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二二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石斑鱼
庞宁骑马跑了一个多小时,路上见到赵德带着十几个汉子,牵着四台牛车运送水泥钢材,赵德远远便认出庞宁。山路窄,赵德让车队靠边让出路,自己缩着个头不吭声,庞宁倒没留意,快马骑了过去。到了石碌,却见这边一片热火朝天,秦明韬手下几十个汉子,都在做烧砖、和水泥这些技术活。还有四十余个黎人,在那里挖掘地基,搬运砖头,制作红砖泥模。矿山入口的管理处已经修好,山顶上的碉堡也已有一层高。
庞宁把马系在门口马栏上,走进管理处。一个年纪较大的老改水营在那里值班,见到庞宁来了赶紧站起来问好。庞宁问他,“有没有看见赵如?”那老人用不标准的普通话答说,“前天下山时候路过,在这里休息了会,后来就没见到。”庞宁点了点头,又问秦明韬在哪,老人说在山上指挥。庞宁徒步上了山,果然在山顶看到秦明韬。秦明韬不在工地上,也不知道怎么搞出来个简易测距仪,在山崖边上测算,旁边放着毛笔纸张。庞宁走近,秦明韬还以为是改水营的梁老大找他要水泥,眼睛还是瞄着测绘仪,嘴里说,“先休息一会,赵德下午就到了。”庞宁不禁好笑,说,“没事,我骑马先帮你运一袋过来!”
秦明韬这才知道是庞宁,笑着转过身来,说,“哪阵风把你吹来了?”庞宁随口就说,“张员外见我有龙凤之表,要把女儿嫁给我做妾,我过去一趟,把这事推掉!”秦明韬被他的不要脸逗乐了,哈哈笑起来,说,“不容易,这瘦了几斤就是有效果。”庞宁笑了笑,转了个话题,说,“这些黎人好像也在帮我们干活呀。”
秦明韬看了看山下的黎人,说,“本来是来挖矿的,我每天每人十二斤大米雇佣,后来来的黎人越来越多。”庞宁算了算,想来用米也不多,说,“这倒不错,黎人混个温饱也不容易呀,问问他们这碉堡修好以后,愿不愿意帮我们种田,每个月再发点布给他们。”秦明韬想了想,说,“不知道春耕时候,这些黎人还愿不愿留在这里,到时候再说吧。”庞宁说,“也是,再说吧。”
庞宁又和秦明韬闲聊了一会,就下山去寻瓜果。走出石碌山,过了石碌河和昌化江交界附近的黄果镇,还没碰上赵如,便沿着大路一路骑到了昌化县城。到了县城已经是下午两三点。庞宁在县城两条马路转了一圈没看到赵如,暗自纳闷是不是在路上错过了,又看到有一家布庄,便停了马下去看看有没有生意可以谈。庞宁把马系在门口木头上,跨进那布庄门槛,正喊了一声掌柜的,却见一个女官婷婷袅袅走过来,一下子把庞宁看得呆了。
明朝的审美观,和二十一世纪的八零后,当真有千万里的差别。到了这个世界,穿越五人发现明人所谓的美女,不是眼睛跟黄豆般小小的囧囧有神,就是脸比鸭蛋还圆,自从穿越到这天杀的明朝末年,庞宁就没看到一个能上眼的女人。不想在这昌化县城里,庞宁竟突然遇到一个娇媚不过的女子,长得却正是后世最爱的妩媚相貌。十七八岁年龄,一米六五左右身高,丹凤眼,细柳眉,一张瓜子脸分外媚人。正如那最俗艳的花朵含苞欲放之时,添一份则过于荼糜,少一分则有失艳丽。两支细细长腿绷在薄薄的紧裤脚里,倒像两根冰柱似的,曲线一步一挪若隐若现,把庞宁眼也看直了。这女孩见庞宁盯着她的腿看,脸颊上泛出两片微红,走到庞宁桌前,问道,“这位公子今天买些什么布?”声音莺莺翠翠,甚是好听。
