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国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苍狼骑
待琼英见了,又觉十分不爽快,道:“把这两个畜生,临走时大郎吩咐,道是往常一路千万百陷害林教头,又要算计他,怎能这般供奉起来?”
那汉们,又生许多手段,将三山五岳里的本领,各自施展开来,董薛两个,每逢天黑,只觉一生里最欢喜的莫过于此。只待天亮赶路,又是一日的折磨,偏生求死不能,只得忍着。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这一路,自是无惊无险抵了青州地界,待前头斥候道是有路人传扬,四座山把住往去的门,时常有好汉下山劫掠,毕竟琼英怎生个计较,暂且按下不表。
单说赵楚,将那车子赶了,方离了恩州地界,天又落起雪来,索性不甚紧,路途很是宽阔,正好赶路。
走不半日,林娘子在车内叹道:“教头走时,便是这两个公人押解,看他凶神恶煞,也是得了太尉府分说,可怜教头,不知多遭苦难。”
锦儿与赵楚相熟了,便开口埋怨,道:“将这两个泼贼,留他作甚?整日吃的喝的,也不能忘他,早早一刀杀了,落的干净。”
赵楚笑道:“林教头刺配沧州,沿途自有苦难,却有智深师兄照料,有惊无险。只怕阿嫂此去,教头十分后悔早早落草,如今不得清白。”
林娘子叹道:“这世道,窃国者诸侯,窃钩者诛,倘若是好,哪个能教清白的落草?只消能活命,坐官也好,当贼也罢,都是好的。”
又问他:“大郎既也落草,何不往那梁山泊里去?教头既能容身,想必十分周全,不惧官兵攻打,也有进退余地。”
赵楚道:“非是不肯,而不能。梁山泊,果真是个好去处,自早先听说,十分向往。奈何江湖里也传说,如今当家的,唤作白衣秀士王伦,十分不是好汉,容不得人。林教头往那里,也是委屈吞声,倘若俺也去了,教那厮日夜不得安心,一旦再无去处,势必与他水火不容,教教头在当中里,好难做人。”
一路来,下了博州,自聊城县出往西南,官道一改,越过几处山岗,踏上阳谷县地皮,官道旁有个平安镇,颇为繁华,往来客商不绝,便是大雪天,或是赶回过元日的,行色匆匆。
赵楚按住车子,问人打问,只看时辰尚早,便想进了阳谷县再行歇息。
有那本地的老者,见他行止昂扬,十分好汉,便劝:“好汉若要一路往东,有一伙客商,也可同路,也可自行去了,倘若要往南往西,却须在这镇里歇息半日,待天明,山上猎户下来,问明路况才好动身。”
赵楚请问究竟,那老者叹息道:“客人看是外地来的,不知阳谷县,前些时候,前头那岗子,唤作景阳冈,本是十分好走路,有一日,跳出个吊额白睛大虫,拦路不知伤了多少客人,也有身份尊贵的,早日传去外头,州府里下了个公文,县尊好一通责骂,却又拿那大虫无法,只好一面贴了告示榜文招募好汉擒拿射杀,一面各处传了口训,道是景阳冈过往的客商,须结队方可去的。看好汉一条好身子,只管花些钱财,住上一晚,莫教丢了性命。”
赵楚心下奇怪,自知那大虫在,武松便未曾回家,心道:“不知俺这一身手段,与那武二郎想必如何?可打得死猛虎么?”
只在大名府里,寻卢俊义好一通较量,教梁采芷好生算计,他也只这般逞能,好是不值,便去请问林娘子,道:“只说前头有个景阳冈,一条大虫拦路伤人,眼看天色不早,只管赶路?”
林娘子有心林教头,只盼能插翅早早在他身边,只听有大虫,不敢教赵楚冒险,忙道:“大郎不可逞强,想那畜生,力大无穷,又在山林里,焉能强过?不如只暂且歇息了,待明日,结成队伍,再过不迟。”
锦儿笑道:“便是有大虫,那官文里说的明白,倘若剪除,许多好处,赵大郎一身本领,何不为民除害?”
