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袁大头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飞行电熨斗
躲了一会儿,志豪发现没什么事儿,就又直起身,趴在那个小洞上继续看起来。
本来我兴趣不大,但听着里面舅爷一个人不停地念叨,偏又看不见,心里逐渐痒痒起来。于是去推志豪,要他让开,好给我看看。
推了几下,他才不情愿地挪了一点,把小洞留给我。
刚凑上去,我就看到屋里有几张并排摆着的桌子,上面摆了许多骨头,每个桌角都点着一根蜡烛,把屋子照得通亮。
舅爷此时左手捏着两个小碟,里面不知道盛的是什么?只见他拿起一根骨头比了比,放下,又拿起另一根差不多样子的,在桌子上比了半天,这才摆好,然后用右手食指在一个小碟里蘸了点胶水状的透明糊糊,在骨头一端抹了几下,将其拼上。
“好了!”我正看得一头雾水,舅爷却突然放下刚才蘸的那个小碟,又自言自语道:“不容易啊!比我想的慢多了。来吧,咱们先看看你是谁?”说着,舅爷又用右手拇指在左手另一个的小碟里蘸了点东西,横着抹在骨头上。(其实那副骨架已经拼好了,但在我们的角度,却看不到全貌。)一边抹还一边说:“回答我,你死的时候多大年纪?”
我知道这是到了和骨头对话的关键时刻,气都不敢喘,瞪大了眼睛,想知道骨头究竟是怎么回答的。
一旁的志豪自然也听见了,他来就是为看这个,此时狠命地推着我,要我让位置。但看的就是这一刻,我怎肯让给他?
令人失望的是,过了半天,骨头也没什么动静,舅爷只是在他抹了东西的地方看了又看,方才说道:“哦~三十三岁!正当壮年啊!那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本地人?是写一,不是写二……”
“砰!砰!”里面人问得正关键,外面看得正起劲,可贴在窗户上的黄裱纸突然间都像气球似的爆开了,发出几声破空巨响。
我被这突变吓了一跳,好在自己没什么感觉,赶忙扭头看去,却发现志豪已经跌坐在了两米外的空地上。
原来他刚开推不开我,情急之下,伸出手指想要在黄裱纸上再捅一个洞,所有的这些事情,都是在他手指接触那黄裱纸的一瞬间发生的。
原来这黄裱纸碰不得!刚才他用的树枝,可能是中间多了一层阻隔物,只是刮了一阵轻风,却没有这么大的动静。但用身体来碰就不行了。
“谁?”舅爷一步跳到窗前,看到是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身后“哗啦”一声,刚拼好的骨架自动地散开了。
我愣在当场,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舅爷先是一愣,然后赶忙隔着窗户一把揪住我,翻开我左眼上眼睑,看了又看,才长吁一口气,问道:“你晚上是不是没吃我给你的药?”
“还……还没来得及吃。”我一头雾水,磕磕巴巴得回答着。
“那就好……那就好!”舅爷一脸后怕的样子。
“哎哟~……师父!”身后响起了志豪的声音,舅爷循声望去,这才看到他,又赶忙放开我,打开屋门走出来,将他从地上扶起,也扒开眼皮瞧了半天,却喃喃道:“眼睑充血,印堂发黑……这是被阴气冲了啊……”
“啪!”回过神来,舅爷马上就给了志豪一个耳光,厉声喝问道:“你们谁出主意来的?!说!”
志豪捂着脸,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抬起手指着我道:“是师兄……”
“我?”我根本不相信他会诬陷我,也伸手反指着自己,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意思是你可说准了,究竟是谁出的主意!
舅爷听他这么一说,放开志豪,转身面对我,以从来没有见过的严厉语气问道:“是你么?作为男子汉大丈夫,要实话实说!”
“我……我……”我依然指着自己,但却是被气得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好。毕竟此时的我,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啪!”不等我磕磕巴巴说完,舅爷抬手也给了我一个大嘴巴子,顿时火辣辣地疼痛感传来。但我却明显感觉到比他刚才打志豪那下要重得多。
我想要哭,却又被舅爷的呵责给镇住了:“混小子们不要命了!我里外都锁着门,就是不让人来。你们倒好,翻墙偷看不说,还捅界纸!破了界不说,现在生气都被冲没了,你让我怎么和你妈交代?!”
