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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子血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周梦
我应声。他举着酒樽笑道:“来坐,对酒看花,贪花恋酒,今晚不醉不罢休。”
我看他已有几分醉意,停住了脚步,而孙文姝早惊得腿发软。
“还不过来?”
我示意孙文姝入席,然后向他走去。那只迫不及待的手一把拉我入怀,“张嘴”,一道银晃晃的津液倒入我口中,绵甜热辣,直呛咽喉。我在他膝上干咳了几声,他才笑着放开了我。
“难怪未央阁上你滴酒不沾,敢情是不会喝啊!”
其实我能喝酒,只是不喜欢,何况他直接倒入,没个分寸,再能喝的人也会被呛住。
西日昌在红的黑的白的衣裳下纵情恣意,饮尽酒樽余酒,放下酒樽后,他一手搭上我肩,斜乜孙文姝道:“孙文姝,你是个明白人,所以你才活着坐在此间。”
孙文姝连忙就席而跪,不想西日昌道:“别跪了,还嫌头面不够难看?”
“多谢陛*恤。”孙文姝谢过。
西日昌顺势倚我肩头,悠悠道:“既然你来到这儿,就断了旁的心思,安分当你的才人。”
我心下暗叹,昌华宫内,她就是想往外传信都不可能,不安分又能如何?被影卫抓住再磕个头破血流?
西日昌渐渐滑子,枕我膝头,轻笑一声后对我腻声道:“你是个坏东西!”
我一怔,他真吃醉酒了吗?答案显然是否,他一指钩下我鬓边细发,这时殿外乐师弹响了琴曲,清幽如风的淡淡曲音飘进了殿堂。
西日昌望着我道:“孙文姝,你跟旁的女子并无区别。你的父兄虽是朕的肱骨之臣,但他们将你送入宫中的那时起,你就再不是孙家的人。与其说你家人托人求情,不如说你有个好名字。你的名字哪,那个字,是朕此生唯一无法割舍的人。朕下令所有官宦之家凡名字有姝者,年龄适宜都必须参与选秀,你是唯一一个通过三选的姝秀女。”
孙文姝躬身幽幽道:“文姝谢过贞武皇后。”
我默默地听着,唯一无法割舍的人,他的唱功听似更佳了。西日昌对我粲然一笑,好吧,听了他如此动听的言辞,我给他斟了酒,将酒樽递上。他轻咬樽口,一气儿饮尽。抬眼,似笑意更浓。我取过空酒樽,在清冽冽的琴声中,他继续道:“可惜你叫朕很失望。你一入宫就犯了一个错。西门将你遣出储秀宫,你就不该回来。你若安生做一阵宫女,日后朕自会升了你身份。能忍该耐,你没有你父兄的沉稳,毕竟年轻哪!”
“文姝知错。”孙文姝泣声。
妃子血 第二部分 依树醉霞(2)
西日昌把玩着我一缕飘落的长发,温柔的语调却如同钝刀,磨过我的心,“朕从来都舍不得在西门身上留下任何伤痕,即便有苏堂竹那鬼斧神工的医药,朕都舍不得打她一下,抽她一鞭。”除了最初折断我手腕,他后来确实没有伤我,但他强加于我的宠幸比伤我更甚。
温柔的语调一转,西日昌轻蔑道:“可是你呢?你竟敢落西门的面子,谁给西门难堪就是给朕难堪。想必你也得到你父兄的回信,不要招惹西门是吧?”
孙文姝已啜泣出声,但更残忍的言语还在后头,“其实你跟西门你们都不知道,呵呵,你的信,是你的父兄亲自交到朕手上的,而朕只是想看看西门的反应。”
“可你这个坏东西,只知道睡啊睡啊的!”西日昌对我笑道,“今晚就偏不给你睡!”
