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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子血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周梦
我惊讶地盯着他。我没有听错吧?我还未教他天一诀乐音,他就能仅凭七重溪上我小试身手的一节乐音,领会推敲出了类似天一诀乐音的法子吗?
“后来只要我吹奏碧海潮澜,偶尔就会情不自禁地运用到气劲。”叶少游叹道,“我的笛音虽然与你的不同,但一样会影响到听者。黎姑娘,你还记得上回我说的能救人的乐音吗?”
我点头,心下更加震惊。与我不同,也能影响人的乐音?
“昨夜听了你的一番话,我这才知晓你经历坎坷,难怪你能演奏出那样的乐音。与你相比,我不过是个饱食暖衣的膏粱子弟,知稼穑艰难,也只会寄情山水。我不知道换了我是你,能否真的能做到,我现在所说的——”
“临难而不失德。天寒霜雪,方显梅之国色。”叶少游轻轻道,“我的笛音不伤人。”
我反问:“你饿吗?”
他微诧地点头。
“知道梅花是怎么死的吗?”我冷笑道,“是被自己冷死的!天寒霜雪,除了傲梅怒菊,另有更多的无名野花开在人所不见的角落。它们要活下去,会选择人迹罕至的山野,会选择泥泞瘴气的沼泽,即便扎根于悬崖落土于肮脏,也会耗尽生命绽放。悬崖巉岩要倾覆它,它就伸展根系,抓牢脚下所有石土;毒瘴烂泥要吞没它,它便烂漫全境,彻底改变沼泽。”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妇人失贞羞愤自缢,将军拒降拔刀自刎,他们有节操,他们独了。”我把玩着碧海潮澜,又问,“你饿吗?”
叶少游苦笑道:“我饿。”
“你很快就不会饿了,追我们的人来了,他们身上有钱。”我将碧海潮澜还给他,“让我听听南越笛仙的乐音,不伤人的乐音!”我虽仍可弹奏,但势必会牵动内伤,而我还很好奇叶少游的笛音。
叶少游犹豫再三,听到车外风声异样,还是接过了碧海潮澜。
这是一双修长干净的手,指甲修剪得整齐圆润,手背上的青筋都很文弱,于白皙的肤色下淡淡的绿,但这双手一接过笛子后,儒雅文弱就消失了,我能想到的词就是神奇。
叶少游的手指很长,甚至连作为乐音禁指的小指都长约接近无名指。典雅优美的双手扣在笛身上,碧笛凑近唇边,还未出一音,我便觉着周遭环境的改变。似乎已不再身居马车,仿佛脱离了逃亡路途,一片似幻似梦的乐境不可思议地出现。轻轻的一声笛音,拉开了朦胧覆盖在乐境上的薄纱,景色逐渐明艳起来。蓝天白云,原野万顷,鸟语花香,温暖柔和的气流洋溢。
妃子血 第二部分 音异心逆(3)
这是我第二次聆听叶少游的笛曲,上一回擂台门前他用碧海潮澜硬是奏出了不适笛乐的《筹边楼》,出神入化的笛艺也只令我赞叹,但这一次他的笛声却叫我心怡神飞。他只用了固气期的一成气劲,可以说微乎其微,偏偏这一缕如丝若烟的气劲,却能无任何障碍,扣开人的心扉。
一首无名笛曲,却比世上任何笛曲都出色,甚至胜过笛曲中的经典。叶少游一曲成名的《百鸟朝凤》,它犹如和风细雨,润泽世间,粉蝶扑飞入掌心,细沙摩拭过脚心;它宛如母亲对婴儿的亲吻,爱人之间最简朴的抚触,轻轻打动心房最柔弱的部分。
春困渐涌,我骇然明了,他所谓的不伤人却能影响人的乐音,原来竟是催眠曲。
温情敦厚的乐音,春暖花开的乐境,这世上何人能拒?
以微弱胜强劲,当世又有几人能做到?
