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美妾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醉酒微酣
美娘推开虚掩的院门,喊了一声:“娘。”
王嫂在院子里择菜,见到美娘笑道:“姑娘来了,你娘在屋里头呢。你先去坐,我去烧水沏茶。”她说罢撑着膝盖费力站起来,把手在围裙上揩了揩,一瘸一拐进了小厨房。
“王嫂。”美娘跟她打过招呼,直接进了里屋。
打帘进去,美娘一眼就看见俞如眉在窗边做针线,许是做得久了,俞如眉眼睛有些酸,都还溢出泪来,就拿手帕擦了下眼角。
美娘过去抢走她手里的东西:“您又瞒着我在这儿做这些,还想不想要眼睛了!”
俞如眉手中一空,扬眉一看是女儿,顿时露出欢喜的表情:“美娘多久来的?前头不忙了?”
美娘努努嘴:“再忙也没娘您忙,忙着给别人做衣裳,连我进来都没看见。”她说话酸溜溜的,拿起衣裳端详,发现是男子的样式,遂更加不满了,“给我爹做的?就他那负心汉,不配您对他那么好。”
“别胡说,他是你亲爹,哪儿有女儿这么说父亲不是的。”俞如眉嗔怪一句,对美娘的出言不逊习以为常,叹道:“他的衣裳哪儿轮得到我做,这是给你哥的,开春了给他做件新衫子,不然他和同窗出门踏青,老穿那身儿旧青布袍子不好。”
美娘的大哥尤文扬打小就念书念得好,王文渊到了开蒙的年纪,是专门请了先生来家里教授,尤文扬却是自己去外头的私塾上学。后来王文渊换了十几个先生都没学出个名堂,王金桂又想他进国子监,扭着尤思仁去求人走后门。但尤文扬竟一声不吭考进了国子监,而且尤思仁居然都不知道,还是同僚告诉他才晓得的。所以就说各人有各命,王金桂再眼红也没用,有钱又怎样?照样没人家俞如眉儿女双全还争气。
美娘抱着衣裳坐下来,捻针缝纫:“我也给哥做了鞋袜,到时候一并给他。上回大娘打首饰头面,把工匠喊家里来,我也悄悄拿了两根金簪子给他,让他化开铸个腰带上的佩扣。国子监里多数是些世家子弟,哥太寒酸了会被人瞧不起受欺负。娘,您可别说佩扣是我给的,就说是您拿压箱底的金镯子换的,免得哥又不要。”
俞如眉摇头道:“你拿金簪子换佩扣,被她晓得了会闹的,还是算了,改明儿你把簪子要回来。”
美娘拿牙齿咬住丝线扯断,没所谓道:“我拿我的东西给我亲大哥换东西凭什么不行?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她就算进了门也是个妾!偏还要摆大房的姿态,事事欺负咱们娘俩,我是高兴才在她面前应承,要是哪天惹得我不快,我一张状纸告到官府去,告她王金桂抢人相公不分尊卑,再顺道告那负心汉宠妾灭妻!看他的乌纱帽还保不保得住!”
“好了好了,我不念叨就是了,你别说这些,传到别人耳朵里不好。”俞如眉吓得赶紧拉住美娘,好生劝慰一番,美娘才作罢。
王嫂端了茶和点心进来,美娘吃了几块,笑眯眯道:“还是娘你这里的东西好吃,晚上我在这儿吃饭罢,有梅菜扣肉不?我都好多天没吃饱了。”
王嫂惊讶:“他们虐待姑娘你?不给你饭吃?”
“不是……。”美娘吃得太急差点噎到,赶紧灌了一大口茶才顺过气,“每天都是燕窝粥,中午就几块没味儿的点心,晚饭只给我喝杏仁茶。大娘怕我吃多了发胖不好看。”
“可真是造孽!”王嫂心疼的不行,“姑娘你等着,今晚上我做满桌子的大鱼大肉,一定让你吃个饱!”
