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吹过胡杨林

几天之后，在风雨飘摇中度过大半生的张董氏，带着不解的谜团，带着对老太爷的几分怨恨离开了人世间。
母亲在世时，张媛安抚母亲的同时，自身也在思考：那么开明的爷爷之所以这样做，一定是有他的道理的。很可能就是考虑张董氏的成分已经划定了城市贫民，那么最好不要再节外生枝。在当时来说，城市贫民的成分远比一套住房重要得多。因此，母亲去世之后，她并没有再去细究这件事情。
张涛他并没有像姐姐张媛那样思考问题。他认为当时土改的时候，没有住房的都可以分到一套房产，张董氏有一套自住房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爷爷不会因为这个把房子交公，而叫他们孤儿寡母居无定所的。之所以被划定为城市贫民的成分，是因为当时的生活来源就是靠张董氏做手工活来养活一家人的，和剥削沾不着一点边。
那么究竟爷爷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为了告慰母亲的在天之灵，张涛决定重返老家做一番调查。
自从离开辽阳老家之后，张涛就没有回去过。这次重返故里，张涛决定先到老宅子那瞧瞧。那是他童年生活过的地方。
二十多年过去了，房子还会存在吗？好像听母亲张董氏讲过，那房子是中华民国之前建的，已经有100多年的建筑寿命了。带着疑惑，张涛寻觅着。
老家的城市变化还真的不大，那小时候玩闹的街区巷口还在。
张涛很快就找到了袁家胡同。一切都还是老样子。那些砖瓦结构的老房子竟然也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大门口的石头狮子有的不复存在了，有的是残缺破损的。张涛猜测，那很可能是破四旧的时候损坏的。
他走到了自家故居门口，小时候在院子里调皮捣乱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
张涛小时候很顽皮，他经常去戏弄给家里做饭的大师傅“小四川”，学着他的四川话跟他要吃的。那小四川”脾气特别好，总是笑呵呵的，从来不生气。方便的时候还会会偷偷送给张涛几块自己做的点心。
他做的饭很对张老太爷的胃口，加之人又随和，所以他一直在张家做事，直到辽阳解放。
“你找谁啊？”张涛的身后传来的声音令他大吃一惊，多么熟悉的四川话……”
他慢慢地转过身去，一个拄着拐杖的矍铄老人站在他的身后。老人着灰色长裤，白色半袖衬衫，黑色布底鞋，利利索索的样子。
“小四川！你是小四川叔叔吧！对，你就是小四川啊！”张涛认出他来。
“你是？我怎么想不起来你是谁啊？”老人一边说着一边仔细端详张涛。
“我是张涛，是小涛啊！忘记啦？我小时候就住在这个院里啊，我父亲是张家老四，我母亲是张董氏……”
“哎呦，是小涛啊，太好了，太好了，终于见到你啦，哦，你母亲还好吧？唉，这一晃都二十多年过去啦，二十多年啦……”老人念叨着，扶住张涛往屋里走去。
当他听说张董氏也已不在人世的时候，不住唏嘘，“老嫂子啊，你竟然也走啦！唉！都得走啊，都得走啊，我也快啦……”
还是琉璃瓦，高门口，中间厨房，东西两间卧室的结构。一切都没有变化。
老人把张涛领进卧室，竟然摆放的还是早年张董氏自家的家具，穿越了时空二十几年，这宅子竟然从外到里都没有太大的变化，这令张涛感到愕然。
他不解地看着老人，“四川叔叔，这，这柜子怎么还在？是您在这住吗？”
“唉！听我给你慢慢说吧！”
老人叫张涛坐在八仙桌自己对面的椅子上，然后凝神望着对面的窗户，窗外不远处的二马路上，不时有车辆驶过。
“是啊，这房子啊，一直是我在这住，你老婶前年没了，几个孩子都结婚出去过了，如今只有我一个人和这老宅子作伴呢！”
“近几年，年龄大了，总愿意回忆过去，时常会想起你爷爷和你奶奶来，想起他们对我的好。他们在世的时候对我没少关照，包括这个房子……”
