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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龙夺嫡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鸣岐山
“王爷很是不甘么?”
四爷这等表态的话语一出,邬思道当即又笑了起来,以戏谑的口吻,毫无顾忌地便讥讽了四爷一把。
“嗯……”
不甘乃是正常之事,四爷对此自然不会否认,可也不愿亲口承认,仅仅只是出了一声闷哼了事。
“呵呵,王爷既是不甘,那便继续行了去好了。”
一见四爷这等态度,邬思道当即便笑出了声来,一派风轻云淡状地便给出了建议。
“嗯?先生莫非是在说笑么?”
邬思道此言一出,四爷显然是有些不高兴了,眉头微微一皱,语带一丝不悦地便吭哧了一声。
“王爷看邬某像是在说笑么?”
邬思道并未急着出言解释个中究竟,而是面色陡然一肃,不甚客气地反问了一句道。
“这……”
四爷认真地看了看邬思道的脸色,见其不像是在说笑的样子,不由地便犯起了踌躇,此无他,往丰台大营使劲,可是往死里得罪弘晴之事,早先是有着诚德帝在前头顶着,四爷方才敢放手施为,而今,诚德帝都已退缩了,再要动,闹不好就要被弘晴往死里报复了去,就四爷眼下所握有的实力,还真就挡不住弘晴之凶威的,他又怎敢如此草率而为的。
“今时不同往日了,往年王爷退是该当之事,而今,陛下寿数已难言长久,王爷若是再不趁势而为,又何谈将来哉?”
邬思道阴冷地一笑,指出了因时而变之道理所在。
“先生所言甚是,此时不搏,更待何时!然,纵使要搏,却也须得讲究策略,且不知先生可有何教我者?”
四爷本性聪慧过人,邬思道只这么一提点,他立马便醒悟了过来,当即便下了搏上一把之决心,只是决心好下,稳妥之策难想,对此,四爷显然是没啥太好的主意,也就只能是恭谨地出言求教了一句道。
“王爷问得好,邬某处确有一策可为,这么说罢,王爷不妨大张旗鼓上本奏请以塔山为第一集团军军长,至于旁的事么,原本该做甚,还依旧做了去便好!”
邬思道显然对四爷的恭敬态度极为的满意,但见其嘉许地点了点头,语气淡然地便给出了建议。
“嗯?这……”
四爷原本期待着邬思道能给出个甚奇思妙想之策的,却没想到其所言居然是这等直接硬抗的办法,当即便有些傻了眼,一时间还真就不知该说啥才是了的。
“王爷可是担心那弘晴小儿会暴起难么?”
邬思道嘴角一挑,语带一丝不屑地便出言点破了四爷心中的担忧之所在。
“嗯,不瞒先生,小王确有此担心,倘若其执意狂悖,怕是势大难挡啊。”
四爷素来不服人,独独却是每每在弘晴手上吃亏,早已是有了心理障碍了的,此际被邬思道当面揭破,饶是四爷城府深,也不禁老脸微红,不过么,倒是不曾矢口否认,而是坦然地承认了这等事实。
“王爷且自放宽心好了,仁亲王此番断不会真反的!”
邬思道瞥了四爷一眼,语调断然地便给出了个结论。
“此话怎讲?”
这一听邬思道说得如此之自信,四爷倒是信了几分,然则兹事体大,四爷却是不敢掉以轻心,这便慎重其事地出言追问了一句道。
“王爷应是知道的,反之事,须得有个大义名分,若不然,便是篡逆,仁亲王迟迟不曾反,固然有着不忍社稷动荡之仁心,也未必便无大义名分之顾忌,若是往常,他或许还有反的可能,至于而今么,宫里那位寿数将尽,仁亲王只需坐等,便可名正言顺登基为帝,又何须冒天下之大不韪举反旗哉,故而,其反意已是不坚,加之陛下既已作出了退让,他也自没了作的借口,强行而为,怕不是其之本性也,既如此,王爷何不与三阿哥那头携手而为,索性将此事往大里闹了去,就算最终仁亲王如愿以偿,少不得也能多出些时日,应是足够王爷暗中行事了的。”
邬思道这回并未再卖甚关子,而是详详细细地为四爷剖析了一番,指出了硬顶之道的好处与奥妙之所在。
“嗯,先生高见,小王知晓该怎么做了,来人,去将了因大师请了来!”