俞如眉握住美娘的小手:“可怜我的女儿。”
“我才不可怜,我们暂且应付过这两年,等大哥从国子监出来做了官,咱们就把娘接出府去,再也不用受他们的窝囊气,您说好不好?”美娘扑进俞如眉怀里撒娇,对将来抱着无限憧憬。
俞如眉搂着她,就像哄婴儿睡觉般手掌一搭一搭:“好啊,娘等着那天。美娘,明天是十五,不晓得你哥回不回来?他啊,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几次家,为娘知道他功课辛苦,但明天过节,他合该回来吃顿饭的。”
“不如我去看看哥吧。”美娘坐起来,把刚刚做好的衣裳叠好,“国子监一月就休息两日,初一十五,哥初一回来过了十五就不定了,还是我去见见他,顺道送些东西,也可以督促他回家。那些小厮不顶事儿的,哥不爱搭理他们。”
说风就是雨,美娘说完人都出了屋子,俞如眉在后头喊:“你这会儿出去,你大娘同意不?”
美娘头也不回:“她忙着巴结官太太呢,没功夫管我。您放心,我会带着黄莺去的,日落前准回来吃饭!”
美娘回阁楼收拾了给尤文扬的鞋袜,连同新衣裳打成一个包袱,又在里面塞了几块碎银子,然后叫黄莺去后厨拣出一篮子精致的点心带上,俩人悄悄从角门溜出去,给了开门的小厮一串儿铜钱,叮嘱他守着待会开门。
国子监在东大街上,黄莺出门就喊了顶轿子,载着美娘过去,到了时辰尚早,国子监还没散学,闲杂人等又轻易进不去,美娘只好和黄莺等在大门之外,站了一会儿便有些耐不住。因着这里是学子修习的地方,讲究一个清静,所以附近都没有酒楼食肆等地方,只有个临时支起的茶水摊子,也是冷冷清清没个客人。
美娘和黄莺去摊子里坐下,要了壶茶水,眼巴巴望着国子监的大门。过了一会儿,黄莺说肚子疼要去方便,茶摊子的老板娘便领着她绕去巷子后面,只剩美娘一人坐在街边。这时,刚好从街那头跑来一个奇怪的人,美娘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说他奇怪,是因为这人大白天还蒙着脸。
只见此蒙面人跑到国子监门口,露在外面的一双冷眼向美娘一瞟,居然就冲了过来。美娘一惊,站起来正要尖叫,却被他抢先一步捂住了嘴。
“别喊,否则我一刀割断你喉咙。”
他的声音很低,似乎是故意压着不让人听出真声。美娘感觉到冷冰冰的东西贴在颈子上,鼻端还萦绕着此人身上浓厚的血腥味,于是吓得点了点头。
此人转过头朝来时的方向望了眼,瞄见几道人影,于是拽着美娘在茶炉子边坐下,整个身子藏在她和炉子的后面。
“老实点,别乱说话。”
后腰被类似匕首的东西抵着,美娘只能坐直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几个像是大户人家的家丁打扮的人很快追近,也在国子监门口驻足,左右张望了一番,随即朝美娘走来。
美娘吓得脸都白了。
“姑娘,你有没有看见一个男人从这里过去?”
美娘舌头打结说不出话,只是表情呆滞地睁大眼睛,那人又问了一遍。
后腰的匕首朝前顶了顶,戳破了她的衣裳,仿佛随时能戳进她的身体。美娘这才结结巴巴回道:“没……没有……。”
家丁打扮的人皱眉:“没有?你确定?”
第一句话说出来以后,其他的似乎就没那么艰难了。美娘攥紧手心的汗,微微一笑媚眼勾魂:“真的没有。”
后腰的匕首退了几分。
对面的人微怔,似乎有些脸红,但他很快稳定心神,继续问道:“这里就一条路,我明明看见他过来的,你真的没有见到什么人?”