最后两句,是冲着志豪喊的。
“对……对不起,师父……”志豪此时的脸色灰白,站着说完这句话,晃了两晃,就一头栽倒在了舅爷的怀里,再也没了动静。
“快!跟我回家!”舅爷探了探他的脉,迅速一把抱起来,又转身拽住想哭的我。顾不得这一屋子的骨头,带着我俩往老宅跑去。
踹开院门,舅爷就到处不停吩咐着:“快,屋里头的,把我藏的那棵千年老参拿来!老大,赶紧去烧一锅热水,倒在咱家洗澡的那个大木桶里!老二,过来帮志豪把衣服脱了!……”
看着满屋子人忙忙碌碌,我一时也没了哭的**,只是反复在想:志豪为什么诬陷我?明明是他非要去看舅爷拼骨头的。还有他究竟怎么了?难道说谎话就会晕过去么?……
舅爷这会儿也没空顾及我,不停地翻出来一些中药,切碎了放在灶台上的铁锅里搅拌。等水调的差不多了,他又让两个儿子将志豪放了进去,只留脑袋在外面。而且不停地加着刚烧开的热水。
一枚袁大头 第二十节 夜半上山
总算忙完一轮,舅爷无力地坐在一个小马扎上,对二叔吩咐道:“去,告诉志豪他娘,说我今晚带他去邻县做法事,三五天后回来,日子不会很长,顺便上山采些药,让她不用担心。”
二叔得令去了,舅爷终于来到我身旁,蹲下来扳着我的肩膀道:“阳阳,舅爷错了,舅爷不该打你,你是个好孩子!”
委屈了大半天,听舅爷这么一说,本来早已咽下去的泪水还是止不住地流了出来,我委屈地抽泣着,不过好歹也知道自己已经十四五岁了,倒没有哭出声。毕竟,在家里的时候,爸妈总共也没打过我几回。
舅爷一边帮我擦眼泪一边柔声道:“舅爷知道是志豪出的主意。但舅爷打你是有原因的。舅爷现在跟你赔不是,你能原谅舅爷么?”
我努力止住眼泪,点了点头。
舅爷疲倦地笑了笑,又正色道:“现在呢,志豪虽然诬陷你,但你看,他受到了惩罚,随时有生命危险,你们一直都是好朋友,你愿意看到他死么?”
我又摇了摇头。
“那你愿意原谅他么?”
我再点头。
后来长大了,我渐渐明白,小孩子有时候办错事,然后赖给别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只能说明他没有勇于承认错误的勇气。所以,我的一生,都秉承着一句话:是我的错,就是我的,我认!
舅爷和我说话的当,大伯和舅奶还在忙活着,不停地将里面已经变凉的水舀出来,再把烧好的开水倒进去。
而那些舀出来的水,统统都是黑色的。我偷偷地摸了摸,居然冰手!比从井里打出来的水都要凉!要知道此时可是盛夏啊!
直到如此循环了五次,黑色渐渐变淡,舅爷从舅奶手中接过一颗人参,可能就是他说的那颗千年老参。先是在水桶旁的桌子上切下一小段须子,塞进志豪口中,压在舌下,又切了好几片,分别贴在他两个太阳穴、眉心、胸口和后颈上。
正要收起人参,舅爷想了想,干脆将剩下的四分之三全都切碎,扔进了木桶里。然后对大伯说:“在下面架火,烧起来,一个时辰后灭掉就行。然后继续换水,记得人参不要捞出来!”
后来去了长白山我才知道,舅爷那棵人参如果这时候没用,留着,到现在都能按克算钱,比金子还贵!要知道那可是当年梅道人送他的。
舅爷不是不知道这颗参的价值,但他只是犹豫了那么一下,就都给志豪用上了。
“爹……”大伯一听要架火烤俩钟头,那志豪安能有命在?于是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舅奶。
“当家的,一个时辰,那水都烧开了,还不把人家孩子给煮死啊?!”舅奶也觉得不靠谱,在一旁劝道。
“放心~~~~~”舅爷拖了个长音,不耐烦道:“过了大半辈子,性命攸关的事,我什么时候和你开过玩笑?就这,到明早能勾回一口气来,就算他家祖辈上积了大德了!”
“……烧吧烧吧!”舅奶眼看拗不过他,无奈地冲大伯摆手道。可能她也看得出舅爷的确不是在胡来。
不一会儿二叔也回来了,于是兄弟俩找了几块砖,把大木桶架起,离地一尺,然后就在下面堆上柴火烧了起来。
有人会问,在火上烧木桶,那不一会儿就把桶点着了?
