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子血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周梦
什么时候杀?杀谁?怎么杀?西日昌只说明了杀那些从西秦内地赶赴唐洲的高手,别的任由我自行决定。真算他高看我了,或许是那晚我独战天星七子,显露的虚假准武圣级身手才叫他下了这么风险的赌注,也令西秦那帮人不舍不弃地千里追击。
西秦武将将驿站内所有人细看一遍,对身旁军士道:“你速去通报国师,大杲贵妃确实在我唐洲!”
我心一动,想什么人什么人就在。
军士接令而去,西秦武将又对陈风冷冷道:“这位大杲大人,请将公主尸身归还西秦。”
陈风丢下缰绳,由西秦军士牵了马去。翟嫔的尸体所过之处,西秦军士纷纷行礼,他们礼毕后再望我,目色与先前便有所不同。
只听西秦武将问我道:“请问贵妃娘娘,你可是我西秦人?”
气氛顿时又诡异起来。我柔声道:“本宫乃西疆黎人。”
“西疆黎族?”武将缓声道,“那也是我西秦人氏。娘娘可知公主为谁所杀?”
我凝视他方正的面容,字正腔圆地道:“翟嫔数次加害本宫,此次又挟持了本宫,本宫倒想请教阁下,本是同根生,为何要相煎?当年西疆黎族遭逢大难,西秦可曾伸出援手?而今本宫身陷唐洲,阁下可曾当本宫西秦人?若当本宫是西秦人,为何不让开一条路来?”
妃子血 第二部分 城前血歌(3)
驿站一片静默,没有人敢接我的目光。我悠悠道:“往事不揭也罢,只想请阁下转告殿上,辱人者必自受其辱,负人者必为人负,而那谋人钱财杀人欠债的,就等着鬼敲门吧!”
西秦武将哑口无言。上官飞鸿侧身瞥了我一眼。这一席话,我已与西秦划清了界线。
时间在流逝,武将看我的目光逐渐冰冻。一军士驰马而来,还未跑近就撕开嗓子喊:“国师有令,放行!”
我心内暗叹,葛仲逊盯董舒海去了,不屑见我。
西秦军士门让出一条窄道,上官飞鸿走在最前,陈风尾随马后,我拉紧裘袍,遮住了怀中的“妃子血”。
我们慢慢行进在唐洲街头,很多军士惊诧地目送,偶尔有几个平民冒头望我。我感知在平民之中,藏有不少高手。只是经过侍女的傅粉施朱,连我也都快认不出自己,不知他们识不识?真正见着我面的人,除了越音坊那些个,就只有葛仲逊及他的庄园内的亲信。
西秦军士们缺乏素养,我又听着了几声兵器落地,相比上官飞鸿的从容陈风的冷漠,跟随的大杲随从们的处乱不惊,若两国真的开战,大杲的胜利指日可待。
备受瞩目没有令我感到任何不适,即便此刻顶着厌恶的身份,身处随时将爆发的战乱。相反,我心底蠢动,体内汩汩流动着杀戾的血液。
可是,我到底失望了。将到城关,我都没寻到出手的机会。那些人躲在平民之中,离我太远,而葛仲逊更不知远到哪里去了。扫过众生,我忽然意识到,我的心更狠了,以往我只当人行尸走肉,如今却视若草芥。他们是那么卑微,强过他们他们便低头,衣紫腰金他们便仰望。
我提了提裘袍领口,遮住了下巴,只露出一双眼。城关顿时起了变化,一人从严阵以待的西秦军队里飞身而出,定身于我面前丈许,百般复杂夹着一丝伤痛的眼眸盯着我。
“黎黎!”
上官飞鸿停下脚步,冷冷发问:“你是何人?胆敢拦我大杲皇妃的去路?”
“大杲皇妃?”换了一身军士装束的侯熙元依然很红很红的一双眼,“你骗不了我,无论你装扮成什么样子,我都永远认得出你的眼。你的这一双眼,黎黎!你是黎黎!”