“这里是只有一条路,但对面有道门呢。”美娘暗示他要找的人可能进国子监去了,然后指着茶炉问,“你们要喝茶吗?”
家丁摇摇头,回去跟同伙商量了一下,便三两散开分头找人去了。美娘见状终于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按着胸口,道:“你可以出来了。”
“等等。”背后的蒙面人却不肯出来,悄悄把手搭上美娘腰间,“如果我要死,只好拉你垫背。”
果然,不消片刻那人又匆匆回来,见到美娘还坐在茶摊子里,略略惊讶:“你还没走?”
美娘含笑:“我在等人。”
那人问:“这摊子是你开的?”
从衣着打扮举止谈吐看,她怎么也不像摆摊的小贩,可她一人孤零零坐在这里不是太奇怪了么?
美娘摇头:“老板娘和我丫鬟在巷子里,很快就回来,我只是在这里等她们。”
那人还是疑心:“你站起来。”
美娘冷冷睨他:“你这人好无礼!我见你寻人焦急,好心才与你说了几句话,可你却接二连三莫名搭讪刁难,问些没干系的事情,莫非存了什么坏心思!此地行人稀少,你是否见我一介孤身女子就想欺负?你若再不走我便喊人了,快快离去!”
正好此时钟声鸣响,国子监散学了,很快就有学子走出大门,然后有人来买茶吃。那家丁见人流一下多了起来,心想要找的人也许会趁乱溜跑,再顾不得细问美娘,赶紧折身回去重新寻人了。
“乖乖,做得好。”
美娘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蒙面人就在她脸颊亲了一口,然后一个跨步钻进了人流之中,待到美娘看清,已经辨不出哪个是他的身影了。
她的脚边只剩一张用来蒙脸的帕子。
侯门美妾 第四章
美娘犹在梦中一般混沌,惊魂未定。黄莺从后巷出来,见她神神愣愣呆坐在那里,上前道:“姑娘,咱们去找大少爷吧。”
美娘手脚冰凉,她努力扼住颤抖的手腕,道:“我想吃杯热茶。你托人进国子监把哥喊出来。”
国子监不许女子进去,黄莺到门口去托人带话。美娘捧起热茶饮了几口,温热下腹方才压下惊思。她掏出手绢擦去额头沁出的冷汗,微微舒了口气。
“你看,嘻嘻……。”
耳畔划过两声男子的讥诮,美娘循声望去,见右后方几名学子打扮的年轻男人朝着自己指指点点,见她回过头来又纷纷挪开目光,装模作样地看风景,只是脸上揶揄的笑意还没散。
美娘晓得自己长相出挑,但那几人的表情分明是取笑多于轻浮,就好像她闹了个什么大笑话一样。
她正纳闷着,忽然听闻一声细微的裂帛之声,继而后背凉飕飕的。
美娘赶紧反手摸去,摸到衣裳上手掌长的一道口子。原来那蒙面人拿刀抵着她的时候,刀尖挑破了衣裳,美娘这身儿绮罗轻软飘丽却不大紧密,只消割破一点,稍微动作就裂开一大片,露出香艳肚兜的一角,当然足以引人发笑了。
美娘羞得满脸通红,手掌紧紧捂着衣裳,窘迫得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该死的混蛋!
脸颊还残留着他亲吻的触感,美娘又羞又气,看见地上他扔下的帕子,使劲儿拿脚蹍,恨不得把这杀千刀的踩死。
忽然肩头一沉,一件披风落在美娘身上。
“此地风大,姑娘当心着凉。”
富有磁性的醇厚声音就这么毫无征兆地钻进了耳朵,美娘诧异抬眸,只见身旁站了个年轻学子,跟她大哥一般的年纪,生得眉目清朗,身姿笔挺看起来颇为磊落洒脱。
美娘脸颊飞上两团桃晕,拉紧了披风,低眉道:“多谢公子。”
男子微笑:“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在下告辞。”说罢他做了个揖,竟就走了。
美娘不料他居然连搭讪也不搭,便就这样正人君子地离开,她赶紧站起来:“公子留步!”
