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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不记年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眉如黛
花记年手上一顿,终於停在那里,皎洁的月光照进屋内,照亮他已经取下面具的脸。添香觉得眼前的少年有些变了,却不知道哪里不妥,他的眼神还是平静的,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可总觉得那双漆黑如点漆的眼眸已经死了,原先还偶尔曾灵动的表情也死了,可俊秀的五官间却多了一些别的东西,眉梢眼角有著近似妩媚的痕迹,不知道被谁刻在那里,月色凄寒中,他眼角凹陷的弧度,被蒙了一层斜斜上挑的阴影,嘴唇异常的鲜红。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甜香,有点像二十年份的女儿红。
花记年笑了一下,笑容里似乎有杀意,又或是单单扯动了嘴角,他叹息道“你说的对,我不是针对你,我只是”他不再多说,那件玄色的外袍被风卷起,露出赤裸的小腿,瘦长而结实,内侧沾染著颜色暧昧的液体,周围灯笼中的烛火似乎都微微摇晃了一下“我不知道那人是谁,也许他已经出了堡了,可我一定要杀了他,添香姐,你看著──”
他不再多说什麽,双手捂住脸,那是发自内心最深处的厌恶和绝望。这个年纪,正是任何一个少年壮志凌云,鹰击长空的时候。如同蝴蝶破茧般的青葱岁月间的磨炼和成长,拿著书卷和铁剑,登上最高的山巅,何况是他。
此时却偏偏站在夜色中,阴影间,双手用力的捂著脸,颤抖著肩膀,用最无声的方式哭泣。骄傲被宿命用一种最残忍而可笑的方式折辱,可他什麽都不能说──
添香愣了一下,突然觉得心中疼痛的厉害,柔声劝道“小公子,到底出了什麽事,你告诉添香姐听。”花记年带著哭音,哽咽著苦笑道“我很好,我什麽事情都没有。我只是觉得恨觉得恶心,觉得可笑。我很好。”他说到这里,似乎真的想到什麽好笑的事情,从怀中掏出一个金灿灿的九连环,笑道“添香姐,你看这是他送的。长这麽大,第一次收到他送的东西。我从前,一直傻乎乎的盼终於盼到了,却不知是以这种方式。”
他说著,笑的喘不过气来,伸手把那九连环扔到窗外的水池中,金色的光芒在池水中如同一缕光,缓缓下沈,淹没。他好不容易停下有些嘶哑的笑声,佝偻著身子,捂著小腹,添香看到他露出的脖颈处满布青紫,吓的後退一步,花记年沈默著,盯著眼前鬓发微乱的女子看了一会,轻声叹息道“帮我打桶热水吧。”
第七章
7,
“泾渭水路货运盈利,本年合计十二万五千四百两七钱。船只修缮三万两白银”
“毕州宣州酒肆茶楼客栈盈利,本年合计八万一千九百两整。扩建茶舍瓦子花费一万六千两”
“青楼勾栏盈利,本年合计七万七千三百四十两九钱。周转花销六千七百两”
花千绝斜倚在白虎间的长榻上,刚沐浴过,半长的黑发还在嘀嗒著水。他赤著脚,踏在白虎皮上,身披著暗红色的浴袍,衣襟半敞,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听著阶下各堂主和各项生意的管事,在这一天将堡中一年来的各项花销盈利一一上报,巨细无遗。他俯视阶下,看到老老少少或生或熟的面孔,眼神慵懒,又在游转之间,偶尔闪过野兽一般锐利的光。