我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这男子,细细打量犹如看一个陌生人。发髻很漂亮,有个美人尖,剑眉很英武,宛如刀削,双眼很感人,乌亮泛光,如果硬要挑缺点,就是肤色不够白,带一点麦色。一身军士装束很衬他,宽阔的肩膀修长的身材,站在城关口众多军士前,更显仪表堂堂风度翩翩。
“你认错人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落地有声,仿佛一字一音都砸出了动静。
侯熙元浑身一颤,过了片刻,才竭力控制下来。
“请让开,你挡住路了。”上官飞鸿道。
城关已经打开,西秦军士让开通道,穿过城门可见城外密密麻麻的大杲军队。
“为什么?”侯熙元低语。
上官飞鸿牵马向前,因侯熙元挡道,他特意偏了偏路线。我们绕过侯熙元,悠然向城外去。当我的马与他擦肩而过之时,他突然抓住了我的裘袍,露出了一角鲜红的琵琶。
“放肆!”陈风喝道。
“为什么……”侯熙元只望我,眼里充满了伤悲。如果我的夫君是叶叠,天下任何人相信他都会杀而代之,但我的夫君是西日昌,西秦皇帝甚至整个西秦都不敢轻易得罪的大杲昌帝,别说杀他,就连扣留我都会引起两国战乱。
我心底莫名烦躁起来,一脚踢开他。这一脚我用上了三分气劲,他毫不防备,被我踢飞,被身后的军士接住。
妃子血 第二部分 城前血歌(4)
陈风冷眼看我。
侯熙元站直身子后还要冲过来,却冷不防身后有人拿住了他的要穴。侯熙元只喊出一声“黎”,就连哑穴都被封了,拿住他的人迅速拽他离开。侯熙元睁大眼盯我,好像他以为眼线能连上我似的。
“下次若再见,便是你死我活。”
我缓缓转面,不再看他。陈风以眼神提示我奸人的任务,我岂会不知?要引发城门前战事,首先要杀一人,这个人谁都成,唯独侯熙元不成。其实当他抓我裘袍的时候,我也萌发过杀他的念头,但这念头对我来说是把双刃剑。杀了他我便能铁石心肠化身修罗,杀了他我同时也会迷失自己,我已经打算走一条黑路,却不打算无心无肺毫无知觉地去走。如果说叶少游对我来说是一道阳光,那么侯熙元就是一滴血,当他硬撤气劲自伤的那一刻,一滴血就悄然画上了我的心。无论这人什么脾性什么身份,他曾为了护我不伤,自己承担了伤痛,勉强算他于我有恩吧,有仇报仇,有恩断恩,我一脚偿断了。
不知是我那一脚唬人,还是我的话绝情,西秦军士们有了动静。我觉出起码十位高手在我乐音可攻击的范围,他们趁着军士变动阵形,缩近包围范围,也凑上前来。
我回了陈风一冷眼,拂开裘袍,露出“妃子血”。鲜红夺目的色彩顿时成为冬季唐洲城关前众人的焦点。一道凌厉的目光使我心生警戒,抱着“妃子血”我仰头,眯眼终于搜索到葛仲逊的身影。以琵琶为杀人武器,想必越音坊一事令他很震撼。他也算听过我的琵琶曲,只是我还来不及爆出杀人乐音就被他所伤,现下就让他听一曲我真正的琵琶杀乐。
我微微一笑,四下顿时一片倒吸声,葛仲逊的目光更加尖利。武圣能以目光杀人吗?我嘲笑着,纤指一弹,“妃子血”振出一声压抑释放后的低吼,回荡城关。我身前的上官飞鸿虎躯一震,转过身来惊诧地望我。
“还没弹呢!”我指停弦上,对葛仲逊浅笑盈盈。
“都要走了,弹一曲什么留念呢?”我虚指逐一晃过五弦,笑得更浓,“落霞满天,血色无边,就弹一曲《醉流霞》吧!”
转首挑眉,我对陈风戏谑道:“本宫的曲儿,人能听得,畜生听不得,麻烦抓紧着马。”陈风当下贴掌马身,瞬间眸色一变。我早已气劲暗运,连胯下坐骑都疏通了气劲,只是气劲循环对畜生效果差了很多。
“上官……”我恣意之下也没忘去掉将军二字,“你扶着点,本宫力弱。”能位居镇南将军的上官飞鸿是个聪明人,一手也搭上了马头。
见我身旁二人如此动作,葛仲逊白眉一皱,张口欲呼,但我岂会容他先开口说话,五指一抓,霹雳般的乐音爆响。冬日的夕阳确实四季最红,最适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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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前壮歌一曲。离得近的军士首当其冲,片片倒地煞是好看。上官飞鸿凝神敛气,目不转睛地注视我。
“皓腕纤手醉流霞,早悉西秦是狭道。”我随口唱词。“妃子血”艳艳铮铮,难以形容的炫目震耳。气场汹涌而出,所到之处,生灵涂炭。
倒地的人再不能生还,还站着的几人无疑都是乘气以上的高手,但他们捂着耳朵,或逃或运气抵御的模样极其狼狈。远处的西秦军士无不吓破了胆,纷纷往更远处逃去。
“罗玄门的奇术确实匪夷所思,但是贵妃娘娘你莫忘了,这里还是西秦的地界!”城上葛仲逊充斥气劲的声音向我压来,冲淡一些乐音,却增加了更多的杀气。
妃子血 第二部分 城前血歌(5)
“上官!”我手未停,上官飞鸿不假索转身一手贴上我后背。奸人的任务必要完成,这也寄托了我的心愿。要杀!要打!要搅乱西秦!