那老者在一旁听的摇头,道:“小娘子好不晓事,人力总是有穷,那大虫,如何比的过?这般一条好汉,留有用之身,何必与大虫计较?”
又来劝赵楚,道:“好汉莫要逞强,往日也有方圆百里闻名的好汉,贪那官府里百两赏银,结队往山里去,再不见归来。自古,打虎的只在说话里,老汉五六十年,不见有一个。”
赵楚道:“那便劳烦丈丈,镇子里可有干净客店?”
老者笑道:“不是老汉自吹,自家的客店,虽小,最是好用,只是新开张不有几日,不曾闻名。却是老汉一家,本分人,镇子里尽可打问。”
锦儿便笑,道:“原是个店家,那景阳冈上,果真有大虫?”
老者好是尴尬,道:“自有,店里也有官府告示,不信,可去见它。”
赵楚回身问:“阿嫂看怎生个计较?”
林娘子隔着帘儿,道:“只看大郎安排,一路倒教大郎费心。”
赵楚笑道:“俺与教头,虽不曾见面,神交已久,说甚么费心。”便请那老者头前带路,老者引着车子往去,一边道,“当是客人家小,不想竟护送而来,倒教老汉佩服。”
略略说起,老者愤然道:“看好汉是个人物,老汉也不怕多嘴——你道那大虫,如何能成事?便是山神爷爷,那当官的将自家们孝敬不行克扣,乡老在他面前说些好话,休说一条大虫,便是十条八条,也须收了回去。也有客人,时常往来景阳冈,出些银钱,怕不有三五百两,那官府里,也自出了三百两,如何不见有果真好汉前去?阳谷好汉无数,不怕死,只怕穷,他官老爷们果然能足额分发赏银,休说江湖里汉子,那猎户们,早舍命抢了那大虫来。”
赵楚问他:“丈丈可知,那克扣的赏银,都去了哪里?”
老者道:“能怎地?无非孝敬上头,搜罗些宝贝,求官而已。只一个花石纲,不知逼死多少清白人家,如今要教好汉们往山里舍命,也要盘剥。”
这老者,摇头只是叹,将赵楚引往客店里去,自觉失言,再不复提,安排跑堂的照顾着住了,命人打水递茶,只是不肯出面。
傍晚时分,眼看闭门,外头一彪人马,足有三五百人,都是些健军,挑着担子,行脚客们夹持中间,肩头都是挑子,吵吵闹闹,往镇前头客店里投宿。
赵楚不知,问跑堂的道:“看他来处,也是阳谷那厢,如何能行?”
小二甚是年轻,瞪眼道:“客人休要怪店主人,只看他能走,不见三五百人?都是厢军里的大将,聚在一处,更有弓箭刀枪,休说大虫,便是剪径的也须不敢来劫,客人孤身一人,怎可比他?”
赵楚道:“不是怪罪店家,只实不知这一行健军,竟贪黑赶路,挑著甚么?”
小二道:“能有甚么?州府官人过节,哪个下面的敢怠慢?便是阳谷县里,县尊老爷并着几个富户,凑足许多金银珠宝,往府上送礼。”
赵楚也是知晓的,不解道:“知郓州军州事的,当在府衙,阳谷既去,须往东,何必走平安镇,岂非煎熬人耍子?”
小二笑道:“客人哪里知,如今郓州,反了一伙好汉,啸聚梁山泊,打家劫舍好不热闹,那当官的,只待自家小民横眉竖目,哪里敢招惹他?却不知五黄六月里,大名府中书相公何等威风,也教那好汉们劫了杠子?”
