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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子血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周梦
“为什么……”苏堂竹扑倒在地,“你明明都清楚,为什么还要告诉我天一诀?”
我没有答他,消失于一片红被绿单中。
很小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很聪明,我的聪明害了我,害死了我的家人。我不怨那个给我天一诀的人,我只恨自己,天一诀被虚荣和浮名引来。
倾城苑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很冷静,始终冷眼旁观嘲讽人性丑陋,从来没把自己真正当做这世间的一分子。我太相信自己的冷静,我被自己的冷静所骗,而后被人所骗。
西日昌的身边从来没有巧合没有偶遇,并非我变聪明了我看通透了,也非我不信苏堂竹——事实上我真的愿意相信世间总会有朵花是香的,有滴血是热的,有份情是真的——但这无法包括杜微门下二弟子。既然西日昌始终念念不忘,那我就给他。我不想再看到苏堂竹为难的神色、痛苦的表情,还有凄惨地挨打。我知道他始终挣扎在两难之间,断定了这还是西日昌的阴谋,比之前更残忍的阴谋,我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他死要天一诀,我死不给也没有用,那么各退一步,我给他总纲。只是我不清楚这一步退了,他能否真的放我一马。
我溜进一座宫殿,找了果子充饥。隐隐听到来人,我迅速隐于屏风后。
翟嫔的声音响起,“姐姐,里面请。”我这才知道我潜入的是翟嫔的宫殿。她口中的姐姐也是个熟人,钱妃,现在的钱后清冷地道:“翟沅霖,本宫担不起这声姐姐。”翟嫔脆声笑道:“皇后娘娘,您莫非还怨妹妹没能帮上您,拔了您的眼中钉心头刺吗?”
“姝黎一日不死,你能安心,本宫可忍不下去。”
我心默动,因我没能留下钱氏一脉香火她怨恨于我?只听翟嫔又道:“娘娘再多等几日,只要胥氏那丫头聪明点,抓稳陛下的心,何愁姝黎不死?这些日子虽然我们不能进地牢动手,但陛下也没再见过她一次,只要陛下的心离了,她的死期也就到了!”
我嘴角浮起冷笑,谁的死期到了?翟嫔当日密告我落霞丸解药便不存好心,只是至今我不明白她为何害我,西秦公主当真是为西秦吗?
钱后恶毒地道:“只要她落入本宫手中,必叫她生不如死!”
翟嫔附和道:“是啊,死了还便宜她!我已买通地牢的守卫,两日后轮他看值,乘姝黎被下禁忌无法动武,娘娘您只需带个强壮男子进去即可!”
钱后阴阴而笑,“好主意!”
我动了杀机,趁着堂下无人,二女私会早支开了宫人,我悄然出现在翟嫔身后,翟嫔没有看见我也没有看见钱后骤然惊恐的表情,仍旧悠悠道:“女子的容貌比贞节更重要……”
妃子血 第一部分 未央泣曲(5)
一双利手撕开了翟嫔娇好的面目,她惨叫一声疼晕过去。她要毁容我便给她!
钱后白着脸勉力站在我面前。“你杀吧!”她竭力挺直身板。
我听见远处奔来的脚步声,侍卫们正赶来。
“你这女魔头!来呀!杀了本宫啊!”她提高声音。
我盯着她道:“我也曾饱尝过家人一夜被屠,世间只剩我自己一人的滋味。”
她瞪着我。
“仇恨叫我拼命活了下去。但你,似乎该恨的人不是我!”说完,我飞身而走。
钱后默了片刻,在我身后尖厉地喊道:“不!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你夺走了我的所有……”
我带着“妃子血”,奔的方向不是宫外,而是未央阁。听过了两个女人的阴毒谈话,我萌生了一个疯狂念头。皇权是一场惊天动地的豪赌,命运何尝不是一场摄魂勾魄的豪赌?只有平庸怯弱的人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步伐,并非他们赌不起输不起,而是他们缺乏勇气。
