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为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顾雪柔
游淼当即哭笑不得,说“我会报答你的。”
赵超“再香个,当做报答了。”
游淼低头伏到地上,咬了块面饼咀嚼,心想在京师若能认识这家伙,肯定天天腻在一处,甚么李延平二,都没赵超待他好了。少年人的温柔细腻最是动人,游淼经了与李治烽那事,更忍不住地荡漾。
游淼再喂赵超时,赵超的舌头探了过来,喂给他一物,游淼咬到那东西,只觉十分坚硬,衔在嘴里以舌头舔,又舔到些微血腥味,像颗不规则的珍珠。
游淼“”
赵超“哥哥赏你的,哈哈哈。”
游淼含糊道“甚么东西”
游淼把那物事吐出来,让它落在衣襟上,就着光看出是一枚折断了的臼齿。当即明白了,那是赵超方才挨打被打落的。
“扔了罢。”赵超随口道。
游淼眼眶有点发红,又衔起来,侧身让开点衣领,让它落进自己的内襟袋中。两名少年就这么在黑屋中依偎于一处。
房中越来越冷,赵超半身靠在游淼怀中,沙哑的嗓子唱起了歌。
“天地悠悠我心啾啾,此生绵绵,再无它求求之不得,弃之不舍”
游淼听过这首歌,他的思绪一瞬间被拉回了遥远的江北。
游淼“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赵超疲惫地说“你也会这首歌”
“小时候我娘教我的。”游淼出神地说。
头上房顶破了个洞,夜空中一轮圆月,月色恰好从破洞内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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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超“在江北还是还在京师”
游淼“已经去了,埋在江北。”
赵超“这歌也是我娘教我的。”
游淼“呢”
赵超“也去了,埋在梁州。”
游淼说“你爹会派人来救你的罢。”
赵超苦笑道“我是庶子。”
游淼明白了,点了点头,又问“你爹是当甚么官的”
赵超“很小的官,家里没人正眼看我,别问了,靠爹靠娘靠祖上,不算是好汉。”
游淼乐道“等出去后你跟着我混,小爷包你有花不完的银子。”
赵超笑了起来,说“成,就这么说定了。”
游淼确是真心实意想报答赵超,不为别的,就为他替自己挨的这一顿打,他又说“我唱首歌儿给你听罢。”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游淼的声音干净清澈,赵超嘴角略翘了起来,说“越人歌你娘是越女”
游淼点了点头,两人靠在一处,静静睡了,半睡半醒间,赵超在他耳畔小声说“待你家来赎你,你回到京师时,帮哥哥我寻一个人。礼部尚书府上名唤邓林的”
游淼知道这人,平素自己与李延,平二,户部刑部尚书家,侍郎家的玩得好,只因这些人的父亲或是叔伯在朝中当官,又是挺太子一派的,但礼部尚书与大理寺常卿又不站太子的队,来往便甚少。
“你别多想。”游淼说“能一起走的,我花钱也得赎你回去。”
赵超“能一起走是好,若不成,你按我吩咐给邓家带个口信也成。看运气罢。”
游淼嗯了一声,倚着赵超睡了,手脚被捆得发麻,甚是不自在。不知睡了多久,赵超忽然唤他。
“醒醒,游淼。”赵超说“听得见么”
“什么”游淼睡眼惺忪,懵懵懂懂抬头,赵超的唇几乎贴着他的唇,低声道“外面有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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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声胡人的惨叫,远方有人在怒斥,俱是他们听不懂的话。游淼马上听清楚了,说“有人来救了”
赵超“你是不是藏了”
不等赵超吩咐,游淼便一蹬腿,匕首从靴筒内落下,转身背持匕首,割开捆着手的绳索,那匕首十分锋利,几乎是削铁如泥,一划就开,赵超道“好剑哪来的”
