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吹过胡杨林

“对了，刘凯怎样？我也一直没有他的消息。”说到这里，莫志刚不由地想念起刘凯来。
“他挺好的，已经三个小孩子了，老大读高三了，今年考大学。刘凯忙活三个孩子，还要照顾老人，每天很忙碌，我们也不是经常见面，但只要见到了，总会提起你。”
“三个孩子，老大都读高三啦，太好了！时间真是如白驹过隙一般啊，想起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光，恍如昨日一般，可现在，看到孩子们的成长，我们不得不承认，我们老啦，确实老啦！”
莫志刚感叹着，转而问李琴，“你的情况怎样，一切都好吗？”
“哦，我挺好的！哎，志刚，我们往回走吧，下午开会的时间就要到了。”
李琴避开话题，是为了刻意回避莫志刚提出的问题。
年近50的李琴至今还是孑然一身。错过了刘凯之后，她几乎就再也没有相过亲，她心里很清楚，那么优秀的刘凯，那么痴情的刘凯自己都会犹豫，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遇不到合适的，一个人过也挺好，总比将就着违心地去爱要好得多。
八年前那次五道湾之行，当她见到莫志刚和刘贵芝之间的特殊关系之后，她就强行将莫志刚从心底排除了。她告诫自己，死了心吧，这个男人他永远都不会属于你了。他的根已经扎在了五道湾，他属于那里。
这次与莫志刚的偶然相遇，她那颗早已干涸的心，忽然又有了一些萌动。她发现，自己其实一直都还是爱他的。
可他现在还爱自己吗？他和那个刘贵枝最终是否走到了一起？那个苦命女人的病好些了吗？
不知他目前现状如何，我需要先听听他的情况。李琴心里寻思着。
故而，她先入为主，并不回答莫志刚询问自己的问题，“先说说你的情况吧，我和刘凯都很想知道你目前的现状。你，结婚了吗？”
“哦，怎么说呢？一言难尽……还没有结婚。”莫志刚他没有想那么多，李琴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
“那个刘贵枝的病好些了吗？你对她照顾得真好！我都被感动了。她很不幸但也很幸运，她幸运的是遇到了你，遇见了善良的你。”李琴继续深入话题。
“你是说她精神方面的疾病吧？她那病已经好了，因为没有遗传因素，只是受了过度的刺激，离开发病的环境，生活平稳了，也就好啦！”
“她好像很信任你，也很依赖你，你们现在的关系如何？”李琴问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是的，她很信任我，也很依赖我。她的情况我以前没有和你说过，也没有机会和你说，你那次来了是不辞而别的。其实我从刘贵枝家中回来，就是要和你说说她的情况，说说我们之间的关系，可，你走了……”
李琴黯然神伤。本来她那次确实是奔着婚姻去的，自己苦恋了他那么多年啊，她要给自己完美收官了。那时候她想，不管他莫志刚什么身份，只要他没结婚，只要他愿意，自己就会嫁给他！
可那么坚定的想法，却在见到刘贵枝那刻退缩了。
那晚，月光下的李琴，透过刘贵枝家的窗户，看到刘贵枝小鸟依人一样地缠着莫志刚不叫他走，看到莫志刚由于惦记刚来到这里的自己，左右为难的样子，她选择了离开。
李琴的这些想法，莫志刚并不知晓，李琴还没有来得及和他说，就遭遇了刘贵枝，就匆匆地离开了他。
“ 那你现在和我说说她的情况吧。”
莫志刚看看手表，略带歉意地笑笑，“你看，下午会议开会的时间到了……”
“好的，下次见面再听你说，我很想听听呢！”
在李琴的眼里，这刘贵枝是有着神秘色彩的人，她很想知道，能够叫莫志刚如此这般地去关爱的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当然最主要的，她是想知道他们之间是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这刘贵枝在莫志刚的心里，到底有多重要！
李琴决定好好利用这个不可多得的机会，和莫志刚好好交流交流。
那天吃过晚饭，李琴又约莫志刚到外面去走走。
他们还是顺着那条小路往湖边走去。
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天边的红日在一点点地隐没，它的余晖染红了云朵，它的光刺破云层，那周边的天际瞬间绚丽多彩起来，有种沸腾了的感觉，使人也不禁兴奋起来。