他脚下跪著一个罗裳半解的女子,正仰头轻吻他绣满黑色火焰纹路的袍襟,白皙的柔夷挑逗的探进衣袍,抚摸他结实的腹肌。花千绝半闭著眼睛,直到这场年末之聚进行到最後,老朽孱弱的启运堂堂主罗啸风走到堂中,恭敬的跪倒,用嘶哑衰老的声音说道“老夫年事已高,堂中事务大多已力不从心,恳请堡主恩准恩准老夫辞去。”
花千绝眯著眼睛,任女子倚在自己怀里,淡淡的说了一句“准了。”罗啸风大喜,连连磕头,然後仰望著高高在上的花千绝,禀道“堡主,小公子天资聪颖,老夫越是倾囊相授,越自觉无脸为师,反而耽误了小公子的慧根这次辞去後,还请堡主花费些心思,另请高明。”
花千绝一顿,缓缓张开双眼,不怒而威的气势霎那间冲的白虎间内凭空冷了几分。“小公子”他轻声重复道“花记年多久没见过他了,自中秋之宴後我似乎记得宰牛之宴,大礼之宴,酒醴之宴这些,都是他必须出席的吧。难不成是我记错了”
阶下诸人面面相觑,脸色似乎都有些惊慌,齐齐跪倒,高呼道“请堡主开恩”花千绝不耐烦的摆摆手“不求他晨暮问安,冬寒问暖,可这最基本的规矩”
苏媚娘颤声回道“小公子小公子他毕竟还小,少年无知,还请堡主从宽惩处。”她说完,堂下诸人皆是连声附和。
花千绝冷笑道“从宽惩处你们根本是希望我不惩处了吧谁是提倡从严的,现在站出来,我赏他明珠五斛,美女十名。”
他说完,环顾阶下,见众人跪的规规矩矩,竟无一人起身。良久才大笑出声,他笑著说“好,好,好极了,我真不知道你们对这样一个十四岁的小娃娃比对我还忠心。”吴秋屏似乎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强笑道“属下都只对堡主忠心只因为他是堡主的亲骨肉。属下们忠於堡主,因此才堡主要是气他,何不叫他来,亲自跟堡主陪个不是”
花千绝并不答话,显然是默许了。阶下各堂堂主都松了一口气。前去叫人的侍女见事情有转机,连忙赶出去,不多一会,却哭丧个脸走进来,跪在地上磕头不止“堡主,小公子他他告病,说不能前来。”
花千绝愕然,问道“说什麽”
那侍女一惊之下,吓的把原话都搬了出来“他说小公子他说,他说宁愿死也不愿看到堡主。他说他不认这个父亲。”
白虎间内死一般的寂静。花千绝冷笑几声,按住怀中豔姬的手,森然问道“你不是跟我说过,什麽君臣父子的”
那女子晓得他喜怒无常的脾气,强作镇定“或许是他不怎麽敬重你,又或是父子关系不合外面也常常有不孝之人





花开不记年 分节阅读_5
,打骂杀人都有的。我又哪里知道这麽多”
花千绝冷哼一声,放开了手,看著阶下噤若寒蝉的诸人问道“你们倒是说说,我哪里做的不好”他看著众人,见无一人开口,蹙著剑眉,随口道“耿勇,你向来最顾家,听说你儿子也是难得的纯孝之子,你何不教教我”
耿勇听到自己被点了名,额角满布黄豆大的汗珠,颤声道“老子不,卑职在家中,时常与犬子团聚,也也没做些什麽,只是教他习武,告他为人之道,若有人欺凌犬子,无论来者是谁,都为他出头。偶尔也与他喝著酒,天南地北的扯些烦心的事”
花千绝若有所思的看著他,暗自想了想,突然邪笑著问“你说教他习武罗堂主刚才是不是也提了这事虽然几年前看他的武艺实在宁顽不灵,不过也须这样,方显得出我的本事。”
阶下诸人默然无语,一时间白虎间内沈寂无声。花千绝摆了摆袖子,结束了这一团乱麻般的年会。
此时的花记年,还是一个人在朝花阁後的小树林中练剑。一套回风剑法行云流水般使出,衬著青葱林木间的油绿的枝叶,仿佛真让人感觉到迎面而来的春风。他背後的树梢上不知道何时站了一个男子,宽袍缓袖,乌发不簪,嘴角一抹邪魅的笑意。