四爷原就聪慧过人,自是一听便是邬思道这招妙策乃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表面上是在朝中掀起狂澜,以吸引弘晴之注意力,暗中么,则可继续前番未尽之拉拢丰台诸将之事,不管朝议的最终结果如何,他四爷都会是赢家无疑,一经想明此点,四爷自是不会再有丝毫的犹豫,当机立断地便高呼了一嗓子。
“喳!”
四爷此令一下,自有侍候在书房外的下人们紧赶着应了诺,自去传唤了因和尚不提。





九龙夺嫡 第1042章 死顶到底(二)
“先生。--”
最近户部事多,身为管部阿哥,三阿哥自是不得闲,一直忙到了天将黑,方才回到了府中,也顾不得先用膳,而是一路便赶到了内院书房,果然见到6纯彦正端坐在几子后头,挥笔书着,看那折子的模样,显见是份本章,三阿哥见状,自不免微微一愣,可也没多想,疾步便抢上了前去,很是客气地拱手招呼了一声。
“嗯,三爷请自便,容6某写完再议。”
听得响动,6纯彦当即便抬起了头来,见是三阿哥到了,也自无甚太多的表示,仅仅只是简单地嘱咐了一句,便即自顾自地埋头书写着,一见及此,三阿哥心下里虽是奇怪得很,却也不敢再多唣,也就只是自嘲地笑了笑,缓步走到了几子旁,一撩朝服的下摆,就此端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6纯彦在那儿忙乎个不停。
“好叫先生得知,今儿个老大那厮又耍出了兵变的把戏,皇阿玛扛不住,就让李敏铨去了丰台,看样子是有打算妥协了的,再有,先前四叔那头着人递过了句话来,说是打算上本保奏塔山接掌丰台大营,让某也跟着上个本,学生以为兹事体大,不敢擅决,还请先生为学生筹谋一二可好?”
三阿哥很有耐心地等着,直到6纯彦搁下了笔之后,这才赶忙一拱手,将所要议之事的主题道了出来。
“嗯,三爷对此可有甚打算么?”
6纯彦显然早就知晓了大体的事情经过,对三阿哥所言,自不感到有甚意外,也没急着为三阿哥出谋划策上一番,而是不动声‘色’地反问了一句道。
“先生明鉴,学生以为此事或许是个机会,姑且让四叔去先闹上一闹也好。”
这段时日以来,三阿哥自然也没少在丰台诸将身上使力,说到收获么,也有那么一些,他自是乐意这等局面还能持续下去,不过么,他却显然不打算去当出头鸟,而是指望着四爷先去探个路出来。
“三爷若是这般想法,离败亡也就不远了。”
三阿哥倒是说得颇为的自得,可6纯彦却是没跟其客气,毫不容情地便狠泼了其一大瓢的凉水。
“学生愚钝,还请先生指点‘迷’津则个。”
6纯彦这么句不客气的点评一出,三阿哥当即便被噎得个面红耳赤不已,然则心下里其实却并不怎么服气,此无他,在三阿哥看来,诚德帝既都已打算妥协了,再要闹,显然也没个由头,万一真惹恼了弘晴,那后果却是谁也承担不起的。
“三爷请先看看这个再谈好了。”
6纯彦显然没打算急着剖析时局,而是一抖手,将刚草就的折子递到了三阿哥的面前。
“先生,真要如此行了去么?”