少许惊诧之余,我有点茫然,我该如何回应?琴音婉约,似要拨乱人的心绪,打动人的心肠。多少是真多少是幻?分不清,不想理。可那人钻入我怀中,一个劲地蹭。最后,我对自己说,他醉了,我没必要听进醉话。
西日昌找着了他认为舒适的位置,在我胸口闷声道:“总算你比那个姓宋的明白事理,明日开始,只要在昌华宫,你就不是才人,而是西门的婢女。”
孙文姝谢恩而退。她走后不久,琴声悄然而逝,西日昌揉捏了我几把,放开我后,他的长发荡过已敞的衣襟,坚实白皙的胸膛,在黑红相衬下,分外诱惑。那是种明知罪恶,却依然放不开眼的诱惑。
可是,当我看到自己,一样敞开的同色衣裳,一样凌乱暧昧的姿态,我的心终于乱了。趁他解我面具,我捉起酒壶,径自灌了下去。冰凉的酒液顺着我的唇角,流过脖颈,流到胸前,不知不觉中,我饮完了整壶酒。醇绵在口中蔓延,热辣在胸中流淌。
西日昌含笑起身,不知从哪里取来了一个酒坛,丢给了我。我接住,挑眉道:“今晚不醉不归。”言毕,我拍开坛口,捧起就灌。
“悠着点哪……”他走回,夺过坛子,却是自己倒灌一通。我抹了抹嘴,意犹未尽,宫廷的酒液就是不一样。他放下坛子,歪斜坐下,染上粉色的面庞凑来,我以为他又要蹭我,他却吻上了我的唇,渡来一口酒。不知是醇酒醺人,还是他极尽缠绕,我不禁伸出双臂钩住了他。我们细密地品尝吮吸对方的唇舌,甘甜辛辣润湿涩喉的滋味,一应俱全。
良久他才移开唇,一丝银线从我们唇边断落。他温柔地望着我道:“不能光吃酒不吃别的。”
我也觉得有点饿了,举筷之间他又道:“今晚不用跑来跑去,慢慢来。”我顿了顿。
不用他说,我也知道今晚注定漫长,漫长到我无法确定是否能看到明日的晨光。
后来,我醉了。我从来没有醉过,往年只见倾城苑的女子酒醉,女子醉了大约分两种,一是酒后疯言乱语,二是像一条剔了骨的蛇,烂泥倒地。不幸的是,我两种皆是。
我趴在西日昌身上不知说了什么,除了索酒,我肯定还说了别的。我更不知道西日昌对我说了什么,我唯一记得的是他始终在为我递酒。酒坛子一个接一个被他变出来,我倾空了一坛又一坛。他也许蓄意灌醉我,但实际上是我自己想醉。人人兜酒是好物,一醉解千愁,人人兜酒是坏物,借酒消愁愁更愁。好也罢坏也罢,需要时就好,无用时就坏,翻来覆去不过一张嘴两层皮。
次日午后我才酒醒,我的侍女孙文姝战战兢兢在床边等我吩咐。
浑身酸软,头涨智昏。我摸了摸额头,才发现面具又戴在了脸上。问了孙文姝时辰,我想起身,身子竟一软,腰间酸乏无力,*之处更是钻心般疼痛。
“前头陛下请苏太医看过了。”孙文姝细声道,“苏太医说卧床两日便好了。”
我倒在床上,低声问:“储秀宫那边交代过了?”
