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银之歌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罗森
仁光帝负手在后,抬头看天,当旁边的陆云耕是个空气人一样,自顾自地踱步走路,心不在焉。
陆云耕也不生气,自己既是弟子的身分,师父的态度不管多高,都是正常的,轮不到自己质疑。原本自己也不用焦急,不过想想仁光帝特别把自己找来这里说话,必是有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任务,这里附近人多,早晚会被人发现,哪容得他这么慢慢磨蹭?所以忍不住开口催了一声。
“陛下,您……”
这一声仍未把仁光帝唤回神,但陆云耕注意到,在月色之下,仁光帝的脸色、口唇,都显得苍白,连场激战消耗不少,即使是这一位天纵之才也吃不消,那些重伤累积,仁光帝不养上个把月时间,是绝对好不了了,这段时间内若再碰上高手行刺,那可危险得很……
除此之外,这位皇帝总是蛮干、硬干,虽然那些不可思议的难关总被他克服,但代价也不小,战斗中他拚着伤势加剧,多次强行运招,把单纯的伤势弄得复杂,更别说后头还逆转心血,引血流回冲心脉,释放天子龙气,与颜龙涛澜同气共脉,筑基传功,这种高难度的技术,稍有差错,就会让两个人一起送命,即使成功,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而这些代价……自然是由仁光帝独力承受。
连续的虚耗加上受伤,累积影响,东方恋雪曾经大胆估计,仁光帝此刻的力量,恐怕只剩下三成不到了。
陆云耕忽然有些担心,仁光帝这个皇帝向来都是坐在火山口上,想要刺杀他的人不知凡几,过往都是靠绝世武功强行镇压,这才稳坐皇位,如今他力量大减,如何压下各方反对势力?
本来华尔森林这边事一了,回帝都稍微休息后,就要立刻动身前往北地,容不下片刻耽搁,但此刻陆云耕却想停留一段时间,不是因为贪生怕死、怯战,而是想要护卫自己的君王,直到他安全无虞,这才放心离开,否则己方众人在前线拼死拼活,他在后方掉,一切努力岂非白费?
只是,这个提议话到嘴边,陆云耕却不敢说出口,因为以仁光帝要强好胜的个性,恐怕死都不会接受自己的好意,想要留下护卫他,这种形同质疑他能力的提案,他怎么可能会答应?所以,陆云耕只得收起善意,不敢多提,轻咳两声,示意时间已差不多了。
这番提示果然发挥作用,仁光帝稍稍又愣了一下,终于转过头来,开口说话:“笨蛋徒弟,你的天武神功,练得怎么样了?森林中的奇遇,你对地字部似乎有了新的理解,修为更上一层楼了……”
“这个……只能说一般吧,虽然有点小收获,但领悟的东西,离开幻境后都无法付诸实用,仅是勉强找出一个方向而已,更不能与陛下您相比。”
说得谦虚,陆云耕却颇感一丝自得,就算无法立即使用,只要能够指引出方向,就已经是莫大的助益了,这世上不晓得有多少人,拿着绝世武功的秘笈,苦练了一辈子,才知道自己中途走上岔道,几十年的辛苦全部白忙一场,自己能在起点处就直接看到正确方向,节省了走弯路、错路的时间,已经是莫大的机运,至于和仁光帝这种逆天的天才相比……这种事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去想。
然而,这个回答并不能使仁光帝满意,他听了反而怒骂一句,“废话!就凭你这家伙,如何能与朕相比?想比较,等你练齐了天武神功十四部再来吧,朕只是问你,皇字部你练得如何了?”
“这……当然是毫无进展。”
一提起天武神功的皇字部,陆云耕只能苦笑,自己虽透过仁光帝的传授,侥幸发出天皇心剑,但也就只成功那一次,后头私底下练习,几十次都成功不了一回,而透过东方恋雪的解释,他更明白这套武技有很大的限制,如果不是特殊命格、特殊血缘,再怎么苦练也无用,尽管也能使用一点皮毛,但要说真正的实战效果……那就是啥都没有。
照眼前的情形看来,能将皇字部修练有成的人,要嘛就是出身皇室,有皇室血统;要嘛就是仁光帝、颜龙涛澜这样的天眷之人,有真龙之气蕴体,修练起来事半功倍,至于普通人……还是别把时间浪费在这上头比较好。
“干什么支支吾吾的?这有什么问题吗?”
“陛下,您也知道,皇字部不是给普通人练的,而我……只是凡夫俗子。”
“靠,你不就是想说,这套武功是给皇帝练的,你不是皇帝,所以练不成吗?有话也不一次说清楚,这么迂回绕弯,你想闷死人啊?”
