无力的辩解:“我知道他被男娼馆的护院抓回去之后,定是没有活路的,我,我——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我实在无计可施——”
“他岂止是没有活路?”千色略略拢起眉,一双黑亮没有情绪的眼睛微微一动,不怒自威地打断他的话:“你可知,你害得他被折磨成了何种模样?”
付云川瑟缩了一下,停止了辩解,只是耷拉着脑袋,不敢再抬起脸来。
“青玄,你也是时候想起那些不堪回首之事了。”看着有些不明所以的青玄,千色微微叹了一口气,伸手抚上他的额头,在他的眉心轻轻点了一记,解除了那记忆的封印。
被封印的记忆潮水一般汹涌而来——
青玄一直回忆不起自己是究竟如何遇见师父的,他也知道自己应该是不经意地忘记了一些什么,只记得自己似乎是恍恍惚惚,做了很久的梦,梦里喧闹嘈杂,可是他却睡得很沉,明明很想醒过来,可是却无能为力,只能在那梦境之中反复浮沉,近乎灭顶,醒来之后,见到师父的眉眼,虽然冷漠,没有笑容,可是却让他莫名觉得很温暖,很安全。
那时,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生命中曾经经历过的那些黑暗与阴霾,因为,千色封印了他的记忆。
如今,他一一回想起来,却是连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曾经有过如此惨无人道的经历。
当日在男娼馆,他无意中听得老板与老板娘商议,要让他接客,说是近日里甚为风行年幼的娈童,而他似乎已是被某个达官贵人看中了云云。知道噩运即将来临,他自然是思索着找个时机逃命的。公子知道之后,不仅处处护着他,拖延时间,还指点他逃跑的路线,他又怎会不感恩涕零?
可谁知,他还没逃出二十里地,就被男娼馆的护院给抓了回去。之后,他才从老板和老板娘源源不断的咒骂中得知,他的逃跑路线居然是云川公子告知老板的!不仅如此,趁着那些护院们去抓捕他时,云川公子竟然收拾细软,趁乱逃得无影无踪。如今,他虽然被抓回来了,但男娼馆毕竟损失了最头牌的赚钱机器,老板又怎会善罢甘休?
他知道,他死定了!
在男娼馆后院的暗室里,他经历了生不如死的三天,尔后,他奄奄一息,被一床烂草席裹着,弃于城外的乱葬岗。
那一年,他不过才十岁!
在他弥留之际,他又如同之前十世那般,再一次看到那如火焰一般艳红的衣裙,只是,这一次,不再是无奈怜悯的旁观,而是不计前嫌的救赎!
师父出手救了他!
师父先是施法护住他的心脉,斥退了要勾他魂魄的鬼差,尔后,又背着奄奄一息的他一步一磕头地上了乾元山,在金光洞前跪了整整十二日,这才感动了太乙救苦天尊,肯为他逆天改命断劫。
最后,师父因着不该擅自插手凡俗之人的轮回转生,触犯了天规,而后又为他承了天劫,被绑在缚仙台上,生生受了九九八十一道天雷之刑!
这天雷之刑,师父已不是第一次受了。
十世之前,因为他的天真和自作痴情,就害得师父无辜受牵连,且还失了神霄派掌教之职。而这一次,师父身受重伤,数年未曾痊愈,还险些散尽了修为!
他从未曾想到,自己的宿命竟然会与师父如此紧密地纠缠在一起!
无可欠
在三生石上看前世时,青玄觉得,那似乎是在旁观属于别人的故事,即便是有唏嘘之处,于自己而言,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切实感触,可是如今,当他如此真实地回忆起自己生命中那些遭背叛的细节,心底却舔拭到了无法掩饰的失望与萧索,一种难言的苦涩伴着无力感席卷了他的所有知觉。
并没有意象中的控诉或者是咒骂,青玄只是静静地看着付云川,一言不发,神色漠然得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反倒是付云川被他那平静的眼神给震慑得脸色越发惨白,无法抑制地全身颤抖。
“我真的是无计可施,走投无路!”此时此刻,付云川根本就料想不到青玄曾经有过怎样的经历,也分辨不清站在自己眼前的究竟是活生生的人,还是来找他索命的厉鬼,只能将头缩在那柴草堆的角落里,似乎万分煎熬地不断喃喃自语:“我那时如果不逃走,就会后悔一辈子,我真的没想到……”
他想说,他没想到男娼馆的老板竟会狠到要将青玄活活折磨死以发泄怒气的程度,他本以为,老板也最多不过是教训青玄一顿,让他挂牌接客罢了。可是,他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这样的辩解来,那些他未曾想到的,于他这在男娼馆中混迹了数年的人而言,其实完全应该是能想得到的。
十九岁之时,他老爹得了须得珍贵药材才可将息修养的重病,无钱医治,便寻思着要将十五岁的秋娘卖入青楼,是他出言阻止了老爹,自己外出想要觅一份活计,却不料,万分无奈,只得自愿卖身入了男娼馆,才算是得了些卖身的钱与老爹治病。
男娼馆中,迎来送往,他虽然有名声,无论男客女客皆是达官贵人,可却从来只当他是玩物。是的,那时,若非没得选择,他绝不会拿青玄做饵,为自己制造脱逃的契机,一切皆因秋娘的托人带来的那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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