“是的,交代过了。”孙文姝犹豫片刻才道,“今儿陛下没有早朝,一直陪着大人,这会儿他去用膳了。”
见我没有反应,孙文姝不敢再说下去。过了很长一会儿,我摸了摸身上衣裳,对她道:“为着你好,若不小心看着我的脸就当没看着……看到过的只有死人。”
孙文姝颤声答谢。
我没再多话,孙文姝请示过后,嘱人送上洗漱用具。我只简单地漱了口,然后望她。孙文姝识相地将水盆面巾置于床畔高椅,告退关门。我暗思,西日昌找的两个幌子都有特色,一个胆小不敢多嘴,一个聪明知而不言,而这二人一个被答喜看着,一个陷于昌华宫,当真是滴水不漏。
我的午膳由西日昌亲自送来,他扶起我靠在床头,一勺一勺喂了粥菜。他的脸色很温柔,也许我酒后没有说不该说的话。我一直打量着他,阳光穿过窗台,照在他脸上身上,很明媚。他一身雪裳的银线花纹,折射出道道耀眼光亮。没有邪没有凶残,甚至比叶少游的雪裳更俊逸。
这一刻的静美从他放下碗,擦去我唇旁痕迹改变。那双丹凤流动起来,风情*的眼眸如水波一般,一层层一圈圈打到我身上。
“昨晚那样我很喜欢。”
“然后呢?”
然后他却什么都不说,只笑吟吟地望我。面具在吃东西的时候摘下了,我的表情无法掩饰。
他一手抚过我的脸庞,“要叫你害羞还真难……姝黎,我想你首先得学着跟正常女子相似,你看看,你这什么表情?”
他以指头舒展我的眉头,我终于似答非答地低低道:“酒,真不是好东西。”
妃子血 第二部分 芳华永驻(1)
西日昌在我身旁待了一日,午后他看早朝的奏折,看完后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我道:“不用气劲也能弹琵琶?”
我应声,以前不就只练手不施展天一诀乐音。
他沉吟道:“我看你昨晚那样,使用三成气劲应该不会伤身,不过我觉着能不用最好不用。”
我想了片刻后问:“你的意思是不用气劲也可以?”他在演武场击倒木桩的时候,我就几乎察觉不到气劲。
他笑了笑,“你明白了?”
我凝重地答:“是的。难怪演武场上我几乎感知不到你的气劲。”
西日昌微笑道:“就你昨晚的表现,我觉得是时候了。”
我正郁闷除了心法的修行,几乎无法修炼武功,虽然性子寡淡,每日只是听、看也能过活,但身为武者,离了武功,滋味如同一夕之间由富贵到潦倒贫瘠。
“匿气之术我已授于你,以你现在的状态正合。”他说的法子很简单,就是以匿气状态修行。我以前也尝试过,一旦爆发气劲,匿气状态即消。若一直以匿气状态行武,几乎放不出气劲。
“有点难,但坚持不懈,就能察觉到一丝的改变,有了这一丝后,就是长时间的如此,让一丝变为一道,然后越来越强。”西日昌挥了挥衣袖,先是一阵微风,之后一股气劲擦过我脸面,将我身侧的床帷切断一片。
“我目前也只能做到放出三成。你细细琢磨吧,不懂臼。我再看会儿别的。”他从奏折下抽出本书,安静地坐于一旁翻看起来。
我躺在床上,伸出只手,先匿气后结个最简单的手印,但手印一结,匿气便消散。我停了片刻,再试再败。
我慢吞吞地一次又一次感受体内气劲的些微变化。匿气本身需要一点气劲,将这一点气劲再薄摊到体内经脉,如春雨润物,化无痕。而手印一结,落入泥土沾染草木的露珠顷刻间弹升于空,且结手印的气劲越强,弹升的高度越高。
约莫一个时辰后,我停下手来,回想先前西日昌的展示,他只以衣袖挥出气劲,单就挥袖的动作,根本无须气劲。这样想来,我逐渐想通,他最初的修炼法门是最简单的。他以挥袖或扬手的动作,加入一道耽的气劲,由易入繁地加深修行。而我随便一个手印,施展的气劲都远大于挥袖。
这让我联想起叶少游的乐音,细腻轻柔,引人入境。他们的武行有相似之处,不过一个用于杀戮,一个用于止杀。我心下暗叹,不知那音痴有没有逃回南越?