这正人君子回过头,还有些疑惑:“姑娘还有事?”
美娘一见他正儿八经目不斜视的模样就没来由心慌心跳,她微微垂着眼帘,含羞启唇:“敢问公子尊姓大名?我……我该怎么把披风还你?”
春风细细地吹,吹进了少女的一弯心田。
“澄海。”
君子还没说话,黄莺与尤文扬走过来。尤文扬出言招呼他,然后对美娘道:“美娘快过来,这位是我的同窗好友温澄海,他与我同岁,你叫他温大哥罢。澄海,这是我家中小妹。”
原来是相识。美娘有些欢喜,施施然一礼:“美娘见过温大哥。”
君子叫温澄海,他也抱手回礼:“尤姑娘好。”
几人寒暄过后,尤文扬发现美娘着了件男子披风,便指着问:“这是……。”
美娘道:“我不慎挂破了衣裳,幸亏温大哥看见把披风借给了我,不然我可要出丑了。”
“澄海素来仗义,颇有君子之风。大伙儿常说若哪家姑娘嫁他,当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尤文扬颇有深意地说了几句不相干的话,美娘心领神会,香腮霞绯更浓了。
她赶紧岔开话题,把带来的包袱交给尤文扬:“娘给你做的衣裳鞋袜,还有几盒点心,你拿去跟同窗分着吃。娘让我问你明天回去吃饭不?过年你也只回家了两日,明天上元灯节,你好歹回去看看娘,她怪想你的。”
尤文扬默了片刻,道:“我不想看见那房的人。”
美娘道:“不想见就不见呗!你回来就进娘的院子,咱们吃过饭就出门赏灯,不跟他们打照面,哥你说好不好?”
“好……吧。”尤文扬忽然话锋一转,对温澄海道:“你明天去我家过节罢,不然你一人在此也是难熬。咱们可以一块儿回来。”
温澄海连忙拒绝:“我一介外人怎好去打扰贵府,不碍事的,国子监里还有其他同窗,我和他们一起过节。”
尤文扬揭穿他:“哪里还有其他同窗,他们一个个早就回去了,只有你家是外地的,在京城也没个亲戚照顾。你我情同手足,莫要推辞了,就去我家。”
美娘也劝:“多个人不过是多双筷子的事儿,我们就喜欢人多热闹,温大哥你别跟哥哥见外了,答应他罢。”
尤家兄妹再三邀请,温澄海盛情难却,只好答应。美娘眼里小小的雀跃掩不住,福了个身就匆匆告辞了。
“哥明天早点回来,我和娘做好菜等你们!”
回到府里,美娘没先去俞如眉那儿,而是回阁楼把披风脱下来浣洗了,叮嘱樱桃好生看着莫要被人拿了。
樱桃有些不满意地说:“姑娘您多此一举,这料子还没咱家小厮身上穿的好,谁稀得偷拿。”
美娘瞪她:“叫你守着你就守着,哪儿这么多废话!干了你替我收回屋,我自个儿熨平熏香,你毛毛躁躁的,我怕你弄坏。”
说罢美娘去俞如眉的小院子吃饭,还给了王嫂些银钱,让她明日单独出府买些上好的酒菜待客。
晚上临睡前,美娘把披风展开,一寸一寸细细熨平,突然发现边角有个地方开线了,便拿针线来补好,密密的针脚扎得结实。美娘做着做着一时兴起,便换了根牛毫小针,穿上一股青色细丝线,在披风领子的后面绣了个米粒儿大小的“美”字。
“真好闻。”
美娘捧着披风深深嗅了一口,满心陶醉地躺倒在绣榻上,脑袋枕到换下的破衣裳,掉出一块脏兮兮的帕子,印满她的小脚印。
美娘瞥见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她怒气冲冲地喊:“黄莺,黄莺——”
黄莺推门进来:“姑娘什么事?”