折子不算短,洋洋洒洒数千言,大道理无数,可归根结底其实就一句话,那便是坚决支持由塔山就任第一集团军军长之职,对此,三阿哥心中显然是有所顾忌的,看完了折子之后,又眉头微皱地思索了片刻,而后方才谨慎地出言探问了一句道。
“嗯,非如此,不足以平反危局,今,陛下渐老,寿数当已不多,此时再不力,悔之必晚矣,至于仁亲王那头么,三爷无须顾虑那么许多,纵不为此,三爷您也难有半点胜算可言,又何须再瞻前顾后哉?且,今陛下旨意未下,恰是搅浑水之良机也,过则迟矣!”
6纯彦这回没再说甚重话,而是神情凝重地剖析了下时局,指出了三阿哥‘欲’与弘晴争锋的唯一胜机之所在,那便是彻底将水搅浑,以便从中渔利。
“嗯,既如此,那就这么定了也好,先生且请稍坐,学生这就去部署上一番!”
三阿哥行事素来果决,既已下定了决心,行动起来自是毫不含糊,但见其朝着6纯彦一躬身,丢下了句场面话之后,便即就此起了身,急匆匆地便出了书房,自去安排诸般事宜不提。
“瞧瞧,好生瞧瞧,甚是人心背向,这就是!”
诚德帝一宿几乎都没怎么合眼,一大早便起了,也不曾去批改折子,就只在乾清宫里傻愣愣地呆着,满心里都是不甘之思绪,直到当值的军机大臣方苞手捧着一大叠奏本来见之际,诚德帝也不怎么提得起‘精’神,可待得见那些折子几乎千篇一律的都是保奏塔山为第一集团军军长之时,诚德帝当即便有若打了‘鸡’血般地猛醒了过来,满脸得‘色’地指点着那一大堆的折子,兴奋奋地便嚷嚷了一嗓子。
“陛下,请恕老臣直言,个中恐别有蹊跷,若不警醒,恐坠小人彀中。”
方苞这些年来,一向少在诚德帝面前进言,一者是并不看好诚德帝这个无甚大作为的过渡‘性’人物,二来么,也是不愿卷入诚德帝父子间的争斗中去,只因他很清楚诚德帝哪怕有着皇权在握,也断然斗不过有若妖孽一般的弘晴,故而,但凡议事,方苞都是缄默居多,纵使有言,也就只是诺诺罢了,然则今儿个方苞却是一改常态,不单没附和诚德帝的自得之言,反倒是面‘色’凝重无比地劝谏了一句道。
“嗯?此话怎讲?”
诚德帝昨儿个是答应了弘晴的要求,可那都是被‘逼’得没办法了的,先前见如此多朝臣在呼应自己,心思当即便又活泛了起来,也就想着看是不是再跟弘晴多蘑菇上一回,可这一听方苞说得如此蹊跷,当即便愣了一下,狐疑地瞥了方苞一眼,语带不悦地便吭哧了一声。
“陛下,老臣以为这些上本者,皆是心怀不轨之辈,无非是要挑动陛下与仁亲王互斗罢了,真要是遂了其等之意,后果恐将不堪矣,还请陛下明鉴则个。”
方苞不敢将话说得太明,也就是隐晦地点出了个事实,那便是如今主动权其实并不在诚德帝的手中,决定局势将如何展的人是弘晴,一旦惹得弘晴兵京师,诚德帝这个帝王也就该当到头了的。
“哼!”
方苞之言说起来算是苦口良‘药’,然则诚德帝的脑筋却一时转不过来,脸‘色’‘阴’沉地便冷哼了一声,显见对方苞所言不满至极。
“陛下息怒,老臣以为丰台大营乃京畿兵权之最重者,一旦有变,后果实是不堪,陛下若不早做决断,却恐时局殊矣,倘若真是如此,社稷动‘荡’难免,老臣恳请陛下三思。”
这一见诚德帝听不进劝谏,方苞自不免有些急了,可又实在不好将话说得太明,也就只能是再次隐晦地提点了一番。
“殊?该死,一群小人,这是在误朕!”