花记年在瞬间觉察到那人将冰冷与灼热共冶一炉的气息,呼吸突然停滞了一下,挺直的腰板也僵硬在那里,厌烦至极的感觉从骨子里翻腾起来,一时竟然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回头。
花千绝含笑看著他僵硬的背影,低沈的声音,混著讥讽的笑意说“不是说你生病了不过,看你剑势无力的像满月的孩童,出招缓慢的像九旬的老者,确实有几分生病的模样。”
花记年沈默了一会,突然转过头来,也不抬头,直接跪倒在他身前,额头恭谨的贴著脚下的青草,沾了几片碎叶,语调平板的说“记年恭迎堡主圣驾。”
花千绝不悦的蹙了蹙眉头,伸手去扶少年的肩膀,去发现一股大力自手下传来,粘著他的手,与之同时,跪在他身下的少年银芒出袖,直直指向他的小腹。花千绝一愣,然後抬起右脚,一屈一踏,将剑锋踩在脚底。四周落叶狂卷而起,花记年宝剑脱手,虎口被震裂,血流不止。
花千绝冷笑著看著那股禁锢著他双手的内力不攻自破,低下头问他“服了没有”花记年蹙了眉头,良久才怒笑道“我服我服你个大头鬼”他语音未落,已赤手空拳的扑上去,不顾性命一般,掐著花千绝的脖子毫无章法的扭打。花千绝眼中微露讶色,顺势被他扑倒,看少年冠发散乱的骑在他身上,拳头毫不留情的落下来。
“够了。”花千绝下意识的撤去了护体真气,连受了几个重拳,任他武功傲世,皮粗肉厚,也多少有些疼了。花千绝说著,不耐烦地握住花记年的手,手上猛的发力,将张牙舞爪的少年压倒在身下,看著他长发从束发玉冠中掉出来,发丝间一双明亮的黑眸闪亮,花千绝皱著眉头“有完没完。”
花记年一被他压著,眼神中就浮现出一股极屈辱的神色,死死的抿著唇,用力挣扎著双手,眼中几乎冒出火来,俊秀的脸庞上覆上一层愤怒的薄红。“滚开,滚。”花千绝眼睛中隐含的怒色,在花记年失控的咬上他的脖子时,终於爆发。他用力地摔开他,看著少年跌落树丛,满面怒色。
花记年如同小兽般手足并用的向後爬去,原先少年佳公子的丰神毓秀都丢到爪哇国去了。花千绝瞪著他,深吸一口气,隐隐觉得有些无奈,开始尝试一字一字的问他“好吧,你生你的气。可你得告诉我,我做错了什麽如果我没有记错,也不过是第一次见面,我们都不认识彼此,所以打了一架,说了几句不足。不过如此,值得你气成这样”
花记年哑口无言的呆在那里,花千绝看了他一眼“何况你武艺确实远不如我当年,我并未说错”少年水红色淡薄的唇,连续翕张了几次,还是发不出声音。似乎被他问倒了一般。
第八章
8,
花千绝耐心逐渐告罄,皱著眉头看著呆在那里的少年,面露不满,冷声道“还是你有别的不满”花记年呆呆看著他,点点头,又摇摇头,良久才说“你”他心中想抱怨的太多,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竟然没有一样值得拿到台面上去说。
即便是那一夜这人也毫不知情。他若是知道了实情,只怕恶心反胃之处丝毫不亚於自己。想到这里,更觉尴尬,也不知道该长笑几声把那笔糊涂账都给忘了,还是死记一辈子。
花千绝看著少年脸上白了又红,红了又白的好不精彩,冷笑了几声“看来你也没什麽不满的。”花记年侧过头,勉强哼了一声。花千绝嘴角又泛起一丝邪笑,握著花记年的下巴把他重新转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这不就成了。现在众人都笑我教子无方,下次设宴,你争气些,看谁还敢闲话。”
