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为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顾雪柔
“明日早朝上。”游淼抬眼看唐博,说“唐兄能和我换换么”
唐博似是知道游淼早有此说,随口道“随你。”
游淼点头,政事堂军务之事,几乎是都过他手,他不行的再递交给孙舆,毕竟给事中们都不熟悉行军打仗,只有唐博偶尔能发表点看法。聂丹既已归来,明日早朝上只能让游淼去了。
游淼仔细研究奏折,聂丹的请求是为他增兵一万人,以一万骑兵,五千步兵突袭鞑靼先锋大营。将这一万鞑靼军尽歼在东河。
想也知道明日早朝上会是怎么样,必定是所有大臣一齐围攻聂丹,让他放弃这个异想天开的提议。主动去袭击鞑靼人那还得了还要尽歼简直是疯了,这里歼灭敌军,贺沫帖儿转头就要率军南下,势必会有疯狂的报复行动。
但游淼知道,聂丹有十足的把握,而这个时候,就连孙舆也拿不定主意了。只要能在早朝上阐明利弊,增发援兵,打这么一仗反而是可行的。说不定聂丹与李治锋带兵,还能拿下整个东河区域。
东河一破,流州便全境收复,再进军苏北,已剩下时间问题。
然而打是可以,打完之后的结果,却是谁也难以确定一个把握不好,就势必迎来鞑靼军的大举反扑。
游淼一晚上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梦,翻来覆去,几乎是半睡半醒,一时间梦见李治锋要回犬戎,不跟自己在一起了,一时间又梦见赵超被杀了,到处血流成河的,第二天浑浑噩噩,连自己怎么上朝的都不知道。
这贼老天,天气非同一般的反常,整个皇城闷得跟口大蒸锅似的,游淼单衣全被汗贴在身上,外面又罩着一身给事中的官服,热得汗流浃背。晕头转向,只听聂丹在朝上与众臣吵得涨红了脸,赵超被热得脸色苍白,坐在皇位上不知想何事。
“陛下”聂丹已忍无可忍“此时再不出兵,必将白白错失良机”
“聂将军”朝中御史大夫黄桐出面,与聂丹力争“此刻纵使收复东河,万一鞑靼人再次逼近,你拿什么去守”
聂丹道“东河平原地势平坦,可会战,有本将军与李治锋带兵,两万兵员,据守东河,进可取苏北、徐州等地,退可守天险长江,何须惧之”
“后续如何处理,我们不管。”李治锋淡淡道“我们只管打仗。打完要谈判还是要议和,都是你们的事,否则要文官来做什么”
一语出,文武百官大哗,游淼心中好笑,李治锋极少上朝,每次上朝也都是站在武官末尾之处不吭声。不料今天会说出这等话。
“陛下。”黄桐又上前一步,躬身道“此事绝不可贸然行动,今年自五月起至今,便未曾下过一场雨,若再出兵攻打鞑靼人,果不能速决,旷日持久,将生出变数。”
赵超望向孙舆,孙舆叹了口气,不做声,赵超又看游淼。
聂丹眉头紧蹙,一时间朝堂上无人吭声。
“鞑靼不会反击。”游淼忽然开口道。
孙舆看游淼,有点意外,眯起眼睛,轻轻摇头,游淼知道孙舆是在警告自己,此刻他朝赵超进言,便无异于以整个政事堂的立场表态。游淼心中有数,点了点头。
“何出此言”赵超问游淼,却盯着孙舆,孙舆眯起眼,坐在元老的御赐座椅上,似是闭目入定养神。
游淼也知道孙舆这个态度,算是默许了自己在没有与他沟通的情况下,直接进言,便旁的都不管了,直接朝众臣说“咱们先看看地图。”
内侍取出地图,展开,上面是流州,苏州一带的地图,以及胡族割据的情况。
“五胡之间不合已久。”游淼道“各族势力互相制衡,形成与鞑靼相抗,却又相协的局面。”
没有人说话,都看着游淼。
游淼又道“五月沛县一战,鲜卑部破,胡族兵力遭到重创,其余四支队伍现在想必也明白事实入侵中原容易,但在咱们有准备的情况下,要打过长江,就很难了。”
聂丹插口道“事实胡人也未进过中原,五胡战力实际上不足惧,真正难对付的,是鞑靼人。”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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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淼道“现在氐、匈奴两部占领流州以北及苏州地段,鞑靼人派来先锋部队,大军却迟迟未动,贺沫帖儿驻军此处,各位大人,觉得他在做什么”