赵楚方觉,果然距离那水泊,已是近了,心下砰然乱动。
支应跑堂的几声,命他将热汤只管送来,许了些赏银,那跑堂的走马灯似转着伺候。
待天黑,那老者好是玲珑,又扯了许多往西去的客商,只在店里歇着,晚来天雪,围炉共话,好不快活。赵楚看林娘子与锦儿已熄了灯,便混了进去,听那客商们讲东说西,渐渐已晚。
各自告辞,又见来了晚来的客人,一面让了桌椅吃酒,正待回了屋去,只听外头那掌柜跑堂的连声奉承,都道大官人这也好,那也好,棉帘卷处,闪进一泼人来。
赵楚眼尖,看那院里,车马不下十数簇,跑腿的并了店里小二,忙活不停。
再看进来这一泼人,当先拱出个好面皮的商人,穿了华衣,身材高挑,白净面庞,十分模样,勾住个风流眼,描两抹弯刀眉,唇红齿白,富贵十分。
那客人里,便有人喝一声彩,叫道好人物。
那人二十余三十不足年纪,笑吟吟拱手答礼,十分和蔼,却不落了身份,自在干净桌椅上坐了,教将拿手的酒菜只管来,有认识的,远远奉承,叫他西门大官人。
赵楚站在一厢,看的清楚,这人便是个药材商,再听竟唤作西门,吃了一惊,便问跑堂的,道:“这官人,好样貌,却是谁来?”
跑堂的得他许多赏银,十分巴结,道:“客人竟不知他?阳谷有名的人物,十分样貌,八分武艺,泼天的富贵,早半晌那健军们挑子里,便有他一份大礼,阳谷人人称他大官人,县尊老爷座上客,有个不敢提的名儿,复姓西门单子一个庆,端得了得。因前些日里,往聊城县取他药材,旁处店里客满,因此在小店里歇息,想是十分欢喜,这才又来。”
赵楚确知是他,便无心逗留,转头往里间要走,又一人外头叫道:“好大雪,店家,可有上房,只须住一晚,明日赶往城里去。”
那掌柜的十分为难,道:“客人一行,少说十数个人,小店也有客房,上等的却是不够了。”
那棉帘掀起,外头走进几个人来,有三个少年壮士,手里提了刀枪,并不隐藏,一个与掌柜的说话,道:“把这镇里,客店竟都满了,难得你这里落脚,少了便是少了,有一间住一间,但有开阔的,让出来,三倍付你店钱。”
便有个,一头解了毡篷,抖落一肩雪花,脱下了毡笠,随手一杆烂银枪将着墙靠了,声如洪钟,道:“好个鬼天,方在到了了阳谷,便就下雪,倘若要连了下个三五日,如何赶得及回庄?”
这人双十模样,十分周正模样,罩着穿戴,显是个富贵身子,却看他身架,也是一条好汉。在他手边的,与他有七分相似,年纪却长了些,劝道:“三弟好生性急,自大名府一行,原也不曾想过元日之前回庄,何必着急?”
那与掌柜的说好了住下的,掀开毡篷,三十来岁,生了三络黑须,十分威风,当是三人里为首的,闻言笑道:“只怕三弟急切回去,不是想念庄里,倒有个未过门的弟妹,方是一别几月,想念得紧了。”
那三弟面皮一红,待寻桌椅坐下,西门庆在一旁站起,拱手笑道:“看三位风采昂扬,某心里有个猜想,不如一起坐了,同饮一杯驱寒。”
那三人看他,竟都认得,为大的推辞一番,抵不住西门庆热情,一起坐了,道:“竟不知,这里逢了大官人。”
西门庆命店家将上等酒菜只管来,一面笑道:“某虽是个做买卖的,却也颇通些拳脚,只看三位,容姿昂扬,也是阳谷县里人,正好相邀。”
这一番,有说头,本是个一路送人的行当,风雪平安镇,豪强起波澜,正有个说辞,道:雪夜闻名惊平安,风冻枪刀篝火寒;强龙偏逢坐地虎,路人千载说梁山。
