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夺嫡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鸣岐山
饶是弘晴城府深,被董鄂氏这么一闹,还真有些吃不住劲了,赶忙躬身婉拒道。
“那也由你,可有一条,娘却是须得说在前头,海兰珠乃是娘为你选的正配,甭管你想娶多少房,都不可负了海兰珠,若不然,小心你的皮子。”
也不知晓董鄂氏究竟是听到了甚传言,哪怕弘晴都已是诚恳地出言婉拒了董鄂氏的“好意”,可董鄂氏却还是没打算轻饶了弘晴,一番训斥下来,当真雌威大发,生生令弘晴的背心好一阵的发凉。
“是,孩儿记住了。”
虽是搞不懂董鄂氏为何这等火气究竟由何而起,可为了自家小屁股的安全着想,弘晴自是不打算在这会儿跟董鄂氏理论的,也就只是老老实实地应承了下来,至于心里头到底怎么想么,那可就不好说了。
“记住便好。”
董鄂氏显然不怎么相信弘晴这等明显有些个口不应心的回答,不过么,倒也没再训斥个不休,仅仅只是横了弘晴一眼,一伸手,将已是羞得面红耳赤的海兰珠拉到了身前,怜爱地刮了刮海兰珠的小瑶鼻,笑眯眯地打趣道:“小珠儿别怕,一切都有姨为你做主呢,那家伙要是敢欺负你,就说来与姨知晓,看姨不打破他的小屁股。”
“嗯……”
海兰珠原本就羞得抬不起来头来,再被董鄂氏这么一调侃,当即便羞得耳根都红透了,回答的声音自也就细微得有若蚊子吟唱一般。
晕,这都哪跟哪的事啊,我勒个去的!
董鄂氏这么一说,不止是海兰珠羞不可遏,弘晴也同样是老大的不自在,尤其是想到当初去温家提亲时,被这小丫头给整蛊得险些下不来台,心下里自是不爽得紧,奈何老娘当面,弘晴便是有着再多的不甘,那也只能是忍着,若不然,只怕就得跟弘晟一道去品尝一下戒尺的滋味了的,没奈何,也就只能是无趣地翻了个白眼。
“愣着作甚,还不赶紧陪小珠儿一道去园子里走走。”
董鄂氏虽是女子,可自幼得异人传授,习得了一身的好武功,耳聪目明得很,弘晴那么点小动作虽是隐蔽,却又哪能瞒得过其之法眼,只是碍于海兰珠在,不好点破罢了,不过么,却也没给弘晴留太多的情面,双眼一瞪,已是不悦地喝叱了一句道。
“是,孩儿遵命!”
跟女人讲道理的,不是傻瓜就是疯子,这一点,弘晴前世那会儿就已是明悟了的,更别说董鄂氏明显不打算讲理,弘晴就算再不甘,那也只能是恭谨地应了一声,而后朝着羞答答的海兰珠一摆手道:“珠儿妹妹,请。”
“去罢,去罢,别怕,一切有姨在呢。”
弘晴这么一出言邀请,原本就羞不可挡的海兰珠陡然便是一惊,抬起了头来,先是扫了弘晴一眼,旋即又低下了头,扭捏地绞着手,这等羞人样一出,董鄂氏不由地便笑了起来,伸手搭在了海兰珠的背上,轻轻一推,将海兰珠送到了弘晴的身旁。
“珠儿姑娘,请。”
弘晴这会儿又困又累,其实真心不想陪海兰珠瞎转悠的,奈何老娘还坐在那儿,就算再不情愿,该表现绅士风度的时候也须得好生表现上一把的。
海兰珠没有吭声,也就只是低垂着头,默默地向外行了去,弘晴见状,无趣地耸了下肩头,当即就迎来了董鄂氏的冷眼,顿时吓得弘晴猛然一个激灵,忙不迭地一转身,紧走几步,尴尬地陪在了海兰珠的身旁。
一路无言,气氛自是尴尬得紧,饶是弘晴心性沉稳,也被这等尴尬弄得个浑身不自在,只是他原本就不是很待见海兰珠,也不知道该跟这丫头说些啥,毕竟彼此间也就只见过一次面,还闹得个极不愉快,再说了,这等不是出自本心的拉郎配原就不是弘晴所愿,自是懒得开口缓和气氛,而海兰珠似乎还在羞涩之中,浑然没了当初跳脚拒婚时的泼辣,只是一味地低头慢步着,更是弄得弘晴半点开口的**全无,奈何又不好丢下对方走人,也就只能是面色漠然地陪着。
“给你!”