游淼问完这句,扫视群臣一眼,发现有的人心里明白,有的人不明白。如御史大夫,翰林院等一众官员,是不明白的。而李治锋、赵超与孙舆,聂丹等,甚至李延,都是心知肚明的,只是都没人说出口。
“在和匈奴人谈判。”李延道。
“正是如此。”游淼道。
“这只是一个猜测。”赵超说“我们情报不足,谁也不知道是否就像聂将军分析的情况。”
游淼道“陛下总要赌上一把的。关乎国运,从来就没有十成的把握,瞻前顾后,只会错失良机。”
赵超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游淼却又不客气地说“若情况真如我们所推测,贺沫帖儿要和匈奴达成新的同盟,利用鲜卑部败亡后,趁此五胡内部的动荡,一统塞外胡族,那么他要做的事情就有很多。”
“假设”游淼又强调道“假设贺沫帖儿正在谈判时,自己的大军在东河受到咱们的突袭而全军覆没,首先,匈奴会怎么想”
“其次贺沫帖儿会如何做”游淼又道。
在场又静了下来,游淼朝孙舆点头,站了回去,游淼知道自己说话根本不用说完,只需留给众人去判断匈奴的反应必定是嘲笑丢盔弃甲的贺沫帖儿,不会再与贺沫帖儿联盟。
而贺沫帖儿将一怒北上,调集军队,攻击江南。
但长江以北是胡人的地盘,贺沫帖儿若想从中原南下大战,就势必要与余下的四大胡族达成同盟。于是这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贺沫帖儿的大军根本就过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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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人在此刻偷袭,将搅乱五胡与鞑靼之间微妙的平衡,这也是聂丹进攻沛县以前,孙舆便设下的一连串布局。
“散朝罢。”赵超似有点烦躁“明日再议。”
聂丹勃然大怒道“陛下不能再拖下去了何以如此优柔寡断”
“散朝”赵超也怒了,喝道。
聂丹脸色阴沉,转身出殿,沉闷而凝滞的空气中,带着他令人压抑的步伐声。
赵超离朝,众臣纷纷下了早朝,天阴沉沉的,闷得游淼心情烦躁,但这阴云预兆着一件事要下雨了。起码大旱不会持续下去。
游淼站在午门外等李治锋,好半晌后李治锋才出来,找到游淼时便问“他为什么不出兵大哥都安排好了。”
游淼嘘了声,一拉李治锋,两人离开午门,游淼和李治锋小声交谈时,突见李延在远处看着他,神情复杂,目光中颇有深意。
“现在出兵太快了。”游淼说“你没看先生也没吭声么正常状况,今天应该是他来启奏,但他没有说,就是不赞成现在打。”
李治锋蹙眉道“为什么”
游淼道“不清楚。”
李治锋眉头深锁,游淼看着他,两人静静对望,游淼忽然笑了起来,跟李治锋有什么好瞒的
“打完这场仗。”游淼如实道“格局就会发生变化。”
李治锋更茫然了,蹙眉不解。
游淼先前不想给李治锋解释得太明白,是怕他对赵超的心机而多想,但如今此事已到台面上,他不得不说。
“你和聂大哥带兵出去。”游淼解释道“打了胜仗,下一步,朝中就必定要求与鞑靼谈判。”
李治锋道“那不是正好”
游淼看着李治锋,说“谈判,就必然要让他们把皇帝、太上皇放回来,二帝只要有一个归来,他就当不了皇帝了,好不容易稳下来的朝廷,又要重新洗牌。”
李治锋看那样子显然是甚窝火。
“你们汉人怎么”李治锋简直是无话可说了。
游淼嘲笑道“你现在不也是汉人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李治锋“”
游淼“你先回去罢哎总算要下雨了,闷得我头晕脑胀,昨天晚上也没睡好。”
李治锋“上马,带你去逛逛。”
离开皇宫,游淼心里说不出的烦躁,被李治锋骑马带着,在城里逛了一圈,游淼抱着李治锋的腰,忽然说“我想家了。”
李治锋问“回家去”
游淼确实很想回山庄,但现在出兵之事悬而未决,在政事堂待了将近两个月,居然也没官假。这样下去怎么得了非得一辈子闷死在这里了。
李治锋道“我去朝你先生说,带你回家住几天。”
游淼蹙眉道“那发兵的事怎么办”
李治锋反问“你看老三样子,像是要发兵的么”
游淼反倒笑了起来,说“那行,走罢,问问先生意思。”
李治锋纵马穿过长巷,回到政事堂内,两人下马进去,游淼进去找孙舆,却发现后院里坐着聂丹。