毕竟来人是谁,且看下回分说。
剪国 第三十四回 逐虎
且说西门庆请那三个同座,将些跑腿的,吩咐牙人往外头寻些零嘴,又教在角落里添了桌凳,吩咐他一行自管,教那掌柜的,西门庆道:“前日里过,你这店子里,颇有几味美食,但有,只管拿来。”
掌柜的陪着笑,在一旁道:“好教大官人知晓,自知便在几日,大官人要打门前过,老早几分美味,教厨下细细烹了火烤,都在下头备着。”
方去取那饮食,这四个,四面坐住,西门庆往那生了络须的拱手道:“阳谷地面,如今出名的,只祝家庄三位仲昆,想必这位,当是祝太公长子,讳字一个龙。”
那汉笑道:“不意大官人也知俺,正是祝龙,舍弟祝虎祝彪,说来惭愧,都说俺三个,只些许薄名,都赖三弟打来,俺与二哥,前后招呼客人,因此忝居在前头。”
这厢里说笑罢了,那掌柜的,将几味好味道,一排又一排添将上来,但见:乳炊羊、闹厅羊、角子羊,三羊开泰;假河鱼、货鳜鱼、两熟鱼,连年有余。管将个假野狐、假炙獐,假蛤蛎,说假实真,素面团就,扑了油,喷面道香;又有那旋素粉、玉棋子、签鹅鸭,虽俗却新,肉类实心,过了汤,迎风叫馋。又有那元腰子、二色腰子、三脆羹,下了四季常有的胡饼汤饼,待上了葱泼兔、煎鹌子、生炒肺、炙鸡、爊鹅、蒸腊、烹肉、炖汤、醋溜、火爆牛、煮水沸,满屋都是香气,直乱了众人的眼。
又不片刻,那桌上俱都满了,掌柜的又教请了桌子,将旁边,摆上旋炒银杏、栗子、梨条、梨干、胶枣子、蜜枣子、人面子、芭蕉干等各有,排开,四厢里便各不及十道,也不愈制,十分丰美。
再片刻,那跑堂的小儿,笑嘻嘻唱开各色菜点,原来这干果里,大都是看的,俗名唤作“看果”,只为添些下饭的韵道。
待那一桌的菜,四个人各自尝了,掌柜的又亲来奉酒,笑道:“小人与正店里,也有些交情,因此恩赐下家酿的福分,学了京师里玉髓酒法儿,作就一道法酒,内中许多药材,最是冷天里吃来,最暖身子,敢教大官人并几位壮士略略吃些。倘若多了,不是小人不肯,确是并不存那许多。”
西门庆闻听,将一瓮酒倒来,烛光下,色如琥珀,见而生津,望之馋涎,诚然一道好酒。
西门庆做那药材买卖的,将这法酒尝两口,瞥掌柜的两眼,沉吟不决,终尔道:“掌柜的倘若有心,但来阳谷县城里,往我处相谈。”
掌柜的千恩万谢,留下那酒,笑容可掬去了。
众客里便有埋怨的,都道:“这店家好不爽利,也不是差他店钱,但凡有好的,不拿来受用,哪怕回头来了,不在他处歇脚。”
便有人笑道:“你这厮,须是吃醉了酒,哪里能比他四个?不说西门大官人交通四方家财万贯,那三个小爷,独龙岗三庄里的好汉,最是豪强,便这店家奉承他,也是合该。”
赵楚闻知那三个竟是祝家庄的,暗自摇头,回了客房里,将一把刀取在身侧,又吃些冷酒,渐渐睡去。
至天明,雪果然停了,镇子里早起的,将大道清扫干净,冻土里马蹄得得牛羊乱叫,唤来掌柜的,略略用些汤饼汤面,一身暖和,又叫打了一葫芦白酒,看看往阳谷去的都已动身,赵楚收拾大车,请林娘子两个坐了,也不冒先,只在后头,等他等启程,便往彼处而去。
那西门庆所车药材,怕不有千斤,分几辆大车载着,行在前头,不与这寻常行脚客并肩,祝龙三个,引这三五十个庄汉,前头慢走,一边与西门庆说些闲话。
赵楚便赶了车子,往他一行后头紧跟,再往后,便是那闲汉们。
