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白月光的宿敌之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水墨染
他瞥了眼被风带起的摇晃纱帘,不见有人出来,出声喊住绿萤,“王妃怎么了。”
绿萤都快走到门槛,闻声吓得一哆嗦,脚下差点一滑,手掌堪堪扶住了门板后,马上转身屈膝,“王,王爷,奴婢是去给王妃拿条毛毯。”
“她嫌冷?”
“不,不是的。”
绿萤有些犹豫,不知能不能讲,但迫于符栾的气势,她还是碎步上前低声解释:“王爷,王妃身上来事了。”
符栾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眉头倏拢,“什么事。”
绿萤忐忑回答:“...月事。”
她之所以忐忑,是因大宁朝的民间风俗,女子来了月事也就是见血,寻常夫家不愿意看到,更有甚者,提及了都怕影响时运。
都说雍凉王喜怒无常,绿萤真怕说起这桩事,不小心冲撞了他,给王妃带来不便。
没想到等了会儿,符栾看都没再多看她,挥了挥手就让她走了。
绿萤回去路上还在思索,王爷在西北带兵,她还以为,这样手握重权的大人物最是迷信这些呢。
***
符栾不紧不慢地走在回主苑的游廊下,李泰庆则弯腰低着头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忽然,男人的脚步停下,侧目向后,“李泰庆。”
李泰庆急停,“是,王爷?”
“你在宫里,可曾伺候过后宫嫔妃。”
李泰庆不明白雍凉王问这事为何,老实道:“老奴是巾帽局的掌司,负责冠带帽靴,与后宫娘娘们没有额外交际,除非,哪里缺人奴才去填补,有见过几位,但不熟悉。”
符栾闻言滞停少许,脚步转了个朝向,踏上另外条小道,李泰庆一看,咦了声,“王爷,咱这是去漪澜小苑?”
李泰庆见符栾没回他,便是懂了,王爷眼下的确要去嫚儿夫人那。
说起这周嫚儿,那当真是个不受宠的。王妃嫁进来这个把月,林小夫人还能分得王爷几晚,漪澜那边,王爷是压根没去几次。
有次是他服侍的,缘由是传消息的鸽子跑错地儿,王爷奔赴过去看信笺,顺道坐了半个时辰...
李泰庆是个太监,但他不是打小的太监。他能理解,周嫚儿跟了王爷许多年,被腻烦了实属寻常,只是,绿萤才说完王妃来月事,王爷就跑去小夫人那儿,不晓得王妃听了会不会伤心哟。
哎,他觉得王爷挺喜欢王妃的,可男人有时候真的是又无情又捉摸不定啊。
李泰庆在忖度主子心思,符栾的腿长脚步飞快,他跟上王爷的步伐,无意识也走得极迅速,不多久,两人就到了漪澜小苑门口。
比起翡烟,此处装饰简单的多。
白墙蓝瓦,三间并排屋房,左右两间小的是偏房耳室,院里收拾干净整齐却没有花草,唯一的绿意来自于石板桌旁五尺长的藤蔓架上。
李泰庆作为管家很清楚,这不是符栾的厚此薄彼,王爷从不在意后宅用度,只不过是林芷清柔弱却爱争,周嫚儿自认身份卑贱,是以退让罢了。
接近黄昏的光影虚映,周嫚儿裹条披风穿得很单薄,背对站立,抬头在看丫鬟爬梯提挂红灯笼。
从门口看,女子柳腰娉婷,纤瘦的身段不盈一握,曲线也柔软款款,的确是擅舞的女子才会有的风韵。
李泰庆轻咳两声,出声提醒,道:“嫚儿夫人,王爷来了。”
“啊?”
周嫚儿闻声回过头看到符栾,呆愣了好一阵才恍然跑近,福身告罪,“妾身见过王爷。”
“没有远迎,还请王爷恕罪。”
她不自在地拢了下头发,铺了铺褶皱裙摆,这里惯来寂静没人来,所以她穿的有点随意。
王爷不是去陪王妃归宁么?怎么今天回来,门房都没人与她说...