庞宁想,刚和秦明韬说要纳妾,这就见到小个火烧!又见这女孩被自己看得两颊微红,更添女儿娇态,当真是秀色可餐,哪里还记得做生意?心里大吼,“今天就买你了!”但这里终究不是五源谷,庞宁不敢太放肆。顿了顿,装出一副衣冠禽兽的样子,就和这女孩搭话,一改跋扈语气,轻声轻气地说,“我也不是第一次来这昌化,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你从哪里来?”那女孩见庞宁跟他搭话,小脸愈红,咯咯笑了几声,盯着庞宁眼睛说,“公子说笑了!”庞宁被女孩两汪秋水快电得翻了过去,恨不得当场把她扑倒。好不容易缓过来,答她,“我猜你不是这琼州人。”那女孩眼波流转,侧了个身子问,“公子为何这么说?”庞宁料想猜中了,一下子实在没找到道具显示风流,只后悔没买把唐伯虎的纸扇来摇摇,说,“你身材这么修长,脸型是瘦瓜子脸,不像本地人脸型偏圆。”那女孩听庞宁这么说,嘴巴却微微嘟了起来。原来明朝风俗,却不爱女人修长高个,更不爱女人尖瘦瓜子脸。这女孩本来还以为庞宁会夸她丹凤眼好看,却听到庞宁把她缺点一一道来,顿时气恼。那女孩叹了口气,皱起秀眉说,“我家本在赣南,今年四野里兵荒马乱的,我大哥把田地都卖了,后来又听说琼州富裕,大哥上个月盘下这个布庄,我便在堂前帮忙。”
庞宁不知道女孩为何突然不快,又听她说身世,好奇这么妩媚大美人一路从赣南走到海南,居然没人下毒手,不知道他大哥是个什么样的厉害人物,能保得他妹妹平安,莫非跟那张飞一样高头大马,那可怎么下得了手?那女孩见庞宁兀自浮想联翩,就说,“公子可见过我这里的布匹,我这里有山里客家编织的上好吉贝棉布,细薄精密,公子裁个三尺给家里娘子做身衣裳。”庞宁没听清她说什么,只听见吉贝二字,哦了一声。那女孩更恨他木讷,轻轻跺了一下脚,转身回去,掀帘入了后堂。一会唱着诺过来送布的,却是另外一个小二。那女孩再也没有出来。
庞宁也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了,只把布往背上挎包一塞,也没看到那女孩从后堂出来,大感失望,也没问价钱,留了半两银子在桌上。出了门,却又舍不得就这么回谷,在那布庄斜对面找到个酒家,喝了一斤烧酒,却没见到那俏姐儿出门。要在平日,他哪里会被这一斤酒喝倒,今天却是踉踉跄跄,好不容易才牵到了自己的枣红马,当真是酒不沸人人自沸。庞宁趴在马上,走出昌化三四里路,才想起这是来帮史班买瓜果的,看看天色,已经快四点了,回昌化是肯定来不及了。庞宁调转马头往大路边的村落里走,看到有农家在田边种的菠萝蜜树,上面结着盆大的果子,居然借着沸意爬了上去,拿刀割了一个丢下来,装进马屁股上的大皮袋里。突然听到村子里有人叫“有偷瓜贼!”,庞宁吓得跳上马背,扬鞭就跑,跑出几里路见没有村民追过来,才把酒劲醒过来,缓下了马步。那枣红马背着庞宁,屁股上压着个刺儿果实,被加鞭儿的赶,这次当真是累得够呛。
一六二二 三十三节 谁说过年不开张
西元一六二八年二月四日,是崇祯元年农历除夕,五源谷里的汉人自然也要热闹一番。,董学普给里家家户户发了红纸白烛,让各自做起灯笼悬挂。到了晚上,谷里一条主干道就被灯笼挂满,把路上照得豁亮,远远看去倒如天河一般,煞是好看。几个纺织组的妇女都穿了过年发的新衣服,站在门口闲聊,其中一个张姓姑娘道,“总算把我们屋的灯笼做好了,这灯笼亮是亮了,倒没有府城老爷家的精致好看。”旁边王姐便笑着拿手戳她,“你个丫头,在府城讨过几天饭,就看不上自家炕头了?那府城里的灯笼再好看,你要摸一摸,还不给那管院子的凶神追出来打!不像这谷里灯笼,都是我们自己的,你要高兴,挂在道上,你要不高兴,取下来放屋子也成。这人家的,自家的,是大不一样的。”旁边被唤作兰姐的青年妇女听了这话,笑着说,“王姐过了年,怕就要升到高级民户吧,到时候要从宿舍里搬出去,收拾自家宅院了。”王姐听了这话,脸上笑成一朵花,旁边张姓姑娘可怜巴巴地说,? “到时候不能和王姐睡在一起了。”王姐摸了摸张姓姑娘小脸,说,“傻丫头,难道你还跟王姐睡一辈子,咱女人家迟早都是要嫁人成家的,就是头领说的那个什么来着,相夫教子!你还能躲在闺里一辈子不成?”旁边那兰姐见张姑娘眼圈一红就要流眼泪,赶紧说,“今天李姑娘几个成婚,头领们赐了喜酒,这是喜上加喜,我们赶紧看热闹去,别错过了。”便拉着二人往谷里走。