陆云耕哭笑不得,和仁光帝说话确实压力很大,如果能与他互呛的话,说话气氛可能还会好一点,无奈自己也没有那种兴趣,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东方恋雪与仁光帝倒像是一对兄弟,思维、讲话的口气都像,听这两个人对话,还会生出一种“你们有够贱”的喜感,不过当自己也被牵扯入其中,那就难受得很了。
“陛下……您特别带我来,是不是……”
“当然是有事要找你做了,不然半夜三更,拉你出来难道是为了真情告白吗?朕虽然是皇帝,但没有断袖之癖的。”
“我也没有……”陆云耕的苦笑,却被仁光帝一下打断,“那可难说得很,你放着这么国色天香的未婚妻不去吃,居然傻了脑子去练什么童子金身……”
“陛下,我听颜龙提督说,那本童子金身的秘笈,是您特意嘱咐放在里头的。”
“是啊,是朕让放的,那又怎样呢?朕放了秘笈,可是朕没有让你去练啊,坦白说一句,当初放那本秘笈,你练得怎样还在其次,你练不练才是重点,朕一直觉得,什么童子金身?最大成绩就是练到八十岁,还是死一个,练它的人多半性向有问题,结果枉费你一表人才,居然偏偏就练了,要不是东方在朕面前赌咒发誓,力证你的清白,朕真怀疑你是不是搞基的,还和老胡是一对……真他妈的恶心。”
仁光帝一废话起来就滔滔不绝,如果这人不是自己的师父兼老板,陆云耕真想一拳直接轰在他面门上,现在却只有苦笑的份,耐着性子,道:“陛下,无论你想做什么,剩下的时间都不多了……”
“废话,时间多不多,朕自己不会看吗?要你多事?你这人就是无趣……”
一段话又说上半分钟,仁光帝才终于停下来,挥了挥手,道:“不多扯了,就一句话吧,朕问你,你想不想练成皇字部的武功?”
“这……”
陆云耕第一反应,就是想说“这哪可能”,但很快便明白过来,仁光帝不会无故开口,既然说了话,后头定然有他的打算,而自己对这些“高人”颇有理解,只要能表现出自己的决心就够。
一想到这个,陆云耕的表情立刻端正起来,认真应了一声,“想。”
“唔,但以普通肉身,想要练成天武皇字部,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朕要做点变动,不会很痛……”仁光帝想了想,沉吟道:“好吧,可能有一点点痛,但男子汉大丈夫,一点痛不算什么,朕只问你,愿不愿意承受痛楚,换取修练神功的机会?”
“我愿意!”
“不反悔?”
“绝不!”
“好!”
仁光帝一下抓住陆云耕的右手,道:“朕命你,对朕比中指。”
“啊?这样不好吧?比中指很不礼貌,会教坏小孩子的……”
“去你娘的,朕要教你武功,你畏首畏尾,还怕教坏什么小孩子,这里有小孩吗?朕是要派你去北地杀敌立军威,不是去执掌国子监的!”
“那……那就随陛下的意了。”
没有得选择,唯有顺从仁光帝的意思,陆云耕对着皇帝竖起了中指,而仁光帝对于这非常挑衅的动作,反应也很直接,手掌平推一挥,圣上刀气锋锐逾金铁,陆云耕甚至不及反应,血光崩现,一根指头已经被仁光帝削了下来。
突来的痛楚,陆云耕虽然没有惨叫出来,却也疼出一身冷汗,更不能理解仁光帝为何要这么做,带着疑问的目光,朝着仁光帝看去……——
华尔森林的这一夜,是个不太平静的夜晚,先是林中骤现光亮,耀如白昼,把这边的官兵、护卫全数惊动,第一时间赶去确认状况,却什么也没见到,只见已粉碎的奇鳞石,还有大片正开始迅速枯死的树木。
情形诡异莫名,哪怕是魔法师,也说不准这是什么情况,这时有人意识到,会否是某种调虎离山之计,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开,藉机刺杀重要人物?