游淼紧张地转身给赵超割绳索,低声说“李延送的。”
“李丞相的宝物。”赵超戏谑道“不定还是御赐的,老实交代,你小子在京师混得不错嘛,李延是不是也看上你了还偷他老爹的玩意给你”
游淼脸上发红,提拳要揍,赵超双手脱缚,忙制着他,接过割脚上绳索,游淼说“这匕首你留着”
“你拿着防身。”赵超把匕首塞进游淼手中,牵着他的手,到窗前去看,见有人大步朝小屋跑来,赵超忙道“快回去”
两人躲回墙角,赵超把绳子松松搭在彼此身上,游淼便装作还被捆着,刚匍匐好,门就在争吵声中被推开,一名满脸络腮的胡人壮汉进来,关上门,守在小屋里,朝他们说了句什么。
游淼听不懂,看赵超,赵超缓缓摇头。
那看守避在窗前,朝外张望,只听外面传来连声大叫,每一声呐喊响,游淼心中的狂喜便多加一分。心内打鼓般不住跳,以眼神示意赵超,赵超却缓缓摇头,示意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那守卫几次想出去帮手,临到出门时却又迟疑起来,游淼看得不住心焦,只想上前一匕捅死他,片刻后外面喊了一句话,看守答话,从腰畔抽出一把刀,转身。
“上”赵超吼道。
游淼意识到这看守可能要杀了自己二人,或是抓他们去当人质,此刻再不奋起反抗,更待何时游淼拔匕在手,冲上前去,那看守却抬起一脚,赵超怒吼从侧旁撞来。
看守见二人毫无来由地挣脱捆绑,先是一怔,游淼正是抓住这一时刻,和身冲上,将匕首朝他胸膛一捅。
看守登时大吼,将游淼一巴掌扫开,游淼被喷了一头血,匕首刺进胡人胸口,却没有刺入心脏,卡在他的肋骨内,鲜血狂喷,赵超又怒吼道“死”
赵超一跃扑上看守背后,游淼被那一钵盂大的巴掌扫得脑子里嗡嗡作响,不住抽搐,守卫已势若疯虎,转身扼住他的脖子,将他推到地上,赵超后脑在墙上一撞,登时口吐白沫,竭力抬腿猛蹬,守卫大手扼紧,游淼踉跄起身,在守卫背后看到脖颈通红的赵超嘴唇微动,朝他作了个口型。
赵超“快逃”
守卫猛地将赵超一掼,赵超被摔进角落里,数日以来根本就没吃过什么东西,连起身都缺乏力气,那胡人胸口全是鲜血,举着长刀,又朝赵超扑去。
“啊”游淼愤然大吼,不顾一切地冲上来。
眼看赵超就要被胡刀劈成两半之时,游淼抱住了那胡人的腿
那胡人登时被拖倒在地上,胡人转身,一脚猛地踹上游淼脖颈,游淼登时大呕出声,却紧紧抱着他的脚,赵超在墙角痉挛,艰难起身,一手在身旁乱抓。
那胡人第二脚踹上游淼的脸,游淼眼前发黑,第三脚又踹上游淼的胸口,游淼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死了,死也不能松手。
游淼全凭一口气在撑着,就在此刻,赵超摸到了一块石头,抓着它扑上来,看也不看朝胡人脸上猛砸。胡人守卫要挣扎起身,握刀的右手却被赵超压住。
赵超猛地一砸,那胡人一阵抽搐,又是一砸,赵超抓着他胸口露出的匕首,又是狠狠地一绞,胡人发出死前的狂吼,双脚乱蹬,蹬得游淼险些断了气。
石头砸下,举起,再砸下,再举起,那胡人不动了。
赵超仍在猛砸,接连砸了十来下,胡人一动不动,眼珠爆出,拖着脑浆悬在脸外垂落下来,满地鲜血蔓开,混着粉色的脑浆。
游淼趴在地上,脑子里嗡嗡地响,腹中一阵翻江倒海。
赵超把他抱起来,在他耳边焦急地喊,又拍打他的脸,游淼竭力睁眼,遥远的声音渐渐回来了,在耳中时近时远,飘来飘去。
“没吃饭。”赵超说“没有力气”
游淼“死了吗”
赵超“死得不能再死了”
两人全身都是血,赵超匕首,说“走走”
游淼“我不行了你快跑”
“不能死在这里”
赵超在他耳边吼道。
游淼略恢复了点力气,被赵超搀着起身,两人跌跌撞撞,推开门,摔在雪地里。
外面一个人都没有,远处火堆旁躺着几具胡人的尸体,世间一阵安详静谧,赵超吃了几口雪再度起来,半抱着游淼,两人昏头昏脑,不辨方向朝村外跑。途中几次摔倒又起来,赵超始终把手臂架在游淼肋下,拖着他开始逃亡。
游淼“怎么没人了”
赵超“不知道可能是被官兵剿了咱们得去找一匹马”
两人逃到村口,外面传来怒喝声,紧接着一枚羽箭飞来,赵超猛地把游淼扑倒,护在身下,背后两名胡人大喊着,手举长刀追来。
