鸩酒一杯与君醉

    在牢里待了两日，赵河穿着一身黑漆漆的披风到牢里来看顾瑾，见他毫无形象的坐在枯草堆上，七尺男儿又红了眼眶。

    “什么毛病，我又没死，哭什么”

    顾瑾笑着打趣，赵河给狱卒一锭银子，钻进牢里，一屁股坐下便骂出声来：“那人简直欺人太甚！”

    顾瑾横了他一眼，这是在天牢，到处都是凤漓觞的耳目，就算赵河这一句话是为顾瑾抱不平，那也是对他大不敬！他若要是追究，赵河吃不了什么好果子。

    赵河被他瞪得不敢再说什么过分的话，偷摸着从袖兜里抽出一支漂亮的羽毛递给顾瑾：“这是将军昨日托人带回来的，说早些叫二少爷你看见，你会高兴的。”

    那羽毛纯白无瑕，握在手中轻飘飘的，顾瑾在手背划了一下，上面留下一道浅浅的黑色印迹。

    这是羽墨，据说是西域皇室才有的，比寻常的毛笔写字更爽利，去年顾慎在家书中提过一句，顾瑾便连写了两封家书央着他想要，没想到他一直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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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顾大人一定要开开心心才好
    第四十二章 顾大人一定要开开心心才好

    “原来是支笔呀，这玩意儿真神奇。”赵河惊奇的说，又拍着胸口道：“为了进来费了好大的劲，我还生怕来不及给二少爷，万一……”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他是怕万一顾瑾被斩了头，来不及看见这羽墨会遗憾。

    知道他想说什么，顾瑾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一天没事别瞎想，等过两日兄长回京，我就能出去了。”

    “嗯嗯！”赵河跟着振奋激动：“等将军回来，我他娘的也不当这劳什子官了！”

    赵河想得简单，顾瑾也没给他泼冷水，这官场哪里是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能走的

    顾瑾安安心心在牢里等着顾慎凯旋归京的消息，第十日夜里，赵灵一个人提着灯笼拎着上好的饭食来探望他。

    食盒一共五层，六菜一汤，底下有炭火煨着，全都冒着腾腾的热气，色香味俱全。

    赵灵慢悠悠的将饭食摆在地上，自己又拿起银筷将菜都试吃了一遍，坦荡荡道：“没毒，顾大人请！”

    说完重新递过来一双筷子，顾瑾没接，坐在那儿直勾勾的看着她。

    赵灵将筷子放到一边，又斟了一杯酒递给顾瑾：“陛下为了顾大人罚本宫跪，那日本宫担心他坐了一刻又要被顾大人勾去，便在宫里点了催情香，没想到那一整夜，陛下在本宫耳边叫的都是顾大人的名字！”

    她的声音温婉，说得平淡，眼底已迸射出恨意。

    顾瑾没想到她还有胆子给凤漓觞下药，终于明白她为何会突然被打入冷宫。

    “若是被俏丽佳人抢走陛下的宠爱，本宫也会平衡一些，可偏偏顾大人是个男子，身为男子却独得陛下恩宠，这于情于理于法度恐怕都不合，顾大人以为呢”

    她笑盈盈的问，脸上粉黛未施，看上去倒是更加清丽无害，顾瑾仰头喝了那杯酒。

    “贵妃娘娘说的是。”

    见他喝完，赵灵又给他倒了一杯：“顾家满门忠烈，明日顾将军就要班师回朝了，顾大人也将被大赦出狱，这一杯，算本宫向顾大人赔罪，还请顾大人莫要与小女子一般计较。”

    这个时候，她便不是可以随意置人生死的贵妃，变成小女子了。

    顾瑾端着酒杯没喝，问了句题外话：“那日那个宫女如何了”

    “不知检点，自当乱棍打死！”

    “本官瞧着那宫女生得俏丽，勾引本官时又极认真，想必是贵妃娘娘的心腹之人，才会如此甘心替娘娘赴死吧”