符栾负手站在她面前,长眸点了她一记,无所谓地道:“嗯,起来罢。”
“谢王爷。”
周嫚儿心里多年不解,雍凉王这个人,要说他不近女色,好像不是,至少他时常会去林芷清那儿。
更别说自从王妃嫁进来,王爷晚上就没怎么断过宠幸。
可说他近女色,周嫚儿自认哪怕非绝美,亦算清秀可餐,如何王爷这么多年,就是不屑碰她呢。想来想去,也只能是嫌弃她长相不够艳美吧。
好在周嫚儿想得开,她一个教坊司出身的贫穷宫女,因识大体不吵闹被符栾充数收进后院,比起宫里挣扎沉浮的其他姐妹,她过得好太多了。
她不像林芷清,敢觊觎王爷的偏宠,她只要安安份份攒下月例寄给家乡亲人,没别的多余要求。所以当时见到王妃言辞间待侍妾们宽容,她还是挺庆幸以后有快活日子过的。
可是,今天,王爷竟然来了!
符栾不知他随意的举动,小妾能想那么多,他直截了当,“周嫚儿,本王有事要问你。”
“是,王爷请说,妾身知无不言。”
就在此时,李泰庆也从室内走出来,他抱了个大大的太师椅,走路横着摆来摆去,弯腰将椅子送到符栾身后,笑呵呵道:“王爷,您请坐。”
李泰庆不胖,但肉都堆在脸上,符栾坐下时候看了他一眼,忽然想到苏明妩说的暗街泥人,垂眸轻笑了声,“是有点像。”
“啊?”
“没什么,去把院门关上。”
“是。”
符栾收起笑意,慵懒靠坐在椅背,长腿一条支起,一条肆意抻开,寻常看起来略显轻薄的动作,俊美的人做就有种特别的风流诱惑。
他指腹敲打扶柄,视线落在修长指尖,“来月事,是不是就是没怀上。”
“...?”
周嫚儿真是无论如何猜,也没有想到,王爷会问她这个问题,而且毫无前情提要。
她不敢浪费时间揣测,慌忙收敛心思,“是,应当是这样的。”
周嫚儿作为教坊司宫女,进宫学的的最多的就是媚人之术,但凡伺候男人的事,她们都得记在心间,从床上到床下,都不能拂了主子的意。
当然,自是懂得比寻常女子多。
符栾想起苏明妩初初闹着喝避子汤药的模样,薄唇勾起弧度,“避子还有什么办法。”
“除了吃药,没其他有奇效的。但若之后,尽快将,将余物勾出清洗,也或许能减少可能。”
“嗯。”
符栾不是没看出周嫚儿对询问此事的吃惊,只是他的迂回,不会用在他觉得不配的人身上,“还有呢。”
周嫚儿仔细地想,“还有,还有能用些熏香,但那对身子也不好的。”
符栾唔了声,对身子不好,他的王妃大抵是不会用,她那穿件湿衣裳都急着要换下的模样,可谓惜命无比。
符栾以前从没有留宿的习惯,不知为何,他很想下次留下来看看,苏明妩有没有背着他做些多余的事。
周嫚儿难得见到符栾,既然是归宁回来,她可以猜到他问此事或许是为了王妃,但她还是想好好表现,“王爷,是不是王妃来月事了?”
符栾被打断思路,不怎么高兴,“嗯?”
周嫚儿小心翼翼道:“来月事,每个女子都不同,五六日不等,也,也不能动静劳累。”
“王爷若是乏困,妾身可以,可以伺候。”
符栾看着面前脸红的姬妾,当初庆安帝随手丢给他几个用来晓事的宫女,他虽然不屑碰,但也派了稳婆验身,里面竟然只有周嫚儿是处子。
庆安帝未免太瞧不起他,他又如何可能看上皇上送的人。
符栾从圈椅站起,抬起下颚掠了眼周嫚儿,耻笑了声,“李泰庆,随本王去书房。”
“是。”
...
嫁给白月光的宿敌之后 第34章
第34章
夜幕降临,三进宅里的灯彩逐步被下人们点燃挂起,橙光暖色,静谧宜人。
苏明妩梳洗完从净室里走出,穿着刺金云绣的寝衣,外罩了件绯色刻丝添花薄斗篷用来遮挡。
内院不是前头符栾往常住的那处,晚上不会有男丁允许进院,是以正中住的那间正开着门,通通清凉晚风。
苏明妩坐在床沿,赤着脚,踩在绿萤刚铺好的猩红裯毯上。
她的小腿白皙匀称,踝骨精致,如珍珠般圆润细腻,玉足也很是秀美。
绿萤抱着石臼进门时,看到此情景,急着摆下手中物件,上前捂住苏明妩的足胫,“王妃,您瞧瞧都凉了,怎的能自己偷偷褪了罗袜!”
