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城遗梦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白袍将
兰子义的拱手只不过是客气而已,张偃武本来招呼一下就能过去,但在兰子义一旁的铁木辛哥突然之间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张偃武就不能置之不理。虽然张偃武并未见过铁木辛哥,但同是少年俊杰,自然看得出英雄匹夫的区别,这铁木辛哥面容厚重又粗狂,身形高大且威猛,人在街上不怒自威,过往行人无不自发的让路,生怕触怒这尊金刚力士,而且铁木辛哥现在一身儒服高冠,狂野之气被身上智慧的光芒所驾驭,只从外表看都知铁木辛哥绝对是不世出的英雄好汉。
张偃武恭恭敬敬的与铁木辛哥互相行礼,而后张偃武起身又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铁木辛哥,他问兰子义道:
“关禁闭的事情待会再说。卫侯,这位公子是谁难道是你家从兄之前从没见过。”
兰子义笑道:
“张公子凭什么认为这位是我亲戚呢人家说不定是江东贵胄呢”
张偃武撇过脸挥手不屑的说道:
“卫侯你就少拿我开心了,还江东贵胄,就这位公子的体格神态,只可能出自北镇军中,禁军和东镇军出来都不是这样。”
铁木辛哥闻言大笑,那笑声好似山崩,又像呼啸,往来行人乍一听还以为有老虎入市。铁木辛哥笑着伸手拍了下张偃武的臂膀,他道:
“你这正人眼光不错,依我看你虽然身子细弱,但见识气质肯定是部落酋长的后代,你家部族不小吧”
铁木辛哥这一开口,可把张偃武给吓得够呛,张偃武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兰子义在一旁笑得都快岔气,他拉着两人开口道:
“来,张公子,我为你介绍一下,这位乃是室韦孛儿只斤氏世子铁木辛哥,是我在草原上的拜把子兄弟;安达,这位是我大正太尉张望亲孙,羽林中郎将张偃武,他曾与我一道并肩剿匪。大家认识一下吧。”
张偃武闻言恍然大悟,他道:
“别叫我什么中郎将,我丢不起那人。早就听说朝廷征召部落长子入京,今天才算见到真人。我听说室韦人满万则无敌,铁木兄又是英雄了得,卫侯能有这样的把兄弟,真是有气魄。两位是怎么认识的呀”
兰子义招呼着二人往楼里走,边走边说道:
“这事情我为张公子慢慢讲,可是大家别站在门口啊,我们进屋里坐着慢慢聊。”
三人一边聊一边上楼,等到了楼上,点了菜后,兰子义与铁木辛哥也把草原上初次动手清剿马贼的事情说完了。
张偃武听完笑道:
“卫侯,你初次带兵,带的还是番兵就能取得如此战果,卫侯还真是天生将才。”
兰子义道:
“张公子剿匪一役也是英姿勃发,比我只强不弱。”
张偃武道:
“哪里哪里,卫侯还是更胜一筹,卫侯的侯爵头衔可是名副其实。”
坐在一旁听着的铁木辛哥对于兰子义与张偃武的谈话嗤之以鼻,他道:
“你们正人真是婆婆妈妈,吹牛都还要互相吹,咱不是来吃饭的吗”
张偃武笑道:
“初见第一眼我完全看不出铁木兄是鞑子,现在开口说了这么多,我可算是信了。”
铁木辛哥道:
“张公子这么说是觉得我戎狄无礼了”
张偃武笑道:
“那我不介意,我爷爷平日里在家说话和铁木兄比差不到哪里去。”
张偃武这么说,逗得三人哈哈大笑。笑罢,兰子义问铁木辛哥道:
“其实不光刚才张公子没认出安达你的身份,我刚才走在街上都有些怀疑安达你。”
铁木辛哥道:
“怀疑我什么怀疑我不是室韦人”
兰子义摇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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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5章 各抒己志(下)
兰子义前日入京时铁木辛哥已经问过非常尖锐的问题,当时兰子义便疲于应付,现在铁木辛哥又提及灾民这样尖刻的话题,兰子义是没有心里去回答。
在兰子义低头回避的时候,张偃武开口说道:
“当下大正南北到处遭灾,水旱连连,灾情不断,百姓的确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但铁木兄说我们大正有钱修都城,没钱救灾民,这话就太偏激了。如今你看到的都城并非是一日建成的,也非是在这几日灾荒时修建的,这京城自本朝立国之时便开始修建,前后历时二十年才将城墙完全建成,能有今天看到的这番繁华景象也是我大正历时两百年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这一点一点,一砖一瓦积累起来的东西固然耗费了大量民脂民膏,可现在京城已经建成,就算是把城拆了,那拆下来的一砖一瓦也不可能去拿去填饱灾民的肚子呀。“