几个妇女到了那小礼堂,见礼堂外面空地上摆了十几桌酒菜。要在大明朝其他地方,这满桌的鸡鸭鱼肉怕怕把一般的百姓要馋死了,但五源谷的居民,顿顿有鱼肉,也就不显得稀罕。倒是放在中间的干净瓜果,谷里少见,早已经被一抢而空。这时桌上没坐着几个人,人都围在礼堂里面,还有挤不进去的站在门口张望。几个妇女挤不进去,看不到里面都发生了什么,兰姐就帮张姑娘抽了张凳子,放在那礼堂门口,让张姑娘站上去看。张姑娘刚站上去,便大声叫道,“哎呀王姐,他们披着红布站成一排了。”话音未落,就听到礼堂里面一个汉子声音大声叫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兰姐纳闷,“他们高堂怎么个拜法?”张姑娘说,“高堂拜的是右首五个头领。理想|”王姐便说,“头领们当真是我们衣食父母,合该这样。”那兰姐是个细心的人,又问张姑娘,“那左首坐得是什么人?”张姑娘说,“坐了五个黎人。”,这话倒把外面几个妇女吓了一跳,想起小南关那天满山的黎人尸体,四下里各自对望,说不出话来。突然一声爆响从身后传来,几个妇女吓得缩着身子就往礼堂后面钻,跑了几步才往身后看了一眼,却见一大片烟花爆竹在礼堂前面小校场燃放出来,冲天的花火把山谷都映得通红。礼堂里的新郎新娘都被“同事”们哄笑抬了出来,几个毛手毛脚乘机在新娘身上吃了几下豆腐,人群一会就涌出了小礼堂,在外面的校场烟花下面闹个不停。
几个黎人也跟着五个头领走了出来,走在庞宁旁边那一个,就是龙头寨的新首领王其男,再旁边还有大岭峒主王应乾,落洒峒主符那恩,以及两个峒里长老。大岭和落洒两个峒都是昌化县南边人丁兴旺的大黎峒,素来和龙头寨交好,离五源谷倒是远了些,少有贸易。峒里长老首领听说龙头寨和五源谷把坡角峒符芳给灭了,惊讶之余又听到王其男吹嘘五源谷帮他在石碌湾得了千余亩水田,一直好奇五源谷几个头领是何等神仙人物,能短短三、四年就在这昌化大山里崛起。这次听说五源谷庆祝过年宴请王其男,便也带着些鹿角白鸟做礼物,厚着脸皮跟着王其男到了五源谷。进到谷里,果真是看到良田千亩鸡鸭成群,居民个个强健朝气,再见到五个头领,都是年轻书生,心里的奇怪劲就翻个不停。
大岭峒的王应乾这会乘众人都在看烟花,偷偷问王其男,“今年在石碌滩收了多少谷子?”王其男呵呵一笑,伸出两个指头,王应乾问,“难道是二千石?”王其男得意地点了点头,又说,“这还只是一季,明年怕有四、五千石。”话一出口顿让王应乾嫉妒得不行,问道,“乖乖,你们寨子五百多人,吃的完这么多米吗。”王其男听他话太酸,装作转过身去看烟花,不再理他。
落洒峒主符那恩影影绰绰听到这边说到粮产,便也过来凑个耳朵,却见王其男把身子别过去不肯再说。两个峒主聚在一起,大岭峒主王应乾把五个指头一伸,跟符那恩说,“龙头寨现在一年有米这么多!”落洒峒主符那恩把嘴巴张了张,问,“五千石?”王应乾点了点头,说,“这好处都让龙头寨人给占了!”符那恩说,“就是靠那种水车是吧,好像那个立起来了旱地就能灌溉成新田。那庞头领面善,我们要不跟他商量商量,也卖几个给我们。”那王应乾踌躇道,“这汉人东西最贵!我们哪有这么多银子,上次那庞头领也没找我们借兵…”符那恩说,“问问看,又不一定买!”