就是这样的笛乐,他却要毁了笛子。
马车不知不觉中停驻,车后追来的人只余二人,而他们的脚步显然也放慢了,放轻了。
能抵御叶少游乐音者,修为起码要达到区分高手和一流高手的乘气期。我抓紧了“妃子血”,定神凝气倾听笛曲,却始终找不到切入的折点,偶尔几音凌空,我也下不去手破了他的音境。
叶少游的乐音手法与我的截然不同,正如我们不同的乐音效用。他的极自然,仿佛气劲与乐音水乳茭融,他即是笛,笛即是他,轻柔毫不强发气劲,而我倾近全力强发气劲还不够,还总想让乐音充满更多气劲。除此之外,我另震惊地发现,他的气劲流露与天一诀乐音相似。七重溪上侯熙元的古琴根本不能算乐音气劲,他只是仗着乘气后期滂湃的气劲,配合上乐音,令人错觉乐音伤人,但叶少游却做到了真正的乐音糅合气劲,而我先前一直以为只有天一诀的心法才能修炼得出。
我不得不感慨,南越音痴的天赋惊人,叶少游以他乐音上的造诣和心境的净澈,创新了武者乐音。望着他沉浸笛乐不知食玉炊桂,我再次清醒地意识到,云就是云,泥就是泥。
追来的二人越来越近,距离数丈后却停了步子。我判断他们的任务不是捉拿我们,而是跟踪。
我无声地推开车门,但动作还是惊醒了叶少游,他干净地收了笛曲,抬头问道:“他们动着了吧?”
就修为而言,音痴还是很弱啊!我道:“动着了,我找谁要钱?”
躲在官道旁枯木后的二人突然发力狂奔,竟是逃跑,我哭笑不得。
“啊?”叶少游这才知道还有两尾漏网之鱼。
“你催眠了一堆人,我吓走了最后的两个。看来上天是不会白掉银钱给我们了,可惜你那一曲美妙笛乐,连讨个赏的份儿都没。”
我跃下马车,解开缰绳,叶少游也跟着下车,却木了一刻才道:“你……你要偷马?”
我拍醒打盹的黑马,淡淡道:“借来一用,到临川就放了。”
叶少游还要啰唆,我冷冷道:“你不想追上来的人独在我手里,就跟我一样,借马一程!”
我翻身上马,叶少游犹豫了一下,也上了另一匹马。
这一招很管用,如法炮制,到了临川,我又将他骗上船,骗他穿,再骗他吃。
当叶少游身穿一袭下人的粗布衣裳,压抑地坐在我面前,我问他:“还饿吗?”
他沉声道:“我很难受。”
“只吃了几口粗茶淡饭,换了身衣裳罢了。”
他默了半晌,然后问:“哪来的钱?”碧海潮澜还在他腰上,他断定我卖了那两匹马。
妃子血 第二部分 音异心逆(4)
我道:“卖你的钱。”
他一怔。我补全道:“卖你衣服的钱。”他这才放下心来。
我笑了笑,转目缓缓东流的江水。我是骗他的,他的雪裳虽好,仓促之间也换不到几个钱,我卖的还是马。阔绰公子不知油盐价,谦谦君子最好骗。
“黎姑娘,我们是去大杲吗?”他这一句话破坏了我沉静许久的心绪。
我缓缓道:“叶公子,到了大杲后你就当从来不认识我,忘记所有与我有关的事。江湖儿女多身不由己,不要问缘由,只要知晓我不会害你就是。”无论我是否回大杲皇宫,一旦踏入大杲境内,就等同落在那人眼线之中。侯熙元与我没有关系尚且要杀叶少游,而那与我有关的奸人会放过他?最安全的莫过于从此再不相见。当下我冷声又道:“你我本非同路人,到了大杲后你凭着碧海潮澜自己回南越吧!”
叶少游睁大了双眼。





妃子血 _分节阅读_29
既然已下决心抛他于大杲边境,我不想再浪费时间,先传他天一诀乐音。
“还不知你我是否能成功跑出西秦,我将我的心法心得说与你听,你记下后自己琢磨……”
“不!”他打断道。
“我内伤未愈,再撞上几个天星七子那样的人,我定然不敌,你想想你我被人追上的下场!”
叶少游眼眸一暗。
我低低道:“一生万象,品物流行。其始无首,其卒无尾;一隐一现,一仆一起……”
我不仅将自己研修的乐音心法说与他,还将天一诀的总纲说了。这浸染我族人鲜血的绝世武学,我曾视为生命,曾坚信学成之后定能报得血仇,但它却一度使我失望。我用了六年的时间不过修到固气期,还不如奸人年少的成就。我用了九年多的时光,方才从叶少游身上恍然大悟,一个心底充满仇恨的人,是无论如何都领会不到天一诀的精髓的。这便是我只知一,不知天的原因。我的心里只有仇恨,我的眼只能看到自己。
叶少游本不愿听,但音痴的神经很快发作,相与乐相与音,相与这天地下最神奇的武学。我看着他,仿佛看到了年幼的自己。率真之人,葆纯而悟天,而今我淳朴已残,孽根深种,再不复当年无知的天真,世间人事于我都黯淡了颜色。再美味的食物也味同嚼蜡,再俊美的人物到我眼里只一具皮囊,天地间的万般乐音于我只有一音,杀!
