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阑珊: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瞬间倾城
人越围越多,人贩子见状也觉得心虚,一把捂住她的嘴“小兔崽子,你现在在老子手里,老子就是你阿玛”
被捂住嘴的小女孩喊不出声,只是呜呜的扭动身子,很快就要被人贩子拿麻绳捆上。两人身边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哎,到底是不是你家亲闺女还是买来拐来的”
人贩子被问得不耐烦了,便伸手推搡众人“看什么看,没看见过卖人啊“
人贩子手一松,小女孩又得了空隙,高声叫喊“我是旗人你不能卖,我阿玛是新任内阁学士佟佳鸿仕,你不能卖我”
面目猥琐的人贩子听见小女孩胡言乱语不住奸笑,扬手一个耳光将她扇倒在地“你阿玛是内阁大学士老子还他妈的宰相包大人呢滚一边去,不然老子现在就打死你”
被他的威胁震慑住的佟佳毓婉先是畏缩的躲了躲身子,但她乌黑的大眼睛一直在转,她四周打量一圈,突然,起身咬住人贩子的手,再次从圈子里跑出去“救命,救命”
还没等冲到人群外,面前穿着一身红褂裙的老鸨一把将她抓住,拎着衣领提到面前,掐着她的下巴左右仔细打量,嘴里的金牙阴森森闪着光芒“这小姑娘倒是细皮嫩肉眉目清秀的,看起来跟那些乡下丫头不一样,这个怎么卖”
人贩子闻声立即凑上来,三角眼上下打量了老鸨一番,见她袖口里揣着厚厚的银票,当即谄媚的把小女孩往前送“您看看,这孩子模样好,您买回去当个清倌儿肯定能赚大钱。”
抓着女孩子的老鸨子又掀开她的破烂衣服看了看皮肤“这孩子看着不像是普通人家粗养的,你这孩子从哪里拐来的”
人贩子怕惹麻烦并不说实情,只是硬了脖子倔强道“什么拐来的,这就是我女儿。”
老鸨子大口啐他“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这癞蛤蟆模样还能生出这样细嫩的女儿憋你十年也生不出来这女孩子原来的衣服呢,赶紧给我看看
被人揭底的人贩子有些悻悻,翻了翻,将女孩子原来的衣服丢出来“我可不知道她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反正你给点钱,想带哪去就带哪去。”
老鸨抓过衣服,仔细打量手中做工考究的衣裳,若有所思“这可是缂丝金绣呢,正八经的贡品,好料子,好针线,这”这样的姑娘家,若非是达官就是显贵,若真将她收到楼里,没准还会惹来麻烦。
老鸨子还在沉吟,浑身是伤的周霆琛陡然从人群里挤出来,一把抱住女孩子大哭“妹妹,妹妹,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连日来饱受惊吓的小毓婉已经不敢轻易说话了,乌黑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眼前哭得提泪横流的周霆琛。她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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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挣扎,周霆琛当下死死按住她的胳膊不放。