他说完起身往炕柜走去，嘴里念叨着，“张涛啊，现在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你来得正是时候啊，我这么多年也没少打听你妈妈，一直在寻找你们，可一点音讯没有啊！”老人说着，打开柜子，从柜子里面拿出一个小木匣子。
他打开那个木头匣子，从里边拿出一张已经泛黄了的白纸，那张纸是折叠放在里边的，泛黄严重，说明时间久远。
他打开那张纸铺在桌面上，然后很小心地推到张涛跟前。
张涛一看，是一纸房契，房屋主人竟然是张董氏。他吃惊地抬头想问个究竟，老人先开口了。
“这房子是你们家的，我现在就把它交给你啦……”
张涛惊得站了起来，“四川叔，这房子不是归公了吗？怎么还留存着这份房契……四川叔，我可不是为这事过来的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他摆摆手坐下。
”我知道你们不知情，现在我就把这个房子的来龙去脉讲给你听，可惜你妈妈她听不到了。”
“是的，我妈妈一直到临终都对这个房子的事情耿耿于怀的。她想不明白我爷爷为什么对她们孤儿寡母那么绝情，竟然把她的唯一住房交了公，害得她无家可归这么多年。”
老人听后身子微微一颤。他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然后向张涛介绍了关于这个房子的前因后果，困扰张董氏几十年的心结，终于解开了。
原来张老太爷当年对张董氏离开张家靠缝补谋生很不满，感觉这样做很丢张家的面子，张家不是养不起啊！几次到张董氏的娘家去劝说她回来，张董氏都没有回来。就这样，张董氏在张家的那套房子就一直空着。
那年的年底，“小四川”的老婆从老家带着孩子来探亲，没有地方住，张老太爷就叫他们暂时居住在张董氏的西屋里。
土改的时候，各家自住的房子政府没有收回，张董氏的房子当然还归张董氏。“小四川”便准备将房子腾挪出还给张董氏。可赶巧他老婆临盆，张老太爷就叫他先住着，说张董氏回来再说。并说，她很可能不会回来，你就先住着，权当给看房子了。还说，房子长期不住人不行，这房子不怕住就怕空等等。”
“小四川”就这样继续留住在那里，可心里却时刻做着准备，只要张董氏回来，即刻搬走。张董氏的家具用品他都放在东屋里，自己一家人只住在西屋里。
这期间张董氏回来过一次，取走了一些物品，当时小四川没有在家，他老婆和张董氏提了房子的事，结果张董氏可能是没听懂四川话。反正，以后她就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后来听说好像是老太爷知道她的成分定为了城市贫民，为了保护她，就不叫她回到袁家胡同来住，故意对她说房子交公了。
老太爷信任“小四川”啊，委托小四川保管好房契，嘱咐他过几年时局稳定下来了了，就把房子交还给张董氏。结果就找不到她了，只是听说上大儿子张涛那了，但张涛在哪里居住，旁人都不清楚，而张董氏的娘家父母也都过世。这线索就断了。
“唉，我呀，找了你们那么多年啊，一点消息也没有，你们怎么谁都不回来看看呢！我心里着急啊，我都这个年纪了，如果在我的有生之年不能把房子还给你们，我到那边向老太爷解释不清楚啊！”
“四川叔叔，你不知道啊，‘四清’运动的时候，说我们是漏网地主，城市贫民的成分被取消啦，重新被划为大地主成分了，我姐被反复批斗，我妈成了“特务”，孩子们都是“狗崽子”，不敢乱走动，哪还敢回辽阳啊，回来还不得说你是“串供”啊！”
“噢，原来是这样。唉！都过去啦，都过去啦！现在好啦，现在没有身份歧视了，可惜老嫂子她走了，走啦……”
老人有些伤感，他把房契重新放回到小木匣子里，然后递给张涛，“今天咱爷俩就算交接了，一会我到大儿子那去住。”
张涛慌忙摆手，“不，四川叔，这房子您继续住……”
“都住这么多年啦，现在是应该物归原主啦！”老人话语坚定。
“就因为您已经住这么多年了，已经习惯了这里的一切，所以您不要离开。房契我拿回去，叫姐姐看一眼，房子您继续住！”
“自从你老婶没了，我的几个孩子就叫我过去和他们一起住，说我年龄大了，一个人住他们不放心，我因为要看着这个房子，就没有过去，现在好啦，我可以离开了。张涛，你休息一下，我去大儿子那一趟。”