王府的后花园虽是不小,也自尽善尽美,可总这么沉默地走着,显然不是个事儿,弘晴倒也罢了,难受就难受,左右脸皮厚,挨着也就挨着了,可海兰珠却显然是沉不住气了,慌张地张手将一物事往弘晴怀里一丢,人已是低着头有若慌乱的小鹿一般地跑远了。
厄……
海兰珠丢东西的那一下虽是突然得很,可弘晴的反应却是极快,顺手一抄,已是将那东西抄在了手中,低头一看,这才发现是个香囊,不由地便是一愣,待得回过了神来,海兰珠早已是没了影,弄得弘晴很有些个哭笑不得,想了好一阵子,也没能弄明白海兰珠前后态度反差如此之大的根由之所在,也就只能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随手将香囊往袖子里一揣,拖着脚便往自家小院行了去。
九龙夺嫡 第292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一)
康熙四十五年三月初九,也即是弘晴回京的第三天,圣旨终于是下了,弘晴倒是得偿所愿地回了工部,然则却不是其所期颐的管部差使,依旧是帮办的身份,这倒也就罢了,左右主管与帮办之间的权责虽是天差地别,可对于弘晴来说,却也不是甚大问题,真正令弘晴感到诧异的是老爷子突然对朝廷格局作出了大变动——号称千年不倒翁的纳兰明珠终于是致仕了,美其名曰乞骨养老,递补上来的赫然竟是入仕方才六年的张廷玉,不单晋升为保和殿大学士,更兼着吏部尚书之要职,权柄之重远胜马奇、王士祯等老臣,仅仅六年时间便已走到了位极人臣之高位,与此同时,各部尚书也作了大幅度的调整,原大学士兼刑部尚书李光地调任工部尚书,而原工部尚书赫达调任礼部尚书,原礼部尚书凯音布致仕,原左都御史温达调任刑部尚书,其所余之缺由山西巡抚耿额接任。
这就是在搞平衡!
旁人都还在为张廷玉平步青云而感叹不已,弘晴却是早将心思转到了朝局变动背后的隐喻,在他看来,老爷子此举不过是在玩平衡的把戏罢了,而且还是那种走钢丝似的平衡,表面上看起来各方互相牵扯,似乎达到了种微妙的平衡,可实际上却不然,问题么,其实就出在弘晴本人身上——与李光地之间的旧怨倒是小事,关键在于弘晴断然不可能放弃工部这么块要紧的地盘,不止是眼下正在推动的治河以及漕运改海运二事,更多的则是弘晴早已规划好的诸多方略都须得通过工部来实施,自是不可能坐视工部大权旁落,无论于公还是于私,都得跟李光地这只老狐狸血拼上一场,如此一来,老爷子所谋算的微妙平衡显然是无法维持下去的。
动手乃是必然之事,可怎么动手却须得有所讲究,尽管弘晴恨不得赶紧将工部大权一把拽在手中,奈何现实却是残酷的——弘晴在工部的根基已是几乎不存,新调来的那些郎中、主事们又都各有来头,暂时也无甚小辫子能让弘晴揪的,一切的一切,还须得耐心等待机会的出现,这么点耐心,弘晴自是不缺,左右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也就是了。
“晴贝勒,您来啦,李大人已在部里,说是您若是到了,请您前去一晤。”
