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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龙夺嫡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鸣岐山
“臣等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能混成朝臣的,自然都不是愚钝之辈,大多数朝臣显然都注意到了一个事实,那便是弘晴整个人都显得消瘦了一些,中气也明显不如往日那般雄浑,很显然,这无疑都是累出来的,对此,忧心者有之,暗喜者也有之,只是在这等场合下,却是无人敢流露出甚异样的表情,也就只能是齐声山呼万岁了事。
“朝议开始,有本者上奏。”
众朝臣们起了身之后,李德全按着朝规便宣了一嗓子,代表着今日的朝议正式开始了。
“陛下,臣有本要奏。”
李德全的话音方才刚落,就见礼部队列中一名官员已是大步而出,疾步抢到了御前,一头跪倒在地,高声禀报了一句道。
“嗡……”
群臣们循声望将过去,这才发现这率先站出来禀事的赫然是额驸萧玄武,顿时便不免哄乱了起来,没旁的,萧玄武从地方上调入朝中虽也有数年之久了,可在朝中素来慎言慎行,还真就少有在朝议时发表意见的时候,就更别说抢先上本了的,而今这么突然一出头,自不免令群臣们有些个犯嘀咕的。
“爱卿有本只管奏来,朕听着呢。”
群臣们会犯嘀咕,弘晴却是不会,没旁的,只因这一幕本来就是他安排好的,为的便是要给萧玄武一个尽情表演的大舞台。
“谢陛下隆恩,微臣要奏之事便是近来朝野乱议许久之科举革新事宜。”
萧玄武虽已在朝中厮混了些年月,城府也足够深,可在这等大场合之下打头炮却尚属第一次,尽管掩饰得好,可眼神里其实不免还是透着股紧张之色,好在话倒还算是说得顺溜。
“嗡……”
萧玄武这么句话一出,方才刚消停下来的乱议之声顿时便更响了几分,此无他,这一个月来,每逢大朝,总有朝臣上本要奏科举之事,可每回都遭弘晴之训斥,无论是四爷一方的人马还是原本就亲近弘晴的朝臣,所得的待遇都无甚不同之处,全都是本章未上,便遭弘晴喝退,而今,萧玄武居然又是要奏此事,自不免令朝臣们皆为之好笑不已的。
众人皆哄乱,暗中嘲笑萧玄武不自量力的也有不少,可四爷却并未笑,不单没笑,反倒是就此皱紧了眉头,冷眼看了看弘晴,又看了看萧玄武,眼神狂闪了几下,已是趁着诸般臣工哄乱之际,飞快地向就站在身旁不远处的弘历打了个暗号。
“肃静!”
群臣们的反应虽是在弘晴的预料之中,但显然不是他所乐见之局面,也自不可能让此等情形再这么持续下去,这便一挥手,声线阴冷地断喝了一嗓子,瞬间便令正乱议不已的群臣们全都老实了下来。
“都忘了君前不得失礼了么,嗯?值日官听着,再有敢喧哗者,一律记档!”