意识到这个危险,所有人忙不迭地赶了回去,果然那边已经见了血,但受伤的人却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至少现在还不是,就是本次大比的状元郎,陆云耕,赶来负责替他处理伤势的医生,惊讶地发现他体内气机大乱,经脉受创,一根中指更被弄得指骨粉碎,像一堆软面团似的垂下。
“这家伙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分,居然跑到朕面前,说要教训朕,还对朕比中指,如此无礼,朕岂能容他?多少小惩大诫一下,打他一掌,碎他一根中指,很仁慈了。”
仁光帝的解释,听起来很合情合理,跑到皇帝面前比中指,这可是一等一的大罪,抄家灭族都不为过的,只碎一根指骨,不用杀头,已经是非常宽容了,然而,碰上仁光帝这样的君王,想对他比中指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所以听到仁光帝这么说,人们立刻向陆云耕投以崇敬与体谅的目光,因为他做了很多人都想做却不敢做的事。
但熟悉陆云耕的人却都觉得不解,因为陆云耕并不是一个容易冲动的人,更别说忽然跑去对人比中指这种事,全然不合他风格,哪怕退一万步来说,不计仁光帝的君王身分,单单是授业之恩,陆云耕就不敢造次,因为在本质上,他素来尊师重道,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对自己的师父,做出这等忤逆之事,再加上仁光帝的话素来没有可信度,所以对于这番解释,只要脑子没癫,就没半个人肯信。
只是,仁光帝金口已开,陆云耕又对此事三缄其口,斩钉截铁地表示仁光帝所说没错,一切就是那样,胡燕徒和东方恋雪纵使怀疑,也问不出个什么来,只是觉得这两人之间一定有什么事,却偏偏没法问,好在仁光帝在这上头还算值得信赖,不会推手下人去死,陆云耕也不是那种傻呼呼的笨瓜,多少可以放心些。
闹腾了整夜,最后华尔森林中的搜索,还是一无所获,那两个北地来客形同人间蒸发,找不到半点踪迹,这点对于仁光帝等人而言,也全在意料之中,既然打从战斗一开始,这两人就踪影全无,自然也没什么理由会又出现,无论是被转移出去或是已遇难,找不到才是正常的。
“真可恶,居心叵测的家伙!这样就不见了,若是给朕逮着,肯定挫骨扬灰,碎尸万段。”
“行啦,别叫了,又不是当皇帝就能无所不能的,就算你发下通缉公文,全帝国搜捕,恐怕也找不出他们了。”
东方恋雪的话,倒是没有引起仁光帝的愤怒,不光是因为道理,也是基于实际需要。由于颜龙涛澜倒下,短时间内无法复原,仁光帝身边连个说话的对象都没有,其他人也和他没法交流,东方恋雪自然成了随侍的递补人选,要是再把东方恋雪也弄倒,他就真的只能孤零零一个生闷气了。
“对了,有件事我想问你,你这手套是怎么一回事?”
东方恋雪斜眼睨向仁光帝的手掌,那边戴着一只金黄色的手套,上头绣着一尾金龙,神气活现,还以七色宝石点缀,珠光宝气,华贵豪奢,一看就是超高价的昂贵东西。
“干什么大惊小怪?你穷人家出身,没看过高级货?瞧你这死德性,不像啊,江湖上轻功好的,过半是贼,你更绝对是大盗的级数,这么一只手套,需要看得两眼发直吗?”
“是啊,陛下说得不错,如果是一双手套,臣还真是不稀罕了,偏偏就是这么一只手套,让臣不能不大惊小怪一下,您说,有人戴手套只戴一只的吗?”
“可笑!什么陈腐的观念?你以为什么东西都非要对称才行吗?这种观念早就过时了,单独一只,特别醒目,这才是皇室的时尚与尊贵。”
“是啊,尊贵嘛!你就继续再装下去,装到谎言不攻自破,一切白费力气,这样你就爽了。我还就不明白了,你撒谎之前,就不能先厘清思路,准备得周详一些?永远都是随口扯个谎,圆谎工作漫不经心,别人要是不发现,简直就是对不起你了。”
东方恋雪的话一出,双方之间的气氛变得古怪,好在附近也没有旁人,说话不怕给不相干的人听到。
仁光帝看了东方恋雪一眼,冷冷道:“你是来这里打脸还是摊牌的?”
“陛下这么说就见外了,其实小臣是来卖东西的,我有一套简单的魔法封印阵,只要施加上去,伤口看来全无痕迹,绝没有人能看出曾经受伤,四百金币一组,如果你愿意加购的话,我还有假肢出售,保证拟真度一等一,使用生化素材,三个月后……根本就是真的,看在大家知己的份上,零头不要,九百金币就好。”
一个人讲话有多少分量,是看他手上握有多少筹码,东方恋雪的这句话一出,仁光帝就不作声了,沉默了一下,这才道:“他是老实人,承诺了就不可能告诉你,你是套话套出来的?”