“不要看”赵超用身体保护着游淼。
游淼趴在雪地里,身前一片冰冷,背上却能感觉到赵超的心跳。
“要死了吗”游淼问。
赵超没有说话。
然而远处的声音戛然而止,一根羽箭横里飞来,穿了近前那胡人的胸膛,带起一蓬血花穿了过去,又射中后面追兵的脖颈,两名追兵一前一后,同时惨叫,摔在雪地中。
赵超不住疾喘,把游淼拉起来。
一名青年男子跃过村口的雪堆,长弓连珠箭发,射倒了欺近前的又两名追兵。
“别怕,是救兵”赵超道。
游淼踉跄起身,眼皮肿得几乎睁不开,赵超比游淼高了半个头,挡在他身前,游淼从他的肩膀朝外看,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男人上身穿着灰色的狼皮裘袄,下身则是一袭钢制的碎鳞战裙,脚蹬鳞甲战靴,背上负着一个箭囊,抽箭,弯弓搭箭,松弦,动作一气呵成,快得犹如闪电,从四面八方掩来的胡人被射倒在地。
男人“走”
“李治烽”游淼大叫道。
李治烽转头看了他一眼,边射箭边后退,掩护二人绕过雪堆,游淼艰难地从一道缝隙的视野中辨认出了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远处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我们从这里杀过去”
李治烽喝道“人已经逃出来了”
“马上走”
“他们的主力很快就要发现我们了”
“都上马”
“赵公子”
赵超回过神,喊道“林飞”
一名武将冲过来,单膝跪地,快速道“末将延边城校尉林飞”
赵超马上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快走”
战马嘶鸣,李治烽把最后两名敌人射倒,一转身把游淼抱上马,翻身跃起,落于游淼身后,双腿一夹马腹。
“驾”
一行十余战马发足疾奔,游淼一阵天旋地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来救他的竟然是李治烽他伸出手,抱着李治烽的脖颈,寒风凛冽,李治烽解开狼皮裘袄,将游淼紧紧地裹在怀中,于颠簸中低下头,吻了吻他的额头。
赵超在远处喝道“有敌人追来了你叫甚么名字”
林飞答道“他是犬戎人是游公子的家奴是他来报信让我们出城追的”
“对方人太多了”有人喊道。
一行人在狂奔的战马上大声交谈,李治烽却没有吭声,游淼疲惫道“你怎么回来了。”
周围的风号怒雪犹如无物,雪花温柔地飘落于他们身上,李治烽低沉的声音回答了他。
“我想你。”
雨点般的羽箭飞至,胡人的声音在风里传来,林飞喊道“当心箭会被追上的”
胡人队伍追来了,赵超喝道“分头跑都分头跑”
林飞道“朝北边逃进延边”
李治烽闷哼一声。
赵超大喝道“咱们引开他们犬戎人你带着他向南边逃上官道进了梁州地界就安全了”
李治烽的战马拐了个弯,游淼从兽裘袄外望出去,看见赵超,林飞带着一群兵引开了上百名胡人,耳中传来赵超的声音。
“游淼珍重”
李治烽策马带着游淼从西边冲进了一片树林,拐了几个弯,又从南边冲出,冲上了官道,在茫茫风雪里一路狂奔,追兵渐远,已被甩得不见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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骏马足足飞驰一日,游淼既饿又困,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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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烽怀里睡了一路,直到李治烽的声音响起,不大,却十分清楚。
李治烽“到了,你去罢。”
游淼睁开双眼,官道尽头是个不大的关卡,已被积雪淹去近半,倏然间身后一轻,李治烽从马上摔了下来,一声不响地栽倒在雪地里。那一下惊动了骏马,它再次嘶鸣一声,带着游淼朝前飞奔。
“李治烽”游淼大叫。