两个中年峒主商量定,就去把庞宁请到了一边。庞宁暗自纳闷,只看见那个叫符那恩的黎人峒主学汉人施了一个礼,说,“我们黎人在这大山里耕耘了一辈子,也从来没见过五源谷这样大的变化,庞公子是怎么变出这水田千亩的?”庞宁略一沉吟,就猜到黎人是看上五源谷的大水车了,这水车十几米高,没有史班的钢框架还真不太好做。庞宁笑了笑,就答道,“这都是靠那些水车,水车和你们黎人水排原理差不多,不过我们更大,可以运水更高,灌溉更远。”那符那恩叹了口气,说,“听说龙头寨从五源谷得了五台大水车,开垦水田很多,我们羡慕的紧,要是我们也有这些水车,峒里就不会有族人挨饿了!”庞宁见有生意可以做,不肯放过,但都是客人,又不好意思要价太高,眼珠一眼便道,“此事要做也容易,只是还需史头领出力,你们稍等,我把史头领找来。”
庞宁找到史班,如此如此说了一通,史班答应了,便随他见两个峒主。刚才新人拜礼前大家已经认识了,史班也不再见礼,就问两个峒主,“你们想要水车?”那叫符那恩的落洒峒主赶紧答道,“是呀,我们两峒人多,想和五源谷买个十几台,要麻烦史头领了。”
史班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从哪里拿出纸墨出来,便一项一项给两位峒主算,“这水车确实是好东西,若是架设得当,一台便可灌溉二百亩地。但成本也颇高!”两个头领听史班说成本颇高,心里就拧了起来,只看着史班一条一条算,“光是这水车钢筋骨架,便是要七十两银子,再算上技术人工费二十两、锯材费五两、安装费十五两、渠嘴调试费二十两、专利使用费二十两,林林总总合计,每台水车一百五十两银子。”两个峒主看那史班拿着细毛笔在纸上一笔一笔勾着,倒像是被索命的判官笔勾兑天年一样难受,最后得出个一百五十两的天文数字,吓得二人倒吸凉气。大岭峒的王应乾当即甩手说,“用不起,太贵了,不要了,不要了!”落洒峒主符那恩倒还抱些希望,看着庞宁,试探性问道,“庞头领,这水车是好东西,按说能生出二百亩水田,一百五十两也不算多,但我们黎人穷苦惯了,便把峒里翻过来,也实在是凑不出这许多银子!”
庞宁装作一脸为难,和史班说,“史班,你看看有什么项目,能给他们优惠就优惠了,有什么边角料以前省下来能用的就节约些用上,大家都是山里过日子,得互相护持则个。”史班看着那纸张,沉吟许久,把那些数字又勾又划,减到一百二十两银子,庞宁又说再减些,史班干脆演戏演到底,把赵玉也叫来,站在一边嘀咕了十几分钟,又在纸上画了几笔,把专利费一笔购销,这才减到了每台一百两银子。史班叹了口气,说,“乡里乡亲的,这实在是不能再减了!”那符那恩看了不吭声,王应乾倒有些动心了,便说,“庞头领,我也知道你这当真是照顾我们了,但峒里各家的银子,多做成女人家首饰,这要一下子都翻出来,也是不容易的事情。”庞宁大腿一拍,说,“好人做到底,我也不和你们罗嗦,你们派人帮我们伐木挖矿,修路搭桥,每日折工钱抵这银子,水车也同时开始做起来,如何?”符那恩便问,“庞头领仗义,我们黎人会记得,但这工钱怎么折,还是说清楚好。”庞宁说,“我自然不会哄骗你们,每日每人做五个时辰,男的三十厘银子,女的二十厘银子,如何?”符那恩一算,现在还没有开始播种,要是这个月派峒里两千人过来帮忙,到三月中旬播种时候回去,便是1600两银子,十六部水车,可以灌溉三千多亩水田。
符那恩想到如今农闲,族人倒也没有太多事情,不花银子便可得三千亩水田,满心欢喜便要答应下来,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便问,“庞头领,这大山里去哪找几千亩地方可以灌溉成水田?”庞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笑着说,“山里是没有这么平坦的谷地了,我看要出石碌山,在石碌河两边的林子那里烧出田地来灌溉。”史班听了这话大感吃惊,一脸错愕地看着庞宁,王应乾愣了一下,赶紧道,“那怎么行,可是熟黎的地方,汉人派土官管着,要收税供役的!”