    赵灵没想到顾瑾的话题会偏到这上面来，被他戳中痛处，脸上顿时露出羞恼之意。

    那宫女是她的贴身丫鬟，七岁入府服侍她，忠心不二，做事也极为妥帖，入宫之时她还曾向那丫鬟许诺，日后她为后，定为她寻个好人家，许她一世好姻缘。

    然而如今，她却为了赵灵成了宫中的一缕冤魂。

    顾瑾知道自己猜中，心中也无欣喜，反手将杯中的酒倒掉。

    “这一杯，本官还是替娘娘敬那女子在天之灵吧！”

    被顾瑾反将一军，赵灵表情没有方才那般得意，却还是撑着气势不肯落下风，帮顾瑾倒了第三杯酒，倒完，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这一杯，本宫祝顾大人明日出狱，与顾将军兄弟重逢，再无纷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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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陛下，顾大人等着你呢
    第四十三章 陛下，顾大人等着你呢

    这一敬，顾瑾却是受得起的，抬手，轻轻与赵灵碰杯，两人均是一饮而尽。

    喝完酒，赵灵离开，待狱卒锁上牢门，站在牢门口又意味深长的偏头看了顾瑾一眼：“顾大人，明日你可一定要开开心心的才好啊！”

    她这话说得莫名，顾瑾皱眉，却已无法追出细问，只得压下疑惑吃了饭菜倒头睡去。

    第二日一大早，便有宫人捧着干净的朝服抬了热水进来。

    顾瑾睡得极好，沐浴更衣，将自己收拾得神清气爽，连束发的发冠都正了好几回才罢休。

    一路走出天牢，牢门口歇了官轿，轿子上难得挂了个木牌，上面用朱砂刻了一个‘顾’字。

    “顾大人，请上轿！”

    轿子里铺了软垫，上轿之后，还有人递了火炉给顾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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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追封护国大将军
    第四十四章 追封护国大将军

    这模样生动得紧，看得凤漓觞心头一刺，却还强装镇定的开口：“镇边将军战功赫赫，功勋卓越，赐将军府府邸，良田百亩……”

    这封赏丰厚异常，远超出顾瑾的预料，找了一圈没找到顾慎的身影，他仰头朝凤漓觞看去，冷不丁听见一句：“今追封镇边将军顾慎为护国大将军，官居一品！其弟顾瑾才华横溢，升吏部侍郎！”

    追封，乃人死后给的封号。

    兄长凯旋大胜归京，怎会用上追封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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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请顾将军回家！
    第四十五章 请顾将军回家！

    心脏痛得无以加复，顾瑾缓缓转身，不及开口，吐出一口腥甜。

    满朝哗然，他的身体摇晃得厉害，却执拗得不肯倒下，一步步走到棺木前，伸手拨开那面旗帜，盼了上千个日夜的熟悉容颜映入眼帘。

    顾慎，你他妈睁开眼看我一眼！

    顾瑾在心里怒喊，那人安安静静的睡着，无法给他任何回应。

    手发着抖，却还是不死心的探到那人唇边，侥幸的想要感受到一点鼻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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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顾慎之死可与你有关？
    第四十六章 顾慎之死可与你有关

    新落成的将军府，在四通八达的黄金地段，占地面积比国公府要大一些，门匾上的鎏金大字是当今圣上亲笔所书，门口还有两个威风八面的石狮子。

    府上家奴是从内务府精心挑选的，门口四处已经挂上白帆和白灯笼，家奴个个换上棉麻孝衣跪在门口：“恭迎将军回家！”

    进门，灵堂已布置妥当，将棺木放下，三十个亲兵木桩一样站在灵堂外面的院子里，天空又洋洋洒洒下起了雪。

    顾瑾站在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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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母后可知顾慎死了？
    第四十七章 母后可知顾慎死了

    他问得直白，急火攻心，什么君臣礼数、婉转迂回都顾不了。

    凤漓觞没想到他竟是怀疑自己，表情微冷，但看见他衣襟上晕开的血滴，又发不出火来。

    “护国将军乃国之栋梁，朕绝不会戕害肱骨之臣！”