那马不住颠簸,将游淼带出数丈外,游淼死命挣扎,也摔下雪地里,转身跑向李治烽,看到他的后腰上钉了一柄箭,伤口处的破衣上,淤血已现出紫黑色。游淼跪伏在雪地上,把李治烽翻过来,不住摇晃他。
“你醒醒,不能死不能死”游淼在他耳边大叫道“你他妈花了老子二百五十两银子呢”
李治烽艰难地出着气,游淼又俯到他胸膛前去听,听到他的心脏仍在跳。片刻后,他感觉到李治烽的大手摸上自己的头。
他怔怔看着李治烽的双眼,李治烽的目光变得温柔起来。
“你撑着。”游淼说“我去找人来救你我去喊人”
李治烽不住咳,游淼起身看远处,那积雪的关隘前也不知有人无人,马匹在远方回头看,游淼大喊道“有人吗”
他使尽力气,把李治烽的手臂放在自己肩上,半抱着他起来,李治烽重得像一座山,快把游淼压垮了,游淼少年个头,拖着这么个男人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
“有人吗”
游淼的声音在风里飘荡,李治烽披散的长发沾满碎雪,于风中散开,雪停了。
“什么人”
有人从关隘内骑马出来,是官兵,得救了。
关前巨石上刻着“正梁关”三个大字,这是塞内北方第一关,入关便是关东地区,真正进入了汉人的地界,其时岁末过冬,牌匾处驻了老兵十余人守关,再朝里沿着走,便是关东招讨使驻兵之地,东边则是梁州地界。
大启国士兵把游淼与李治烽让进关内小屋中,火生得正旺,雪水从两人身上化开,滴了满地,李治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老兵们对处理箭伤早有经验,端了烧酒过来,一人道“让开让开”
游淼焦急道“他不会死罢。”
“不会不会”兵们道“小孩到一旁去玩,没你的事他只是失血头晕”
游淼道“我刚才以为他要死了”
“没你的事”老兵们豪爽大笑,一人手里旋着小刀进来,绕了几圈绷带,打趣道“嘿,是条汉子,撑了这么久”
游淼单膝跪在榻旁,抓着李治烽的手,说“你怎么让我自己走”
“小情人是罢。”一油滑士兵调侃道“中个箭都这么生离死别的。”
李治烽闷声不吭,一名士兵说“按着他,给他拔箭了”
啪一声箭杆被暴力折断,李治烽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游淼,接着又一人下刀,剜出箭头一挑,当啷一声铁制箭头落在地上。另一个老兵把烧酒浇了上去,李治烽的一手只是略紧了紧,唇抿着,眉头蹙了起来。
“好样的”
士兵们给李治烽上金疮药,又用绷带厚厚裹上,校尉道“起来。”
李治烽撑着床坐起,游淼见果然无事,才放了下心,校尉给他裹伤时注意到李治烽脖颈的刺青,蓦然蹙眉道“犬戎人”
一语出,房内都静了,士兵们纷纷退后,以手按着腰畔刀柄。
游淼马上道“别动手他是我家奴我敢打包票,绝对不会杀人别欺负他”
校尉没有再说什么,将绷带扔在榻上,转身出去,笑道“嘿,有意思,今儿还救了条犬戎狗。”
士兵们都走了,房里剩下游淼与李治烽二人。
游淼拾起绷带比了比,给李治烽腰腹缠上,李治烽始终不发一言,默默地坐着。
“待会我出去说说。”游淼道“别怕,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李治烽嗯了声,游淼又说“明明箭伤没有多大事,为什么骗我”
李治烽终于开口答道“你没说让我跟着。”
游淼既好笑又是心酸,将绷带一束,李治烽登时绷紧了健壮的上身,游淼把裘袄扔给他,让他披着,推门出去找校尉说话。
天又放晴了,校尉与几个老兵正在雪地里站着,似在商量,游淼走过去道“各位哥哥,我有话说。”
数人都怀疑地看他,游淼一抱拳,校尉似有四十来岁,武勇精瘦,朝游淼抱拳回礼,见什么人说什么话,游淼早已在京城练得熟了,知道这些兵痞子们吃软不吃硬,拿甚么少爷身份去压,拿银钱去使唤终归是无用的,遂只得实话实说。
包括如何从李延手中得到这人,又如何把他带到塞外延边城放他回去,路上被胡人所劫,李治烽又如何带着兵士前来突围
一老兵笑道“倒是个忠奴。”
校尉缓缓点头,正要说话时,正梁关外又有一骑来报。
“通报王校尉”
那兵士身穿延边军军服,下马递来文书,王校尉只是展开看了一眼,便朝游淼吩咐道“跟我来。”