“嘿,他只是老实人,不是笨人,套话不是那么好套的,倒是你啊,作戏从来不作足,都只有半套,破绽处处,扯谎的理由又不合情理,哪能瞒得过人啊?瞒不过我还好,如果那一位伤愈后,想通了这一切,你就有麻烦了。”
东方恋雪朝仁光帝的手套看了一眼,皱眉道:“说实在的,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留这一手,代价很大耶,你真是完全不把自己的命当命,我本来估计你实力不足三成,现在看起来,好像连一成都没有了。”
“………所以,你有没有那种能让人看起来像是有十成状态的魔法或药?有的话,一起拿上来吧。”
“干,重点不是这个啦,是你这么作,不怕被他知道后,因此起了反心吗?本来你输功给他,他已经感动到不行,现在你多留了这一手,他若不能体谅,搞不好就被你激出反心了。”东方恋雪叹道:“我本来很看好你们兄弟的,希望能看到你们始终和睦,携手面对难关,所以……”
“怎么你不认为,朕这么作,是存心想对付自己的弟弟吗?”
“你不是那种人啦,不是说你不够狠或不够卑鄙,是你脑子完全直线条的,一面对人好,一面捅刀子,这种事情太复杂,你这个脑子单纯的生物作不出来,特别是你连假装的假字都不懂得写,不得不留这一手,恐怕你比谁都要痛吧?”
东方恋雪摇头道:“我能体谅你的心情,但想不通动机,就想要问一声,你这么作是为什么?”
仁光帝凝视着东方恋雪,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但眼中所流露的,确实是感激,无论如何,在世上有一个人能这么理解自己,这确实是一件让人很温暖的事。
“东方,你且答朕一句,朕……是个好皇帝吗?”
“呃……”
东方恋雪愣了一下,如果是平常,这问题可以随便扯扯混过去,但此刻……他确实感受到这个问题的分量,必须给出一个认真的评价。
“……至少,不是一个差劲的皇帝,其他的,目前不好说。”
“是啊,目前也说不准,没到盖棺论定的时候,功过还真没法说,但无论好坏,朕身为一国之君,这个事实不变,既然是皇帝,就有皇帝该做的事。朕即位至今,一事无成,作的事情很多,可是看到预期效果的就一件没有,可是朕无能、无成,并不代表朕没有扛起责任、没有以帝国百姓为念,在朕的心里,这些责任从来没有忘记过,从来没有。”
仁光帝望向东方恋雪,正色道:“即位之后,朕时时刻刻以帝王责任为念,希望能让百姓都过上好日子,至不济,最少也别加深他们的负担……皇帝的这个位置,不是给瘪三坐的。”
“所以,你要对这个位置负责?而这就是你的负责方法?”
“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上,朕的角色首先是皇帝,然后才是个人,如果朕今日作的决定,日后会危害到整个帝国,危害到百姓,那朕就有责任要收拾善后,哪怕……不能亲手收拾。”
仁光帝的语气中,带有许多的无奈,但眼神却一下坚定起来,“朕是神圣帝国的仁光皇帝,作什么都要对得起百姓,这是朕的职责,也是……天地良心。”
“你这人啊……”东方恋雪摇摇头,道:“果然是个大笨蛋。”
“有没有搞错?你居然说朕是笨蛋?”
“没搞错啊,我终于弄清楚帝后两党的根本分歧在何处了,说明白一点,根本就是你傻蛋一个,与那些聪明人处不来,这才搞到双方各走各路,分歧日深,最后不死不休的。”
东方恋雪道:“不过,对于天下来说,如果能多几个像你这样的傻瓜,那世界就能更好了。”
“喂?你这什么意思啊?说到最后,还不是要说朕是傻瓜?”