这一去,行不晌午,只见前头一处岗子,蒙了一层白雪,十分形如猛虎酣睡,上头森木葱茏,也有许多乔翠,最多的,光秃秃挂了冰凌,好是壮观。
赵楚心生慨然,此便是打虎英雄扬名所在,此时,尚是个无名的岗子,千百年后,提及此处,但凡知晓好汉的,莫不道一声好所在。
要过景阳冈,只一条官道,一行都有骡马大车,那小径自去不得,往山下大石上,瞧半晌官府的公文告示,果然是有大虫沿路伤人。
后头的行客,不敢远离大队,只好紧忙赶过来,那官道,也不十分宽阔,大车柴车相撞,人仰马翻,好不狼狈。
赵楚身量高大,一身彪悍,虽扮作个车夫,挥舞长鞭,有些手段的,都知手段了得,不敢唐突,又在前头,因此幸免于难,只见那祝彪把住烂银枪,笑道:“把这些泼才,休说一条大虫,便是有三五条,如今也吓破了胆,哪里敢来伤人?打马快走,倘若果真下来一条大虫,看他这泼才们,虎口逃脱不得,最是好看。”
似以他马首为瞻,那祝龙祝虎并比违逆,一声大喝,催马先上了景阳冈,四下吆喝连天,将那树梢上冻枝,惊的林中鸟飞扑一般,扑簌簌落将下来。
西门庆回头将众人瞧两眼,漠然如水,喝令紧跟,倒是他那庄客里,也有几个好心的,与赵楚相距近了,劝道:“汉子须紧跟,那大虫,只怕也饿得狠了,须提防伤人。”
将车里锦儿,冷笑不住,道:“那祝家的三个小爷,果然是有胆子的,何必一路吆喝?外强中干,哪里有好汉模样。想这西门大官人,也是个眼浅的,阳谷县里,能有几千庄户?生意买卖要通达天下,便须你来我往,这许多客人,行走江湖,最是个客,竟不相帮,生生失却,只看阳谷县有名的,便知此间无人。”
赵楚甚是诧异,不想锦儿竟有这等见识。
回头看那客商们,乱作一团,前头的要快进,后头的要抢先,乱哄哄将个官道挡住,反倒进退不得。
西门庆那庄客们,看赵楚并无紧随心思,俱各叹息,摇头急忙先走了。
只说赵楚,为那客商们闹哄哄一团,按捺不住,跳下车来,往高处站了,喝道:“把你几个,这般行止,天黑也须过不得景阳冈,若想无忧,只听我吩咐!”
那客商们里,便有人耻笑,道:“道你是谁来?快些让过车子,待爷爷先行,倘若敢有一个不,仔细你的皮!”
赵楚嘿然冷笑,绾起袖口,看看那官道边上,正有个横石,不下千斤,深深立足泥土之中,当时走去,拨开人群,吐一口气,使出万斤的力气,蓦然一声大喝,霹雳一般,那林里,陡然一声虎啸,百兽惊恐,乱走不迭。
那客商们,两股战战,有的忙往车担里掣出刀子,慌忙要舍了家财往山下去,可怜行客里许多老弱妇孺,一时践踏,哭喊连天。
赵楚怒睁双目,又一声大喝,声震云霄,双臂使力处,那巨石,生生教他拔出泥土来,使个霸王举鼎,行走几步,将个客商们,骇得咬牙切齿箍眼吞舌。
当时将那巨石,轰然往山林里一投,撞倒大树小枝无算,锦儿自车窗外瞧的明白,吐着舌道:“赵大郎好大力气,怕不有九牛二虎?”
只赵楚将众人骇定了,均匀吐纳,缓缓道:“大虫何足惧之?倘若这般零散,但有教老弱妇孺遭你践踏,有一个,送往虎口里。但有一双,且比这巨石如何?”
也有那不怕死的,着实钦服,秩序定,一面分派人手左右前后护定,来问道:“请教哥哥姓名?”
赵楚呵呵笑道:“京师里泼皮,朝廷里配军,只为义气,护送阿嫂与俺阿哥相逢,因此南下,你里头若有往京师里走动的,当知俺赵楚。”
那汉们大喜来拜,道:“不意竟是赵大郎哥哥当面,一行无忧矣!”