游淼被带到军务房中,王校尉道“延边派人来送信,让寻你二人下落。”
游淼暗道太好了,如此说来,赵超已平安回到延边城了。
“赵超呢”游淼道“他也脱险了是不”
王校尉似乎有点奇怪,看了游淼一眼,说“是。”
游淼道“我给他回个信罢。”
王校尉道“犬戎奴之事,素来是民不告,官不究,这人也是好汉,一口气护着你,将你送到此处来,当年我们弟兄和犬戎人开战,两国交兵,各为其主,虽说都是没办法的事,但想到死在犬戎人手下的弟兄,我还是你和三赵公子是甚么关系”
游淼伏案给赵超回信,点了点头,抬头道“怎么”
王校尉将信给他看,说“赵超提及你是他小弟,让我们一定得找着你。”
游淼笑了笑,赵超既这么说,游淼便笑嘻嘻地称他为兄了,一封信写得抑扬顿挫,情谊满满,大意是已脱险,无忘同甘共苦之时,现将前往梁城,寻路回家云云。
王校尉在一旁看游淼写字,啧啧称赞他字写得漂亮,又道“商队一日前刚经正梁关下东南去,你现过去寻还来得及。”
游淼道“行,我马上就去。”
游淼摸怀中私印,却早已丢了,只得按了个朱砂指纹,将信给王校尉,借了个车,王校尉还给他派了个人,连夜匆匆赶往梁城。
卷一 摸鱼儿
正梁关前只有一辆破破烂烂的马车,还是数十年前公主和亲时乘过的,马车简陋不堪,兵士驾着车,游淼坐在马车里,倚着李治烽,却觉得舒服了许多。仿佛一回到关内,天地便显得如此的宁静,安全。
归根到底,这是汉人的地方,从前不觉,到塞外经过这么一次,回到中原时只觉所遇之人皆是好的,所见之景皆是美的。游淼见李治烽依旧望着窗外,又想到他身上去,自己在塞外是个异乡人,想必李治烽在中原也是如此,况且还带着一个奴隶的身份。
“我让你回去。”游淼正儿八经道“原是想让你离开中原这个伤心地。”
李治烽看了游淼一眼,游淼又道“再回中原,你不会思乡么”
李治烽摇摇头。
游淼道“不思乡也好,以后便跟着我罢。”
李治烽从怀中掏出一物,递给游淼,依旧是他的卖身契,游淼说“你救了我一命,要不是你来,我和赵超说不定都得死,以后咱们兄弟相称就行,你不再是奴了。”
游淼不接那物,李治烽又朝他递,说“保护你是我该做的,再多也不嫌多。犬戎人原本就无乡可言,也没有思乡一说。”
游淼嗯了声,抱着李治烽的腰,埋在他怀里,李治烽的帽子很奇特,像个狼头去了一半,两道獠牙般掩着刚毅的俊脸,与曾经的他已判若两人。
游淼蜷在他的怀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双手环着他的腰,李治烽则以有力的手臂搂着他,游淼入睡前最后想的事是李治烽这家伙很不错,二百五十两,简直是买到宝了。
马车行了一天,抵达大梁城,兵士自去寻官府,找到了在大梁城内滞留的京城商队,郝三钱侥幸脱身,商队上下丢了游家少爷,早已乱成一团,然而当时情况混乱,车夫又死了不少,能保命的都逃了,有再多的钱,没命花又有什么用
逃到大梁时,郝三钱方朝官府内塞钱,请人去找寻游淼下落,大梁城,正梁关,延边城三地足有数天车程,消息一来一去,又在路上耽误了不少时候,商人们俱是心急如焚,及至见得游淼归来,众人颇有点讪讪。
游淼却是不甚在意,只是嗨嗨一笑道“回来就好了,别担心,这次给你们添麻烦了。”
商人们都是松了口气,郝三钱不住过来诉苦,说这次丢了多少货,又害少爷经了这么多风波,回去只怕要完蛋,游淼又好言安慰一番,心知商人趋利避害天性使然,也不能全怪他们。
当天车队在大梁休整一日,准备翌日再出发。
大梁虽不及延边塞外贸易繁荣,却也是关东的一处重地,游淼在客栈里狼吞虎咽地吃下半斤手抓羊肉,二两牛肝,一大碗马奶子茶,总算又活过来了,提着串葡萄,翘着二郎腿,边吃边看风景。
李治烽则端着个碗,里面是一大碗羊肉泡馍,蹲在食肆外埋头吃。
商人们纷纷称他是忠仆,大梁是出塞前的最后一战,四面八方的行商都在此地汇集,游淼耳中不时传来各地的事,大部分都在说北方胡族起来了,这几年边疆越来越乱,只怕做不得几年长久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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