不信的你可以自己去做个实验,找张厚点的白纸,在里面兜点水,然后用打火机烤,就算水开了,纸也不会着,这可是小学里就学的。
火堆加起来后,舅爷在院中不停地来回踱步,嘴里还一直念叨着:“这样不行……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桶内的水在烧了半个多小时后,居然连开都没有。二伯好奇地伸手往里面探了探,又缩回来,小声对身边的大伯道:“奇了怪了嘿!烧了这么长时候,温度还没刚倒进去的时候高!”
大伯正想说什么,却被舅爷投来的一束严厉目光给吓了一跳,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两人只好规规矩矩地在木桶旁站着,时刻注意动向。
家里人都在忙,也没人管我。我毕竟小孩心性,看了一会,睡意渐渐袭来,于是就靠在院角的石磨旁睡着了。
由于姿势不舒服,所以睡得不怎么沉,迷迷糊糊中,我听到大伯对舅爷说:“爹,柴火快没了,你看是不是可以把火熄了?”
“没了上山砍……”舅爷语速很快地正说着,却突然停下来,接着就听到他兴奋地大喊:“哎呀!瞧我这记性!对!上山!这就上山去!”
我还没来得及睁眼,就感觉有人在晃我,还有舅爷的声音:“阳阳!快醒醒!志豪有救了!你赶快起来,跟舅爷上山去!”
“……上山?”我揉着眼睛坐起来,心想这大半夜的上什么山啊!?
舅爷又趁我还迷糊的时候,冲进里屋,很快拿了把剪刀和一根竹管出来。他先是在木桶下面的柴堆里取了一小块通红的炭火,从一端塞进竹管里交给我,然后又用剪刀绞掉了志豪的一小撮头发,也塞进竹管。
最后,舅爷把竹管推到我面前,说道:“吹,就用这头,吹一下!气多一些”
我怕里面的东西掉出来,将竹管举高,发现底部只有一个小眼儿。虽然不怎么明白他的意思,但我还是老实照办了,将竹管平放,把嘴对准刚塞东西的那头,吹了一大口气。
随着那个小眼往外排气,跟着从竹管中冒出一缕极浓的白烟。更奇怪的是,这股白烟似乎很有凝聚力,也不消散,而是在我们头顶不停变换着姿态。
“老大,快!把你的摩托车推来!”舅爷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缕白烟,吩咐道。
“……哦!哦!……”估计大伯也是头次见舅爷使用这种异术,一时看傻了眼,叫他几遍,才反应过来,慌忙去将墙根的那辆红色嘉陵摩托推到院门口。
舅爷跨上摩托,又让二叔把我也抱了上去,正色道:“我们爷俩现在上山一趟,快的话一早就能回来。你们都不要睡,看好志豪,记得火灭后按时换水!否则这娃子坚持不到天亮!”
“这大半夜的,你带阳阳上山,出事儿了让我咋跟大姐交待?”舅奶见他一个人去不算,还非要拽上我,担心得要命。
一枚袁大头 第二十一节 伴生材
“是啊,爹,我跟你去不行么?”大伯也在一旁劝道。
“哎呦别废话了!”舅爷推开他们,急道:“我带他上山找样东西,又不是去送死!跟你们说也说不明白,再耽误就真出人命了!”
“舅爷,烟飘走了!”我听他们说话的同时,还注意着那缕白烟,此时它已经上升了几十米,并缓慢朝东面飘去,于是慌忙提醒道。
舅爷抬头一看,再不和他们废话,发动摩托,带着我就冲上了深夜中的大街。
一路上,我只是负责看那白烟的行进方向,并时刻提醒舅爷,他再按照我说的,找路跟着,始终和白烟保持着二百米以内的距离。
说来也怪,夜里的农村漆黑一片,那缕薄薄的白烟,就像是飘在风中的丝巾,但我却看得清清楚楚。我想,这应该是舅爷非让我跟出来的原因吧?