苏明妩看着绿萤重替她套上银丝袜,轻声埋怨了句,“我热嘛。”
她现在是手里捧着手炉,怀腰缠挂了个小铜炉,背后的被褥里还藏了个汤婆子。
这都快转夏了,她能不嫌暖和么。
“热的才好,王妃您忍忍,我娘说,年纪轻时觉不出,再过两年,就能晓得小心护养的好处了。”
绿萤从进了内院开始就叽叽喳喳地说:这时候该全身热乎才行,于是趁着苏明妩沐浴,准备了诸多。还学起苏宅的闺房,在地上铺了层软毯,让王妃平日里踩着玩儿。
绿萤冒失起来是冒失,但对苏明妩也是真心的好和在意。
苏明妩觉得自己太有福气,除了嫁的不是两情相悦的男子,但是谁又能真嫁给自己喜欢且品行高尚的人呢。
“绿萤,你别麻烦了,我疼劲儿过去,现在没事。”
绿萤刚净完手,端起石臼准备舂膳房拿来的姜,“奴婢闲着也是闲着,这是奴婢老家的土方子,兑热水喝了可舒坦呢,王妃您试试嘛。”
苏明妩笑道:“好。”
绿萤捣到一半,叹了口气,闲扯道:“王妃,奴婢也不喜欢王爷了。”
苏明妩了解小丫鬟说的所谓喜欢的含义,笑道:“哟,怎么说。”
“本来觉得,王爷待王妃有几分真心,瞧王爷常常留宿,还花心思送王妃归宁。但是,”绿萤停下手势,侧过头,嘟囔:“奴婢在膳房听说,王爷下了马车直接去嫚儿夫人那里。”
“...哦。”
“好歹也要关心一下王妃麽。”
“他关心我,又不能让我舒服点,还不如绿萤你的姜汤呢。”
苏明妩不是很将此事放在心上,符栾从绿萤那得知她来了葵水,当然会去其他房里过夜,就算不是今晚,明晚后晚也会去。
难不成符栾得因为她,禁欲吃斋?符栾接下来五六日有没有是一回事,特意为了她忍让,那是绝无可能。
苏明妩虽说不疼,但腰腹还有微微发酸,这难得的符栾铁定不来打扰的悠闲时光,她不想多提起他。
苏明妩缩回腿钻进了棉被,舒舒服服地给自己裹成球圈儿,“绿萤,你家里有几个人呐。”
“唔,有娘和弟弟。”
苏明妩点头,绿萤前世不怎么讲自己的事,大概是看她自顾不暇,不过,她听管家说过绿萤的爹走得早,寡妇带大一双儿女,过程可想而知的心酸。
要不然,也不用绿萤从八、九岁开始就到处寻差事,年纪不大做过好几家的临时帮工。
“你弟弟现下还在读书?”
“王妃,奴婢的弟弟不上学,他,他不太爱说话。”绿萤的声音有些低,她也不想这样说自己的弟弟,“他真的不是不聪明,就是不喜欢说话,也不愿见人。”
苏明妩听这语气,明白定是有许多人嘲笑绿萤的弟弟。她记得前世,很多年后在凉州见过他来找绿萤,小伙子模样端正,寡言少语,但很能吃苦。
从京华拎着两个重重的酸菜坛子,说是母亲要他带给绿萤的恩人尝鲜。
当然了,她就是绿萤信里说的恩人,不过替他们家还了几十两银子的债,让他们记挂好些年,绿萤也不肯赎契嫁人,只赖着陪她。
眼前的绿萤,比起当时蹉跎多年的样子,真的稚嫩好多啊。
绿萤低着头,“王妃,您怎的想起问奴婢这事儿。”
“随便问问。”
绿萤回过头,却忽然红了眼眶,“王妃,您不会,不带奴婢去凉州吧。”
她看着苏明妩,心里很是苦楚。当初为了挣银子进王府里打短工,不是她不想卖全契,而是李泰庆要的就是京华不足两个月的临时丫鬟。
王妃待她是几个东家里最好的,她恨不得天天守护。
绿萤心里有点底,只要开口求一求王妃,是能跟着去凉州的,不管如何她不能少了这份好差事挣钱还债,更不想失去那么好的主子。
然而,最近看苏明妩忙碌,她总忘了提,今天说到,王妃却问起她家里人,这让她非常心慌。
苏明妩见绿萤肩膀耸动,一副要哭的样子,蹙着眉从床上攀下,踏着长布毯小跑到她身边,“怎么了呀,聊聊家常,你怎么还能哭的?”