他趁众人不注意悄悄在她耳边说“是你阿玛让我来接你,乖乖听话,先别哭。”戒备心很强的佟佳毓婉起初并不相信他的话,可是见他身上伤痕累累,又紧紧抱住自己的模样,似乎不像坏人,她先是听话的点头,立即乖巧的趴在周霆琛身上,一双黑溜溜大眼睛却片刻不停的打量周霆琛的一举一动。
周霆琛抱着佟佳毓婉站起来,受伤的手指着人贩子的鼻梁,眼睛几乎能冒出火来“这是我妹妹,你胆敢拐卖女童,你跟我去衙门说个清楚”
人贩子见女孩子家人当真找上门了,命也不要的拼命躲闪,他将周霆琛抓住自己衣领的手用力挡开“我不知道你说什么,什么衙门什么拐卖这是我女儿”
周霆琛抱着佟佳毓婉和人贩子扭打在一起在一起,佟佳毓婉靠在周霆琛身上不敢吱声,后背挨了人贩子几拳小嘴紧紧抿着也不吭声。周霆琛见她如此更是心疼,用胳膊护住佟佳毓婉的身子,随那个人贩子打在自己身上。
乱做一团时老鸨在他们背后冷冷的说“你妹妹穷鬼,你看看她穿的缂丝刺绣,再看看你身上洗不干净的黑泥,你们俩怎么可能是兄妹,分明你是冒充的”
一句话说得在场人愣住,被揭穿的周霆琛吓得停住脚步,人还没反应过来,人贩子立即扑上来将他按倒在地“好你个小兔崽子,敢骗你爷爷我”
身型未成的周霆琛被人贩子一拳揍在脸颊,鼻子蹿出血来,双臂使不上力气,毓婉立即摔倒在地,她见周霆琛满脸是血倒在地上,吃力的爬过去抱紧他大哭“他是我哥哥,真的是我哥哥。”
人贩子见状冷笑,反手又扇了周霆琛一个耳光“你哥哥那好,那就问问你哥哥,舍得拿什么来换你这个妹妹”
此刻周霆琛囊中羞涩根本拿不出东西交换,他甚至想来冒领佟佳毓婉也是因为有大笔的赎金可以交给娘过生活,一时间被乍问到赎佟佳毓婉的条件,他不知该怎么办是好。
人贩子似笑非笑用脚踩住他的手指,从腰间掏出防身用的匕首,匕首尖指着佟佳毓婉问“没钱赎你妹妹那你就用手指来换”
手指传来的剧痛逼得周霆琛咬紧牙关,坚毅的脸庞蓦然高高抬起,双眼射出冰冷凶狠的目光,吓住人贩子没敢再说下去。佟佳毓婉定定望着满脸是血的大哥哥,他的目光扫过她,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他用另一只手摸佟佳毓婉的双眼,佟佳毓婉眼前被黑暗笼罩,忽听得他柔声说“乖,不要睁开眼睛。”
毓婉心中似乎已明白什么,她想哭想闹,但身子微微颤动不敢出声。他和她靠在一起,还有浓重的血腥味道,她察觉他的手从自己眼睑下拿去,她扇形的睫毛颤动一轮鸦色,却听话得没有睁开。
周霆琛挣扎开双臂,用双膝支撑起身体,一把从人贩子手上抢过匕首,按在自己小拇指上如果我用手指换我妹妹,你放不放“
毓婉稚嫩的身子抖了一下,心砰砰乱跳。
人贩子原本只想吓吓傻小子,根本不信他敢自切手指,哈哈冷笑“放,只要你敢切,我就放。小子,还怕你还没长拿自己手指头开刀的胆子呢妈的,敢搅黄老子的买卖,老子一会儿找人废了你两条腿”
此事已被僵持住,周霆琛知道,若自己此时不肯下手,不仅佟家的赎金要不到,也许人贩子还会喊来同伙把他打死,娘还在家里等爹拿钱回去,不知道她这两天到底吃没吃东西,他必须快点拿到钱才行周霆琛忧心如焚闭上眼。
狠狠心,手起刀落。
周围围观的人多半想这少年不会拿自己的手指开玩笑,起先开津津有味看着,银光闪过时所有人啊呀一声齐刷刷闭眼,再不忍再看。
佟佳毓婉闭紧眼睛没有看见眼前残忍的一幕,她只是张开嘴喊不出声响,仿佛呼吸被人扼住了,说不出话来。
人贩子被眼前一幕唬得惊恐万分,他颤抖着手指指着紧紧咬住嘴唇没有发出声响的周霆琛“你,你小子疯了”旋即回过神来,招呼大家“各位可都看到了,是他自己切的,与我毫无关系”