准武圣的气劲加入,“妃子血”的音色更加恐怖。陈风显然支持不住,连带我胯下白马都摇晃了步伐。近处一西秦人仰头喷出血雨,配合《醉流霞》的强劲杀音发出绝命惨叫。葛仲逊再忍不住,冲下城来。
在他从城上冲到我面前的弹指间,十三名西秦高手倒地身亡。我可以确定上官飞鸿的加入使我霎时越级,也许已经突破武圣的修为,即便不到,也离之不远。血雨弥漫,以气劲抵御我的乐音,总是差强人意。无形的乐音能找到人身上最脆弱的部分,而后一举摧毁。
如果忽略从城楼下跌落和没及时逃跑,堆成一堆堆的尸体,城门前其实空空荡荡。我微笑地收乐,注视着一脸沉痛的葛仲逊,他终究迟了一步,让我在他眼底生杀了十三人。
“黎贵妃!”
我不看他,我瞅着城外。被我惊乱的还有大杲军队,只是他们离得远。大杲的军阵仿佛被洪水冲了一冲,弯曲了一些弧度,此刻又恢复原样。
“本宫要走了!”我终于不笑,轻叹一声。现在的我真的杀不了他,单凭他一句话就能冲开我与上官飞鸿二人联合气劲所制的乐音,我便远不是他的对手。
葛仲逊紧绷着脸道:“老夫只恨那日没杀你!”
上官飞鸿护在我身旁,将缰绳交陈风手。
“机会一失,便不再来,国师考虑仔细。”我无所谓地道。唐洲城关到处都飘荡着我一手制造的血腥。我能判断,我杀死的十三人中,多是与我同等的上元期高手,另有两位离得太近的准武圣。修武者能修到上元期多么艰难,更难得的是这些武人都为国效力。一下子被我灭了这么些,虽还不足以动摇西秦武力,但对葛仲逊来说已是不小的损失。最妙不过的是,我还当面杀去了他的威风。他能拿我怎么办?董舒海还在城外以逸待劳。他会舍弃一国之师的名誉和智慧杀我,而引发战争成为罪人吗?
陈风已牵马往前,我身子跟着微晃。上官飞鸿隔在我与葛仲逊之间,一直防备着。
只听葛仲逊冷冷道:“准武圣的随从,就能拦住老夫吗?黎贵妃难得回一趟西秦,带走那么多人命回去承欢昌帝,没那么便宜的事吧?!”
他言语的时候,我已暗结手印。城门已近在眼前,我回头望他。
葛仲逊手上变出一把奇怪的机弩,那弩扣在他手臂,发出寒亮的光芒。原来他早有准备,一直袖藏玄机。
上官飞鸿挡在我身前,散发出浑身气劲,而明知不敌的陈风,也过来与他并肩,任由白马带我出城。
葛仲逊伸直了手臂,对准了我,唐洲城关缓慢地倒退视野。
“走好!”葛仲逊放声一喝,一道奇快无匹的箭芒向我射来。我全神以对,一幅不可思议的画面仿佛迟缓了时间,上官飞鸿分明挡于我身前,那弩箭却爆出更诡谲的光芒,从他身侧拐弯,以我极速的手印居然只擦过箭尾,“砰”一声,弩箭射中我的左胸。
“大人!”陈风变色。谁都以为弩箭是死物,不想在一位可怕的武圣手中,竟有了灵性,会中途异变,绕开障碍击中目标。
更令人惊骇的事情在我胸前发生,那弩箭散开一团金雾,很痛,沉闷的压力随即而至。
“不!”上官飞鸿发出一声怒吼。
生死之间,我恍然得到解脱。我的亲人们哪,你们等着我,我马上就来了。虽然我不能手刃强敌,但他瑚秦都不会有好下场。
妃子血 第二部分 城前血歌(6)
我身子往后一倒,身后大杲军士们惊声呼叫。我看到血一般红的唐洲晚霞,污红的云朵团团。一眼之间,我了然了黎安初死前的真实感受,死亡是那般沉静那般美好,可以远离杀戮可以抛放世间所有。
可惜我没能就此死去。
“大人,你不能死!”陈风在我耳畔道,“还有些当年隐蔽你不知晓,陛下等你回去,他亲自告诉你!”