一六二二 三十四节 都是女人惹的祸
明中叶前,朝廷在黎人区域实行土官制度,即委任土官土舍代为管理。0`3w`x土官都是有威望的黎人峒主,偶尔也有汉人担任,能世袭,头衔也是知府知县。这样形成了海南民政系统两套班子,一度出现两班人马争夺百姓的局面。这项制度初期,自土官处逃往流官制下的黎民颇多,但后期明朝官僚愈发不堪,滥发徭役私自加派,百姓多有逃亡到黎区的。万历朝之后,明朝官府不再新增土官土舍,力图改土归流,在生熟黎地区推行里甲制度,但也是收效甚微,起义不断,明朝委任的土官土舍,倒是时有被黎人起义杀死的。各地黎人,差不多每二十年就要打下一个县城,朝廷只得不断从两广派兵镇压,劳财伤民。海南地方上的官员,平时也不敢轻易得罪黎人首领,只任命熟黎峒主为有司,代收征税,守得黎汉和睦的局面,便是谢天谢地了。但心里想是一套,到了具体利益面前又是一套。每有黎人田地纠纷,徭役摊派,大小官员们欺负汉人百姓惯了,又忍不住串通土官,欺负那些熟黎百* 姓。
落洒峒峒主符那恩这时听到庞宁说要把水车搭到大山外面去,也是暗自吃惊,重新上下打量了一会庞宁,似乎从这个像个书生的汉人身上又看出些什么,说道,“庞头领,你年纪轻,这样的话可不能当玩笑说!我们黎人下了山,到时候是听山下老爷的?还是照现在这样听自己的?”庞宁眨了眨眼睛,岔开话题道,“我们汉人最讲究过年,酒席就要开始了,大家还是到桌上,坐下来细谈!”说完,携着符那恩的肩膀拉到校场中间的主桌上。
穿越五人虽然做了几年领导,但是性格还是比较随便,架子不大,也没有发表领导讲话,就让年夜饭开始了,顿时小校场上响成一片。庞宁和黎人最熟,在主桌上不停地劝酒。一会又是邻居,一会又是恩人,一会又是客户上帝,哄得几个黎人放不下酒杯。黎人酒浅,没一会便喝得差不多了,个个红着个关公脸,傻愣愣地盯着眼前的杯子。理想_文学
庞宁晃着个杯子,在符那恩旁边一屁股坐下来,说,“符大哥!我们汉人最讲缘分,我跟你颇为投缘,再喝一杯!”符那恩虽然喜欢这酒醇,但也知道今天再喝就要趴下了,只摇头不肯举杯。庞宁借着酒意往符那恩肩上打了一拳,骂道,“敢不敢喝?”符那恩红着个脸使劲摇头,庞宁佯怒,喝道,“敢不敢搬下山?”符那恩又是摇头,把庞宁乐得哈哈大笑起来,把酒倒在了符那恩身上。符那恩虽然酒力不支,终究没有喝沸,见庞宁放肆,抬起红脸说,“你个疯子,发什么酒疯,你有种,干嘛还修个这么高的小南关,躲在五源谷里,只唬我们黎人下山!”庞宁嘿嘿贼笑几声,说,“这酒,你们黎寨有吗?”符那恩不答,庞宁哈哈大笑,“这礼堂屋顶两丈高,这么气派的房子你们黎人用过吗?这日日鱼肉,不愁用穿的日子,你们族人过过吗?”符那恩说不出话来,庞宁拍了拍他的脑袋,说,“我们在山上,过的也是酒饱饭足的日子,何必下山和官府争锋,你们不下山,子子孙孙永远只能在那山野里刨野菜度日,和同族互相厮杀争夺一点点水源。”这话带着酒意,虽是实话也着实过分了,符那恩听了恼羞成怒,半天竟说出一句恨话,“你别嚣张,我符那恩可不是符芳那样的角色,你去打听打听,落洒峒四千多族人,真要看上你们五源谷了,龙头寨和你们加一起也挡不住我!”