诚德帝到底并不是愚钝之辈,方苞都已说到了这么个份上,他又岂会还听不出个中之意味,猛然间想起丰台大营那头还处在整兵待之状态,心头当即便是一沉,脸‘色’瞬间便煞白了起来,忍不住便骂了一嗓子。
“陛下,今诸多臣工纷纷上本,事已闹大,还须得早做决断方好。”
眼见诚德帝总算是明白了过来,方苞紧绷着的心弦当即便是一松,不过么,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怕的便是诚德帝耳根子软,万一再被阿哥们一怂恿,指不定便会胡‘乱’行事,这便赶忙建议了一句道。
“嗯,灵皋这话说得对,朕这就下诏,就此准了晴儿所奏之事好了。”
诚德帝说到底还是没有跟弘晴彻底撕破脸的勇气,也舍不得屁股底下那张帝王的宝座,只略一沉‘吟’,便已是下定了妥协之决心。
“陛下圣明,然,老臣以为此举不过是治标不治本之法,纵使陛下下了诏书,也难挡诸多不轨之徒不断上本言事,一旦将此事闹上了朝议,却恐事态依旧有失控之危,故而,老臣以为解铃还须系铃人,此事终归须得着落在仁亲王的身上,陛下何不与仁亲王开诚布公地谈上一谈,或能借此机会打开局面也说不定。”
方苞早就有心要调和一下诚德帝父子间的矛盾与冲突,只是一直以来都不得其便,而今么,四爷以及诸位阿哥们违逆诚德帝之意的突然力,却是给了方苞从中说和的机会,以方苞之老辣,自不会放过这等借势之良机。
“唔,爱卿这话颇是有理,朕与晴儿原就是一体的,岂容小儿辈作祟了去,爱卿且替朕去一趟丰台,将晴儿叫了来好了。”
诚德帝考虑的并非是和解与否的问题,关键还是担心弘晴会因着四爷等人的大规模上本而生误判,自也希望能跟弘晴好生谈上一谈,只是却又不免担心派他人去唤的话,会令弘晴更起疑心,那反倒不美,而今,方苞既是如此建议了,诚德帝自是乐得顺势便将此等差使‘交’到了其手中。
“陛下圣明,老臣这就去办。”
值此四爷等人大肆动之际,方苞还真就不放心让别人去与弘晴沟通的,原就有着自请之意,自不会对诚德帝的命令有甚抵触之心理,干脆利落地便应承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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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龙夺嫡 第1043章 说客方苞
谣言没有腿,却是这世界上跑得最快的玩意儿,这不,今个儿一早四爷联合诸位阿哥们纷纷上本的事儿方才刚一发生,便已传扬得满城皆知,即便是早已处在了戒备状态下的丰台大营里也有所流传,只是在塔宁河等诸将的合力弹压下,倒是没谁敢跳出来搅事的,当然了,这也跟弘晴就在丰台大营里坐镇有关,以弘晴在军中的威势,哪怕是那些个别有用心之辈,也当真没胆子公然造乱的,然则私下里的乱传谣言却是很难禁绝,形势,于弘晴来说,似乎不太有利,此无他,弓弦绷得太久了,军心也自难稳,反还是不反就成了摆在弘晴面前的一道绕不过去的坎。△
反倒是容易,一声令下,丰台大营这五万余大军便可即刻挥师皇城,一路上皆有内应可起而呼应,纵使是直入皇宫,也不会遭到多大的抵抗,然则如此一来,一顶“篡位”的帽子也就铁定要扣在弘晴的头上了,在诚德帝都已临近寿终之际,这般行事显然有些不太值得——儒家思想很有些意思,帝王斩杀兄弟,只要有着大义名分,那便是大义灭亲,可不管有何等理由,逼自家老爹退位都是篡位,哪怕贤明如唐太宗,都难免因“玄武门”一事被后世人嚼舌根,尽管弘晴本人对此不算太过在意,可毕竟能不戴那顶帽子也是好的,当然了,若是形势真到了那一步,那也就顾不得那么许多了,问题的关键便在于眼下的形势是否真到了那不得不走的一步?