我瞬间被他拉回了充斥各种声音的战场,弩箭碎成无数小铁片,叮叮入地。
陈风从一旁支撑住我,不叫我跌落马下。血水从我口中流出,我震魂惊魄,还有我所不知的隐蔽!
我忍痛暗自运行照旷,气劲却异常桎梏。胯下的白马在抖,我也在颤,我只能勉强护住心脉。当我低头看到自己胸前,我忽然想哭。宫裳只有一丁点儿破损,也就是箭头的大小——弩箭没有洞穿我的身躯!
葛仲逊不可能简单地以机弩伤我,寻常弩箭也不可能半途变道,他必是发动浑身气劲全力一箭,但就在这样的弩箭下,我居然没死。我抹去嘴边血迹,再望葛仲逊,他的脸色已经比猪肝还难看。他下狠心不顾可能引发战争也要在城门口击毙我,我却还活着。
“金蚕宝甲,老夫错了,根本不该让你活着走出驿站!”葛仲逊恨道。
我这才知晓,我身上所穿的宫衣内缝着一件罗玄门密宝。我胸前爆散的金色光芒,就是金蚕宝甲替我阻挡了必死一击。只是它虽能抵御世间任何利器,却化解不了葛仲逊的绝强气劲。我若无心于生,也必将死于西秦最强的武圣之手。
愣了半晌,在大杲军士的齐呼下,我掩面。
我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我的狼狈,悄悄将再次翻涌逆流而出的血水纳入袖口。
我更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我此刻的表情。奸人不想我死,我就不会死。奸人什么躲计上了,有金蚕宝甲,即便我身陷驿站,独自逃脱的机会也很高。
唐洲城门在我面前沉重地关闭,同时关闭的还有西秦对我的门户。我那远在西秦内里、西秦最西面的故乡,不知何时能返。
我的手一软,上官飞鸿一手接过我松落的“妃子血”,另一手搭上我垂落的手,输来他的气劲。
“大人,你伤得极重!”这个时候,他不再称我娘娘,而唤我大人。
白马仿佛应和他的话,悲鸣一声,四肢一软,倒在地上。马先前靠着陈风的气劲才能勉强支撑,其实早透支了生命。陈风一撤手,马就急速衰败。它支持了我那么久,终于不行了。
裘袍落地,我颤巍巍站直。拒绝了二人的搀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我慢慢往前走。所有大杲军士都不再言语,目光闪闪地看我,仿佛看一位得胜归朝的将军。
董舒海在远处喊了声:“恭迎大人回朝!”
一片震天动地的喊声响起,恭迎大人回朝。
这就是最重武力的国度,强者为豪。我在大杲董舒海所率精锐之师之前,亲手屠杀了一片西秦人,又受西秦国师一箭未死,得到了这些军士的尊重。可我没有半分自豪或者骄傲什么的,我只觉得很累,很累。
我没有问陈风驿站的那些随从下落,他们不是被我乐音所杀就是死于西秦人手甚至自杀;我也没有问叶少游的下落,他是生是死,我顾不上了。
我渐渐觉得身子沉重,脚若铅石。听说当一个战士觉得盔甲沉重的时候,就是死亡的时候,可我清楚我死不了。安静的死亡是上苍赐予善人仁义一生的回报,我不配。
蹒跚彳亍,我一个颠簸,旋身,仰面倒在大杲军队前,我想好好睡一觉了。
腰后的七凤飘带在一条条霞光下摇曳而落,不知何时松散的长发飘荡下来,覆盖住我的面容。
妃子血 第二部分 珠明又定(1)
董舒海接走我后即班师回城,大多西秦人都以为危机解除了。但我离开唐洲的第五日,董舒海率部却攻占了唐洲,打得西秦措手不及。
按理说我没死,西秦倒死伤一片,大杲并无理由出兵*,但奸人是不按理出牌的。他等唐洲之围被解,原本纠集的西秦高手一散去,立刻着令攻打唐洲,唐洲守军虽有戒备,可如何是董舒海的敌手?
西日昌打下唐洲后,一份檄文送抵西秦朝廷。书云大意为:西秦公主千里劫持,国师阵前杀我皇妃,此辱此恨必要清算!