“不，四川叔，您听我说，您不要走！我知道，您对这房子是有感情的，您就先住着！我呢，还有事情要办，我这就先回去了。您老保重，我还会回来看您的。





风沙吹过胡杨林 第189章 终于寻到春花家
张涛告别老人之后，马上乘火车返回了家中。
他完全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一种情况，他后悔知道得太晚了。如果母亲在世的时候知道是这样的情况，母亲就不会带着遗憾离开人世了。
他需要抓紧把这个消息告诉姐姐张媛。
在路过司法局的时候，他咨询了一下关于遗产继承的相关问题，并要了一份公证协议空白文本。
这样的事实也出乎张媛的预料，她思考后觉得确实也在情理之中。当时的环境下，张老太爷的做法可谓高明。既保护了张董氏一家，又保留了张董氏的房产。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对张董氏来说，其实什么也没有得到，家庭成份被重新划回大地主，还多了一条难听的称呼“漏网地主”。房子她也没住着，三十几年一直漂泊着，最终，还是带着对老太爷的几分误解离开人世。
想起这些，张媛心里不免有些难过，她开始自责。
母亲以前没少和自己提起这件事，自己怎么就没有重视起来呢？现在想起来，在这件事情上，自己其实是对不起母亲的。
而母亲和张涛以前还真就没有提起过这个心结，还只是在病危的时候张涛才知道的。结果张涛就重视了，并亲自去调查了解，最终还原了事情的本来面目。
“张涛啊，咱们虽然是姐弟，用不着客套，可姐姐今天还是要谢谢你啊。过几天就是七月十五了，咱们去给妈妈扫墓的时候，把这个消息告诉她吧！真希望她在那个世界里能听到我们的声音。”
“是啊，到时候我会详细讲给妈妈听的，让妈妈不会再怨恨爷爷，不会再有遗憾。” 张涛应答着。
张媛点点头，思考一会，对张涛说道：“张涛啊，那房子就叫‘小四川’先住着吧，他百年之后我们再收回。你看怎样？”
“我也是这个想法，老年人住在哪里住习惯了，是不适合换地方的。不过，姐，我觉得咱们应该先把房子的继承权办下来，把房契名字改过来。”
“是的，这事情我不明白，你和张明两个人商量办好了，我呢，决定放弃继承。”张媛认真地说着。
“姐，为什么放弃，这是祖上留下来的房产，我们都有份的。”张明着急了，声音大了起来。
“你别急，你听我说啊，其一，我在这房子问题上，没尽一点力，细究起来还有过失，如果继承，我内心是有愧的；这其二呢，我这都是些女孩子，用钱的地方少，只有一个大鹏还那么小，离结婚老远呢。而你们都是男孩子，马上一个个都面临找对象结婚，你们负担比我重。其三，按张家的老规矩，也是女儿没有继承资格。所以，我放弃。你们兄弟两人抓紧去办吧！”
“姐，现在是新社会，男女都有继承权。我不同意你的说法，那几条都不是理由。”
“正因为是祖上留下来的房产，我才要按张家的老规矩去办！我的态度不会改变，你快去抓紧办吧，需要我做什么，我配合一下就是了。”
张涛知道姐姐的性格，便不再和她争执，现在他需要去和弟弟张明沟通一下再说。
最后，兄弟俩谁也没有说服姐姐。张媛在公正说明书上签上“放弃继承”四个字。
……
李青山颇费周折，历经半个月的奔波苦寻，终于找到了马国庆的家，结果却是令他有些失望。
就在他赶到这里的前两天，马国庆和春花离开家里，夫妻二人双双奔赴深圳“淘金”去了。
“是国庆以前部队的战友介绍他们过去的，说那个地方要变成特区了，外国人都到那里去投资，需要很多劳动力。尤其是像国庆这样会开运输车的人，缺得很啊！工资给得很高。说什么一天赚的钱我们这里一年也挣不到！就是累点，条件差些，吃住都有些困难。两个人听到消息就急急忙忙赶过去了，现在还在路上。深圳离我们这里那可是老远的了，在大南边呢，光坐车就得四、五天。”
春花的婆婆一口气向他介绍了这么多。
李青山默默地听着，顺手接过马国庆的父亲递给他的旱烟。 他抽着烟在寻思：
深圳可是中国改革开放的试验田啊，这改革开放的政策一定是会非常吸引人的！这政策确实为中国人民的自由发展打开了广阔的空间啊！有好的政策扶持，毫无疑问，这深圳的前景一定会更美好的。如果在那里能立住足，确实比在这边当个普通工人强啊。