我放缓了语调,也放舒了心境,逐字逐句夹杂着天一诀对叶少游阐述了我的以武入音。商船行水,仿佛无限迟缓了时光,月夜静幽,水声抚船。我渐渐错觉,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天地永常在,日月固更迭,江水常流,树木向阳,人以群居,物以类分。风声、水声,吐纳声,人世间最自然的乐音,无一不是微弱的。相形之下,我的天一诀乐音是充满毁灭力量的灾难,风卷沙石冰封千里,甚至海啸咆哮地震山崩。
我的气息骤然紊乱,犹如一个苦心钻研半生的技师,突然察觉过去所有的心血都花费于剑走偏锋,那种不甘和追悔穿透了魂窍,逆流了脑浆。这就是天吗?广容众声,博爱苍生,漠视甚至排挤稀少异音?这就是我耗尽血泪心力却进展缓慢,但凡进展都需以血以伤铺就的天一诀?
我怨极反笑。所谓天下绝学,不过如此。所谓天下绝学,也是人编就的。我能理解,自己不喜欢的就厌恶,自己所爱的就褒扬,因为我自己也这样。我就这样了,汝辈去甘棠遗爱,我走我的不归路,至死。
既生强声,既生杀音,天地间就有它一席之地。若无,以我残生创存便是。前人能谱白昼之天,我为何不能撰个黑漆之天?何况黑白相对,昼夜相生。
妃子血 第二部分 音异心逆(5)
叶少游皱眉望我。我收了笑,轻轻道:“天生天杀,你为音而生,我为音而死。我将所学所研尽数话你,也算不辜负这绝学的创始者。”
叶少游惊叹出声:“这是……”
我望着江水东流,低低道:“没有猜错,这就是。”
“不同的人读它会读出不同的武学。目下统共有五人有缘于它,二者从武,三人以武入音。你我二人,另有一身世坎坷的女子,但我没告诉她这就是天下武者垂涎,甚至不惜犯下罪行夺取的秘学。”将天一诀转陈于苏堂竹及那人,是我逼不得已,授之蓼花是她苦求泪诉些许感动了我,而今说与叶少游,却是无怨无悔。恐怕这全天下,也只他一人配得天一诀!
叶少游痛苦地道:“你……这可是你黎族以一族性命换来的,你就这样传给我了?”
我叹道:“当年赠我之人将它与我后,道:他这一生再无遗憾,我此刻的心情也正如此。藏金于山明珠沉渊,非我所愿。”
叶少游踌躇无措,我又冷冷道:“忘记它的本名,你我兼以武入音。”
叶少游挣扎了半日才安定下来,对我一揖到底,沉声道:“今日为师,少游此生铭记。”
“少来,你我一入大杲,从此便是路人,纵然相逢也不相识。”
夜风转凉,黎明前最黑暗。有人低叹,有人抛诸脑后。
重临唐洲,这西秦最东面的重城。当日西日昌还是昌王,曾在此地联络大杲官员,使董舒海越境来迎。当时我未及细思,如今想来蹊跷之极。西秦与大杲两国表面上友邦睦邻,但率军过境这等大事,乃兵家之忌。董部属军连夜开拔唐洲城外,往小里说是骚扰边境,往大说去那巨边了。可后来直到西日昌篡位功成,唐洲城的事也从未上过台面,难道大杲军士真猖狂至此吗?还是唐洲城的西秦守将怯弱无能?
“你在想什么?”身后叶少游问。
我顿了顿道:“在琢磨,今日吃些什么。”
叶少游道:“一钵食一碗水即可,这些日不都这样过来的?”
我点头,一路上淡饭凉水,清苦之极,叶少游却连眉头都未皱过。我当过乞丐,再苦的日子也熬过,但叶少游在逃出越音坊前却从未短衣少食,难为他能细嚼慢咽地吃糠喝稀。
“今日有所不同,吃过这一顿,我就再不管你死活。”
叶少游没有刺痛,他的眼底只有深深的哀伤,那种目光仿佛看穿了我的躯壳,揪出我厚重盔甲重重包围下的唯一弱点。我不喜欢。
“看来你连这一顿都不想吃了!”我别转了头。
我将身上不多的银钱一半买了干粮,另一半背过叶少游一起塞入包袱。
“拿着!”我将包袱丢给他。
“你不是西秦人的主要目标,他们还是要捉我,你跟我在一起出境反而不安全。再说现在我功力恢复了六七成,我不需要你了!你自己找个地方安静待着,我会先惊动他们,乘乱你就给我走!回了南越,再不准出来!”