丫鬟泪眼婆娑,咬着牙不发出声,“王妃,对,对不起。”
苏明妩揽住她,宽慰道:“好了,我没怪你,哭就哭,有甚么关系。”
父亲以前每次骂她,她也哭,父亲就常说她是扮得可怜,嫁了人不能叫人瞧见晦气。
可她从来不觉得哭是件难堪的事,人难过,怎么就不能哭了。
苏明妩将她拉近,摸着她的背,想起绿萤在她前世死前说的那句,安抚道:“绿萤,日子总是一天好过一天的。”
“我不带你去还带谁去呢,你这辈子都跟定我,逃都逃不掉了。”
绿萤圆兜兜的脸抬起,“真的么?”
苏明妩笑哼了声,故意甩手道:“不信就罢了,你走试试。”
“奴婢信的!”
绿萤比苏明妩年纪小,破涕为笑的很容易,“王妃,奴婢捣好姜茸,先给您泡碗热茶去。”
苏明妩拉住她,直接坐在毛毯上,“慢着,绿萤,我真的有事与你商量,你再说说你弟弟的事。”
“啊...是。”
绿萤难免狐疑,但还是说道:“奴婢的弟弟会算术,会识字,他就是不会讲话,小时候学堂嫌弃他不给收,奴婢都不晓得,他是跑哪儿学的。”
“嗯,找大夫看了么?”
“找了,大夫看了也不明白,只说他撞了邪,魔怔。”
“有多会算术啊?”
“奴婢觉得他会,家里欠的债和利息,都是他算的,没出错过,而且他学东西特别快。”
苏明妩听完,顿了顿,挥手道:“你先去泡茶罢。”
“是。”
苏明妩一开始就不是随便问问,她在家里与母亲商量过,盛安街的四间继续由母亲帮忙租给老租户,反正之前那家似乎还没寻到合适地方,租金也由母亲帮忙收了给她记在账上。
至于剩下的三间,她已然决定用来开草药房。
盛安街有个出名的回春堂,名医云集,但草药的质素一般。
苏明妩那日走路经过,摆在堂口的当归、黄芪等常用类,品质还不如她以前见过凉州山里随手挖的好。
既然定下开商铺,掌柜伙计都少不了,她想寻口风紧能做事的,不能凡事都依赖母亲,她也得培植些自己人。
可惜,绿萤的弟弟年纪太小,光算术够用,那也不成呀。
绿萤端着瓷汤碗进屋,她心思单纯,早忘了之前还哭过,笑嘻嘻地开口,“王妃,您试试,奴婢加了凉水,不烫。”
苏明妩接过喝了口,心思不在上面,抬眸道:“绿萤,我就直说了,这次回去母亲与我说,她熟悉的一家店铺老板要招个掌柜,没旁的要求,只说话少,学得快,算术要好。”
“你看你弟弟行不行?”
“啊!?”
绿萤被苏明妩干脆利落的连串馅饼砸的晕乎乎,结结巴巴道:“可,可我弟弟才十四岁,他不说话,伙计都当不了的。”
苏明妩道:“嗯,所以我的意思,要你娘一块去,她和你弟弟加起来,总能应付吧。”
“那里有住的地方,生意做得是药材,靠的是品质不需要叫卖。”
绿萤指着张圆了的嘴巴,“我,奴婢的娘啊?”
苏明妩被她这想笑又很发愁的表情逗乐了,“女子就不能做掌柜啦,且试试,不行再说嘛。”
其实,她也明白此事有许多仓促,可若是想找信得过的人,就没有那么多选择可言。
绿萤弟弟虽然会算术,但他不识药材,其实不止他,苏明妩自己前世也是久病成医的熟悉,不够精通,那可以学的嘛。
再说,她一个刚出阁的姑娘,做哪样生意不是生手,得摸索着‘过河’,母亲都笑着说等看她的笑话了...
苏明妩想了想,她需先回凉州,想办法勘察各个府州县有哪些好材料,然后通过河道运回来,盛安街的铺子还得重新装葺,算下来三个月都紧巴巴的。
这段日子,他们好好学书就是,又不是要他们当坐诊大夫。等世面引起来,她到时候去隔壁回春堂找名医挖墙脚就行...
“好,好的,奴婢明天就去找他们说!谢谢王妃!”
苏明妩不忘叮嘱,“任何人包括你娘问起,就说是你路上遇到的大善人,可不能说起我和苏家。”
绿萤郑重点头,认真道:“这个请王妃放心,奴婢不会给王妃找麻烦的!”
***
在苏明妩预料之中,来葵水的这五六日,符栾毫无悬念的,没踏进内院一步。
李泰庆来过几次,为的是要筹备本月十九回凉州的杂项琐碎,询问她的意见,顺道非常‘贴心’地告诉苏明妩,王爷回来后每晚在自己的寝卧休息,间或偶尔会问起王妃的起居饮食。
当然,苏明妩是不信他最后半句的,符栾怎么可能会关心她?