铁木辛哥提出问题时他一直看着兰子义,这个问题他本想听兰子义的回答,可兰子义却避而不答,默默的将问题回避掉了。张偃武并没有经历昨天送行买人的事情,他无意中主动替兰子义解围,在有人作答的情况下,铁木辛哥自然不好继续追问兰子义。
不过铁木辛哥今天比不是来找人麻烦的,他固然想听兰子义的回答,但张偃武作答也不是不可,于是铁木辛哥转而与张偃武对话,他道:
“张公子说的砖呀,瓦呀,墙呀什么的我知道,那东西肯定不能拿去给人吃。可问题是你们京城不缺粮,百姓有吃又有喝,京城以外的其他地方百姓都饿死了。”
张偃武道:
“京城有粮是因为天下的粮最后都要交到京城来,只要京城没有被围困,这里的人肯定有粮吃。其他地方遭灾,短时间内必然会有饥荒,朝廷已经下文,由太仓和平城仓向外发粮,铁木兄所说的饿死人的情况不日便将好转。“
铁木辛哥闻言皱眉,他疑惑的问道:
“如果张公子所言属实,那么为什么我来的路上还能见到百姓成群结队的四处逃荒而去呢”
张偃武问道:
“成群结队的逃荒而去不对,官府和民间的运粮船现在正在没日没夜的开赴外道,地方粮食就算不足,也不会一点都没有,怎么会有百姓成群结队的逃铁木兄是在哪个道看到灾民的”
铁木辛哥道:
“就是我南下入京路过的河。”
这回轮到张偃武惊讶了,他道:
“河乃天下枢纽,交通四通八达,境内又全是平原,其他各道没粮食也就罢了,河阴怎么会没有粮食”
张偃武这样发问,再说下去必然要提及旧都太守罗应民,那可不是兰子义想看到的情况,此时兰子义赶忙插话道:
“河虽居天下要冲,但陆路居多,当下大旱,河道干枯,水路不通之时粮食运输自然困难。而且去年北伐喏喏,河阴粮饷供给不断,今次遭灾官家民间都已没粮,所以百姓才会流离失所,灾情看上去才会那么重。”
张偃武到底还是年轻,又没什么心机,他对于政治及其不敏锐,兰子义这么一说,张偃武也就点头没再追问。但铁木辛哥不一样,他嗅出了兰子义的异样,所以他追问道:
“安达,难道灾情只是看上去严重”
兰子义回望着铁木辛哥道:
“安达,我已经居中调解,回旋久已,事情已经被我处理好了,不日粮食便会运进河阴,再也不会有流民四处逃荒求生了,再也不会有。”
铁木辛哥闻言避开兰子义的目光,他低头拿起筷子夹菜,同时笑道:
“安达你不要这么较真,你们大正的事情与我本无关,有没有流民其实和我并没有太大关系,我只是好奇问问。”
铁木辛哥这么说并没有解除兰子义心中的紧张情绪,兰子义问道:
“铁木安达,那些被你们买下的饥民,他们怎么样了‘
铁木辛哥道:
“当然是继续当奴才伺候主子了。我们进的是鸿胪寺,又不是报恩寺,没有出家,带几个奴才当然是没问题的,鸿胪寺的大人给我们带的奴才安排了地方住,他们好着呢。”
兰子义听到这话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低头给自己倒了一杯。兰子义本以为那么多人浩浩荡荡去了鸿胪寺,鸿胪寺会想办法为那些可怜人赎身,没想到鸿胪寺的人居然什么都没做。
铁木辛哥说了这么多河的事情,这成功引起了张偃武的兴趣,张偃武为铁木辛哥满上一碗酒,然后举杯邀请同桌两人再碰一杯,喝完酒后张偃武问铁木辛哥道:
“铁木兄说话大大咧咧,没想到问问题时问得这么仔细。铁木兄为什么对灾民和河的事情这么感兴趣”
铁木辛哥碰杯喝了酒,然后自己给自己又满上一杯,他笑道:
“我不仅对灾民和河阴的事情感兴趣,我对你们大正的事情都感兴趣。”
张偃武问道:
“这时为何”
铁木辛哥喝光碗中酒后说道:
“以前我一直以为天底下最强大的莫过于草原上的喏喏,整个北方的草原,从东海到西海,从南方大戈壁到北方大森林,如此广袤的大地全都被喏喏汗国统治,喏喏的部落有上百万人,他们的
第六百零五章 胸怀天地
兰子义与张偃武听到铁木辛哥的问题之后先是一愣,然后便哈哈大笑,张偃武道:
“铁木兄还说自己部落弱小,无心争权,这下可露出狐狸尾巴了。你都想着称王称霸,还敢说自己没有野心”
铁木辛哥笑了笑道:
“再弱的马驹也会设想自己将来日行千里,再小的狼崽也会想象自己未来成为头狼。无论什么事情,想一想总是没错。我就像知道你们两个,你们作为正人,觉得怎样的王才是合格的王。”
张偃武吃了口菜说道:
“铁木兄所说的王,在我大正境内指的应当是......”