可这绚丽注定不会持久，随着太阳在天际那边渐行渐远，余晖退去，那天际便又复归平静。
李琴感慨着，“志刚，你发现没有，其实夕阳更好看啊！它虽然不像初生的太阳那样朝气蓬勃，那样盛气凌人，但它有的是一种柔和的美，从容的美。这种美其实更能打动人，使人不禁联想起人的晚年……其实人的晚年生活，照样可以丰富多彩，只要身体健康，老夫妻相依相伴，照样会充满乐趣不是。”
“是啊，我们也快步入晚年啦……”莫志刚也感慨着。





风沙吹过胡杨林 第191章 推心置腹
这段通往湖边的小路很幽静，路的两旁是剪修得很好的花草树木，虽然不是繁花季节，可一簇簇淡黄色的迎春花还是早早地盛开了，给人带来春天的气息。
一对热恋中的年轻人就走在他们前边不远处，耳鬓厮磨，喃喃低语。
这使李琴想起过去的时光。想起在校园的林荫小路上她和莫志刚两人徘徊在月光下，她听他讲故事的开心时刻；想起联欢晚会上莫志刚拉手风琴的情景；想起他腿摔坏了，自己在医院陪护他，他给自己补习数学课的场面；还有他假期提前返回校园，陪自己去深山探亲的感人经历。
这些情景还历历在目，自己喜欢的人、自己苦苦思恋的人此刻就在自己的身边。可彼此的交谈怎么却完全找不回了当年的感觉？虽然岁月留痕，没有带走自己对他的思念，但却无情地卷走了彼此间的激情。
他对待自己就像对待朋友对待亲人一样，亲近又有几分客气，眼眸里已没有了当初的柔情。
李琴本打算是和他深入交谈的，可此刻她犹豫了，不知道这话题该从哪里谈起。她甚至感到有些委屈，眼泪竟然在眼圈打转转了。
李琴开始低头想心事，默不作声地走着，她的脚步声在静静的黄昏时分有节奏地响着。
或许李琴的内心活动莫志刚觉察到了，或许是他此刻也想和她深入交谈，他开口打破沉寂。
“李琴啊，这一别就这么多年，我一点点你的消息都没有啊！有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想起你，想起刘凯。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咱们三个人关系是最好的了！我会在心底默默地为你们祝福，我真心地希望你生活的幸福。如果你生活得好，那就是对我的最大安慰啊！你懂吗？”
“嗯。”李琴点点头，心底一股暖流涌过，泪珠也随之滴落下来。
“和我说说你的情况吧！”莫志刚望着李琴，眼神充满怜爱。他多么希望她过得好，希望她已经有了幸福的家庭，希望她的爱人很爱她。
李琴破涕为笑，“不嘛，还是你先说说你的情况吧，我早就急着想听呢！”
“好吧！”莫志刚的神情凝重起来。
“李琴啊，************期间，你和刘凯帮我，我是后来才听说的。当时心里的那份感激之情啊，真是无以言表！能够在我落魄的时候，不顾个人安危，想尽一切办法来帮我，也只有你们两个能想得出和做得出。这恩情我莫志刚没齿难忘啊！”
李琴用手将被风吹散的短发拢到耳后，“咱们之间还需要谈什么感谢吗？要说感谢，其实最应该感谢的人是梁老妹。如果没有她写信给我，我还真的不知道你在那里。”
“是啊，他们两口子，还有老铁匠也一直协助你们帮我，他们用你们寄来的粮票给我想办法买来挂面等吃的，饥肠辘辘的我，满心欢喜地吃着，还真的就以为是每人都有份的政府救济呢。”说到这里，他呵呵地笑了。
“哈哈！” 李琴也笑了起来。
莫志刚收起笑容，“李琴啊，在这期间，还有一个人曾经帮助过我，也是令我感激涕零的。你知道她是谁吗？”
“刘贵枝。”李琴未加思索地脱口而出。
莫志刚有些意外地望向她，她却嘴角一抿，俏皮地回望他。那乖巧的表情令莫志刚砰然心动起来。
他想起了在学校的时候，想起自己有病在医院，她将自己的换洗衣服拿去洗，自己阻拦她的时候，她就是这样的表情。
他温和浅笑，“对了，你说对了，不是别人，就是刘贵枝！”
“哦，我厉害吧，我就知道一定是她！接着说！”李琴看上去有些洋洋自得，内心却是有了几分不安和忐忑，看来他们确实是有感情基础的啊！
“那时候我和她爸爸在河边挖沙子，她爸爸也是被改造的对象，是‘四类份子’。由于缺粮，我那个时候一天只能勉强吃上两顿饭，还是半饱。中午午休，为了节省体能，我就坐在河边的柳树下打瞌睡。”
“她为帮我，借口给她父亲送午饭，然后瞒着她的父母，将自己的那份饭悄悄分出一半送给我。大热天的，她利用自己的午休时间给我送饭，又不能影响下午上工干活，故而，每天都是来去匆匆，跑得满头大汗。”