自天一诀落入我的手中,我就被剥夺了当一个普通人的资格,而从我落入西日昌手中,我就再无法以正常的脚步迈进。





妃子血 _分节阅读_17
> 我甩开宫廷里的侍卫、宫人,登上了夜色初降的未央阁。夏夜的风正扬起,送来草木的淡淡气息。
答喜伫立阁下,空荡荡的衣袖,将所有赶来的侍卫挡下。
我飞身跃至未央阁亭顶,抱起琵琶,“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这是琵琶名曲《琵琶行》的开场。“妃子血”的郁郁音色,仿似倾尽平生不得志。
我本是西秦黎族的贵族少女,衣食无缺年少聪颖,父爱母慈生活安逸,却因一本武学秘籍成为孤女,先沦落为乞后堕入风尘。
轻拢慢捻抹复挑,弦弦隐叹催断肠。春花去了夏艳浓,草木无心不求折。
我本与大杲毫无干系,被西日昌强行劫掠,强颜欢笑又或抵死顽争,却从来没对上他半点上风。
阁下风吟花间语,幽咽泉流冰下难。盛京西望无来路,临川东流闻恸声。
未央阁周围气劲突变,我知是他来了。按弦切音,声停弦颤韵不绝。我默默地望了他一眼,双手于琵琶前结印,他面露惊色,大喊一声:“停手!”随后他加速身法,径自而冲。
缓慢的手印,凝集骇人的气劲,这是我首次展示我真正的武器。不错,琵琶才是我六年间唯一专练的武器。
我别转脸,一手滚弹,铮铮密集如银瓶破,又似刀剑鸣,轰然震响皇城。我素来引以为傲的坚利指甲于这一刻断裂,十指逐一破血。
无翻江倒海之力,无脱胎换骨之神,有的只是说不尽道不完弹不休的伤悲。骗我,伤我,辱我,折我,宠我,忍我,怜我,护我,为的究竟是什么?费尽无数心计,使尽种种手段,我知他心中确实有我,只是不知是我还是我的天一诀。
指指泣音,妃子血滴,积恨幽生。伤者以心为上,无形胜残身。
西日昌已到我身前,在充满气劲的音曲中,他的长发已乱,衣袍鼓起,帝王因我动容。
“一生万象,品物流行。其始无首,其卒无尾;一隐一现,一仆一起;所常无穷,而一不可待。”
这是我对天一诀的领悟,没有比乐声更贴近它的描述。我不知道在旁人眼中,在我那位黎族武圣眼中,天一诀是什么,但当日我读它的第一感受便是无声磅礴的天地之音。
与其说我的手印缔结了气劲、气场,倒不如说我利用了风和自然的力量,糅合气劲制造释放出音波。
音能短长,能柔能刚,变化不拘形式。它能填满山谷,也能使人静守心神。它可悠扬悦耳,也可高亢明亮。它无法目视,倾听之上又有几人能神会?动无方,形空虚,行流散涉。
八岁多的我被天一诀吸引,沉醉其中悄然忘饥,也忘了时间,当我赶回家,一切已无法挽回。若我迟一日翻开它,我的感受必不会是乐音,我会同世上大部分武者一样,想到刀剑,想到登峰造极的无敌心法。
以音而筑,也许在所有天一诀的修炼者中,我是唯一一位。我的修为其实还未到能自如操控琵琶,十指指头残破,几根指头已露出白骨,透支的气劲令血气翻腾,使我的脸忽白忽红,白若抽去魂灵,红似能滴出血来。
西日昌进入我的气劲范围,他一触及无形的气劲,风刀便割开了他的衣袍。
“罢手!”他喝道。他没有继续往前,他若展开气劲硬闯,他将受到更强劲的攻击,而我若被破了气场,除死无他。
我抬首,不需言语他便明白我在做什么,我想要什么。
他要的我已尽数给他,甚至包括浸透我族人鲜血的天一诀。
我在赌,赌在他心底,一位帝王的心底深埋的一丝情愫。倾城苑的妈妈说,男人会因情事上获得的愉悦而付出情感,纵然西日昌的心机深不可测,纵然他身为帝王,但他也是一个男人。在大杲宫变那日,他放我于明景堂那个看似危险的地方,却是最安全的地方。在我伤病期间,他什么都不问,只是久久地凝视。他残忍地在苏堂竹身上索取天一诀,却始终没有动我一分一毫。
点点指血,滴滴散珠,我的手式一顿。弦停韵绕难言诉,此时无声胜有声。
他抑声道:“朕许了。”
闻言我毫无解脱的舒展,只有更深的哀伤。赢了他,何尝不是输了自己。我的泪轻轻滑落,溅在“妃子血”上。这把他亲手为我制的琵琶,来日我能用它伤他吗?