或许是这些天来太过劳累之故,弘晴的火气不小,哪怕群臣们都已是安静了下来,他却并未就此作罢,但见其冷厉地环视一下诸般人等,声色俱厉地便下了令,顿时便令群臣们全都为之凛然不已,赶忙全都低下了头,再不敢有甚旁的动作。
“萧爱卿且接着往下说。”
处置完了群臣们的骚乱之后,弘晴这才又将视线转回到了萧玄武的身上,放缓了口气,很是和煦地吩咐了一句道。
“陛下明鉴,近来朝野间就科举一事争执颇多,纷扰无穷,已然影响到了社稷之绥靖,故,微臣以为断不可等闲视之。”
被群臣们这么一打岔,萧玄武原本些许的紧张感已是尽去,这会儿说起话来,自也就更顺畅了几分。
“嗯,卿之所言颇是有理,朕亦在思忖此事,只是尚未曾有所得,不知卿可有甚高见否,且就说来与朕听听好了。”
往常若是旁人说到科举之事,弘晴那可都是冷脸相向,可这回倒好,不单不曾动怒,反倒是一派深有同感状,当真令不明情况的朝臣们全都看傻了眼,只是先前弘晴已然有所不满,这当口上,众朝臣们纵使是满腹的疑问,却也没谁敢再乱说乱动的,也就只能是瞪大了眼,狐疑地打量着正自奏对着的君臣二人。
“启奏陛下,微臣虑及此事不宜久拖,殚精竭虑之下,终有所得,显有本章一份在此,恭请陛下垂询则个。”
尽管是在演戏,可萧玄武演起来,就宛若真有其事一般,但见其一抖手,从宽大的衣袖里取出了份黄绢蒙面的折子,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递上来。”
听得萧玄武这般说法,弘晴立马大手一挥,带着几分兴奋之色地便吩咐了一句道。
“喳!”
弘晴既是开了金口,李德全自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赶忙恭谨地应了一声,急匆匆地便跑下了台阶,接过了萧玄武手中的折子,转呈到了弘晴的面前。
“嗯,不错,卿家能有此等之章程,想来是用了苦心的,朕心甚慰矣,今儿个之早朝便就先议此事好了,李德全,宣!”
那章程本就出自弘晴的手笔,个中之内容,弘晴自是清楚无比,不过么,演戏就是演戏,弘晴接过了折子之后,还是很认真地过了一遍,而后方才点了点头,满脸欣慰之色地嘉许了萧玄武一番。
“喳!”
弘晴既是有所吩咐,李德全自不敢稍有轻忽,赶忙躬身应了诺,伸出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了弘晴递过来的折子,而后几个大步行到了台阶的前端,抖手摊开了折子,略一清嗓子,摆出了副照本宣科之架势……





九龙夺嫡 第1100章 革新科举(五)
“臣,礼部侍郎萧玄武,有本上奏圣上,今,科举弊端已现,朝野纷争颇多,实于社稷不利,臣心忧之,特思一法,以息争端,……,如上以闻”
萧玄武到底是探花郎,一本折子写将出来,当真是花团锦簇一般,虽说大体上的章程都是按着弘晴的意思来写的,可经其一润色,立马斐然无比,只是篇幅依旧不小,可怜李德全扯着嗓子宣得个满头大汗,足足花了一炷半香的时间,才算是将整本折子全都宣读了一遍。⊥
“不错的创意,朕看洛山所拟的章程相当之不错,若能施行到位,天下英才当可尽为我朝堂所用也,众爱卿对此章程若有甚补益处,且就畅所欲言好了,朕听着呢。”
弘晴显然对这份章程有着强烈的好感,这一张口便不吝溢美之词,口中说着让众朝臣们畅所欲言,可前提却是摆在那儿了——必须对章程有所补益,换而言之么,就是在告诫诸般臣工们,反对的意见就不要提了,否则的话,后果自负!
死寂,一派的死寂,此无他,这么份章程就详尽程度来说,已然极为的完备,赞同革新的官员们一时间也找不出甚可补充的地儿,至于反对的官员们么,也不是没有,实际上,不少守旧的官员对这等大规模革新是断然不赞成的,问题是弘晴都已表过态了,这节骨眼上冒头,显然得冒偌大之风险,因此失宠还是小事,就怕弘晴惦记在心中,回头找个岔子,往死里收拾了去,那后果可当真不是好耍的,为身家性命着想,还是先等着看别人出头才是上策,于是乎,偌大的广场上自也就这么一派的死气沉沉,数百朝臣尽皆三缄其口。
“启奏陛下,臣有话要说。”
不怕死的人自然是有的,这不,就在群臣们还在观望不已之际,却见弘历已是大步从中央银行队列里行了出来,大步抢到了御前,一头跪倒在地,高声地请示了一句道。
“历弟有甚要说的且就直言好了。”
尽管早就料到四爷那头必然会跳出来搅事,可却没想到率先出头的人居然会是弘历,眉头不自觉地便是微微一皱,不过么,倒是不曾给弘历脸色看,仅仅只是声线淡然地准了其之所请。
“谢陛下宽仁,臣先前听萧侍郎之奏本,宛若见天花乱坠,心潮澎湃,情难自已,真恨不得即刻投身其间,为我大清社稷之教化大业尽心尽力,可冷静下来一想,臣又觉得不对了,教化天下,当以圣人之道为先,取士也应是德才兼备者为优,而萧侍郎所言之数、化、物,皆技也,小道耳,与圣人大道实相悖也,以此取士,岂不可笑哉?”