有着“尖刀”这把利器在手,弘晴其实昨夜便已得知了四爷以及诸位阿哥们的私下串联一事,更清楚此事并非是出自诚德帝的授意,以弘晴的谋算之能,自是很轻易地便识破了四爷等人如此行事的动机之所在,但这并不是关键,真正的关键在于诚德帝的想法,而弘晴有所踌躇的也正在此处,概因诚德帝的格局实在是太小了些,耳根子也偏软,容易遭小人怂恿,对此,弘晴自是早就了然于心,自不免会担心诚德帝会被四爷等人牵着走,倘若真是如此,那形势也就到了不得不发之地步了的。
“启禀王爷,方苞、方大人来了。”
巳时将至,弘晴依旧不曾下个决断,而是想先看看诚德帝的反应,再做计较,正独自在中军大帐里沉思之际,却见丁松急匆匆地行了进来,几个大步抢到了文案前,一躬身,紧赶着禀报了一句道。
“哦?大开营门,本王亲自去迎!”
一听是方苞赶了来,弘晴的眉头立马便是一扬,心念电转间,已然猜到了其之来意,不过么,却并未多言,而是一挥手,语调淡然地吩咐道。
“喳!”
听得弘晴这般下令,丁松自不敢稍有怠慢,紧赶着应了一声,急匆匆地便退出了中军大帐,自去安排相关事宜不提。
算起来,丰台大营的戒严已是第三天了,营中各部整装待发,营外巡哨不绝,至于营门处,更是警戒森严无比,数挺机枪一字排开,黑洞洞的枪口直瞄着营外的大道,一排排岗哨尽皆荷枪实弹,枪上的刺刀在阳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寒光,那等森严的杀气足可令人腿脚发软不已,然则方苞却丝毫不为所动,哪怕身边就只带着两名戈什哈,却依旧是一派风轻云淡之表现,纵使已等了好一阵子了,也没见其有甚不耐之神情,就这么随意地站在营前的警戒线外,气度从容而又淡定。
“咯吱吱……”
一阵刺耳的声音响起中,两扇厚实的包铜大门终于缓缓地从内里被推了开来,旋即就见一身整齐朝服的弘晴领着一大拨将领从内里缓步行出,方苞见状,赶忙伸手整了整官袍,疾步迎上了前去。
“下官见过王爷。”
方苞此番虽是奉了诚德帝的口谕而来,但并无诏书在手,原就算不得钦差,见了弘晴这等亲王,自是须得按着朝规行礼,此乃题中应有之义,却也无甚可多言处。
“方大人客气了,不必多礼,且入内叙话好了。”
此处人多眼杂,弘晴自不会急着去追问方苞的来意,而是笑呵呵地虚抬了下手,示意方苞免礼,而后又是一摆手,很是和煦地道了请。
“王爷,请!”
尽管弘晴仅仅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礼让而已,甚旁的言语皆无,可那等自信状落在方苞这等智谋大家的眼中,却显然别有一番意味,心中立马便是一动,可脸上却依旧是一派的平静,也没多言,同样是恭谨地摆了下手,示意弘晴先请。
“方大人,请用茶。”
一番的寒暄与客套之后,弘晴屏退了诸将,将方苞迎进了中军大帐之中,自有王府侍卫们奉上了新沏好的香茶,又尽皆退出了帐去,只留下宾主二人相对而坐,弘晴依旧不急着问方苞之来意,而是笑呵呵地端起了茶碗,朝着方苞亮了亮,很是客气地道了声请。
“王爷可知世人皆曰您欲反乎?”