“在想什么?”沉思的时候,西日昌坐到了床头,我这才看清他手中书的书名,贞武皇后传。
“这书





妃子血 _分节阅读_39
好看吗?”我问。
西日昌将书掷到案上,笑答:“市井之辈杜撰的,哪有什么好看,我只翻翻,有没有写坏的。”
“有吗?”
“没有,全是歌功颂德,忠君贞烈。”西日昌话锋一转,低柔道,“你我之间的事情,岂是常人能明白的?”
我认同,道:“单就一个你罄竹难书,只是当世人不敢评论罢了。”宋徽云至死不知她所仰慕的陛下是个什么人,钱蕙兮明知他是什么人还是义无反顾地一头栽下。很多人知他厉害却不知厉害在哪儿,还有更多只是盲目尊崇。
他们的陛下给了我一张面具,但他不用戴面具,也有戴不完的面具。
“人死留名,虎死留皮,而谎言也可以一直流传下去,经久不衰,基于的就是力量够不够强大,手段够不够巧妙。”他的手穿过我的长发,沉吟道,“人都是自私的,如何对自己好就如何过活,好人、善人、圣人都是一样,他们觉着做个好人不错就做好人,善人很好就从善了,圣人一样如是。那样的生活他们喜欢他们就过了,其实同自私的人有何两样?他们对别人好,无非觉着那样很舒坦,从赐予别人的恩惠或警醒中感受自己好得不得了。虚怀若谷真虚怀若谷,这词就流传不下来了。”
妃子血 第二部分 芳华永驻(2)
我沉思了很久。坏人又道:“其实我是个好人。”
我不禁嘴角抽搐。
他笑道:“从小就是。现在还是。”
这是我听过的最无耻谎言。颠倒是非,倒行逆施,他是个只做对他自己好的“好”人。
次日,西日昌恢复了正常行程,我在房内继续研修以匿气状态释放气劲。一日无果。
当我再次出现于储秀宫,众女目中畏惧的神色更重,甚至连女官都波及到了。午间我又去听了段女子的闲谈,原来宋徽云身死的消息传到了她们耳里。
西日昌放了我几日假,午后我空了下来。本想继续修炼,不想孙文姝却小心地问了句:“奴婢不去拜见皇后,是否失了礼数?”按照常规,才人以上的妃嫔每日上午都要去拜见皇后。孙才人刚得“宠幸”就连着两日不见皇后,她怕招人非议,被皇后问罪。
我冷冷道:“我会给你办个医嘱,皇后那边你不用管了,这里是陛下说了算。”当下我命人召来苏堂竹,叫他写了道医鉴,送至专管一档琐碎的刘公公手中。
孙文姝谢过苏堂竹,却听他对我道:“小猪,往后少吃酒,寻常人吃了药酒还好,你是武人,吃了后劲太大,伤身。”
我一愣。孙文姝则瞠目结舌,她定以为我的名讳就叫西门小猪了。
看着孙文姝,我想到了蒋贵人。她既不聪颖,也没个城府,担了那么长时间的独宠虚名,不知拜见钱后会遭什么责罚。趁着苏堂竹未走,我问了他。他皱眉道:“有答喜在,最多受些个冷嘲热讽,没啥事。”
我心思,答喜虽然身为武者,但终究只是个女官,有那么大能耐护着蒋贵人吗?过往的点滴片段涌上心头,两件事鲜明起来。答喜自认修为不及我,从不与我喂招;一曲断肠,答喜伫立未央阁下,空荡荡的衣袖,泪湿罗裳。
苏堂竹打断了我的思绪,撇嘴道:“倒是以前那叫仙雯的,跟了胥嫔两年后,现在又寻死觅活地要回月照宫。当时人走茶凉,她转投了高枝,现在又眼热蒋贵人,若非看在她服侍……一场,现在谁人理她?”苏堂竹没再说下去。
我淡淡道:“原来男人也话多。”