花记年毕竟年纪不大,感觉到那只手落在肩膀上,清瘦的身体如同被雷击了一般。这一惊魂,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来,看著花千绝幽邃且锐利的深瞳,恍惚间说了个好字。花千绝朗声大笑道“还不快叫声来听听”
花记年僵在那里,脸上一层薄红,额角细细的汗珠,粘著几片碎叶,半天才结结巴巴喊了一声“父”花千绝还是笑,笑完了若有所思的看著他,眼中似怒非怒,只是淡淡提醒道“你既然没什麽不满的,又认了我,就别在我面前哭哭啼啼扭扭捏捏,免得别人不知道我养的是儿子还是女儿,给我拿出点浮屠堡少主的模样,记住了吗”
花记年面色一僵,似乎有些不满,眼中也有些受伤的模样,但看到花千绝霎时凌厉的眼眸,终於轻声应道“记住了。”
花千绝这才点点头,淡淡笑道“你要知道,你对外人尽管忌恨。可是父子之间,又哪来的隔夜仇”他说著,正正衣冠,朝小树林外走去,低声说“罗老堂主已经辞隐归田,明日开始,便由我亲自教你武艺。”
花记年跪在地上,下摆沾的都是油绿的碎叶,听到花千绝这一句,半天回不过神来。直到花千绝已经去远了,他才记得站起来。头上带的玉冠歪了,他摸索著扶正,可掉下来的额发还在额间晃荡,遮住双眼。
他在无人的树林间摸上自己被父亲拍过的肩膀,觉得半边身子青青紫紫的疼的厉害,半边身子却如同泡在温水里一般,温软的无一丝力气。少年不知不觉,脸上微微泛红,呼吸竟有些急促,低骂道“他不过是主动来找你一回,你被他收买了这些本就是他该做的你忘了,他对你”
说到这里,花记年似乎猛的想到了什麽,脸上的血色尽褪,喃喃自语道“我我在想些什麽。”他伸手把束发玉冠重新扯了下来,散下一头黑发,苦恼的扯著头发,脸色明灭不定。金色的阳光穿过斑驳的树影,留下点点光晖,花记年抚著身边爬满绿苔的树干,仰头看光柱中翩跹浮动的尘埃,蹙紧了眉。
他原以为自己已忘了。可那个人只是拍他一下,他就觉得心跳如鼓,终究是少年心性。幼年时,侍女们抱著他坐在软榻上,总免不了说上几句有时是剑荡千山的绝世风姿,有时是他在杀人後蹲在小溪般洗手的刀削般的侧脸,有时候是他手提宝剑,去赴一场月下的剑斗,也有时候是他倚著树浅眠的深刻五官。别人总说相见不如不见,或许此言非假,
“我的父亲”他低低重复道,少年俊秀的脸上佯装出一个不屑一顾的轻蔑笑容,拍拍下摆的草屑,一手捡起宝剑和玉冠,一手撕扯著及肘的黑发,眼角微微上挑的眸,在掉落的额发间闪烁不定,他走了几步,又止步不前,看著自己包裹在绸缎鞋面下的脚,清秀的五官不知道什麽时候变得柔和一片。
第二日晨光微吐,花记年便斜背著宝剑,早早步入小树林候著,正是满枝雀啼的时辰。
花千绝来的并不算晚,但也绝不算早,乌发不簪,猖狂的散落肩头,身上只是松松垮垮的穿了一件宽敞的外袍,用腰带在腰间随意一绑,系上浮屠令,眯著锐利的眼眸,低著头俯视花记年。少年看看自己的父亲,又下意识的对比自己端正的衣冠,几乎有点拂袖而去的冲动。
花千绝一脸纵欲後的慵懒,任少年尴尬的,在看到他胸前激烈吻痕的时候侧过脸去。他斜倚上身後参天巨木,似乎困的眼睛都睁不开,邪笑著说“这是我九年中,起来的最早的一次。”花记年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嘲讽道“记年想劝谏父亲大人几句,无论如何,床第之事应该有些节制。”
花千绝低低笑著说“我要是不风流,哪里会有你”花记年蹙紧了眉头,咬牙道“可我现在不需要兄弟姐妹了”