“三年。朕许你三年时间。”
气劲一散,我虚脱在他怀中。我翕动干枯的嘴唇,他却道:“别说话!什么都不要说。”
他带着我飘然落地,我看见跪倒一地的侍卫,而答喜伫立其中,泪湿罗裳。
妃子血 第一部分 音痴乐迷(1)
两年后,秋。大杲境内,南屏山深处,岱涧潭前。
我松散着及踝长发,一袭白裳,赤足轻点水面,一步步往岱涧潭里走。涟漪一圈圈从我脚下漾开,乘气中期的功力就只有这点吗?我心内轻叹,我不分昼夜勤学苦练,也未能突破乘气期,比起两年前在西日昌的逼迫下,一场场争斗中的修为飞进,隐居自修获得的进展太慢。
修为等级的提升越往上越难,我已度过了最艰难的清元期晋级,可不知何故,到了乘气期后,天一诀的修炼却陡然艰难起来,或许这就是绝世武学和一般武学的差别吧!
我足尖点站在岱涧潭水中,双手手印翻转,秋风在指尖徘徊一阵后,无声扑入前方水面,瞬间激起丈余高的水墙。飞鸟惊空,掠过碧洗天际。落水飞溅,我纵身越过潭水,在青山绿水间划过一条白影。
风吹拂起我的白裳,拂动我的长发,艘上了山头。一间简陋的木屋便是两年间我的寄居之所,但是今日屋前有人。
来人是一对主仆,男子一身质地上乘剪裁得体的玄衣,气质儒雅,身后跟着一位玲珑童子。
男子对我远远施礼,他手握的玉笛绿光莹莹,显见非凡。我不认识他,只点头算作回礼,然后径自回了木屋。童子眼神闪烁,欲言又止。男子面色不变,我关上门后,他在门外吟:“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摘花不插发,采柏动盈掬。天寒翠杉薄,日暮倚修竹。在下叶少游,路经南屏听此间流传谷上奇音,特来拜会,误撞了姑娘雅居,唐突之过还请见谅!”
换了以前倾城苑时的我,只会觉得叶少游拾人牙慧,一介酸腐文士,但现在在我眼中,他不过是位路人。
“叶公子请便。”我常在南屏山练曲,却没想到疽平日那种粗粝不堪的乐曲竟被人误传为奇音,看来我确实要换地儿修炼功夫。
门外童子脆声道:“公子你就这么走了?方才我分明从窗外看见,里面有把古怪的琵琶。”
“走吧!”叶少游叹了声。
二人远去后,我信手掂起木床上的“妃子血”。很古怪吗?不过被我刷成了全红。一离开大杲皇宫,我就找了家乐器坊,命人将那些精美细致的修饰浩路全去了。坊主称无法再削薄,我便要他用红漆里里外外刷了个遍。
红得刺目的“妃子血”,被我用黑布包了,缠在腰际。如云的长发,被我用黑布包了,额前仅露出几绺。单薄的白裳,被我以黑背夹、黑腰带、黑绑脚改变。这是西秦西南部少数民族的通用服样,包括黎族、彝族、木西族,十有七八的族人平日都这般装扮。
我已经很久没有穿鞋了,黎族的鞋子市面上根本看不到。我取出自制的竹编鞋,套上自己萤白的双足。竹性柔韧,最适合远行游历。
夜幕降临后,我来到了当年苏堂竹为我解毒的小镇。物是人非,客栈老板已换作一中年妇人。她打量着我道:“姑娘西秦边疆?这身打扮我已多年不见。”
我淡淡道:“一壶酒,两三个小菜,剩余的帮我买匹马,没有马驴子也行。”
接过我递上的银钱,妇人吩咐了下去。
身旁依然如当年一般,各式窥探的目光,但这一次看的是我的衣装。角落里一面之故的路人飘然而至,叶少游带着童子礼道:“姑娘,又见面了。”
我转身,见他嘴角含笑,我微微点头,既不请他入座,也不答话,叶少游的面色有些尴尬。童子气恼道:“你这女子好生无礼,我家公子两次见你,你都爱理不理。公子,我们回座位去!别自己找气受!”
妃子血 第一部分 音痴乐迷(2)
叶少游苦笑道:“姑娘多有打搅!叶某告辞。”
一段小插曲后,我再次骑上与当年一般的瘦马,往西秦方向而去。西日昌许我三年自由光阴,我也应他三年后回大杲皇宫。在回宫之前,我打算亲往西秦一探,若复仇机会渺茫,那我只能等西日昌来日兵发西秦了。
入临川河道后,我再次邂逅了叶少游主仆二人。晨光明媚下,他第三次温雅地向我行礼。
“你我有缘!”
我还是点头。叶少游问:“姑娘是回西秦吗?”我答是。
一脸书卷气的叶少游微笑道:“叶某也往西秦去,不知有幸与姑娘结伴同去否?”我还未答,他又解释道,“看姑娘独自上路,身上似只带了把乐器。而叶某不才,有武技傍身,与姑娘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童子伶牙道:“公子你又不知人家姑娘有没有武功,也许她还强过你呢!”