农村的夜路非但黑得要命,还极为不好走,我俩骑着辆摩托,一路上坑坑洼洼,好几次都险些把我颠下去。好在这个摩托屁股上有个后备箱,刚巧卡着我,这才不至于在疾驰中掉下车去。
跟着白烟追了有半个多小时,隐约看到前方不再是深蓝色的天,换成了巨大的黑影和微风吹过的沙沙声,应该是到了山脚下。
只见那白烟顺着山坡再次升高,在离我们大约四五百米的地方停住后,开始原地打转,越转越快,最后嗖地一下钻进树林里,再也没了踪影。
我给舅爷指了大概方位后,他锁上摩托,又从后备箱里取出一把手电,开始拉着我向山上爬去。
这个山坡上不知道种的是什么树,个头儿倒挺高,几乎每棵都要有一个人环抱粗细。
我们深夜进山,根本找不到路,只能一脚深一脚浅地摸索着前进。好在山势并不陡,也不怕会摔下去。
只不过一进林子就更黑了,时不时还有猫头鹰的叫声,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我这个十四五岁的年纪,即使害怕也会因为好强而不表露出来,虽然紧贴着舅爷,但也时时张望,总以为会有个野兽怪物突然冲出来,把自己叼走。
可能舅爷也感觉到我越来越紧张,于是边走边和我聊天道:“阳阳,你知道舅爷带你来干吗么?”
“救……救志豪!”我心不在焉地回答着。
“怎么救你知道么?”舅爷又问。
“……不知道。”我的注意力开始分散。
“舅爷呀,带你来找一个东西!咱们找到了这个东西,就能救志豪了!”
“是……什么东西?”注意力终于被成功转移了。
“这个东西啊,叫伴生材!”
“拌……拌生菜?”
“呵呵。”舅爷笑着说道:“你知道么?每个大山脚下的孩子啊,在附近的山上,都有一棵和他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树木,这棵树就叫伴生材。山里的孩子不像你们城里的,天刚一冷,父母就给加了厚衣服,一旦生病,马上就给送到医院去看。我们这里的孩子,有病都是挺着,挺一挺就过去了,实在挺不住了,才会去上医院。所以呢,大山看到这种情况,就很可怜山里的孩子,于是她在每个孩子出生的时候,都会种下一颗祈福树,让这颗树和孩子一起成长,保佑着他们。直到十八岁成人,这棵祈福树就完成了它的使命,以后的日子就能自由生长了。”舅爷顿了顿,接着道:“就这样,每个大山的孩子,只要不到十八岁,如果突然出了意外,我们就能找到那棵祈福树,救他一命。只要不是非死不可的重伤绝症,都没有问题!”
“哦……我们现在是去找志豪的那棵祈福树么?”我倒有点羡慕起志豪来,他现在等于有两条命,丢了一条了,还能用另一条。
“对!真是个聪明孩子!”舅爷夸奖我道。
“可是……找到了以后,就要把树扛回去么?咱们俩扛不动吧?”我想到这里,不无担心道。
“哈哈,当然不用那么费劲!”舅爷笑了笑,接道:“如果是志豪的祈福树,咱们找到之后,扒掉树干底部冲着志豪所在方向的那一片树皮,会有张模糊的人脸轮廓,你仔细看,会发现长得很像志豪,咱们只用把那一小片挖出来带回去,调配后喂给志豪吃下去就好了。这样树木还能继续生长,大自然绝不会允许有那种杀鸡取卵的事情出现。”
“哦……”我似懂非懂地应道。
“所以啊,准确来说,只有那截像人脸的木头才叫‘伴生材’。”舅爷总结道。
“可是……我扒过树皮,从来也没见过人脸啊!”我有点不服气。
“呵呵,好!”舅爷突然夸我道:“你这个孩子心思缜密,脑子转得也快,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性子,以后能干大事啊!”
摸了摸我的脑袋,他又耐心解释道:“所以刚才在家里烧掉志豪的头发,吹出白烟,就等于是通知‘伴生材’,它保佑的孩子有危险了。等祈福树收到了白烟,人面‘伴生材’自然就会显现出来。所以咱们平时是看不到的。”
“哦……舅爷我懂了。”我虽然嘴上答应,却还想问为什么山里的孩子有,城里的孩子却没有,是否有点不公平。但终究忍住了,毕竟先救志豪的命要紧。
长大以后,我渐渐明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就包含了伴生材的哲理,何为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人们爱护大自然,大自然也会保护人类,就是这个道理!
走了一会,我估计差不多快到那缕白烟消失的位置了,舅爷又突然和我说道:“今晚的事情,舅爷知道不是你干的,却连你也一起打了,你知道为什么?”