周霆琛不理会人贩子的话,强忍住切断手指疼痛,满额头是汗的他惨白脸色,用没有受伤的手抓过佟佳毓婉的衣服缠住自己缺了半根小指的手掌,硬邦邦站起身将小毓婉搂在自己怀中,毓婉扑在他的怀中,眼睛还在不住的瞄向他的手。
周霆琛吃力的抱着毓婉向前走,人贩子想要栏,却又被他横过来的凌厉目光震慑了,一个连命都不要的人,他根本惹不起。围观的人目瞪口呆的目送周霆琛抱着佟佳毓婉离去,再低头看着还有鲜血的地面,仿佛不敢相信眼前骤然发生的一切。
人贩子看看自己防身用的匕首,又看看地上的血,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妈的,这小子真是想媳妇想疯了,到老子头上抢女人”
人群听到这句话,似乎终于将方才的震惊找到一个宣泄,一并笑了出来,有人似乎连眼泪都笑了出来。大约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让人信服,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居然有胆量切指救人,居然能面无惧色在众人面前离开。
周霆琛走出不远就觉得断指钻心疼痛,整个人弯下腰,强咬住下唇撑在那儿不能动,佟佳毓婉拉着他的手臂要吹吹“疼不疼,毓婉给你吹吹就好了。”
周霆琛心中还记挂家中苦苦等待的娘,他继续抱起佟佳毓婉,故意笑给她看,脚底下悄然加快速度“不疼,你告诉哥哥,你们家在哪里”
佟佳毓婉眨眨眼,指了指东北方向“乔敦路,佟苑。”
作者有话要说 楠竹少年时
、故国家梦 下
佟佳毓婉已经失踪几日日,日夜坐卧不宁的佟佳鸿仕正焦急的在书房来回踱步。那拉氏则在一旁低低抽泣,他不耐的皱眉,此时责问那拉氏已是无事于补,他唯能一个劲的叹息摇头
素兮进门,见老爷和太太脸色难看,战战兢兢禀告“老爷,太太该用饭了。”
那拉氏伤心的抹了一把眼泪,长叹声“也不知道毓婉这些天在外面吃饭了没有,我还怎么能吃得下不吃了。”
素兮见状立即善解人意的为那拉氏轻轻抚背“大小姐命好,早年间不是还有术士说大小姐命贵人尊吗,定会遇难呈祥逢凶化吉的。”
话音未落,佟福喜出望外的跑进来“恭喜老爷,恭喜太太,大小姐找到了。”
佟佳鸿仕和那拉氏听得喜讯一起抬头,彼此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问道“在哪里”
佟福眉开眼笑的回答“就在门外,是被人送回来的。”不等佟福说完,佟佳鸿仕立即疾步跨出房门,那拉氏也赶紧收拾一下衣装随着出去。
门口周霆琛放下怀中抱着的佟佳毓婉,傻傻伫立在佟家老宅面前。他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宅子。申城常有许多洋人留下的小庭院,但多数是没有园林的,孤零零一座小堡矗在院子里,四周再用白色铁皮的栏杆围起来,并不见得让人惊艳。
反是佟苑前后以欧式门廊围绕任春意漫出墙外,花枝摇曳空中散了诱惑的香气。内里两层院落,后院是高高洋楼,前院是中式书房,结合一起并不觉得突兀,别有一番味道在其中。
周霆琛尴尬的蹭了蹭布鞋底的粗泥块,不敢再往前踏上一步,佟佳毓婉拽拽他的衣襟,指指佟家宅子“这就是我家。”霆琛木然的点点头,由衷感叹“确实漂亮,恐怕我这辈子也住不上这样房子。”
就在此时,佟苑大门哐当由内打开,佟佳鸿仕和那拉氏两人冲出来,身后更是带着众多仆人。周霆琛被眼前盛大仗势吓得一愣,他甚至以为是佟家设计了圈套引绑匪上钩,再生擒绑匪。他立即拔腿就逃,可一想到佟佳鸿仕许诺过的赎金,原本迈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尴尬的又在地面蹭了蹭。