叶少游捧着包袱,迟疑了片刻才断断续续地道:“你……黎姑娘……你……”
我见不得他这样子,冷冷打断道:“有什么话就快说,说完就走!”
叶少游带着份伤感,轻声道:“珍重。”转身后,他垂首道:“其实你骗不了我,一时能骗,过后想想我就明白了。”
目送他高大的背影,渐渐消失于阳光灿烂的唐洲街道,我的世界终于回归一片黑暗。叶少游他带走了天一诀,也带走了我心底唯一的一道阳光,从此后我将与光明决裂,一黑到底。
他说我骗不了他,不是指卖马,而是指这个。
笛仙叶叠,他知道他说服不了我,他知道他离开我才是真正待我好。
我静了静心,跟着记忆走向当日西日昌带我住过一宿的落脚地。那里有大杲官员,那里可以搭一段去大杲的旅程。我同叶少游头两日纵马跑得还算快,而后转水路就慢了,西秦的追兵必然早追到我前头,而按我的路线,明摆着是去大杲。如此,唐洲城的边境绝对不好过。
当我现身于那日的豪宅时,感到惊讶的并非当年迎接昌王的官员,而是我。陈风静立宅前,仿佛等了我很久。
“大人,你来了。”
“你知道我一定会来吗?”
陈风木然道:“不肯定。我只是受命在此等候。”
陈风迎我入内后,我道:“我要回大杲!”
陈风却问:“敢问大人是回宫还是只回大杲?”
我心下暗叹,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陈风问到了关键。
“这二者有何区别?”
陈风恭敬道:“陛下知大人必不肯短了三年,若大人只回大杲,那请大人接陛下口谕。”
我白他一眼,他等片刻见我不行礼,也不变色,漠然道:“陛下口谕,命你里应外合,协同董将军攻克唐洲。”
我心一沉。我原想利用关系逃回大杲而后一走了之,那人却早盘算好了,反过来将我利用。
陈风对我一躬身,转低声道:“陛下日理万机,运筹帷幄,却一直挂念大人安危……”
我心里呸了一声,挂念我安危还要我打唐洲?
“陛下也知大人在外不易,难得结识一两个志同道合的友人,转眼又要分别。陛下也不忍太过责难大人,只要大人心里明白,要想那位南越笛仙安然出逃西秦,唐洲是必要动的。”
我眼皮一跳,陈风低头却似看到我的表情,继续道:“陛下圣明,无干大局的人,想必大人也不会入眼,区区一乐师若能令大人动情,那大人也不配成为陛下看中的人。”
我默然,天下能知我心者,奸人排首。软硬兼施的一番话,借由陈风平平而述,仿似就那么回事。也不知他在西秦布下多少眼线,更不知这漂亮话是真是假。
“今时唐洲非比往常,西秦京都遣来不少能人,这些人的性命才是陛下想要的。”上情道完,陈风开始交代奸人的任务。
妃子血 第二部分 城前血歌(1)
这一仗因我而起,葛仲逊、侯府、半个西秦皇朝都要拿我。有我或无,这一仗奸人都执意要打。唐洲于他是块唾手可及的饽饽,现在饽饽上撒了芝麻,就更香了。
我随陈风前往邻街的驿站,一路上又知道不少事情,我能与叶少游有惊无险地到达唐洲并非运气更非偶然。我的动静早引起那人的注意,即便那人远在盛京,手却伸得很长。那双伸得很长的手暗中运作了一场阴谋,同时也坐实了我大杲奸细的罪名。
那双手的动作很怪,我到驿站后看见的并非董舒海,而是曾与我在浔阳一战的上官飞鸿。上官将军看到我的表情也很惊诧,但还是不亢不卑地对我点了点头。
陈风引我与他相见后,道:“大人显身后,消息已第一时间传出,我估计西秦的人很快就会包围这里。”
上官飞鸿皱眉问:“此间只有我与黎姑娘吗?”
陈风答是。上官飞鸿的面色沉重,“我身为大杲将士,战死沙场无怨无悔,只是不知陛下究竟要我等做什么?”
我也不解,加上陈风,此刻我们不过三人,至于普通军士、侍卫那耽的武力,根本不能指望。我的天一诀乐音还不足以群杀众雄,单是上次独对天星七子已迫出了全力。而就算董舒海在外率军接应,我们仨却深陷敌后,面对一干西秦精锐,不啻以卵击石。
陈风依然一派冷漠,对我抱拳道:“就看大人了!”
“我?”
陈风转而对上官飞鸿道:“上官将军的任务就是尽全力保护黎大人,以及熟悉黎大人的武技!”