“怕我不接受，她就说是老铁匠送给我的。我有些将信将疑，我知道一定是有人在同情我，在帮我。但我没有想到是她在帮我。反正饿得很啊，顾不了那么多了，风卷残云般的，几口就下肚了。”
“后来我知道是她在给我送饭，我就再没有接受。我当时的想法就是，家家粮食都不够吃，不能叫她自己饿着肚子给我送吃的，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忍心和她抢食吃。”
李琴听到这里顺势问道：“她为什么要给你送饭呢，是不是看上你了？她对你有好感是吧？”
莫志刚沉吟点头，“是的，起初我以为她只是处于同情，后来她家里要将她嫁人，她不喜欢那个男人，便鼓起勇气找到我，我才晓得。她直截了当地跟我说，她要嫁给我，问我是否愿意娶她？她不在意我是被改造的对象，她会和我一心一意地过日子。”
我非常吃惊，她那个时候才28岁，长得也很漂亮。虽然家庭出身不好，父亲也是被改造的对象，但也不至于嫁给我这样的人，我回绝了她。话说得很决绝，伤了她的自尊，她哭着跑开了，选择嫁给了她家里帮她找的那个人。”
李琴听后心情变得沉重起来，她预感莫志刚接下来将叙述的一定是刘贵枝不如意的婚姻，她想起了她的病。那种病往往都是因为精神受到过度刺激而诱发的。
“很痴情的啊！她就这样违心地嫁给了她不喜欢的人吗？后来她生活得怎样？”李琴神情忧郁地问道。
莫志刚眉头皱起，心事重重。他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李琴很急切，“快说吧，我很想知道以后的事情，很想知道你们俩最后究竟是怎样的结局。哦，对了，她是嫁在本村吗？她那个男人你认识吗？”
莫志刚的心痛着，他的脑中浮现着刘贵枝病情发作时钻在炕柜里面的悲催画面。
可怜的女人，如果当初我不回绝你，你怎会受到那般的摧残！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说道：“怎么说呢，她嫁给的那个男人啊，本身没有生育能力。为此，他经常会无端怀疑她在外面和别人有染，对她拳脚相加是常事。刘贵枝非常小心谨慎地行事，在队里干活的时候，都不敢和其他男人搭话。就这样憋屈地过日子，有委屈又不能和她自己父母说，她知道父母更不容易。对了，她是嫁到外村的。”
“哦，原来是这样。那么后来他们一定是分手了，是离婚吗？”李琴继续问道。作为女人，她从心底同情起刘贵枝来。
“是的，离婚了。”
“离婚以后，她便回到娘家来住了，对吗？”
“唉，是的啊，可这时候娘家已经没有人了。她的父母在她离婚前都先后过世了。”
“唉，可怜的人啊……”李琴叹口气，继续问道：“她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生病了吗？”
“没有，只是憔悴得很，还不到四十岁的人，看上去像个老妪。她领着儿子来找我，欲叫我帮助给她的儿子补课，我当时都没有能认出她来。”
“那她是什么时候病的呢？”李琴有些迷惑了，脱离了家庭的苦海的刘贵枝，应该状态越来越好才对啊！那她的病又是受了什么刺激呢？”
“听我慢慢说给你听。离开了那个混蛋男人之后，她的心情确实舒展多了，没多久，她就调整得换个人似的。她的脸上有了笑容，性格也逐渐开朗起来。她闹离婚期间，孩子的学习受到一些影响，她听从别人的建议，找到我，叫我帮助她的儿子补补课。”
“我给她的儿子补了几天课，她很感激我。那年正月里的一天，有邻居家里杀猪，送给她一块五花肉，她用这肉包了一些酸菜馅的饺子，给我也带了份。饺子煮好后，她和她的儿子兴匆匆地给我送饺子过来，算是对我给他儿子补课的答谢。”
“结果被她的离婚的丈夫发现了，那个混蛋怀疑她和我之间以前就有隐情，就在我住的铁匠铺门口，将她打了。我从屋里闻讯赶出来的时候，那男人正骑在她的身上挥拳如雨。”
李琴听后感到很气愤，这真是个混蛋男人啊！难为刘贵枝还能和他一个屋檐下生活那么多年！哼，这离婚是离对了！
“噢，这么打不打坏了吗？那人怎么那样呢，都离婚了，和他有什么关系啊？你没好好教训教训他？”她愤愤然地说道：
“我当时也是气愤之极，一把将他抓起来，再将他狠狠地摔到地上。他叫我摔得起不来，摸着屁股喊疼。有村民闻讯赶来，他就说我打他了，赖在地下不起来。看到他那副无赖样，我忍不住又握紧了拳头。正赶上大队的高书记路过遇到，不然我非狠揍他一顿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