庞宁呵呵笑了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摇晃着杯子,半晌答了他一句话,“现在附近四峒十三寨都帮我五源谷挖矿伐木,五源谷在,他们的孩子不用挨饿。五源谷没了,他们农闲时哪里赚粮食,哪里买布?你以为你杀过来,对面的只是一个五源谷吗?只要我庞宁在,放个烽火就有无数黎寨抢先过来赚钱,赚人情,赚水车,赚钢刀牛具!”
庞宁这话半真半假,其实附近黎人虽然想要五源谷农具,但是愿否冒着生命危险来救却真是难说。不过符那恩这时见了五源谷富庶,心中想要那水车牛具,想的急了,便以为别人也和自己一样,一时却真的被庞宁镇住了!当真是英雄也有气短时,符那恩被逼得说不出话来,一口把杯子里酒喝尽,起身就要连夜离开五源谷。庞宁却不让他起身,一把按住,嘿嘿笑道,“符大哥莫走,你见到那小南关了吗,我帮你在山外面修个比那个还结实的城寨,你还怕什么?”符那恩依旧不语,庞宁又说,“你莫要害怕官府,我们五源谷当真有你们没见过的厉害大杀器,我们谁也不怕,到时我们在石碌河修个碉堡帮你看住水源,和你互为犄角,共进同退,永世为盟!”符那恩听了身子一震,把庞宁一把推开,说,“讲什么疯话!看在你叫我一声大哥份上,今天不和你计较!”大步往小南关附近的贵宾楼走去,龙头寨的王其男和大岭峒主王应乾以为符那恩生了气。便追过去劝解。庞宁见符那恩走远了,无奈耸了耸肩,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正要喝下,胳膊却被秦明韬按住。
刚才吕策和史班学着后世公司里领导的样子,去各桌轮着喝酒去了,赵源拖着一个篮子,里面都是包着碎银子的红包。两人平日里对平民最是谦和,这每到一处发红包敬酒,便是一阵哄笑嬉闹。董学普和秦明韬没有过去,坐在主桌上把庞宁激符那恩的情景全看在眼里,秦明韬把庞宁的酒杯压在桌上,说,“什么时候决定下山发展了?这么大阵仗,又修城寨又修碉堡?”
庞宁任秦明韬压住他右手,用左手把杯子又接过来,一口气把酒喝了,咧了咧嘴,说,“老秦啊,我也是一时想到的,没来得及和你们讲,老董!这是个机会!”董学普没好气答他一句,“什么机会?用五源谷一百多人对抗大明朝的机会?你以为我们都是斯巴达五百吗?”庞宁哈哈大笑,乘机把右手抽回来,指了指董学普,说,“董学普你就是谨慎,谨慎,一棍子憋不出泡尿来。你以为你窝在这五源谷算什么,土皇帝?我告诉你,你就是一丐帮帮主!你要是在山下看到个女的,你都不好意思报家门提亲!山野野民呀!”
董学普被他说得好笑,道,“说真的,我明天去刻个打狗棍,在田里走路也方便。”秦明韬被他逗得笑了起来,“敢情我们庞大帅又看上山下哪个小娘子了?莫非这大明朝光有银子不好使,要帮你捐个道台才好把妹妹?”庞宁被两人取笑,却也不恼,说,“说真的,我们现在最缺两样东西,一个是身份,一个是商路。有了身份,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收家丁,收工匠,扩大势力。控制了石碌河,有水路通海,很多化学原料可以获得,就是枪炮也不定给我们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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