说着张偃武抬手指了指天,铁木辛哥看着笑道:
“叫法不同,实际一样,都是一回事,我说的就是那个位置。”
张偃武摇头道: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为人臣子不应当僭越己位去胡思乱想,这可是大逆。”
兰子义笑道:
“张公子如此谨慎,肯定不是胡言乱语之人。我看公子你不用在自嘲自己嘴巴大了。”
张偃武道:
“我这么说不是为人谨慎,我是不去想自己不该想的东西。为人臣便当有为人臣的样子,尽忠职守,贞烈勇信,王者之事不该想,更不能想。”
铁木辛哥道:
“所以张公子是不愿说自己对王的看法了”
张偃武道:
“我不愿说,我就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今后也不会去想。”
铁木辛哥笑着点点头,他转而问兰子义道:
“安达,你以为何为王”
兰子义押了一口酒,他道:
“为臣居下,为王在上,以下议上者鲜有善终,安达你这个问题提的可是居心叵测啊。”
铁木辛哥大笑道:
“子义安达你放心,我绝不会去告发你的,你说便是了。”
兰子义轻轻发下酒杯,欣然微笑,他道:
“即是如此,那就全当我兰子义酒后乱言吧。我以为,仁人志士可为王,承天命者乃是王。”
铁木辛哥道:
“承天命啊,这么说来好好祭天便能成王了。”
兰子义笑道:
“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敬畏民心,方可承接天意。”
铁木辛哥闻言大笑,他道:
“说来说去安达你还是你们大正圣人的那套东西,什么仁者无敌。我告诉你,那东西都是骗人的,天下那么多人,人人都有心,你要敬畏民心,可以,可你敬畏哪个民心你听民意,民意那么多,谁人听你你这样做只会成为圣人的奴隶,最终一事无成。”
兰子义笑道:
“那安达你以为何为王如何才能成为王”
铁木辛哥喝了一碗酒,他放下酒碗道:
“王就是最杰出的人,想成王先得成人,人当好才能当王。我以为合格的王条件很简单,只要成为最本色的人就是真正的王。我想干什么便去干什么,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我指出方向来,那些不知道该干什么,不知道该去哪里的人自然便会追随我,这样我就是最杰出的王,也就是你们大正的......”
说着铁木辛哥举手指了指天,而张偃武则提醒两人道:
“不可胡说,不可乱说。”
兰子义并没有张偃武那么紧张,他在铁木辛哥说完之后便朗声欢笑。铁木辛哥的说法非常独特,更是新鲜,这个想法给了兰子义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冲击,可以说这让兰子义感受到了一片新的天地。
兰子义想了想道:
“安达你的想法真的非常特别,我从未这样想过。”
铁木辛哥道:
“但你们大正有圣人这么想过。”
兰子义问道:
“谁这么想过,我可不知道。”
铁木辛哥道:
“我记得好像叫做木桩子。”
兰子义道:
“先不管谁想过谁没想过,只说安达你这想法。你要以自己一己之私去取代天下众人之想,就算有人愿意随你去,可终究会有很多人与你不同,他们不会追随你而去,你这样做能带领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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