“毓婉,快给额涅看看,你去哪了,额涅都要急死了。”说罢,那拉氏想起毓婉这些日子所受痛苦,又要哭起来,素兮连忙将帕子递过去,那拉氏擦了擦眼角抽泣了几声才止住心中难过。
佟佳毓婉被额涅抱着,朝周霆琛呲牙一笑“这是我额涅。”
周霆琛安稳下心向那拉氏行礼一笑“佟夫人好。”
那拉氏惯是不见外人的,见他若此,只是敷衍的颌首,抱起毓婉准备回佟苑,毓婉把住门边执拗着不肯进门,她拉着那拉氏的手指给额涅看“不去,婉儿不去。”
佟佳鸿仕走上前,上下打量一下眼前的少年,见周霆琛浑身上下伤痕累累,破烂的衣服几乎辨不出原本颜色,略有些破旧的鞋子四周绽开了缝,鞋帮上还沾了许多黄泥块不曾蹭去,他喟然一笑“这位小英雄,你能救出爱女送她归来,鸿仕定当按规矩酬谢。”
周霆琛木讷而又飞快的点了下头,也不解释,也不道谢。他遥遥偷瞥了一眼小毓婉,朝她咧了咧嘴,毓婉见他笑了,也报以欢快微笑。见周霆琛如此不懂礼节,知这个乡野小子碰了大运救下女儿并无什么惊人能耐,佟佳鸿仕又恢复平日里人前高傲的神情,转身吩咐佟福拿来银票,一只手轻飘飘交给周霆琛“这是一百两银票,你可以拿去置办几亩薄田,再买个宅子。”
周霆琛见到银票便忘记手上的伤,带着血淋淋的衣服去接佟佳鸿仕手中接银票,动作牵动手指伤口立即疼痛难忍,狠狠吸了口冷气。
佟佳毓婉见状挣脱额娘的怀抱,把周霆琛挡在身后,“哥哥对婉儿很好,阿玛不要罚他。”
佟佳鸿仕挑挑眉毛,神色狐疑“毓婉,阿玛何时罚他了是他自己想要银票。”周霆琛面容顿时涨红,连忙换一只手去接银票:“是,是我想要银票,谢佟老爷。”
察觉不不对劲的佟佳鸿仕一把掀开周霆琛遮挡伤口的衣服,赫然看见手上血肉模糊的伤口,不禁倒吸凉气“怎么会伤得这么严重,不如让大夫过来给你瞧瞧吧”
周霆琛抬头看了看天色心中忧虑,不知爹有没有回家,还是被那些赌场的打手伤了更不知那些借贷的人是不是又为难了娘,他深深瞥了眼那张银票,表情略有些焦急。“不用了,多谢佟老爷,我拿了银票立即就走。”
佟佳鸿仕倒因伤势对眼前的少年另眼相看,凭借他瘦弱的身体能挺住这般钻心剧痛实属不易,他沉吟“只怕你那伤”
周霆琛连连摇头摆手“不碍事,谢谢佟老爷。”他必须尽快拿钱回去解掉娘的危急。
佟佳鸿仕想想,还是把银票递给他“还没问你叫什么家住何处”
周霆琛极其宝贝的将银票,看过上面的面额立即露出笑容,叠了叠放在贴心口的位置,仿佛手指的疼痛也减少了许多“我叫周霆琛。”
佟佳鸿仕颌首,捋了捋下颌的胡须“哦,好名字。”
佟佳毓婉想想,又把自己偷偷在腰间藏了很久的手帕摘下递给周霆琛“哥哥,你拿着这个包伤口吧。”
周霆琛看着眼前的粉色手帕摇了摇头,扫了一眼佟佳鸿仕蔑视的神态,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必了,多谢佟小姐。”
佟佳毓婉有些不高兴,硬将手帕塞到他的怀中“我让你包你就包嘛”平日里毓婉的脾气虽然还算柔顺,但也是那拉氏娇生惯养宠爱着,被人当众拒绝好意,小孩子自然有些任性。
周霆琛又看了看佟佳鸿仕背后随行的那些仆人,更加低声回答“我不配用这个,小姐自己留着吧。我救小姐是为了钱,小姐没必要对我这么好。”
周霆琛说罢,转身离开。原本搭在他臂弯里的手帕在夕阳下飘飘扬扬落下,一方真丝笼边玉兰手帕正落在佟佳毓婉面前。
佟佳毓婉气得扭了身子“你一辈子没见到银票么穷死你算了”
周霆琛清瘦的背影定住脚步,他昂起身子,没有回头,思量片刻最终还是抬腿匆匆离去。