圣旨已下了三天,弘晴却并无丝毫异动,该上学就上学,下了学便到工部点卯,尽管尚未明确主管之范围,可弘晴却是浑然不介意,每到了工部,便只做一件事,那便是看公文以及各部门之报表,压根儿就不去追问李光地来还是没来,当真沉稳得很,他这么一稳,李光地显然就有些个沉不住气了,这不,今儿个刚下了学,弘晴照例是领着观雨等人又到了工部,还没进门呢,就见一值守的班头迎上了前来,陪着笑脸地禀报了一句道。
“嗯,有劳王班头了,观雨,看赏。”
这一听李光地终于露了面,弘晴的眼中立马有道精芒一闪而过,可也没甚旁的表示,仅仅只是声线平淡地吩咐了一声,脚下却是没丝毫的停顿,不紧不慢地行进了衙门,穿过大堂,径直来到了尚书办公室。
“晴贝勒,您里面请”
见到弘晴行将过来,守候在李光地办公室外的一名师爷赶忙迎上了前来,满脸谄笑地躬身一让,示意弘晴只管自行入内。
“嗯。”
论爵位,弘晴乃是正牌子的龙孙,头上还有着贝勒的爵位,身份地位自是要高出李光地一截,按理来说,弘晴既是到了,李光地该亲自出迎才对,可眼下居然只派了个师爷前来,这显然有下弘晴的面子之嫌,然则弘晴却并未计较,仅仅只是面色淡然地轻吭了一声,浑然不在意地走进了办公室中,方才转过屏风,入眼便见李光地正埋首公文间,挥笔速书着,似乎正忙得个热火朝天状。
“李大人请了。”
弘晴在屏风前等了片刻,见李光地始终不曾抬起过头来,又怎会不知这老儿就是在装样,心中自不免有些不爽,不过么,也没带到脸上来,而是默默地站着不动,直到李光地批完了一份公文之后,这才拱了拱手,声线平和地招呼了一声。
“哟,晴贝勒来了,老朽一时入了神,未能早迎,失礼了,失礼了。”
弘晴这么一出声,李光地自是不能再装作视而不见了,但见其一脸惊诧状地抬起了头来,似乎恍惚了一下之后,方才紧赶着起了身,笑呵呵地拱手致歉了一句道。
“无妨,李大人如此勤政,实是百官之楷模也,本贝勒可是佩服不已的。”
政治动物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主儿,弘晴自也不例外,哪怕心中再不爽,该表现大度的时候,同样不会有丝毫的含糊,只是这等大度很明显带着上对下的意味在内。
“晴贝勒过奖了,老朽实不敢当啊,唉,说来惭愧,这工部的活计老朽还真不是太懂,尚须得晴贝勒以及各司人等鼎力支持才是。”
一听弘晴如此说法,李光地昏黄的老眼中立马便闪过了一丝精光,显见是听到了弘晴夸奖背后的潜台词,这便打了个哈哈,绵里藏针地回了一句道。
“李大人过谦了,您乃是老臣,见多识广,本贝勒年幼懵懂,还须得向您好生学着些才是。”
李光地的话说得很有技巧,似乎是在自谦,可其实却是在告知弘晴,他李光地才是这工部的一把手,至于弘晴么,不过就一帮办罢了,要你帮,你才有的办,不要你帮,那你就一边凉快去好了,这等意思虽隐晦,然则以弘晴之智商,又怎可能听不出来,只不过听出来归听得出来,弘晴却并不打算就此事纠缠个不休,也就仅仅只是笑着客气了一番。
“小王爷客气了,客气了,啊,坐,请坐,来人,上茶!”