“奴才没瞎说,王爷心里记挂着您呢,要不然,嫚儿夫人都求王爷留下了,他还是带着奴才回书房去,林小夫人那里都没瞧一眼!”
苏明妩笑了笑,懒得继续反驳,“李泰庆,我让你找的盛安街碳商老板,找来了么。”
李泰庆心道,就说是夫妻情深,喊他名字的语气都一样儿一样儿的!
“嘿嘿,王妃吩咐的事,奴才肯定放心上。”李泰庆呵笑道:“奴才让他在堂屋等着王妃,等下人们布置好隔档屏风,再带王妃过去。”
“嗯。”
时光匆匆,马上就要启程回凉州,苏明妩不得不抓紧时间,处理好手上最后那桩河运生意的想法。
她找的那家碳商来自会稽郡坪芦县,那里仰仗马岭古道,山势茂盛,产各类好木好碳,如银霜碳,竹薪炭,红萝炭等等。
做了好多年的营生,外乡的主顾不少,应当很熟悉河运的事,她可以不着痕迹地打探情况。
时值未时,苏明妩晾着碳商半日,午休完才慢慢悠悠走去往堂屋。
虽设有屏风,她还是换了件沉着老气的锦绣双蝶钿花锻衫和深色长裙,准备多彰显出几分主母派头。
“小人张春,跪见王妃!王妃万福!”
等了半日的张春打眼看到两道虚影过来,就马上趴伏在地上,行了他认为的大礼,说了他会说的最好的好话。
李泰庆听他说的不对,做的动作也有偏差,很想纠正,可转念思考,似乎一时间讲不明白,只得忍着不提。
他扶着苏明妩坐上主座,按照先前吩咐的,这个头由他来开。
“张春,简单地我同你讲过了,王妃是想买你家的银霜碳,你且告诉我们银两几何,存量多少。”
“回管家老爷,回王妃。”
“小人来自于坪芦,村里就指望山上那些个土窑过活,王妃若是自家用,那木炭要多少都管够。”
张春在县里是个心思活络的小富人,他折换全付身家,从家乡跑到京华,租了盛安街旮旯角的铺子,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得机会与王族做起买卖。
他十分积极,道:“关于价钱,银霜碳是时下最贵的,分中等和上等,中等的五十斤一两,上等的五十斤三两,王妃买的多,小人可以舍掉零头!”
李泰庆闻言,大惊,“这么贵啊,街上叫卖的炭翁,一千五百文钱就能买近千斤。”
宫里负责采买的是向来是内官监,李泰庆熟悉布料,却真的不晓得柴碳花销有这么大。
区区一句问询,吓得张春又是伏地跪拜数次,“小人,小人没瞎说,烧碳就是这样的,贵的贵极,便宜的烟味太大,轻贱卖也没人要啊。”
银骨炭不易燃不易灭,比寻常碳价钱高,但也烧的持久。它产生的浓雾少,是以富贵人家都爱光顾,也因实在是贵,多的是几样碳穿插来用。
苏明妩了解其中差别,不想对此事多作纠缠,她又不是真为了买碳才喊人过来的,“张春,你不必紧张,我就要上等的银霜碳一千斤,中等的两千斤。”
她算过,单日大屋里要用四五十斤,最冷过冬需两个多月,那她买个三千斤差不多。
不必买多屯着,反正等以后直接用河运,京华运来方便的很,实在用不着她提前筹谋。
“谢谢王妃,谢谢王妃!”
张春大喜,磕完头起来,笑得露出白白的牙花,“对了,王妃的碳,小人到时候是直接送到王府?”
来了来了,终于可以问点她想知道的正事了!
苏明妩拂过袖子,温声开口:“张春,那些个问你买碳的外乡人,是怎么送往家里的?”
张春擦了把适才紧张出来的汗,道:“禀王妃,离得近的走骡车,离得远的就走水道。”
“哦,凉州呢?”
张春啊了声,恍然大悟,“王妃是想直接运到凉州?那里河道还未全通上呢,所以得要水旱两路,先河运到中州,再转马帮走旱路,嗯,可能要费些时候。”
大宁朝的水道发展便利,河道和海运皆是极其繁荣。单说河道吧,归漕运司主管,由北向南线路绵长,早先开凿是用于朝廷南粮北调,后来才慢慢衍生出了私人商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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