弘历本以为弘晴就算勉强准其开口,也必然会是冷脸相向,可却没想到弘晴居然会是这等满不在乎的态度,自不免微有些诧异,只是城府深,倒也不曾带到脸上来,但见其先是恭谨地谢了恩,而后方才畅畅而谈了一番,先扬后抑地指出了萧玄武的本章中最核心之“缺陷”所在。
“萧爱卿,历弟可是对尔之所奏提出了质疑,尔对此可有甚要解释的么?”
弘历这等质疑之言不可谓不尖刻,按着儒家主流思想来说,也确实是一针见血地点出了革新章程中的最要命问题之所在,不过么,弘晴却并未勃然动怒,更不曾加以置评,而是一派风轻云淡状地便将问题丢给了萧玄武,缘由么,很简单,一者是出于对萧玄武的信任,二来么,也是要给萧玄武一个好生表演的机会,此无他,萧玄武能力是够了,可资历说来尚浅,要想担纲科举革新一事,确实差了老大一截,唯有在朝议时表现出过人的才华,方才不致于在主持革新大局时遭下头人等之轻忽,从此意义上来说,一向被誉为宗室最优秀子弟之一的弘历无疑便是块最好的垫脚石来着。
“好叫陛下得知,微臣曾在地方上历练过,也有幸主持过童试与乡试,不敢言见识多广,可对读死书、死读书者,却还是曾遇到过不少,此等样人,对经义往往不求甚解,偏偏又自以为掌握了真理,每每于大庭广众之下炫耀不已,殊不知此等行为就有若那猴子爬树,爬得越高,其红臀就愈加显露在世人面前,何其可笑哉。”
萧玄武很少在朝议上发表见解,可并不意味着他词锋不利,只不过是平日里低调罢了,真到了要见真章之际,当真是骂人不带一个脏字,尽管不曾指名道姓,可一番话下来,愣是将弘历比成了爬树的猴子,当即便惹得弘晴不禁莞尔一笑,下头不少官员们也尽皆忍俊不住,只是早先哄乱时曾被弘晴呵斥过,这当口上虽是笑意盈胸,却是怎么也不敢笑出声来,只能是辛苦无比地强憋着,不少人的脸色瞬间便被憋得个通红如血,至于弘历么,倒是没甚特别失态的表现,可眼神里的怒火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
“萧侍郎当真好辩才,只是如此避重就轻怕不是朝议应有之态度罢?还请萧侍郎正面回答本贝勒先前所提之疑问。”
尽管被萧玄武气得个胸口发闷不已,可弘历却还是硬生生地强忍了下来,并未反唇相讥,而是面无表情地死揪住了核心问题不放,逼着萧玄武作出个合理的解释。
“历贝勒问得好,那下官就斗胆反问一句也罢,不知历贝勒可知君子六艺否?又可知何为格物致知么?”