    他言之凿凿，不避不闪的与顾瑾对视，良久，顾瑾又喷出一口血，终是昏死过去。

    龙袍被血染污，凤漓觞却毫不在意，抱起顾瑾就要往外走，被赵河带人拦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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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朕要给他一个交代！
    第四十八章 朕要给他一个交代！

    “顾家二将皆亡，远昭国恐怕难安。”

    话落，太后将描眉的笔放到梳妆台上，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打断凤漓觞的话。

    “听皇帝此言，倒像是顾家父子二人打下了这万里江山，加上那顾瑾，顾家岂不是可取代皇室了”

    “母后应知，顾家绝无谋反之心！”

    若要谋反，当初顾家就不会扶持他继位为帝。

    “哀家知道顾家都是忠臣良将，向来忠心不二，皇帝不是已经追封那顾慎为护国大将军了吗他们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太后似乎听得有些不耐烦，偏头拍了拍凤漓觞的手：“顾慎打仗是有些本事，可没了他顾家军不是还在吗你从他手下的精兵里难道提拔不出人来顶替他”

    她说得如此轻易，全然不觉顾慎的死是一件多重要的事，凤漓觞心里堵得厉害，冷冷的开口：“顾慎乃镇边将军，他的死讯，当第一时间快马加鞭传报给朕，可直到昨夜他的遗体运送回京，朕才知晓他的死讯，母后觉得这其中出了什么问题”

    “此事乃下属官员通报不力，后宫不得参政，皇帝问哀家恐怕问错人了。”

    “是吗”凤漓觞站起来，后退两步朝太后行了个礼：“还请母后记得今日所言！”

    太后冷了脸，静静地看着凤漓觞：“皇儿想做什么”

    凤漓觞与她对视，眸中一片冷厉的肃杀：“顾慎之死，朕要给他一个交代！”

    顾瑾昏迷了足足两日，第三日醒来，立刻去了灵堂守灵。

    赵河劝不住他，索性也就随他去了。

    过了头七，就要出殡安葬，头七那天，顾瑾扛着锄头去国公府的废墟上挖了半日，终是将之前埋在地下的两坛子酒给挖了出来。

    带着酒回到灵堂，他喝一杯往地上倒一杯，不知是酒醉人还是他想醉，刚喝完一坛，脑子就混混沌沌的不甚清醒了。

    他趴在棺材边，一错不错的看着顾慎，又像小孩子一样时不时摸一摸放在旁边的长枪，那长枪上的红缨穗还是他偷摸着编的，当时顾慎还笑话了他许久，说他像个姑娘似的。

    顾瑾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那穗子，一会儿哭一会儿又傻乐着笑。

    就这样玩了许久，他忽然想起那时在边关冻得狠了就往顾慎被窝里钻。

    如今虽已过了年，可天儿还是冷得厉害，他脑子一抽，扒着棺材就要翻进去和顾慎躺一块儿去，翻到一半，被赵河抱住，摔了个趔趄。

    “二少爷，你喝醉了”

    赵河不确定的问，顾瑾整个人僵住，因赵河那一扑，他的上半身倒栽在棺材里，手按在了顾慎腿部的盔甲上，却明显感觉触感不对。

    微醺的酒意顿时醒了，顾瑾冷冷的命令：“赵河，松手！”

    赵河还是不敢松开，怕他脑子不清醒闹出什么事来，顾瑾已伸手拨开顾慎盔甲上的护膝。

    瞳孔猛地缩紧，心脏再度被巨石碾压。

    护膝之下，是一个空荡荡的血洞，膝盖骨竟是被人生生剜去，只是不知这是生前剜掉的还是死后剜掉的。

    顾瑾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眼泪不受控制的掉落。

    顾慎，是谁！你告诉我害你那个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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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臣身体不好
    第四十九章 臣身体不好

    第二日，尘雾寺的高僧前来诵经超度，棺木钉死，顾瑾穿着孝衣，与赵河一起抬着棺木将顾慎厚葬进了皇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