李治锋眉头一动,蹙眉道“大哥”
聂丹示意不要多说,缓缓点头。
孙舆则坐在另一张摇椅上,闭着眼睛,沉吟不语。
游淼一看就知道,聂丹是来找孙舆的,想取得他的支持。
“太快了。”孙舆道“聂将军。老夫也未曾预料到是此局面。”
“贺沫帖儿的野心比我们事先所想的大,也更心急。”聂丹蹙眉道“这是最合适的时机了。”
游淼到桌前坐下,孙舆睁开双眼,朝游淼说。
“聂将军求助,你,能说服陛下发兵么”
游淼眉头深锁,一时间所有人都盯着他。
游淼叹了口气,要怎么说服这里面牵涉的问题实在太多,他没有回答,孙舆便猜到游淼心事。
聂丹道“不行也无妨,我今日出城,明日与虎威将军兵分两路,按原订计划出兵,夜袭东河县”
孙舆色变道“不可新帝初涉兵政,你怎可擅自出兵”
数人又不吭声了。孙舆想了又想,说“罢了罢了,还是老夫亲自去一趟罢。”
“先生,我去吧。”游淼说。
孙舆笑了笑,目露赞赏之色。
孙舆“你有把握”
游淼本无把握,但他知道,自己这时候无论如何也得上了,硬着头皮也要上,赵超是知道孙舆意思的,是游淼去还是孙舆去,本质上并无区别。
聂丹道“那么我与李治锋便前去准备。”
游淼一怔道“这么快”
聂丹点头,说“走”
李治锋起身,游淼马上道“等等先带我去军营一趟。”
当天夜晚,皇宫仁德殿内点着灯火,赵超看着奏本,御案上摆放着兵符,赵超一声不吭,宫人前来禀报,政事堂给事中游淼求见。
赵超说“告诉他,朕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朕还没想好,让他明天早上再来。”
宫人道“游大人说,若陛下不见,他便在殿外等着。”
赵超一听又头疼起来,说“宣宣宣让他进来罢。”
宫人便躬身退出,少顷游淼进来了,赵超一见游淼,却是一怔。
游淼一身戎装,皮甲加身,进殿时解下长剑,交给侍卫。
赵超蹙眉道“你做什么”
游淼答道“我来求你一件事,让我去为枉死的太学先生,和横死的中原百姓报仇。”
赵超深吸一口气,打量游淼。
外面呼啦啦风声起,新栽的竹子被吹得疯狂摇动,风声此起彼伏,犹如暗夜中凄厉呼号的怨魂。
游淼道“三殿下”
游淼双眼通红,上前一步,看着赵超。
游淼“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赵超疲惫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游淼蹙眉道“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三哥,大哥已尽数准备好,你想安守一隅,还是光复江山”
赵超怒道“可你能确保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游淼道“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让我们出战。兵已备齐,只等你发出兵符,聂大哥与李治锋就会开战一旦错过,我们就或许再没有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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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超定定看着游淼。
“不管发生什么。”赵超喃喃道“你都会站在我这一边”
游淼点头,说“我从前是,现在也是,以后当然也是。”
赵超叹道“拿去罢。”
游淼上前,拿起兵符,赵超笑笑,说“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去罢,等你们的战报。”
游淼如释重负,拿起兵符,转身奔出皇宫,翻身上马快马加鞭,冲进兵部,平奚仍在夜战,一见游淼便道“你先生打过招呼,都备好了。”
游淼取了文令与监军印,平奚问道“谁监军”
“我。”游淼道“晚上就要发兵,我现在去东营了。”
平奚笑道“打胜仗回来。”
游淼道“明日朝上群臣有议,你记得帮我顶住。”
平奚“自然的”
游淼一身皮甲,快马加鞭穿过皇城,抵达东营。李治锋正等在营外,狂风越来越大,兵士连夜出城,游淼一路通关,开城门,扬州驻军一夜间去了七成,赶往沛县,与聂丹的部队汇合。