苏堂竹张了张嘴,没有出声。我送他出了昌华宫后,并没有回去,而是去了月照宫。
蒋贵人没有想到我会白日来访,惊得不知行什么礼。
“不用那一套了!”我道,“左右你待在这儿无事,跟我去昌华宫。”蒋贵人喏了声。
一路上我走在前头,看不到尾随在蒋贵人身后的答喜,而感知她的武力,依然是固气期。这不正常,几年里我的修为都升了几个台阶,她却还停留原地。
昌华宫门前,我停了停,招来陈风,对他道:“往后这二人白日可以见孙才人。”陈风应声:“是的,大人。”往里走了几步,我回望一眼,答喜从陈风身旁走过,没有异样。可疑人偷斧之心已生,暂时难消。
我带二女去了我房内,孙文姝恭声道:“大人回来了。”我嗯了声,手指蒋贵人,“这位是月照宫主人蒋琼英,西秦来的,人生地不熟,成日守着个宫殿,没个说话的,以后我让她多来找你说话。”
孙文姝应了声,蒋贵人显然很震惊,又听我介绍孙文姝,“这是孙才人,孙文姝,她也成日对着我一人闷得慌。”
孙文姝连忙道:“奴婢谢过大人。”蒋贵人这才跟着答谢。
我并无心做好人搭桥牵线引俩“幌子”欷歔同是天涯沦落人,叫上答喜,我出了房。
庭院前,我问答喜:“钱后有没有为难蒋贵人?”
答喜道:“还好。”
我沉默了起来,她也不说话。我们二人安静地站立于初夏的午后阳光下,花红柳绿一片灿烂。
“当时为什么哭?”过了很久我才开口。她少了条胳膊也未见伤怀,却因我一曲琵琶泪湿宫裳。
答喜没有立即答我。我侧身望她,终于发现了往年未曾留意到的不同。我看不出她的年龄!
答喜的容貌最初是极爽朗的,少了条胳膊后就很稳重。我初见她时觉着她二十不到,三年多过去了,她的容貌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依然是二十不到的模样,可如今我离近仔细端详,却觉她远不止二十岁。她的眼如一口古井,神情苍凉无比。
“你终于发现了?”答喜幽静的眼眸转对上我。她的年龄迅速在我心底蹿升,三十、四十、五十、六十……而她的面容依旧是二十芳华。
我忍不住伸手触摸,这究竟是一张什么脸?但她避开了。
“等你到我这年龄,一样也可以青春永驻。”她淡淡道。
我忽然觉得自己可笑,还以为她只有固气期所以不同我过招,可眼前她偏头却似根本没动过分毫的动作,已然说明了她的修为。
“你究竟是谁?”我能确定的只有她对我并无恶意。
答喜凝视着我道:“姝黎,你知道吗?你是我五十岁以后唯一一个让我流泪的人。你的琵琶乐音感染了我,即便董太后仙逝我都没有流一滴眼泪。”
我们彼此对视良久,在我以为她不想再说话的时候,她转身道:“好好待陛下吧!”
“为什么?”她走了几步后,我才回神喝问。
答喜什么都没说,散开了气劲,气劲倏忽而逝,那短暂的瞬间叫庭院为之失色,我的长发衣裳都往后一荡。
我站在原地无法挪动脚步,一刹那的气劲却叫我滞留了半个时辰,只因这气劲是我所见最强最霸,比葛仲逊伤我那箭更甚,而答喜并未伤我,旨在令我感受。
我想了很久,把这道气劲不能言语的话都想了一遍。如此强大的高手在宫变那日失去了一条胳膊,若我留下,只有死路一条。如此强大的高手一直在我身旁,不是她放行,我如何逃得出宫去?