李光的本意是想激弘晴一把,看能不能令弘晴暴怒发作,一旦如此,他便可上本弹劾弘晴一把,就算不能废黜掉弘晴这个帮办的名分,至不济也能打击一下弘晴的威信,很显然,这么个小算计已是落到了空处,只是李光地却也不是很在意,毕竟其已不是第一回跟弘晴打交道了,又怎会不清楚面前这个小儿有多难缠,自是不会去计较一时之得失,笑呵呵地摆手一让,便已是将第一回合的试探揭了过去。
李光地那一声断喝之下,自有外头侍候着的差役们抢了进来,忙碌地奉上了新沏好的香茶,又各自退了下去,办公室里只留二人相对而坐,二人都是心性沉稳之辈,自是都不想急着开口说话,各自好整以暇地品着茶,办公室里自也就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老朽若是没记错,晴贝勒原先管着的便是都水清使司罢?”
沉默复沉默,双方的耐性都好,这一沉默下来,便已是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自忖有着胜券在手的李光地显然是不想再这么沉默下去了,这便将手中的茶碗往身旁的几子上一搁,一派随意状地开了口。
“确是如此,不知李大人有何指教么?”
这一听李光地切入了正题,弘晴心弦立马便是一紧,但并未带到脸上来,也就只是不动声色地反问了一句道。
“晴贝勒言重了,老朽方才刚到,部务尚不熟稔,岂敢言指教,只是窃以为以晴贝勒之大才,若是仅仅局限于一司之务,实是屈了些,依老朽看来,若是能在其余诸司多轮转一番,将来定可大有作为也,不知晴贝勒以为如何哉?”
李光地打了个哈哈,笑眯眯地扯了一大通,言下之意么,便是要掳夺了弘晴原本管着的都水清使司之权限。
“哦?不知李大人以为本贝勒该到哪一司轮换为好?”
弘晴早就料到李光地会来上这么一手,却也并不甚在意,只是轻吭了一声,一派无所谓状地再次反问道。
“唔,老朽来就任前,曾与赫申大人有过交流,据其所言,虞衡清吏司每每出岔子,实是因无得力者掌控之故,若是晴贝勒肯去整顿一番,焕然一新必是可期也,不知晴贝勒可愿屈就否?”
李光地此番可是铁了心要将都水清使司这么个最核心的部门掌控在手的,哪怕可能会激起弘晴的怒火,他也在所不惜,再说了,真要是弘晴就此发作将起来,李光地不单不怕,反倒是欢迎得紧,不为别的,只因李光地手里已是拽着一个“跋扈”的帽子,就等着弘晴闹将起来,也好顺势往弘晴头上扣了过去。
虞衡清吏司掌制造、收发各种官用器物、核销各地军费、军需、军火开支,主管全国度量衡制及熔炼铸钱,采办铜、铅、硝磺等事,下设都吏、军器、窑冶、柜、杂五科和军器案房、军器算房、窑冶案房、窑冶算房、火房等单位,分掌本司事务,外头还有隶属虞衡司的诸多机构:司库(负责收发毡、革、驼、椿、橛等)、军需库(负责收发旗纛、帐房)、硝磺库(负责收发硝磺)、铅子库(负责收发大小枪炮、铅子)、炮子库(负责收储废铁炮子)、官车处(负责管理官车以备工程运送料物)、措薪厂(负责收发苇席、竿、绳)。
虞衡清吏司看起来规模惊人,可实际上都是不为朝廷重视的杂役部门,即便是在工部里也属于打杂的一类,出成绩很难,可出岔子却是极易,很显然,李光地此提议显然没安甚好心。
九龙夺嫡 第293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二)
“唔,李大人既是这么说了,本贝勒自是得从命才是,这样罢,本贝勒就先管着虞衡清吏司好了,若有甚差池处,还请李大人多多包涵才是。”