花千绝听了这句,低笑起来“那也容易,若是谁怀了,你一剑杀了她便是了。”他说完,看到少年僵在那里,邪笑著又补了一句“不敢”
花记年脸上青了又白,几次深呼吸,才稍微平静下来,低声道“你不是要教我习武的吗,还不开始”
花千绝看著他又笑了一笑,伸手取下少年背上长剑,缓缓拔剑出鞘。宝剑明亮的如一汪秋水,他笑道“好,我教。不过我要先问几句,你为什麽习武”
第九章
9,
花记年沈默良久,才说“我没想过。”
花千绝看著他微笑“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你可知每上一重新的境界,便要克服一次足以灭顶的心魔为了习武,还要时不时礼佛悟经,凝听佛法,好心如槁木神功大成。”
花千绝随手摘下手边的一片叶子,含笑道“等到神功大成的时候,拈起花叶想千里杀人,可这时已经心如槁木了,还杀什麽人”
花千绝伸手将那翠叶撕成两半,那双野兽一般锐利的眼眸此刻停留在少年脸上,男人似笑非笑的问“你还想习武浮屠堡有千倾家业可供你挥霍,手下高手林立,凭你才智,虽不及我,未必不能撑起一片家业。”
花记年愣在那里,一个字都说不出,眼睫缓缓垂下,半天才道“你学了,我为什麽不学。”
花千绝嘴角一弯,锐利的眼眸却罩著万丈寒冰,他把长剑抛给少年“你朝我出一剑试试。”花记年咬牙,飞快的出剑,如同流星划过夜色,只留下一道银色的弧度。
花千绝连眼都不眨,指尖轻轻的便夹住了剑锋,低笑起来“你这招是乳燕投林,我看倒像平沙落雁。”
他说著,不顾少年瞬间灰白的脸色,一招空手夺白刃,眨眼间宝剑重新握在他的手中。
花千绝看著少年,难得严肃的一字一字道“育树以阳,育人以德,你可知如何才能成就高手,其实说来也简单,一半天赋,一半机缘。”
花记年低著头,过了好久,才嘶哑的声音问了一句“可他们都说,天道酬勤,为什麽努力不重要”
花千绝看著他,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抬起少年的下颚,强迫他看自己,低低笑道“因为每个人都在努力。”他看著少年巨震的表情,慢慢化为沮丧,安抚的拍了拍他的头,低笑著说“虽然你没有天赋,可是你有机缘。你有个父亲──既然你想成为高手,有我在,高屋建瓴,势如破竹,你何愁神功不成我就是你的机缘。”
青葱的林木间,纷飞的碎叶为之一缓,剑色明亮如旭日喷薄,如晨曦遍染,绚烂如同花开。男子朗声吟道“若狂若忘也,若游戏之状态也,若万物之源也,若自转之轮也──”剑气如龙游,花记年恍惚间似乎看到炙手可热势绝伦的剑客,神行千里的传说,月下霜染的风华,如同美玉拂去尘埃,随著这场舞剑,再度鲜活。
他在恍惚间听到添香曾经在他耳边叹过的那声呢喃“堡主,那可真是天下无双的大人物。”
花记年站在那里,那句话在耳边轰鸣。他突然感动眼里有些干涩,心跳如鼓,如同有什麽苦涩的东西梗在那里,上不成下不成。鼻子里渐渐嗅到了荼靡的花香,不知道什麽东西被金乌牵著,带著满天劫火穿胸而过,他却只能站著,任那东西狠狠的击打在胸口,先是痛,再是苦,然後是暗香,浓郁的如同埋下几十个轮回的美酒。一些隐晦含蓄的片断在脑海中游走,涛声云灭。
他抿著唇,努力睁大双眼。花千绝走完这套剑法,挽了一个剑花,把宝剑背在身後,他看著少年颤抖的双手,皱了皱眉,有些奇怪的问“如何,你可看清楚了”
少年站在那里,面色苍白的仰看著花千绝的脸,眼眶晕红,呼吸破碎而颤抖。花千绝以为少年




花开不记年 分节阅读_6