风越来越大,孙舆站在院中,负手望向夜空。
一名给事中上前道“先生,明日的奏本已整理好了。”
孙舆转身道“明日称病,不上朝。”
那给事中一愕,孙舆回房。
茂县外千里平原,李治锋纵马疾奔,狂风大作,游淼顶着风,朝李治锋喊道“怎么风这么大了”
李治锋喊道“有台风要来了”
游淼这才知道,原来聂丹早就准备好了的,李治锋麾下六千兵马,连夜急行军赶往沛县,一路顶着风往东,凌晨时已是天昏地暗,风雨大作,聂丹率领一万人等在城外,与他们汇合。
所有士兵都换上了近二十斤的精铁战甲,沉重的马蹄声犹如死神一般绕过虎咆河,分散后于四面八方接近鞑靼人主营。
“散列队”聂丹怒吼。
八杆战旗各率两千人散向大地。
苍天晦暗,狂风咆哮,沛县再朝东走,东河平原的近海下游河水水位暴涨,挟着台风之威卷向陆地。游淼不得不佩服聂丹,为将者,天时地利人和,除了他,这百年中无人再能称为战神。
鞑靼人的营帐位于东河以北,北蛮从未见过近海处的台风,当即一片混乱,狂风与暴雨一阵阵地卷来,简直要掀翻整个大地。火把尽数熄灭,风雨中,聂丹与李治锋的两队天启骑兵呈现阴阳两环,无声无息地旋转,包围了鞑靼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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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圆百里一片黑暗,游淼心里砰砰地跳,他甚至听得见鞑靼人的叫喊声于狂风中传来,布制营帐被飓风掀起,卷向天空。鞑靼士兵纷纷出来加固营帐,于海边登陆的飓风速度越来越快,卷向平原。
游淼不由得惊心动魄,小时候虽住江南,却也从未见过如此疯狂的台风,台风在海边登陆后入陆地,穿过山脉便会减弱。然而鞑靼人驻营此处,却是正当封口,有狂风之助,己方刹那间士气大振。
聂丹吼道“杀”
那声音顷刻间淹没在风里,天启战马与人都穿上了铁甲,上万人从四面八方现身,冲向鞑靼大营,鞑靼人的营地布防已被狂风吹得一片混乱,拒马的木刺在平原上翻滚,而狂风所淹没的马蹄声,令大地阵阵震荡。
“杀”李治锋喝道。
铁甲骑一冲,鞑靼营地登时大溃,狂风中分不清东南西北,鞑兵纷纷上马,却在飓风里被吹得无法迎敌,聂丹训练多时的战阵就等着这一刻,冲散了营地后与李治锋汇合,双方交汇杀过。
鞑靼全军大败,营布飞向天空,游淼驻马虎咆河高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一时间震撼得说不出半句话来。
那仿佛是一个席卷整个神州的祭礼,犹如远古传说中的天罚,天启军战铠加身,仿若神兵降世,顷刻间就将鞑靼兵杀得溃不成军。铁骑碾压之处,到处都是爆开的鲜血,染血的碎布在黑暗的群山中,于天际降下的神怒里旋转着冲向天际。
茂县狂风暴雨大作,风雨如晦,赵超在廊前负手而立,一夜未眠。
黎明时分,一名宫人低声提醒道“陛下,该早朝了。”
赵超点头。
游淼的眼中映出尸骸遍地的东河,鞑靼逃兵散入山岭,李治锋所率骑兵回到己方据点,过一个便卸下一身铁甲,紧接着沿着东河冲向上游,追杀鞑靼逃兵。
“我们赢了”有兵士大吼道。
“鞑子滚出中原”又有人怒吼道。
积压了许久的怒气与血仇,终于在这一刻尽数宣来,天启军毫不留情地斩杀鞑靼逃兵,声音一传十十传百,在飓风中扩散开去,山呼海啸,震撼着整个大地。
“还早”游淼喃喃道“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开始,快,回茂城去”
游淼回到茂城时已是过午,天空仍然灰蒙蒙的,东河的信报接二连三进城来,流水般送上军报,一进茂城便有士兵拦住。
“征北军监军”游淼大声道。
“游大人”那人却是兵部侍郎,大声道“平尚书请游大人入朝”
早朝还未散游淼本想回政事堂先朝孙舆禀告,却被平奚的手下先一步截住,便只得催马前往皇宫太和殿。
朝上此刻已经吵翻了天,孙舆不上朝,众文官吵得快要打起来,监察御史更是怒指平奚等人轻率行军,必将招致大祸。
赵超嘴角带着冷笑坐在皇位上,御史骂归骂,却是不敢去惹赵超的,只得指桑骂槐地斥责平奚。
“平大人”御史道“没有陛下的兵符,你擅自调兵出城扬州城内兵力唯剩不足三千,一旦出了事,谁来负责”