“这个……恕叶某考虑不周。”叶少游文绉绉地又是一礼。
我瞟了眼他二人胯下骏马,轻飘飘一句,“走吧!少啰唆!”
叶少游止住发火小童,拍马随我其后。
几句闲谈,叶少游自称他乃南越人氏,借道大杲访友而后前往西秦回师门。见我喜静寡语,叶少游识趣地没再多话。
中午打尖,我们各自吃食干粮,他们的精致,我的是粗粮,但童子看我的目光却和善了许多,想来也是个苦出身。
晚间赶至擂台门,看着险滩巉岩气势凛然的临川两岸,叶少游大发雅兴,于马背上吹了一曲《筹边楼》。
笛曲多委婉,难生气壮山河的豪气,但叶少游神乎其神的笛艺竟将不适笛子的《筹边楼》,演绎到淋漓尽致。笛音悠长,仿佛引我从山川到城邑,出城邑到边境,过边境至旷原,音过八千里,曲意一眼驰。
一曲终了,我才从神游中清醒过来。我对叶少游正式一礼,他笑道:“姑娘果然同好中人,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名字改过两次,叶公子不妨唤我黎。”
“好的,黎姑娘。”叶少游打量我腰际布包,我扬鞭道,“到地儿了!”
擂台门就在眼前。
只见半山腰上,山石围抱一块平坦空地,远看确似擂台。叶少游一旁道:“临川横跨西秦大杲两国,西秦境内风景多秀丽,而大杲这边的却是雄伟。”
我应了声。随着擂台门越来越近,可见那块平地上灯火灿烂,喧哗声隐约传来。不多时,山上下来一行人马,为首的一对男女正说着山上所见。
“我还以为大杲的临川汇音会跟西秦一般雅致,不想尽是附庸风雅之辈。”“三妹,这儿毕竟是重武的大杲,等到了西秦临川再往曲会便是了。”他们所提的临川汇音早年我也有所耳闻,我也曾向往过这民间音艺的聚会,却不知如今大杲也搞了个临川汇音。
这行人也看到了我们三人,那女子眼睛一亮,却是盯在叶




妃子血 _分节阅读_18
少游身上。叶少游的童子叶子问:“公子,我们继续赶路还是夜宿此地?”
叶少游一样问题问了我。我道:“你拿主意吧!”
下山的那女子收回目光,轻蔑道:“可惜一把好笛,糟蹋在杲人手里。”
叶子勃然大怒,“你这女子,说什么呢!”
“三妹……”男子来不及阻止,那女子冷笑道,“你耳背吗?我说好好一把笛子,落在大杲武夫手里,白白糟蹋了!”
“你!”叶子小脸绷紧。
“在下南越人氏。”叶少游平淡道。
“原来如此,我就说嘛,只有我南越才会出这样的笛子!”那女子还罗唣,她身旁男子抱拳赔罪道:“诸位见谅,适才小妹在山上受了气,并非……”“哥,跟他们废什么话?”
妃子血 第一部分 音痴乐迷(3)
叶子道:“公子,你就再吹一曲给那刁蛮女子听听!”
然而叶少游道:“曲为景生,音为境传,今日一曲已过,意气之争的曲音不如不要。”
我心下赞同,那女子冷笑,“装模作样,怕丢人才是真的吧?”叶少游似浑然不觉,只对我莞尔,“今晚我们就到山上找家客栈落脚。”女子见叶少游不搭腔,鼻哼一声拍马而去。她兄长连赔不是,也跟着去了。
上山已晚,只有三两声音韵混杂在夜市间。我们找了家门面整洁的客栈,入座后,叶子仍在气恼。
“我人小,不懂什么音曲,我只知道被人欺负了要欺负回去!何况公子你又不是不能气回她!”
叶少游道:“她说她的,我们走我们的。你不放心上,生气吃亏的都不是你。明白了吗?”
叶子嘟囔道:“我忍我让我由我忘,我能不能晕啊?”