李光地这等排挤之意未免太浓了些,以弘晴之智商,又怎可能看不出来,不过么,弘晴却是没打算就此与其扯破脸,略一沉吟之后,也就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好,晴贝勒果然爽快人,该司能有晴贝勒在,定当大有作为矣,老朽可是翘首以待了的。”
李光地原本也就只是想为难一下弘晴罢了,却没想到弘晴居然答应得如此爽快,一时间不禁有些个犯起了嘀咕,奈何话都已说到了这个份上,却也不能再改口,也就只能是笑呵呵地一挑大拇指,狠夸了弘晴一句道。
“李大人过奖了,本贝勒尽力而为便是了,只是……”
弘晴素来都不是好说话的主儿,自然不可能被李光地几句轻巧话便打发了开去,这不,不等李光地的笑容绽放到最灿烂之时,弘晴已是眉头一皱,满脸为难状地吐出了半截子的话来。
“晴贝勒可有甚为难处么?且说将出来好了,若是能解决的,老朽断不敢辞。”
一见弘晴这等模样,李光地的心里头立马打了个突,可很快便释然了,概因他先前就不以为弘晴会是个好说话的主儿,这便眉头一挑,看似慷慨,实则是语多保留地应了一句道。
“有李大人这话,那本贝勒便放心了,其实呢,也很简单,李大人您是知道的,本贝勒这么些年来一直管着的便是都水清使司,不敢说得心应手么,却也小有所得,而今,治河以及漕运改海运二事正自如火如荼,又皆是本贝勒经手之事,若是交予他人,本贝勒实难安心,今李大人既是让本贝勒管着虞衡清吏司,却不知此二事又该由何人监管方妥?”
李光地此言一出,弘晴的脸上立马便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倒也没说出甚太过让李光地为难的事儿,仅仅只是自言对治河与漕运改海运二事的不放心,但并未自言要掌总此二事,而是很客气地将推举权交给了李光地。
“唔,晴贝勒所虑甚是,此二事乃朝廷要务也,确须得谨慎才是,不知晴贝勒可有要荐之人否?”
李光地乃精明之辈,这一听弘晴提起了两大要务,心里头可就飞快地计较开了,在他看来,弘晴将此二事交出显然不是诚心,而是有着埋伏在其中,概因此二事不是掌控在弘晴的手中便是其心腹在办着,无论谁去接手,都难保不被阴了,有鉴于此,李光地自是不肯去接手这么个推荐权的,轻巧的一句话便又将皮球踢回到了弘晴的脚下。
“李大人客气了,此乃您之权责也,本贝勒实不敢妄言,还请李大人自择贤良任之。”
弘晴精明得很,自是早就料到了李光地会有这别样的心思,心中暗笑不已,但并未带到脸上来,而是坚决地摇了摇头,毫不客气地拒绝了李光地的“好意”。
“这……”
治河与漕运改海运二事皆是在老爷子那儿挂上号的大事,若真能稳妥办将下来,自然是大功两件,更别说两桩差使都肥得流油,然则李光地却是一点都不想沾手,一者么,李光地为官虽不算清廉,可也绝不是贪墨无算之辈,并没打算冒天下之大不韪从这两桩事里捞取好处,二来么,也是因着此二事皆是弘晴捣鼓出来的,就算他李光地半道接手,功劳也真就落不下多少,而一旦出了事的话,反倒要背上个天大的黑锅,正因为此,李光地自是不愿跟此二事有甚瓜葛的,先前方才会如此大方地将推举权交给了弘晴,本以为弘晴定会顺水推舟地笑纳了的,却万万没想到弘晴居然如此“不识抬举”,这可就令李光地为难了,沉吟了片刻,也不敢伸手去接这么个烫手的山芋。
“李大人,此二事皆朝廷要务也,须臾耽搁不得,您还是早做决断为荷。”
眼瞅着李光地半晌都无一言,弘晴还就更来劲了,不依不饶地又进逼了一句道。
“晴贝勒所言甚是,而今此二事是由恩额德、恩郎中暂管着,不若且听听其之意见再作定夺可好?”