萧玄武慢条斯理地侧了下头,满脸淡定地看了弘历一眼,从容不迫地便连连反问了起来。
“萧侍郎莫要偷换概念,无论六艺与格物,皆手段耳,非道也,何为道哉,圣人语录之精髓也,舍精髓而求末,实本末倒置耳。”
弘历乃是学贯古今之人,对经义自是颇有心得,只一听萧玄武的问法,便已明了了萧玄武的用心之所在,自是不愿被萧玄武牵着鼻子走,毫不示弱地便展开了反击,始终紧扣着圣人教诲不放,不给萧玄武以丝毫可趁之机。
“历贝勒此言差矣,我辈读书人最忌不求甚解,倘若曲解经义,自娱也就罢了,不过是自误耳,可若以之治政,却恐荼毒天下,实大害矣,圣人既传道,又不轻六艺,更有格物致知之教诲,何也,实践出真知耳,死读书、读死书者,皆酸儒之辈也,岂可大用哉?今,授之以数、化、物诸多科目,根本之目的就在传之以格物之道,养其动手之能,于格物中明道,此方是传圣人大道应有之规范,何来本末倒置之说。”
萧玄武毕竟是探花出身,又曾在地方上历练多年,无论是胸中才学还是实践能力,明显都比弘历要强上了不止一筹,此际引经据典地反驳起弘历的话来,自非难事,但见其畅畅而谈间,便已将弘历早先的质疑批驳得个一无是处。
“萧爱卿此言大善,朕深受启迪也。”
在弘历站出来之际,弘晴看似淡定从容,其实心中还是不免为萧玄武捏上一把冷汗的,此无他,概因弘晴对弘历之能实是太了解了些,当年为了击败此子,弘晴可是没少花心思,胜是胜了,却绝对谈不上轻松,而今,见萧玄武从容淡定地便将弘历驳得个面红耳赤不已,心中大爽之余,自是不吝好言夸奖其一番。
“陛下,臣以为萧侍郎所言正理也,此方是教化天下应有之道。”
弘晴这么一下了定论,身为弘晴最得用之心腹大臣,沈河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赶忙便从工部队列里抢了出来,率先表明了坚决支持萧玄武的态度。
“陛下,老臣也以为萧侍郎所言切中时弊,当是可行之策。”
“陛下,老臣附议!”
“陛下,臣亦附议!”
……
沈河这么一表态,早先便曾受过弘晴之密令的马齐等人自是不敢怠慢了去,纷纷站出来响应上了一番,一见及此,众朝臣们又岂敢落后了去,呼啦啦地一下子便站出了两百余人,纷纷开口表态不已,至于那些没动的朝臣不是不想动,而是前头的位置都被抢先者给占满了,腿慢的也就只剩下干着急的份儿了。
“嗯,众爱卿之意,朕已尽知,此事便如此定了,科举革新之事宜便交由萧爱卿牵头负责,各部务必全力配合,不得有误!”
趁热打铁的事儿,弘晴向来乐意干得很,这一见如此多朝臣出列力挺萧玄武,自是不会有甚犹豫可言,当机立断地便下了最后的决断,压根儿就没给四爷等人留下再次发难之余地。
“陛下圣明,臣等遵旨!”
弘晴的金口既开,这当口上,甭管心中的真实想法如何,都只能是恭谨称颂上一番了事,谁若是敢在此际冒头,那绝对是自寻死路无疑。
“嗯。”
尽管诸般臣工们都已是恭谨领了旨意,可弘晴却并未因此而松懈下来,根本不给反对者留下半点的空隙,颔首示意了一下之后,便即起了身,缓步便行进了乾清门中。
“散朝!”