我终于忍不住笑了一声。这是段典故。昔日寒山问拾得曰: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拾得云: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想不到这小小童子也颇有趣,我估摸“我忘”是叶少游教的,“我晕”却是童子自创的。出家人的境界,宠辱不惊却还记挂着再待几年你且看他,而叶少游说忘,这谈何容易?有些恩怨无法遗忘,有些因果是死结。
我收回笑,恰时店内小厮送上饭菜。
晚间,叶少游主仆艘至房门口,叶少游道:“当日南屏山上初见姑娘惊为天人,可惜至今未闻姑娘弹曲,不知姑娘何时有兴,唱弹一曲以解叶某思音之心。”
我沉吟道:“我的琵琶只杀人。”
不理他两人惊诧神色,我关上房门。
我的装束虽然在大杲境内少见,但黑白相间的异域风情令人将目光更多投到服饰上而忽略了我本身,加之我刻意收敛的神采,使我看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异族少女。而越过国境到达唐洲城后,城内偶尔出现的同样服饰则让我完全融入了周围的人群,倒是温文优雅的叶少游引来了不少关注目光。
我能确定叶少游是一位贵族,大约和黎族在西秦的地位相似。虽然叶少游出手阔绰用度讲究,但他的修为只有固气期,出行却只带一个叶子,也只有不受重视的贵族才会只凭固气期的修为奔波异乡。
重踏上西秦的土地,我百感交集,一时沉浸于思绪,叶少游说了句什么我没在意就应了。
“这么说黎姑娘答应了!”叶少游喜形于色。
他邀我同往西秦的临川汇音,而原本到达临川我们将分道扬镳。
“还有最后两日,明儿一早准能赶到。”叶少游对音艺的热爱令我自惭,与他相比我只是个拿琵琶当菜刀的刽子手吧!他才是真正的乐师,无论对乐音的造诣还是心境。那晚大杲擂台门上的临川汇音名不副实,叶少游却没有半句贬低之语,更没有骄傲神情,他只说了一句:对美妙乐音的喜爱,每个人都一样,弹奏的技艺反倒在其次,一份喜爱的心意是相同的。
他如此欢欣,我终究没说出拒绝的话。
妃子血 第一部分 汇音惊曲(1)
西秦多文人骚客,也云集当世顶尖的乐师。每年秋高气爽临川河畔七重溪下的汇音佳会,是每一位乐音者向往的圣地。我们一行三人方至七重溪的入口,便听见几人的笑语言谈。
“我刚从大杲赶回,那位大杲的昌帝好生有趣,明明他大杲重武轻文,还东施效颦,也弄了个临川汇音。”
“你还真去了?嘿嘿,我当日听闻这事新鲜,却怎么都想不出武人拨弦调音的模样。我就没去,看看你,白跑一趟了吧!”
“我倒宁愿大杲各处流传乐音,好过他们手持兵器虎视眈眈于我西秦。”
我心一乱,只听其中一人又道:“你们不知情了吧!听闻那昌帝有位西秦贵妃,擅弹琵琶,这不过是君王汇音为博佳人一笑。”
几人笑了一阵,又扯起相关古来帝王妃子的琴曲。
叶少游叹道:“西秦的美女西秦的乐音,当真能改变帝王吗?那位昌帝隐忍筹谋多年,一日弑兄夺位,以雷霆手段铲尽异己,独揽大权,据说他的皇后连外戚都没有。这样的帝王只怕爱美人更爱江山。大杲的临川汇音,醉翁之意可不在酒啊!”
我已平复心境,我非大杲人,也不属南越,至于西秦,在我族亡的时候,它与我只剩仇恨。西日昌想要西秦,就去伐吧!我只是一位武者,修为不过乘气,我改变不了什么。我承认我很自私,我已经很久不去想仁慈的事情,我的心太小,装满了仇恨后,再装不了什么。
叶子牵马留在了二重溪口,我与叶少游涉水而上。远处秋风传送一曲缥缈空灵的琴曲,仿佛置人蓬莱仙境,又似广寒月宫。我二人驻足聆听,曲音过后,这才重拾溪路。
一路上我们走走停停,一曲又一曲的妙音带走了光阴,留下余韵徘徊七重溪。我们路经不少携带乐器的乐师,他们之中多数止步不前,少数与我们一般,继续前行。叶少游为我解释道:“乐声留人,很多人只为倾听一曲天籁,并不上前打搅。”
我投他一眼,“以公子笛音,自有资格继续前行。”叶少游只笑不语,他本试探于我,我却以他作答,这人就是对我的琵琶不死心。
两年前我离开大杲皇宫,指伤将养了多月,伤愈后当我再次拿起琵琶却意兴阑珊,只拨弹了几音。那一曲琵琶行仿佛耗尽了我积攒多年的神气精气,再弹也弹不出当时的荡气回肠。之后我糅合天一诀修行乐音气劲时,只弹一弦,且一音反复多次。汗对叶少游在南屏山附近听闻的奇音传闻,那不过是我的阶音分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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