佟佳鸿仕对毓婉出言不逊心存不满,他点女儿脑门教训道“阿玛素日是怎么教你的,你怎么能对恩人口出恶言这样猖狂行径早晚要败坏佟佳氏的名声。”
那拉氏溺爱女儿,将毓婉拉起身子,搂在怀里“谁让那人不识好歹的,婉儿也只是想帮他包扎伤口,如何算得猖狂”
佟佳鸿仕怒气大发“那也轮不到她一个小孩子口出恶言”话尾被那拉氏立即截止“行了,老爷,毓婉好不容易回来的,怕是在外面都吓坏了。婉儿,跟额涅走,额涅让厨房给你蒸点栗子桂花糕吃,这些天在外面吃苦头了吧”
佟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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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婉被额涅硬生生拉走,她留恋不舍的望着周霆琛萧索的背影,频频回头张望。
佟佳鸿仕见那拉氏又不许自己教训毓婉,重重叹息拂袖“慈母多败儿,看来日她祸害了全家如何是好”
那拉氏头也不回直接说道“且不必老爷着急,实在不行,那拉氏还有我娘家兄弟呢。”
佟佳鸿仕似乎被堵住了嘴,恨恨的也扭头去了书房。
唯独佟佳毓婉望着夕阳西下的方向,在巷子尽头,似乎看见那个清瘦的少年回过头来,往她方向静静的凝望了片刻,随即转身离去了。
采访手记
我第一次在病房里采访百岁老人佟毓婉时,她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医用管子,脸上还挂着呼吸机,伴随呼啦呼啦的机器运转声,我听见她极其艰难的回忆那些过往。
佟家老宅的见证人终于被找到,却已濒死。从她苍老的眉眼间,隐约能看出当年的容貌,却与我手中收集到的资料很难关联。
清末皇裔,上海名媛,闯关东的开荒人,似乎她每走一步都是命运跌宕起伏的改变。
佟老太太说,从那一刻,她深深的记住了他,记住了他的背影,也记住了,他救她的理由,似乎她们的缘起是从这里开始,可我却觉得,也许,这段算不上缘的缘分也造就了她此生的流离失所,因为,她注定要用百年时光来回忆那个只属于她的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不留言打分不人道
不是不能人道是不人道
、绮梦繁华 上
1919年上海 周公馆
“周家这个老混蛋到底有多少钱,妈的,整日声色犬马办舞会,简直就是小人乍富,只懂得孔雀开屏炫耀不知道什么是羞耻。”
“周老头起于黑道,底子并不干净,他又是个混不吝,衣着光鲜家资丰厚却毫不避讳自己当初落魄时修来的匪气,还妄图与杜家、黎家攀上关系,纵观整个十里洋场的商界,唯他家出身最为微妙,恐怕也是其他几家最不愿与之齐头并进的人咯。”
“他的家业也都是周大少爷一手赚来的。当年没周家少爷帮他收拾帮派,没准现在还在赌场求爷爷告奶奶四处躲债过日子呢。”
“听说,那时候为了躲债,把娘们的钱都拿出来赌。”
“后来呢,没看见过周家有太太出现”
“早被气死了,所以周大少爷一年也不回来几次呢,八成还恨着周老头呢”
“嘘,别说了,人来了。”
几名富商打扮的宾客见大家簇拥着今日东道主走过来各自作鸟兽散,周鸣昌手挽着高挑的青萍沿织锦长毯走入人群,端起高脚杯与熟友生客们碰撞嬉笑。两人走到大厅中央舞池,金碧辉煌的水晶灯照耀在周鸣昌的脸上,丝毫看不出当年落魄时的模样,如今的他已是上海滩响当当的企业家,表面上专做码头进出货品的生意,暗地里也兼职鸦片买卖,与洋人做了好搭档。