黄昏悄然而至,答喜如素平常的同蒋贵人一起向我辞别离去,而我也同平常一般淡漠没有回应。
妃子血 第二部分 曲只宫商(1)
答喜给我的影响比西日昌的言辞更大。不是寻常女子的答喜,却能伪装得同寻常女子一般。纳兰玥和小疙瘩未死前,她日日同他们一样,让我从来都不曾仔细留意过。一位绝世高手尚且能默默无闻地担当宫女,且一当就是几十年,而我当个贵妃都当得憋屈。
反思往日西日昌对我种种,我无疑是失败的。在答喜强大的气劲面前,我混乱了头脑,分不清西日昌是奸人还是宠我的帝皇。结果晚上我静静地躺在西日昌的臂弯里,发现自己不再恨他了。
男人为了占有一个女人会处心积虑,男人为了征服一个女人会不择手段,男人喜欢一个女人就是不停占有不休征服。这想法让我的身体一颤,心并非畏惧,但身体却本能地回应。他一次又一次强加我身的烙印,终于在这一晚苏醒叫嚣。即便他就在我身旁,只要一想起他占有征服的情景,异样的热度就涌上面颊覆盖全身。
西日昌侧过脸来,在他还没有发问前,我抢先问道:“答喜是什么人?”
西日昌半开半合的眼眸如轻烟朦胧,又似远梦般无力,过了一会儿,淡淡气息扑面,他不答反问:“你可知武者的修为最高是什么?”
“难道不是武圣?”
他的唇落在我脖颈,柔软温情,“不是。”
“那是什么?”
他困倦的声音缓如雨后屋檐的漏水,说几字停一停。“三流武者突破固气就是个顶儿,二流的往乘气期可着劲儿地修行,一流的徘徊于准武圣轰圣之间。但这些都是普通武者。答喜以前也是这样的武者,她四十八岁抵达武圣的境界,已经算寻常武者中拔尖的,但还是寻常武者。”
我叹道:“黎安初五十六岁才步入武圣,她要比他早八年。”
“境遇不同,底蕴也不同,还跟业师有关。你未遇上我之前,自己傻练,练的还是天下最好的武学,只不过到固气。你要是打小就跟我身边,没准儿你早成武圣了。”
“武圣之后是什么?”
西日昌慢慢睁开眼,睫毛扇到了我脸颊,微痒,薄如线的唇轻启,“武圣亦有三种境界,初者霸道,中而沉稳,最后就似寻常武者一般平淡无奇。”
我立时想到答喜以前呈现固气期的寻常,原来那时的她已达到了武圣的最高境界。
“对世上绝大多数武者来说,武圣就是他们追求一生的目标,武圣之后就不是普通武者能企及的境地了,它犹如传说般的存在,几乎没有人能抵达,所以知道的人极少。”西日昌的声音变得慵懒绵长,一句句一道道拖音而出,“它叫天行者。知道天行存在的武者无不联想到天一诀,这也就是黎安初身死殃族的一个缘故。”
我顿如骨鲠在喉,说不出话来。陈风在唐洲城下告诉我,天一诀背后另有隐蔽,西日昌会亲自说与我。但这么多日过去了,西日昌不时提及天一诀,却一直不露圭角,只拿个名儿说事,今晚还是第一次透露了那么丁点儿。我始终缄默只因我了解,若想知道全部就得付出全部。
“那一晚未央阁下,答喜听你一曲透骨决绝的琵琶曲,终于领悟到了天行的境地。从那一刻起她便再不是寻常武者,她成了天行者。世间各式气劲她都运用娴熟,只可惜,她太老了,没几年了。”
西日昌又合上眼,“你还年轻……”
我安静地躺着,想了很久才发觉他又绕开了话题。天一诀他没继续往下说,而答喜的身份压根儿未提一字。拿眼微微侧脸看身旁人,轻云一抹遥峰,昧尽人间七情,惊才绝色却利如伐性之斧。心下欷歔,无形乐音窈冥而来,规正循循,浑浑噩噩。我恍惚睡去,睡前犹思,只怕这才是世间最寻常的乐音,非黑非白,乃灰。收容对立的善恶,舒缓失调的绝对,好的坏的,更多是不好不坏的,又好又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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