一群大臣嚷嚷着要治平奚的罪,游淼则快马加鞭先到午门,再进大殿,快步奔上。
“报”游淼朗声道,众人还未回过神,只见游淼武官装束,一阵风冲进殿内,朝太和殿上单膝一跪。
“我军大捷征北将军与虎威将军联手,于东河北岸尽歼鞑靼军,鞑靼兵马全军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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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上落针可闻。
赵超等了一早上,等的就是这一句,冷笑道“退朝。”说毕起身离开,群臣尽数无语,平奚抹了把汗,扶着柱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一场风波就此结束,当天风势渐小,却仍携着骤雨,一阵一阵的,游淼回来后倚在廊前,半睡半醒地看天,等候李治锋归来。
当天黄昏,一名兵士前来报信,说是李治锋已收兵回守扬州,夜半才能抵达,让游淼不须担心,聂丹则乘胜追击,收复流北,苏南以东的四百里地。这是天启自南逃以来所获得的最大胜绩,当夜全城张灯结彩,迎接扬州兵防归来。
翌日,台风离去,政务堂的文简堆成了山,苏南收复,六部同时送上奏报,统计百姓人数,而台风一来,沿海则忙着申报灾情,游淼坐下时,简直要哭了。
“还不是你自己惹出来的”孙舆难得地会和游淼开玩笑,游淼哭笑不得,答道“先生,这可是你惹出来的,不是我”
“胡扯。”孙舆吹胡子瞪眼,像极了老顽童一般“先生一连病了这些天哪还有空去打仗”
“好好好。”游淼难得地也没个正形一回,哄小孩般朝孙舆道“都是学生惹出来的”
孙舆捋须莞尔道“知道就好,这些天里,你便自己收拾罢。”
游淼当即傻眼了。
孙舆还当真不管了,拂袖而去,游淼无语至极,从赵超归来,五月沛县之战,登基为帝,再派聂丹与李治锋出征,收复流州全境,一着接着一着,孙舆当真是做得滴水不漏。
然而游淼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成了孙舆手中至关重要的一步棋。朝中大臣最惊慌的莫过于害怕鞑靼人打回来,然而局势就如孙舆所料,鞑靼兵败逃后,匈奴军与氐人从东西两地合围,与鞑靼军各占一地,谁也不开战。什么都没有发生。
游淼知道此刻的贺沫帖儿一定恨得他们牙痒,但迫于形势无法再战,然而这笔账,贺沫帖儿心里必定记得。那是鞑靼人的天性,当初他们逃出了大安城,贺沫帖儿不惜动用亲卫队直追千里也要把他们抓回来。
那么下一步是什么派人与鞑靼谈判,接回二帝
游淼相信孙舆一定有自己的安排,但他仍不得不忧心赵超,若有一天,孙舆与赵超站在两个不同的阵营,自己该如何站队
孙舆自打第一次问过游淼,便再不提这事,游淼也只得按下不提。而东河一战大捷后,李治锋霎时成为了家喻户晓的英雄,扬州百姓更将他冠以“铁甲狼”之名。将东河战役的过程描述得绘声绘色,扬州,苏州,茂县,茶馆内,酒肆中,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李治锋。
“你可是出名了。”游淼笑着说。
李治锋却是微蹙着眉头,答道“我不明白。”
“什么”游淼抬头看他。
秋天来到,傍晚时分,火烧云满布天际,游淼与李治锋并肩坐在扬州河边,河里水位已低了不少,有的地方甚至现出泥淖。游淼看着李治锋,只觉他成熟了不少。
五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游淼才十五岁,那时的李治锋一身落魄,虽瘦削凶狠,却依稀带着点傲气。而如今与游淼在一起时,李治锋却也成长了许多。他完成了从一头雏狼到成狼的转变,面容带着少许征战得来的坚毅之气,让人觉得说不出的可靠。
游淼静静注视着他,看他的那种目光,李治锋说“怎么”
游淼说“你也和从前不一样了。”
李治锋没有回答,只是一手搂着游淼,在他的脸上亲了亲,游淼明白了他的眼神,同样的眼神,他还在聂丹眼中看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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