是单纯的敬畏,低低邪笑道“不登泰山无以知巍峨,不临深渊无以知宽广,不涉江海无以知久远,你若是怕了”
花记年猛然醒过来,反击道“谁说的。”他抢过长剑,就著剑柄残存的体温,一招一式地学著比划起来。
花千绝背靠著树,不时指点几句。少年嘴上不说,第二次演练的时候,却懂得依言改进。男子就这样百无聊赖的看了会,摆摆手“今天便这样了。”
花记年看著他转身的背影,手中剑一僵,身子便顿在那里,四周花影摇落,枝叶扶苏,少年眼睁睁看著男人将要走远,突然苦笑著说“父亲我,我刚才一直在想,若是有上辈子,我们一定见过吧。”
花千绝脚下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口气已经有了厌烦“哦”他应道。少年眼神惆怅而黯淡,嘶哑地说“可我总觉得,就算每一世都见过面,父亲你也没有一世是记住了我的。”
花千绝嗤笑道“是吗可今生你毕竟是我儿子,还是我帮你取的名字曾记花开不记年,要想不记住,也不容易。”
少年愣住,轻声问“你是觉得很可笑吗”
花千绝一顿,突然大笑道“你觉得不可笑吗”花记年看著男人大笑走开,远处莺歌燕语,歌舞升平,连小树林中短暂的寂静都被呢喃软语惊醒,突然觉得干涩的眼中有一些湿润的感觉。花记年努力握紧剑,喘息了一会,反反复复地练著。
男人走开好远,才慢慢站住,回头望去。他耳力惊人,听到了花记年几不可闻的哽咽。花千绝微微侧过头来,在少年双手捂脸的时候,目光悠悠的投过来,眼神褪去邪戾,静如止水,过往无痕。
他看著少年颤抖的双肩,目光疑惑而冷漠。
花千绝看到那张似曾相识的秀丽面孔,突然想起了那个少年的母亲,叫方红衣的。像诗歌里唱的一般──红衣褪尽芳心苦在她临终的时候,五官都扭曲了。她不看从她体内钻出的血淋淋的婴儿,而是死死的盯著他,如同恶妇般紧紧拽著他的袖子,咯咯的狞笑道“看你这个样子你以为有谁会喜欢你,谁会喜欢你在床上一幅志不在此的模样谁都不会喜欢”
她说著,猛然吐出一口血,然後是第二口,第三口染红整张床榻,还在重复著谩骂,没有半点平日里为人熟知的温柔和从容“魔头”她气若游丝的说出她人生最後一句话“我也不”
她说著,那口气就咽了下去,眼睛还大睁著,拽著他的手却松了。还是少年的他,细细咀嚼她的话,侧头看身边的侍女,轻声问“我这副模样不好吗”侍女吓的说不出话来,花千绝突然,努力地弯起嘴角,露出第一个笑,不知道为什麽却带了几分完全不似他的邪气。
他笑著,将袖子从方红衣的手里拽出来,之前淡泊冷漠的影子统统找不到了。他低笑著揽过侍女“我不是不能笑,也不是不能尽欢。只是变个模样,又有何难”
侍女吓得浑身簌簌。花千绝嘴角一抹轻佻懒散的笑容,眼底的寒光一如从前,亘古未变,如同死水一般,掀不起半丝涟漪。
往事匆匆。
迎面的姬妾们红衣翠袖,柔媚如彩蝶穿花,她们娇笑道“堡主”花千绝侧头含笑,任自己的手,被女子们拉扯著。他跟著笑,眼睛冰冷而锐利,嘴角弯的弧度却邪魅而多情。
他一边与姬妾们笑闹,一边忍不住朝少年的方向多看了一眼。他不知道他的儿子为什麽哭,就像他不知道这世界所有的喜乐哀愁一样。皮囊淫浸酒色,心如石马石猿。无数飞花都入不了眼底,只能在花期後陨落如泥,这样的人,不是大智,便是大恶。
──“你拈起花叶想千里杀人,可这时已经心如槁木了,还杀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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