弘晴越是进逼,李光地心中的疑窦便越是深上了几分,在摸不清弘晴底牌所在的情形下,自是更不敢轻易表明态度,这便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长须,出言谨慎地提议道。
“这个自然。”
李光地这个提议属正常之举,弘晴自是不会反对,很是爽利地便应承了下来。
“好,来人,去,叫恩额德来此!”
一听弘晴已是答应了下来,李光地暗自松了口气,赶忙提高声调断喝了一声,自有外头侍候着的戈什哈紧赶着应了一声,不多会,便见一身材略胖的中年文官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这人正是刚从东宫詹事府调来的都水清使司郎中恩额德。
“下官叩见晴贝勒,叩见李大人。”
恩额德乃是太子门下奴才,平日里一向自恃甚高,在司里行事跋扈得很,可这会儿面对着工部的两大巨头,却是乖巧得有若小绵羊一般,这才一进了房,已是疾走数步,抢到了近前,规规矩矩地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罢。”
按朝规,本该是位份更尊的弘晴来叫起的,不过么,这会儿弘晴却是老神在在地端坐着,丝毫没开口的意思,李光地见状,也只好逾越了一把。
“谢李大人隆恩。”
恩额德浑然不知这两巨头唤自己来此的用意何在,只是隐约间觉得办公室里的气氛有些个不对味儿,心下里自不免有些个惴惴,却又不敢多问,也就只能是照着规矩谢了一声,站将起来,垂手而立,作出一派恭听训示之模样。
“嗯,恩大人不必紧张,本官请你来,就一事相询,北河衙门治水以及漕运改海运二事可是由尔在管着么?”
李光地等了片刻,见弘晴还是不肯开口,没奈何,也只能是出面询问了一句道。
“回大人的话,确是如此。”
一听李光地开口便问此事,恩额德的头皮立马便是一紧,不为别的,只因他心中有鬼——治河与漕运改海运二事虽说都是河南地方与北河总督衙门在办着,可账目却是须得从工部账上来走,尽管只是个核销权而已,却也非比寻常,当初为了争下这两桩差使的核销权,恩额德可是下了大力气的,甚至不惜抬出太子这尊大神,方才抢到了手中,为了能从中捞足好处,这近半年的账,恩额德可是大多扣在了手中,始终就不曾送去户部核销,原本正等着河南那头来人疏通呢,却没想到刚上任的李光地便追问起此事来了,再一见素来心狠手辣的弘晴也在座,心中当即便打起了鼓来,好在养气的功夫还算过硬,倒也没甚失态的表现,只是回答的话语里难免带了丝颤音。
“嗯,而今账都过了么?”
李光地宦海打滚了几十年,早就人老成精了的,尽管恩额德眼神里的慌乱之光芒仅仅只是一闪而过,可他却已是锐敏地察觉到了,心头不由地便是一动,隐隐已是明白了弘晴追逼此二事的根由之所在,心中自不免有种被弘晴利用了去之恼火,只是恼火归恼火,身为工部尚书,李光地还真就不敢坐视有人在此等要务上做手脚的,这便面色一肃,声线微冷地追问了一句道。
“这……,啊,回李大人的话,下官刚整好账,只是大人尚未到任,无人签押,下官也只能坐等,而今大人既到,下官这就将账册取来,大人签押后,下官这就送户部核销。”
眼瞅着情形不对,恩额德的冷汗可就狂淌了下来,心一慌,赶忙随便找了个理由出来搪塞。
“嗯,那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去取了来。”
李光地精明得很,只一听便知恩额德是在胡诌,不过么,他却是并不打算点破,而是佯怒地一瞪眼,假意地喝叱道。
“慢,本贝勒先前听恩大人所言似乎有理,然,本贝勒却是有些不明了,据闻去岁七月的账到如今也不曾核销过,是时赫申、赫大人似乎还在任罢,莫非是赫大人失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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