弘晴这么一走,朝议自然也就告了个终了,侍候在台阶上的李德全紧赶着高呼了一嗓子,领着一众宫女太监们也就此走了人。




九龙夺嫡 第1101章 还得加把火
弘晴的动作非常之迅速,散朝后不多久,就已从内廷发出了诏书,着礼部侍郎萧玄武全面负责科举革新事宜,加礼部尚书衔,命各部全力配合,务必在三个月内拿出具体之实施章程,此消息一出,朝野为之轰动不已,原本就热议的科举话题顿时便更热了几分,无数士子哗然一片,各找门路探听消息者不计其数,一时间京师权贵们的门栏几乎被蜂拥而来的诸般人等所踏破,就连一向以冷面冷心示人的四爷府上都不乏访客,当然了,四爷是断然不会去理会的,只因他自己也正为此事烦恼着呢。☆→
“……,唉,事情便是如此,想不到那厮居然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如此胡乱行事,大悖圣人之道,长此以往,社稷恐难有安宁时也,唉,造孽哦!”
四爷心情原本很是糟糕,散了朝之后,本还强撑着去户部办了些差使,可待得圣旨一下,四爷的心情当即便由灰转黑,再也无心在户部里装模作样了,寻了个借口告了假,直接便赶回了自家府上,直趋内院书房,唉声叹气地将今儿个早朝的事儿向邬思道细细地解说了一番,末了更是一派悲天怜人状地叹息不已。
“如此不是正好么,王爷又有甚可担心的。”
四爷的唠叨话语很长,长得就跟懒婆娘的裹脚布一般,可邬思道却并不曾有丝毫的不耐,始终静静地听着,直到四爷感慨了起来之际,这才笑着给出了句轻飘飘的评语。
“嗯……”
四爷这会儿正自忧国忧民着,一时间脑筋还真就有些转不过弯来,愣愣地盯着邬思道看了良久,这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显然已是想到了些个中之蹊跷。
“今上要倒行逆施,且自随他去好了,到时候弄得个天怒人怨,不正是王爷出面收拾残局之良机么,又何须杞人忧天哉?”
这一见四爷虽已有所明悟,却明显还在斟酌着个中之得失,邬思道当即便笑了起来,一语便道破了个中之玄机,当然了,这只不过是邬思道自己的判定罢了,别看他是当世有数之智者,可限于眼界,在开启民智上的见识也就只被限定在儒家思想的范畴之中,有所误判,实属再正常不过之事了的。
“嗯,先生所言甚是,姑且先让其猖獗一阵子也好,本王倒要看看他能猖獗到几时。”
四爷今儿个之所以心情大坏,固然有着真担心科举革新会引发全国性的动乱之外,更多的其实是在恼火今儿个朝议的惨败,要知道为了能在朝议上好生给弘晴制造些麻烦,四爷可是做足了功课的,光是花费在制造舆论上的财力物力就已然是个不小的数目字,更别说联络诸般朝臣,准备一体发难更是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却不曾想被弘晴打了个措手不及,早先准备好的手段全都没能派上用处,而弘历在朝议上惨败给萧玄武,更是令四爷火大无比,以致于他就不曾仔细想过个中之得失何在的,而今,被邬思道这么一点破,心情顿时便大好了起来。
“不够,这还远远不够,还须得再加把火才成。”
四爷话音刚落,邬思道便已是笑呵呵地摇起了头来。
“嗯?先生您说的是……”
一听邬思道这般说法,四爷第一个反应便是要在科举革新一事上做些手脚,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可能性不是太大,毕竟此番差使乃是萧玄武再督办着,而试点的地儿又都在直隶,那头可是弘晴门下奴才刘承恩在管着,四爷在礼部以及直隶地方上虽也有些人手,但却都不是啥重量级的人物,就算想使阴招,怕也难使上太大的力气,反倒有着败露之虞,风险实在过大了些,四爷当真不敢这么行了去,对邬思道所言的加把火自也就有些个茫然不知所指,皱着眉头想了片刻之后,还是不得不试探着问出了半截子的话来。
“王爷莫非以为邬某是要在科举革新上做文章么?嘿,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此新政不比军务革新,那一头,今上有着绝对的掌控力度,原就无人能撼动其优势,自不会花太多的心思去关注,而此番科举革新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今上又岂会真全权交给萧玄武去折腾,无疑会全程紧盯,谁敢在这事上造乱,谁必将死无葬身之地,故而,此事王爷断不可沾手,真正要下功夫的当在别处。”
四爷的茫然全都挂在了脸上,邬思道自不会看不出来,这便笑呵呵地出言解释了一番。
“嗯,本王也是这般想法,只是这功夫当用在何处为宜,还请先生为小王指点迷津则个。”
四爷原就没打算继续在科举革新一事上出手,不单是因着忌惮弘晴的狠手之故,也因着此番革新的进程跨度几达二十年,一开始的革新力度又不大,谁在其中乱动,简直就有若暗夜里的火把一般耀眼,根本就瞒不住,正是有着这等明悟,四爷对邬思道的分析自不会有甚异议,他真正关心的是着力点应在何处罢了。
“王爷近来可曾发现今上有甚不妥之处么?”