强者的声音即便是谎言都重若千钧。结果西秦割地赔款,西日昌不情不愿地收下唐洲及邻近二城,收下黄金百箱,收下西秦美女一车。
配合这个谎言,我睡了几日棺材,为我医治的大夫是苏堂竹。奸人早安排好了一切,我一在京都闹出动静,苏堂竹就到了边境。只是这位昌帝的师弟不好意思见我,一直混在董舒海军中。我倒下后整整睡了一日一夜,昏迷中没有感觉,可醒来后一检查自己的伤势,再看送上的汤药,便知道药王弟子就在身旁。
我并不意外睁开眼看到的是一片黑暗,更不吃惊自己睡在棺材里。奸人不是第一回宣布我死亡,死死活活的现下尔说了算。这一次死里逃生,让我恍惚又回到了过去。
黎族领地,我的家园里,我被人击飞。我胸前剧痛,仿佛被劈开胸膛,我跌落地上,昏死过去之前,天一诀救了我一命。
“天地无穷,人命有时,进修内者,失之不惧。”
这是天一诀最后一章外篇的开句,篇名很古怪,叫做无解。我觉着我要死了,无解就冒了出来,随后一股潜流由心房幽幽流出……
我睡在棺材里再次想到了无解。少时不惧,无知而无畏,后来大了,历难不惧,唯独怕身死未报血仇。现在却惧了,活着比死亡更需要勇气。想要亲眼看到仇人倒下,就要承受奸人的凌辱,日日夜夜臣服于他身下,甚至还要违心地干些血腥勾当。
我不知道他还会问我要什么,能给的我都给了,可罪孽啊,只有他欠我,我到底欠他什么了!
无解。
沉定下来,我敲敲棺材盖。
“叫苏堂竹来见我!”
一具女尸替换了我,我换了身大杲军士的服装,在官道驿站里见到了将近三年未见的苏堂竹。
苏堂竹面上身上的旧伤早就痊愈,肌肤白嫩,眉毛依然疏散,眼神依然带点羞涩。他张了张口,看口型是想叫我小猪。
“别来无恙?”还是我先说话。
他点头,而后道:“你的伤很重,恢复好了后,最好一年半载里不要动武。”
我盯他的眼问:“有没有一种药或一种办法,让我看上去像是失了武功?”
苏堂竹惊讶地看我。
“答有或无!”
他飞快地垂首,轻轻点头。
我才觉得心情舒畅了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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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就把我打回原形。他期期艾艾地道:“没用的,师兄看得出来!”
我吐出一口恶气。我怎么忘了,一样是杜微的弟子,那奸人如何不懂医术?落霞丸最终还是他给我解的。
苏堂竹低低道:“我可以让你好得晚一点,但我觉得,无论什么情况,你最起码得拥有自保的能力,所以……”
“所以我还是快点好,快点能杀人的好?”
苏堂竹无声一叹。
“苏世南是你什么人?”
“家父。”默了一会,他道,“我会跟师兄说……说……”
我盯他半晌,他头越来越低,到后头连耳根都红了,红得像要滴出水来。
最后苏堂竹用蚊子一样大的声音道:“叫他……叫他少碰你!”
妃子血 第二部分 珠明又定(2)
我抓起手边一只茶碗,往他头上掷去。
这次回盛京走的是临川水路,随行除了苏堂竹,就只有一队侍卫。上官飞鸿留在西秦边境协同董舒海攻打唐洲,陈风在我前头先行回去复命。
我与苏堂竹走得很慢。沿路他很仔细,前后关照地方官员,日夜看护我。我此次所受内伤比以往的都重,天星七子和葛仲逊的实力都远胜于我,前伤未愈后伤加剧,按苏堂竹的话说,我伤于当世最强的武圣之手,能捡回一条命足够自豪了。
每日我基本不是睡就是吃,睡要睡上很长时间,吃却吃得极少,偶尔还恶心呕吐,苏堂竹无奈只得停了我的药膳,但一早一晚两碗奇苦无比的汤药是断不了的。而我自离开唐洲后就再未使过照旷,苏堂竹心知肚明。
下了船后,车行半日,到了泉州。我们一行被泉州知府迎进泉州城外一座庄园。苏堂竹与我道,收到指令暂停此地。看他言不由衷的模样,我便知晓奸人要亲自过来了。但令我怎么也想不到的是,我一到泉州,奸人当晚就赶到了。
是时,我睡得正浓,只觉浑身一阵热一阵凉,因连日来病体都是这样,我没有警觉。当我惊醒时,我已然挂在奸人身上。骤然一身冷汗,我望着漆黑夜幕里那张俊美的脸,脱口一词就是“奸人”!
西日昌眼一眯,正欲逞奸,我却因身子被折,压迫了胸腹,偏头就吐了。西日昌怔了怔,随后放下我双腿,坐我身侧,抚我后背。
我吐的污物也带着药味,吐完后,我躺回床上,扯上被子后,安静的一动不动。西日昌叹了声,也睡了下来,扯过一半的被子。
我们二人并排躺着,都睁眼望着床帷。
过了很久,他问:“你叫我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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