登时将行客聚拢,缓缓往岗子上走,不及半路,果然见那官道旁雪林里,一头斑斓猛虎,帝王似来回慢吞吞游走,巡视领地一般。只看他森森双目,情知早是饿得狠了。
众客里,平日自诩好汉的,见而色变,哭天抢地道:“将那祝家庄天杀的,何不将这畜生赶开,如何是好?”
那猛虎,距此也有沟壑阻拦,也有一二里地,竟都骇成这般模样。
那猛虎,见这一行人,甚众,不敢来侵,远远瞪住,陡然仰天一声长啸,缓缓迈步,行云流水,那闪闪皮毛下,都是力气。
赵楚并非怕它,却这两世为人,哪怕剑阵戟丛里,尸山血海中,也是走过不知几遭,毕竟方见猛虎,瞪瞪瞧它许久,蓦然失笑,跳下那大车,便在官道旁,瞪住猛虎瞧半晌,自语道:“只是个头颇大,分明耕牛而已。”
那行客们,闻声只怕要失笑,有的便乱叫:“不得了,这厮怕是骇丢了魂,苦也,苦也。”
那猛虎,许也不曾见过竟有饶有兴致来瞧它的,示威似又吼一声,缓缓压住四足,定定迫来,那倒刺猩舌,将白森森牙口内吐出,虽是极远,腥气扑鼻。
赵楚拊掌,道是果然比那人养的多十分生气,弯腰捡拳头大小石头,劈头将那猛虎乱打,虽无琼英那等手段,准头却是甚准,那猛虎额上,颈里,为这乱石一顿打,发作了性子,咆哮掀起满地的泥土,奋勇扑来。
众客失魂丧胆,若非手足着实无力,天涯海角只管逃,怕不只恨爹娘少生两只脚。
赵楚待将这猛虎看了,也觉十分寻常,笑道:“把你这畜生,来势不比西贼军里的铁鹞子,灵活却过之,当真有些看头。”
待那猛虎近了,他竟并不闪避,掀起一块巨石,将面前一当,那猛虎迎面扑上,一声响,巨石为它钢爪抓地两半,吃了痛,竟舍了前头的砧上鱼肉,翻身往赵楚扑来。
赵楚喝道:“好畜生!”
自知倘若与它纠缠,只怕打死容易,也须吃一身伤痕,便将那半截在手里的巨石高高举起,望定猛虎额头,使铁锤般,三五下狠砸,落实了也有两三下,可怜将个猛虎,哪里见过这等杀神,先失了一扑的势,如今教他按着打,没了力道,咆哮连天,声震四野,却再也进不得一步。
那虎头,铜铸铁浇也似,三五下去了,石头碎裂,它却只是吃痛,闪开赵楚掷来碎石,往一厢里一跳,倒卷尾巴,钢鞭似扫来,那地石树木,不能抵挡,所过处,雪雾弥漫。
赵楚闪身让开,觑准那钢鞭似尾巴,趁手抓定,倒拽了猛虎后退三五步,掣起地面上手臂般粗细的树杈,劈头盖脸将那猛虎,正在腰间连砸七八下,脚步移动,却不教这大虫掉转过来下口。
又一下,那猛虎奋力一掀,将个树杈折断,赵楚看它血盆大口,不敢怠慢,合身扑上虎背,三拳五脚,将个猛虎,打个晕头转向,不知身在何处。
及此事,那丧了胆的行客们,方缓缓回过神来,看那牻牛似一条大虫,竟给他暴雨般打个还手不得,只管在雪地里乱跳,俱都看呆了眼,眼见猛虎挣扎不开,一声喊,有胆大的,掣着刀枪要来帮手。
不料赵楚跃下虎背,一拳正中那虎颈侧,趁势立足,将个猛虎,巨石一般举起,抓住了钢爪,往地上胡乱摔砸,砰然声里,那猛虎,竟哀鸣连连,忍痛死命一跃,跳出赵楚手掌,不敢回头来看,风驰电掣般,没头没脑,往林子里窜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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