“这东西怎么在这儿?!”美娘捏起帕子扔在地上,小脸气得通红。
黄莺糊里糊涂:“这不是姑娘你的吗?在国子监门口我从你脚下捡的。”
美娘恼极了:“什么叫是我的?你哪知眼睛看见我用这种花样儿的破帕子了?快拿去烧了,不许再让我看见这张糟心玩意儿!”
“好了好了,我拿走就是,姑娘您别发火。”黄莺委屈撅着嘴,拾起帕子退出去。
美娘的憋闷气还堵在心窝子出不来,她捋捋胸口,气呼呼倒头睡了,拉过被子盖住头,在肚子里把蒙面的淫贼骂了千百遍。
院子里头,黄莺正说烧掉帕子,打开一看却见上头绣着杨花,旁有诗句“又踏杨花过谢桥”。
“这么好的帕子烧掉太可惜了,还是洗干净收起来,没准儿姑娘明天又要找哩。”
上元灯节这日,美娘早早起来梳洗,先去了王金桂那里请安。她爹尤思仁也休沐在家,见到她问:“文扬今日回来么?”
美娘道:“还不晓得。哥哥说国子监课业多,忙不过来就不回家了。”
王金桂阴阳怪气地说:“那是,谁不知他念书念得好。不回来好,省得回府耽误了他读写的时辰,万一以后落榜可要怨咱们了。”
尤思仁轻咳一声,却也无可奈何。美娘面带微笑,对着王金桂说:“我娘常常羡慕大娘有二哥陪着,不像我哥,一年倒头就回来四五次,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我娘都快不记得他长什么模样了。还是二哥孝顺,天天在家侍奉长辈。”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但王文渊偏偏是个不长进的家伙,考了三回也没能进国子监,此事就成了王金桂的一块心病。
王金桂脸面有些僵,却不好发作,只得赶紧绕开这话:“听说西市钟楼扎了座灯山,晚饭过后咱们出去瞧瞧新鲜,美娘你也去,记得打扮一下。”
和他们一块儿出去?她大哥怎么办?那个君子怎么办?
美娘想回绝,但又寻思立马开口不妥,便扶着额头道:“好。不过大娘我头有点晕,想先回屋躺躺。待会儿您差人来喊我便是。”
王金桂挥挥手放她走了,美娘心想横竖先答应着不得罪人,届时就推说身子不舒服出不了门,等王金桂他们走了,她再和大哥出去赏灯。
装模作样回了阁楼,美娘把洗干净薰过清香的披风叠好,随即去了俞如眉的院子,帮着她们准备吃食。双手揉着面,美娘的心也像面团儿一样软绵绵的,一直抿着唇笑。
俞如眉见状打趣:“你这是遇上什么好事儿了?”
美娘只说:“哥回来吃饭我心里欢喜呀。”
“以往他回来可没见你这么笑过,到底是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没有啦,娘您别问了,快去看看水烧开了没,我要上屉蒸点心了。”
小院子里忙得热火朝天,早早就做好了饭食等着尤文扬回来,谁知都等到黄昏日落华灯初上,尤文扬和温澄海却还是没影儿。倒是黄莺过来催说王金桂喊美娘去吃饭,吃完好出门。美娘把身子不舒服那一套搬出来搪塞,让黄莺上前头回话,自己从角门溜到街口翘首以盼。
左等右等,等来等去,终于等着人来了,却不是尤文扬,而是尤文扬在国子监的同窗,叫杨复来的,曾经两家是邻居有些来往,所以美娘也认得他。
美娘愕然:“杨大哥你怎么上这儿来了?对了你见着我哥没?”