“你傻是傻定了,就算再找几批史官来修书,也改变不了这个评价,仁光帝这称号其实不太合适你,你还是后头改名,叫什么惠帝还是哀帝好了,直接拿谥号当名号,反正没差。”
笑了一笑,东方恋雪一下勾住仁光帝的肩膀,“安啦,不管后头的路是怎么样,你这傻瓜不会是一个人,我们会陪你走下去的。”
碧空无云,金阳万道,光线直直照在两人身上,至少在这一刻,他们两人的身影,确实是一片光明,不见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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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银之歌 第八章 纵知未来.勇闯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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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尔森林的事件已经结束,但整个收拾善后的工作,着实给仁光帝带来不小的麻烦。
这原本只是一件秘密任务,为了减少损失,仁光帝权衡风险后,御驾亲征,就是想要尽快把事情解决,不引发太大的动,也不被人注意到,无奈事与愿违,华尔森林里惊天动地一战,搞得损失惨重,圣莲教那边也就算了,颜龙涛澜带出去的高手,全是九门提督府的菁英,一朝尽丧,这件事情就闹大了。
那些九门提督府的高手,虽然不是皇亲国戚,却也不可能是没背景的平民百姓,基本上都出身世家,在帝都有根深蒂固的家族力量,他们的离奇身亡,让梵萨丹伦的多个豪门世家为之震动,联名上表,要求追究责任,而首当其冲的,就是颜龙涛澜。
不管是为了执行秘密任务,还是什么其他理由,弄出这么严重的死伤,颜龙涛澜势必要负上责任,而来自那些世家的弹劾炮火之猛烈,也到了一个反常的程度。
原本颜龙涛澜的角色十分微妙,既是仁光帝最信任的亲弟,同时也是叶狐太后的亲生幼子,这样的双重身分,使他成为帝党、后党之间的沟通桥梁,哪怕是再敌视仁光帝的后党大臣,对上这位亲王殿下,也要客气几分,留些余地。况且,在仁光帝尚无子嗣的情况下,假若仁光帝身亡,颜龙涛澜就是即位的最佳人选,光是为着这一点,后党中人就必须和他维持友善关系。
九门提督一职,掌控帝都的治安与兵权,非同小可,可以说抢到了这个职位,就有发动政变、兵变的能力,素来不旁落于他人之手,都是由皇亲国戚来担任,更是帝、后两党必争的位置,当初仁光帝能将这位置抢到手,幕后的利益交换可没少作,而除了颜龙涛澜,仁光帝也拿不出第二个能让双方接受的人选。
这一回,十几个世家,几十名文武官员,连着上奏弹劾颜龙涛澜失职,要求追究责任,其炮火之猛烈,连仁光帝也不能无动于衷。
许多人都认为,九门提督一职,关系重大,仁光帝当初费尽力气才争到手,如今断无可能放弃,所以面对群臣弹劾,想要保住颜龙涛澜的仁光帝,就只能作出利益交换,在其他方面作更多的退让。但谁也没想到,面对群臣弹劾,仁光帝毫不坚持,立刻表态同意,免了颜龙涛澜的九门提督之职。
这道诏令,确实吓到了不少人,任谁都想不到,仁光帝这回居然如此好说话?而在他们惊疑不定的同时,颜龙涛澜也整个糊涂了,重伤未愈的他,不得不离府入宫,亲自询问仁光帝。
“皇兄……为何了?九门提督的位置,是我们当初费尽力气才抢到手的,为何要轻易让出?我知道朝中的弹劾力量很强,但我们也并非没有办法应付啊?只要在其他方面做些利益退让,还是能保住这个位置的。”
“是没错,但涛澜你想过吗?这么一来,我们只是保住了敌人让我们保住的东西,而敌人成功得到了他们想得到的东西,我们完全按照敌人的安排在走,看起来好像损失不大,其实这已经是最大的失败了。”
仁光帝道:“最近我有些感觉,帝都、皇宫,虽然可以说是帝国的中枢,但我们干了那么长时间,都快搞到令不出帝都了,这非但没有我们当初想的效果,还搞到好像我们整个被困在里头,感觉实在太糟了。再说,你这个九门提督,虽然已经很能收拢人心,可顶多就是别人喊造反的时候,那些兵会乖乖不动,不附逆,如果是我们喊政变,他们能听你的使唤,任我们兄弟说杀谁就杀谁吗?”
“这个……九门提督所辖京兵,其家属都在帝都,过半出身贵族世家,想要靠他们来铲除后党,这个是不太可能……”
过往说到与后党的斗争,颜龙涛澜的主张一向温和,避免过于激烈的手段,流血更从不在考虑范围,但这次从华尔森林回来之后,似乎为了表现对兄长的忠心,他在考虑事情上百无禁忌,什么手段都能列入考量……对于这一点,仁光帝不是没有感觉。
“是啊,既然不可能,那我们继续被困在这里,有什么意义呢?与其继续这样有力难伸,不如放开手去,培养我们自己的力量。”
仁光帝道:“东方和小陆他们三个,将被送去北地练兵,但这三个家伙是战场上的新丁,除了武功够高,别的啥都不行,短时间内指望不上,与其靠他们,还不如靠你,朕已经想好了,找一处靠近北地边关的荒城,以协防为名,让你在那边练兵,练一支劲旅出来,手上只要有兵,近可支援北地战线,省得东方他们三个还没成长就先完蛋,远可以图谋京师,只要这支部队够强,驻扎位置选得好,一下奇袭帝都,比你掌握帝都兵权还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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