方苞这几年是少与弘晴打交道了的,可在康熙末年么,却是没少交往,自是清楚弘晴的城府深若海,寻常话语要想打动弘晴,那无异于海里捞针,正因为此,方苞并未打算跟弘晴绕甚弯子,也没去碰茶碗,而是一开口便是句惊悸之言。
“呵。”
方苞这么句话语无疑极为的刺耳,然则弘晴却并不以为意,既不出言辩解,也不矢口否认,仅仅只是付诸淡然一笑,只因他很清楚方苞此言不过只是为了引出下文罢了,实算不得甚大事儿。
“方某亦有此等同感,然,独独陛下以为王爷定不会反。”
方苞原也没指望一句话便能打动弘晴的心,哪怕见着弘晴一派淡定之从容,却也并不气馁,但见其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长须,不紧不慢地又说出了句骇人之话语。
呵呵,这老爷子还真就是个超级说客来着!
弘晴早先便已料到了方苞的来意,无非是来说和的罢了,而今,方苞这等骇人之话语一出,弘晴心中自是更笃定了早先的判断,不过么,弘晴却是不打算急着表态,没旁的,若是真能与诚德帝和平相处下去,弘晴自是乐得如此,可问题是彼此间因权力之争而引发的诸多矛盾实在是太过尖锐了些,这已不是弘晴单方面退让便能达成和平共识的,终归需得双方面都有这等意识方可,遍观诚德帝历年之所为,要想其放弃权力之争,可能性实在是太低了些,若是诚德帝自知将死,或许还有这等可能,奈何太医院那头压根儿就无人敢告诉诚德帝其真实病情究竟如何,换而言之,诚德帝十有八九还自以为寿数极多,这等情形下,要其有所悔悟,可能性实在是不太大,对此,弘晴心中有数得很,自不会急着表明自个儿的真实态度,依旧是淡然地一笑了之。
“何也,概因无论先皇还是陛下,对王爷都期许有加,将来本就可期,又何须冒天下之大不韪行事,此莫非笑话哉?下官原本不明,得陛下如此相告,始恍然大悟矣。”
方苞并未在意弘晴的缄默,自顾自地往下陈述着,待说到兴奋处,不禁抚掌感叹不已。
“方大人如此说法,叫小王惭愧不已啊,古人偿言:树欲静而风不止,奈何,奈何!”
要说康熙老爷子的期许,弘晴自是深信不疑,甚或说到诚德帝有意,弘晴也不会反对,问题是诚德帝的想法易变,偏偏耳根子又软,真不好说其心意到底有无更易,毕竟父子间的隔阂已深,要想化解,难度当真不小,相较于将希望寄托在诚德帝的肯定上,弘晴还是更相信自己的力量,正因为此,哪怕明知方苞乃是一派好意,弘晴也并未就此表明态度,而是作出满脸愧色状地摇头叹息了起来。
“王爷这话就说到点子上了,自古以来,朝中向不缺奸佞之徒,希颐邀宠,然,终归不过是等而下之者罢了,成不了甚大气候,不瞒王爷,今早下官可是接到了百余本奏折,皆力挺塔山执掌丰台大营者,下官自不敢怠慢,急报陛下,圣上闻之,怒,着下官即刻草诏,严厉呵斥诸上本者之不轨,并决意以李明亮接丰台大营之缺,现有诏书在此,还请王爷过目则个。”
弘晴这等感慨之言一出,方苞当即便是一击掌,笑着解说了一番,末了,更是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了份诏书,双手捧着,恭谨地递到了弘晴的面前。
“哦?”
这一见方苞将诏书都带了来,弘晴的眉头当即便是一扬,自不敢怠慢了去,忙一躬身,恭谦地伸出双手,将诏书接到了手中,摊开一看,见内里所载与方苞所言并无甚不同之处,眼中当即便有道精芒一闪而过,然则却并未急着表态,而是眉头微皱地思索了起来,概因弘晴对诚德帝的真实心意还是有些个拿捏不定,一时间还真就不敢轻下决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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