他从心底赞成春花两口子的选择，“不错，有胆有识有魄力，他们的选择没有错！”
他在思考是否有必要将春花返城的消息跟他们说。说出来会不会动摇春花两口子的决心呢。
“亲家呀，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就透亮了，我们老两口一直嘀咕来的，总认为那边人生地不熟的，也不容易混啊！在这边，父母兄弟姐妹都在身边，有困难大家相互帮助，日子会过得更顺畅安逸一些。”马国庆的父亲说得很实在。
“是啊，不过，年轻人嘛，还是应该出去闯一闯的。”李青山再一次表示赞成。
“主要是我们这里的收成不好，如果是在城里，有份稳定的工作，我估计他们也不会走。”马国庆的父亲一边说着一边叹气。
听了亲家的话，李青山觉得还是有必要将春花返城的事情和他们交代一番，或许他们还是对这返城的指标就有意向呢！免得将来落埋怨。他清一清嗓，开口了。
“亲家啊，我这次过来，是还有一项重要的事情要和他们两人商量的，他们没在家，那就只好你们给转告一下了，我估计他们到地方会给你们写信的。”
李青山便将春花抽工回城的消息及准备将马国庆顶替自己退休接班的打算，向两位亲家一一详细做了交代，还把自己家的地址也留给了他们，叫他们有消息及时告知。
“好事啊！好事啊！真是天大的好事啊！感谢你那么老远地赶过来，叫你费心了，也叫你操心了。真是对不起，对不起啊！这么多年竟然没能过去看看你们，还叫你那么老远地赶过来……唉，我们这做的不对啊！”
春花公公一再表歉意，眼中闪着感动的泪花。他抬手擦一把眼中的泪，接着说道：“今天难得我们亲家之间见上一面，一会咱哥俩好好喝上一杯。国庆妈，把孩子给我，你快去准备饭吧，老李走那么远的路，早饿啦。”
“亲家，这是孙女还是外孙女啊，好乖的孩子，多大啦？。”
国庆父亲哈哈笑着，意味深长地说着，“快周岁了，是孙女，说话早，能听懂话了，也会说妈妈啦！”
他望一眼李青山，然后问怀里的女孩，“妮子，告诉爷爷，李春花是谁？”
“妈妈。”
小女孩娇嫩的话语一出，李青山顿时激动得语无伦次，“什么？这孩子，是春花，春花的孩子？”
“是的，一点不差，这就是你的外孙女！”春花婆婆笑呵呵地从厨房走过来。
“哦，这？这春花，怎么不说一声？哎呦，这待人亲的娃啊，快！姥爷抱抱！姥爷亲亲！”
李青山接过春花的孩子，仔细端详着，“哦，像春花啊，和春花小时候一个模样啊！”
他亲亲孩子的小脸，瞬间老泪纵横。
两年没见到春花的面了，他想女儿啊！当他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打探到春花的住处的时候，他的心砰砰跳着。虽然他也总是在张媛跟前抱怨春花，但那是为了安慰张媛，好叫张媛不要老有牵挂。其实，他这个做父亲的什么时候也没有放下过对女儿的牵挂啊！
如今，看到小妮子，他仿佛又见到了春花一般。
“老李啊，我知道你是想女儿了，春花和国庆头两天还商量来着，等妮子过了周岁，他们要带妮子回去看望你们二老呢，赶巧深圳那边就来了消息。我估计啊，他们落了脚会给你们写信的。”春花的公公安慰他。
见李青山还在流泪，他们就又解释道：
“我们住的这地方太偏，春花他是怕你们过来费劲，便没有告诉你们地址。她一直想什么时候自己回去一趟来着，可不久她就怀孕了，行走不方便，后来又生孩子就走不开了。你不用牵挂他们，他们小两口感情很好，他们也都很有经济头脑，即使他们选定在深圳那边过活的话，也一定会混得不错，你就放心吧！你看，现在更是可心，连下一代都有了！”
“唉！我放心啊，放心啊！这次过来，知道了春花的现状还不错，看到了她找的是一户根本人家；看出来了你们老两口也是诚实的人；也看出来了，你们对她挺好，我很高兴的！很高兴的！所以呀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喽。只是说不想是假话啊，两年多没见到她了……”
在春花家里吃过饭，李青山又亲了亲小外孙，便开始返程回家了。
临走，亲家母给他找了两张小外孙女的照片，李青山给孩子留下200元钱。他扣除返回的路费，也只有这么多钱了，早知道是这样，就再多带一些了。