此刻,周家别院华灯美景,宾客络绎不绝,上至达官政要,下至商家友人,约有七八十人都在围绕他举杯共饮。周鸣昌虽然名声有瑕,却耐不住总有人需求其放条生路不惜昧心恭维,先前一干厌恶嘴脸因见了他霸气的神态也自然而然变得谄媚软弱许多,满腹的非议也只能顺着嘴嚼了吞下去。
“你们说,今天她漂亮不漂亮”周鸣昌将身穿裹身真丝红旗袍的青萍拉过来,在众人面前风情的转上一圈,众人对周鸣昌的举动颇感诧异面面相觑,岂会有人喜欢让其他男人来评价自己外房颜色如何只是此事放在粗鄙的周鸣昌身上简直再正常不过,其他人自然恭敬笑着追捧“青萍小姐的容貌自然是天上有,人间无的。”
周鸣昌放声朗笑,将青萍紧紧搂在怀里“我就爱她这副没骨头的媚样子。”
青萍羞涩的躲了两躲,继而投在周鸣昌怀中“老爷不许再说了,再说,青萍可是要生气了。”
见她如此羞媚,周鸣昌更是心花怒放,拉着她咂嘴“看看,看看,真他妈的酥到骨头里,也不枉费老子用了两万块大洋跟梅太太买过来,真值了。”
一句话,众人心中顿时嗤笑,面上并不说什么,心中也大约知晓了青萍出身。那梅太太本是上海滩为有钱人豢养金丝雀的风月老手,专门喜欢四处寻了漂亮的女孩子jj成贵妇模样送到军政要人,门阀世家之中,因此人脉四通八达而名噪一时,常听人说,任意一家显要身边若无梅太太jj出的金丝雀,便是身份也要跌上几分。
此话固然有些夸张,但也可知青萍能从梅太太手中转送周鸣昌,必是有极大不为人知的床上本事。众人心中溢满遐思,嘴上还做正人君子模样“周老爷果然是好眼光,青萍小姐绝对是万花魁首了。”
话语未落,佟鸿仕与夫人一同前来,佣人看过名帖立即为两人带路,周鸣昌回头,见来人神色,立即向左右围观的人哈哈一笑“哎呦,咱们的皇亲国戚来了,赶紧麻利点儿跟我去觐见。”
说罢周鸣昌率先迎上,还故作满清行礼的姿态半蹲下“佟大人吉祥”
一句话完毕,众人哈哈大笑,目光里皆是嘲讽。
佟鸿仕对周鸣昌的出身向来鄙夷,今日来此也是有事需求,见状他勉强露了露笑容“周兄说笑了,佟某愧不敢当。”
周鸣昌直起腰挽了挽袖子一摆手,“佟兄何时变得如此客气了对了,不是说令嫒也跟着回上海了,怎么不见人呢”
那氏在后面冷冷回答“毓婉不适这样的场合,已经先行回佟苑休息去了。“
周鸣昌一皱眉,咂咂嘴“我还想见见令嫒呢,说起令嫒,和犬子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当年他们俩那出郎有情妾有意的戏,谁能想到呢”
一句暧昧露骨的话,惹得那氏脸色苍白,毓婉闺阁名誉就悬在周鸣昌嘴唇之间。今日所来之人都是上海滩有名的显贵,若被周鸣昌如此落实,怕是毓婉坐在家中,与人私通的放荡罪名传遍十里洋场了。见周围人皆强压着笑容,那氏更是心中焦急,周鸣昌意图甚是明显,今日他与佟家必须拴绑在一起,取他最缺少的家族根基。
按耐不住的那氏立即愤愤道“周老爷果然是贵人忘事,当日若非令公子搭救,小女自然无法生还,只是那年毓婉不过八岁,说不得其他。我家老爷已经以银票酬谢令公子义举了。”
此话噎住周鸣昌惹人遐思的言语,其他人立即顿悟内里缘由,窃窃发笑。能以银票酬谢之,必然是周鸣昌最为落魄时,那氏分明点示周鸣昌最好守些规矩,否则闹将起来,谁都难免丢脸。
周鸣昌脸色铁青,脸颊肌肉抽动几下才又咧开嘴笑“佟夫人,就算当年他们年少无知,今天也都长大了些,不如,咱们顺水推舟做亲家如何”
佟鸿仕对此事有些百般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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