杨复来满头大汗,神情有些急迫,开口就连珠炮一般:“美娘不好了!你哥打瞎了中书彭侍郎家小儿子的眼睛,被衙役抓进了衙门要用刑,你快喊你爹去衙门救人罢!”
美娘双眼一黑,差点昏过去。
侯门美妾 第五章
杨复来报过信后就先走了,美娘急忙进前屋给尤思仁说道情况。
尤思仁听闻噩耗,顿时摔了手里的茶瓯,他站起来便要冲出门。王金桂愣了愣,眼明手快拉住他:“老爷!你这样去抵甚么用?且坐下,咱们先想想法子再说,这事要疏通衙门里哪些人,得花多少银子……这桩桩件件,可不得算仔细了再行事!”
美娘急得直掉泪:“爹您还磨蹭什么?快去衙门看看罢,好歹说个情别让用刑,去晚了我哥就要被打死了!”
王金桂就是不想让尤思仁出头,死命拽着他坐下,赶紧叫绿竹重新上茶。她给尤思仁捋着胸口,劝道:“老爷莫气莫气,当心气坏了自个儿身子。其实杨家哥儿说的是不是真的还没准儿呢!老爷您想,以文扬那种温温吞吞的脾气怎会去打架伤人?说别人打伤了他还差不多!咱们不急啊,先派个人去问问情况,看是不是真有这么回事儿,再从长计议不迟。”
“好端端的杨大哥怎么会骗咱们?又不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干!”美娘一急起来淑女也不装了,跺着脚催尤思仁,“爹你快去!快点去!”
王金桂斜眼看着美娘,皱起鼻头数落:“姑娘家家又哭又嚎像什么样子!黄莺,快扶姑娘回屋去洗把脸。”
黄莺不敢反抗王金桂,怯怯上前扯了扯美娘的袖子:“姑娘走吧。”
美娘求助地看尤思仁,只见尤思仁一副窝囊样,耷拉着脸讪讪道:“你大娘说得也在理,先问清楚再说,还得花时间准备打点上下的银钱……美娘你先回屋,有消息为父派人通知你。”
美娘明白了,家里的钱都是王金桂管着,她不开口谁也别想抠出一个子儿来救人。
她擦了泪,冷冷看了尤思仁一眼,甩开黄莺搀扶的手,转身就走。
这一窝子石头心肠冷心冷肺的玩意儿!
回了阁楼,美娘翻箱倒柜,像抄家似的,衣裳鞋袜扔了一地。黄莺一边在她身后收捡,一边问:“姑娘你找什么?我帮你找。”
美娘不说话,只顾翻翻找找,扒拉出一些细碎银钱。须臾,她又打碎墙角立着的梅瓶,从里面掏出两个金元宝。
黄莺惊讶:“姑娘……。”
美娘用手背揩了把脸:“拿张不打眼的布帕子来,要结实点的。”
黄莺匆匆寻来一尺靛蓝粗布递给美娘,美娘把所有金银放在里面,打成一个小包袱,又在外面罩了层碎花布裹严实。做完这些,她才拿冷水绞了手绢敷了敷眼睛,随即又要出阁楼。
黄莺赶紧追上去:“姑娘去哪儿?!”
“我去衙门。”美娘从来就是个有主意的,她吸吸鼻子,吩咐道:“这事儿先别让我娘知道,我怕她急出病来。你去那边院子守着,要有人敢私底下放风声给我娘听见,你替我先挡着,等我回来再扒了她的皮。记住了!”
言罢她头也不回地走了,手里紧紧攥着包袱。
美娘出门正逢灯火璀璨人流如织,远远眺望钟楼上面堆起的灯山,只见宝树银花明媚如波,暖光合该照得人心温软。唯独她心冷如冰,木然地朝前走,前路茫茫失魂落魄。
到了京兆府衙门,她遇上了温澄海。
就像看见了救星一般,美娘快步过去:“温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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