风沙吹过胡杨林 第190章 意外相逢
莫志刚恢复工作之后，为了把耽搁了的已经生疏了的业务捡起来，他又是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工作中。到底是有基础的，他很快地就适应了那既熟悉又陌生的工作。
繁忙的工作并没有使他忘却和冷落刘贵枝，他几乎每周都要给刘贵枝写封信过去，问寒问暖，关怀备至。
单位已经给他解决了一套两居室的住宅，只是房子正在建，大约半年左右可以搬进新居。他在期待这套房子下来，这样就可以把刘贵枝母子接过来了。到时候一定要和她把证领了，这不仅是自己希望的，也更是刘贵枝多年所期待的。
单位有一项科研项目正在研制，他也参与其中了。初春的季节，他被单位派去参加一个研讨会，会议的内容和他们正在研制的项目有一点关联。
他没有想到会和李琴相遇，他在与会的人员中，竟然遇到了李琴！
就像上天安排好的一样，真是巧的不能再巧了，李琴也是被单位指派来参加研讨会的。
当四目相对，彼此认出对方的那一刻，双方的惊喜可想而知！
当那个熟悉的声音喊出他的名字的时候，莫志刚的心一阵悸动，“真的是你吗！李琴？”
“志刚，是我，我是李琴啊！”
“噢，真是你啊，李琴！”
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他们的眼里都闪烁着泪花。他们又有八、九年没有见面了。对方的境况，彼此完全不知晓。
正是午休时分，他们来到会场外面，顺着一条通往湖边的小路行走着。
李琴如沐春风，他掩饰不住自己喜悦的心情。
“志刚，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你能来参加这样的会议，说明我的猜测是对的。”
“噢，什么猜测？”
“我猜测你已经恢复了工作，彻底结束了那漫长的不堪回首的生活。”李琴一吐为快。
“哦，我是半年前接到单位的错划改正通知的，是的，那段人生经历刻骨铭心啊！”
“不容易啊，真要好好祝贺你啊！”李琴发自内心地为他高兴啊。
莫志刚却是叹了一口气，表情凝重，“唉！人这一生啊，全是未知数！在漫长的一生中，你不知道你会遭遇到什么？有些厄运来得太突然，你会措手不及的，会很彷徨，甚至恐惧。仿佛自己走在布满荆棘的荒山里，举步维艰，看不到出路。这时候，你想挣脱，想尽快脱离险境。可你挣脱不了啊！”
李琴频频点头，“是啊，人所走的路啊，有时候不是你自己所能选择了的！”
莫志刚苦笑着，“是的。当你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你会觉得，你其实根本就是左右不了你自己的！在强大的时代洪流面前，你渺小得就像一粒沙子，只能任凭命运安排。”莫志刚无限感慨。
他将目光又投向前面的湖水，凝神在那平静的湖面，“既来之则安之吧！在我人生的坎坷旅途中，我强迫自己学会坦然面对，用平和淡定的心态去看待社会现实中的一切，坦然接受生活对我的赐予，包括所有的磨难和不公。”
莫志刚的一番话，对李琴触动非常之大，这个男人在她心中的形象更加完美起来，她由衷地敬佩他。
“是啊，志刚！要做到心如止水不容易啊！我的一个同事的亲属和你一样，他就没有想开，早早走了不归路。我曾经很为你担心过，可是，当我两次见过你之后，我感觉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你确实很坚强，令我佩服。”
“说起来，还真要感谢你啊！在最困难的日子里，是你和刘凯一直在帮我，如果没有你们帮我，我可能也活不到现在。其实，一个人他的内心再强大，再有信念，但填不饱肚子，没吃的，走路都打晃，他一定也会扒下！************期间，有一阵子我就感觉我快要饿死了，那时候不想别的，就想着怎么能找到一点吃的。为找吃的，我连毒野菜都吃，差点中毒死去，多亏被当地村民及时发现送医。”
“唉，万幸啊……”李琴的心里掠过一丝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