我觉出一些味道,要一位镇南大将熟悉我的武技,这已然是奸人为日后做的谋划。
上官飞鸿望着我,良久才道一句:“我知道了。我上官飞鸿誓死护得娘娘周全。”
我默然。一位称我大人,一位尊我娘娘,虽然我一个称谓都不喜欢,但一定要选我就受个大人吧!
“大人,里边请。”陈风指一侍女引我入驿站厢房。
看到厢房内的物件,我呆了一呆。厢房里有一套华丽的宫装,还有一具难看的死尸。
是生如夏花般的灿烂,还是悲惨丑陋的死亡?这是我首先想到的,跟着我很快明白了奸人的意思,想来上官飞鸿也见过了尸体,才会唤我娘娘。




妃子血 _分节阅读_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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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尸乃翟嫔。她面上还留着当日我抓的伤,虽然看来治过,但我指甲之硬,手劲之强,她如何治得好?
西日昌曾安排我于明景堂看一场她的好戏,可惜我没看到,之后翟嫔转交我明帝的血帕,上面书有落霞丸的解药配方,再后来我听到翟嫔与钱后密谋害我。虽然很多事情我至今还不清楚,但能确定的是,这位前西秦公主所图不轨。西日昌一直没有杀她,现在终于杀了她,无非是她再无利用价值。我两年多里专精覃思苦修武力,西日昌肯定也没闲着。翟嫔之死是一个预兆,大杲将对西秦发动战争。
侍女服侍我换了衣裳,梳髻装扮。镜中的我,风鬟雾鬓瑶环瑜珥,花团锦簇的霞裳,腰际拖地的七凤长带,标准的大杲贵妇的装束,连我都认不出自己。
我手抱“妃子血”,莲步走出厢房后,上官飞鸿对我施礼,我看作他是对我的衣冠行礼。两个侍卫牵来两匹马,一黑一白。黑的驮上了翟嫔的尸体,白的是我坐骑。我踩在陈风背上,横坐于白马。上官飞鸿接过缰绳,沉着道:“娘娘,小心。”
我应了声。陈风牵上了黑马。
远处沉风飒唳,二人及十几名随从安静地等待。街上很快传来慌乱声,有官兵纵马驰骋,有民众奔逃,而驿站很快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西秦的军士堵住了门口,却不冲进来。
妃子血 第二部分 城前血歌(2)
过了一阵,一位西秦武将才率众而入,看到驿站内的我们,他面上神情极其怪异。
也许是驿站外的杂乱声响与驿站内的沉闷反差太大,每个人的呼吸都不正常。一双双眼睛盯死在我身上,不知是谁手中的兵器落地,打破了僵持的沉默。
陈风率先抢道:“诸位西秦军士,我大杲与西秦平安相处已经多年,但总有些人见不得安定,非要生些事端。此刻这个节骨眼上,是战是和都在贵方一念之间。”
那西秦武将瞪着我道:“你们说我西秦公主挟持贵妃私逃出境,而今公主已死,怕是你大杲的贵妃也没那么容易回吧!”
陈风淡淡笑道:“陛下后宫三千佳丽,多一个少一个本来无所谓,只是若有人叫陛下面子下不去,那么我大杲绝不善罢甘休!”
我默默听着,眼光瞟过驿站内一干大杲众人,无一不是寻常装束,甚至上官飞鸿都身着便服,但每一个人都挺直了腰板,毫不畏惧势单力薄身陷包围。
西日昌的话果然只能听不能信,他分明兵行险着,以我试探西秦。他谎借翟嫔拐我,命董舒海以此为由攻打唐洲。现在我也不必问了,即便我选择直接回大杲皇宫,这出戏码照样得唱。
唐洲城内他只给我这么几个人,以不很在意的姿态挑衅西秦,而唐洲城外大军压境,看似摆明了当我们几个是牺牲品,可疽对奸人的认识,陈风乃他心腹,上官飞鸿是他中意的年轻一辈大将,绝不会轻易抛弃,所以我认为,奸人是吃准了西秦目前还不敢与大杲正面交锋。与其说他太自信,倒不如说他依然在豪赌,赌上他的心腹爱将和女人,开一局只赚不赔的赌局。若我们几个身死唐洲,大杲便有了发动战争的理由。
奸人也吃准了我会欣然配合,他知我即便身死唐洲也会坚信他会为我报仇雪恨。我没有足够强的武力打败西秦国师,但他有,他有当世最强的国力,只不过他考虑的不是单杀葛仲逊一人而已。我打心底赞同,去打吧杀吧,最好一死一伤,纵使我堕落阿鼻地狱都会畅怀。我只担心打不起来。陈风带我来驿站之前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大人的任务简单说来只有一个字: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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