我看着他,摇了摇头。毕竟被冤枉是一件很不爽的事情。
舅爷直视前方,似乎满腹心事,自顾自地说道:“虽然是志豪出的主意带的头,但你也参与了。所以舅爷当着你们俩的面,必须一碗水端平。甭管是兄弟也好,朋友也罢,除了原则问题,没有单独处罚和夸奖的做法。要罚一起罚,要夸一起夸,这样你们以后才能拧成一股绳,亲如兄弟,知道么?”舅爷说完低头看了我一眼,又接着道:“特别是志豪,他是外人,你是我孙子,所以,我更不能只打他一个而不打你。不然志豪会有自卑感的,他是个要强的孩子……”
一枚袁大头 第二十二节 盗伐者
“舅爷,我明白您的意思!我和志豪对您都是一样亲的。”我懂事地道。
“好孩子!……好孩子~”舅爷不住地夸奖我。转而叹了口气,又喃喃地说着:“志豪要有你这么懂事就好了……这孩子,聪明归聪明,性子拗,脾气怪,真怕他长大了会钻死胡同,到时候没有人管他……”
“舅爷放心好了,长大了我会看着他的!”我被夸得早就忘了那一巴掌,此时自告奋勇道。
舅爷还要再说什么,却突然将我往身后一拽,放轻脚步,举着手电慢慢向前挪去。
我探出脑袋,看见光亮所在之处,有一棵直径约半米的大树倒在地上,孤零零的树桩上面,还放着一个绿色的老式单肩包。
“别吭声啊!跟着舅爷走。”舅爷一边小声嘱咐我,一边举着手电继续前行。
我们此刻走在山脊上,基本上长得最好最粗壮的树都在这里,短短二十多米的距离,就有四棵被砍倒的大树,而且还都是最粗的。有的上面都已经绑好了绳子,各种工具被扔得满地都是。
我还在奇怪为什么会有人夜里砍树,身后传来一阵沙沙声,回头看去,有两个黑影正靠过来。
“有人!”我慌忙转身通知舅爷,却发现前面不远处,不知什么时候也站上了人。
数了数,一共有五个人围着我和舅爷,手里还都拿了家伙。
对面的人也打开一个手电照着我们,随即一个中年男性的声音传来:“我不管你……你们来干嘛的,哥几个……手头最近有……有点紧,来倒腾点钱花。趁都还没有认……认出来,所以咱……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老爷子,领着你孙子下山去吧,这……这里的事,你们就当没碰见过。”
“四哥,绑了吧!”那个中年声音刚落,背后又传来一个稍微年轻些的声音:“放他们走,万一下山就告发咱们,别钱还没到手呢,就被抓了。”
这两人说话的时候,舅爷却镇定得很,还轻轻“嗯”了一声。
“老八,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前方的中年男人用手电照了照我,又说道:“这爷俩看……看打扮就不是护林员,不会管……管那么多闲事的。”
“呵呵,那我要非管不可呢?”舅爷可不怵他们,乐呵呵地道。
“你……”前方的中年声音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熟悉这个声音,犹豫了一下,举起手电朝舅爷照来。
舅爷的脸顿时泛起白光,我看见他板着脸道:“唐老四,你见过几个天天赌博,兜里还有钱的?输了就来盗伐山林,亏你想得出来!”
前方的灯光晃了晃,明显是手抖所致。
“陆……陆家四爷?!”那个中年男人果然认识舅爷,语气惊讶中掺杂着害怕。
“呼!”舅爷还没接他的话茬,我只听身后风声传来,刮到头顶的时候,戛然而止。抬头看去,舅爷依然面向前方,但右手却捏着一柄斧头的刃口向上一寸处。
斧把则被身后的一名彪形大汉握在手中。
此时他喘着粗气,显是在用尽全力往回抽斧头,却纹丝不动。
“呵呵”舅爷回头看着他,打趣道:“你想要啊?那我松手好了,站稳啊!”说完,指尖轻收力道。
那个大汉压根没想到一个快七十的老头,竟然有这么强劲的力道,更没想到的是,舅爷说松就松,他全身的力量一下没了着落,连着退了几步,脚下一绊,就向山下滚去。
“啊~啊~啊~啊~啊~”声音越传越远,大约在几十米外停了下来。
“陆……路四……爷。”那个中年人见舅爷露了这么一手,本来就不利索的口舌,此时更结巴了:“小……小的不……不懂事,您……您老……别动气啊!”
“呵呵,好说好说!谁让咱俩都排行老四呢?”舅爷笑着和他客套过后,突然厉声喝道:“还不把手里的家伙给我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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