尽管四爷诚心求教的态度无比之端正,然则邬思道却并未直接给出答复,而是笑呵呵地反问了一句道。
“这……,好像是清减了不少罢。”
听得邬思道此问古怪,四爷的眉头不由地便是一皱,迟疑了片刻之后,这才有些个犹豫不决地给出了答案。
“不错,也应是如此,邬某听闻其每日都是一早就起,往往要忙到三更半夜才歇,纵使铁人,这般煎熬下来,怕也难以为继,况乎人哉?今上勤政固然是勤政了,却不知节制,总想着将所有政务都厘清彻底,若无改变,必难长久!”
四爷话音一落,邬思道当即便一击掌,颇为感慨地便解释了一番。
“嗯……”
四爷虽是赞同邬思道这等说法,不过么,心中却并不以为然,没旁的,弘晴如今不过三十出头而已,就算再怎么无法长久,都显然要比他四爷长命来着,真要想靠着比谁活得更久来取胜的话,四爷自忖胜机全无,再说了,就弘晴那个心狠手辣的性子,四爷可不信弘晴会放任自个儿一直这么逍遥下去,只是这么个想法实在不好宣之于口,四爷也就只能是不置可否地轻吭了一声了事。
“四爷可还记得今上登基之时,邬某提过的机会之所在么?”
如此多年的宾主相处下来,邬思道对四爷实在太了解了些,只一看四爷的脸色,便知其心里头到底在想些甚子,不过么,却并未出言点破,而是从容地一笑,不紧不慢地提点了一句道。
“先生是说与西蛮六国之战么,可……”
四爷的记忆力自然是极好,邬思道只一提,他立马便想起了当初邬思道所给指出的机会是甚,可显然不以为六国之战会如此早发生,也不甚明白加把火与六国对大清之战到底有甚特殊的意义来着,话说到了半截子,便有些个无以为继了。
“不错,正是与西蛮六国之战,数月前,今上在广东大开杀戒,与西蛮诸多已是难有和解之可能,战事大起乃必然之事也,所差者只是时间问题罢了,王爷要做的便是拖过这段时间,只消能熬到战事爆发,转机也就该到了,既如此,如何渡过这么段空档期便是关键之关键所在,对此,王爷应是心中有数才对。”
邬思道这回没卖甚关子,而是笑容一敛,颇为严肃地点出了个严峻的事实,那便是四爷要想有机会扳倒弘晴,首先要保证自身能躲得过弘晴的清算,若不然,也就只有死路一条而已。
“嗯,先生所言甚是,只是计将安出哉?”
四爷本就不是愚钝之辈,自不会看不出问题的严重性,实际上,此番他之所以全力推动科举革新纷争,而后又打算在朝议上制造障碍,根本目的并不是在科举革新与否本身上,而是要让弘晴陷入麻烦之中,从而延缓弘晴拿他四爷开刀的时间,可却没想到精心策划了许久的谋算就这么被弘晴轻而易举地击成了一地的碎片,到了眼下这么个地步,四爷已然不知该再从何处发力为好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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