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二二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石斑鱼
众商贾不是傻子,早就打听到赵如是庞宁第一亲信,赵如在便是庞宁在,哪里相信庞宁这鬼话。有性子刚强不怕死的,见庞宁把自己当傻子耍,冷哼一声,道,“庞爷可真是忙!”但人总归是感情动物,几个年纪大的见这边有所缓和,颤颤悠悠站起来道,“我等都是正经商人,没做过恶事,但请庞相爷明鉴啊!”
庞宁笑了笑,作了一揖回礼,目光扫过一圈堂内众人。几个臭名昭著的都被赵如干掉了,剩下的也不算什么歹徒,正好让庞宁来做好人。庞宁观察着众人,却见左边坐着一个二十二、三岁的艳丽女子,皮肤细白如雪,虽是施的淡妆,却依旧艳丽无匹,如一支饱满玫瑰怒放于暗室,顿时让庞宁眼睛一亮。
那女子和一众富商稍微隔开坐着,显然不是哪家女眷。虽然旁边同行个个惴惴不安,这女子却似乎未被赵如的狠辣吓到。见庞宁痴痴看她,柔情万种地看了回来,庞宁也算御女无数,被这一个冶荡秋波竟电得心中一飘,哪里还挪得开眼睛。只上下把这女子喷火身材看个不停。那女子见庞宁盯着自己,坐得挺直,前凸后俏尽给庞宁饱览。
满屋子的商人都等着庞宁,庞宁却愣在那里看美女,情景实在有些尴尬。赵如看不下去,使劲咳嗽了一声。庞宁听到赵如声音,笑了笑,冲美女眨了眨眼睛。那女子见状掩口轻笑,不经意间腾出的媚态惊人,庞宁心里一个咯噔,暗叫不妙。
好不容易转过头来,庞宁坐到了上首的位置,翻了翻赵如的罪名簿,找到了一个商贾名字像是女的,念到,“苏瑶,不知妇道,魅惑举人贾老爷,贾老爷倾家族之力为其张罗生意,购办货物,后休妻而欲纳瑶,三年无回音,郁郁染疾。”庞宁哈哈一笑,把这册子往地上一扔,笑道,“这等些末小事,我们要都追究,岂不是变成老太婆了,诸位以前做的好事坏事,从今天起一笔勾销,在我五源谷治下从新做人。”
面的商贾听到这话,两眼放光,纷纷站起来谢庞宁,庞宁示意大家坐下来。道,“我五源谷今日得天道眷顾,蒸蒸日上,诸位也听到看到,我就不多说了。但我五源谷毕竟初创,各处都有不足,就拿商运来说,船只便是不足。就我所知,今天通知到的诸位都是有船的,但好像听说我五源谷来了,船都开了出去。我五源谷吸纳诸位,也是有个条件的,便是把船开回来,水手和船只借给我使用一年。”
面气氛有所缓和,顿时一阵窃窃私语。商贾们都被刚才赵如一阵杀伐吓破了胆,个个都有捡了条命的侥幸,哪里敢不从,纷纷回答,
“庞相爷有需,我等自然全力配合!”
“十天之内船到琼州!”
“相爷早说句话,何必让小弟吓得满身是汗!”
庞宁得意洋洋看着众人纷纷献船,正要拱手道谢。突然听到一个脆生生声音说道,“相爷,我听说五源谷的五级三等爵位大有不同,却不知道我们献了船,是要归为何级何等?”
众人闻言一愣,方才觉得自己是被吓破了胆,连最重要的身份地位都忘记争取一下了。是谁这么大胆子,帮众人说了这话?纷纷看过去,却不正是那个苏瑶是谁?
一六二二 六十六节 火绳枪
苏瑶见众人看向自己,用手挽了挽额头青丝,一双生波俏目便直勾勾地往庞宁这边看过来,似笑似嗔地道,“听闻儋州的商贾只是买了些海布,便个个都得了五源的爵位身份。,相爷却不能厚此薄彼。”
庞宁本来是来恐吓这些商贾的,出发前还和赵如筹划了一番。这事既然仔细筹划过,他自然是有备而来。大好局势被这女人一句话破坏,庞宁心里虽然不满,脸上依旧是春风满面,拍了拍扶手道,“爵位方面,各位不要担心,根据船只价值双倍折成贸易量确定!借出船只明年归还。”
众人见苏瑶一句话让庞宁有所让步,都回过神来。要知道,这里坐着的都是些经年的商人,最谙人情世故,哪里会放过一丝机会?见这边语气松动,众人心里顿时活络起来。一个布商仗着一直和五源谷做海布买卖,想来能有几分薄面,站起来拱手道,“相爷莫要提‘借船’‘还船’的了,我等恳请相爷接纳我等的捐纳。五源谷鸿业初展,我等能为相爷做些事情,都是满心欢喜, ,也算聊表寸心,相爷提那还字,就是瞧不起我们了。”
面商贾都是经历过风浪的,知道这是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没人想过把船拿回来,干脆说是捐的。听这布商的话都知道有戏,纷纷附和道,
“正是如此,相爷有需,拿去便是,何需言借!”
“能为相爷出力,当真是求之不得!”
庞宁也不是傻子,知道这只是个引子,闻言眉头一皱,只等他下面有什么话说。那布商顿了顿,看了看庞宁脸色,又道,“我等归附之心可昭日月,相爷明鉴。但捐船和买布,二者云泥有别,小人斗胆求相爷在那爵位上略加照顾,也绝了那什么五源谷灭天下富人的谣传。”这布商话音未落,几个老人颤颤悠悠站了起来,拱手符合道,“我等诚心归附,相爷不要伤了天下商人之心啊。”
琼州府城里的商贾,听到五源谷大兵攻来,能跑的能逃的基本上都逃了,剩下的不是老弱就是不动产过多。庞宁现在如果一个不爽,想收拾这些人那是易如反掌,唯一让他有所顾忌的就是五源谷的名声了。,传出去了,就是天下商人对待五源谷的态度。
杀了几个还是镇不住这些商人,庞宁见自己一笑着出场,形势立即反转过来,暗叹了口气,不禁有些佩服这些商贾的情商。不过他还不想让这些商人到处散播不瞒和谣言,笑道,“我倒当真只是想借一年用用…二倍不足,几倍才够?”
面人不肯腾出底牌,只道但听庞爷决断。庞宁听了这些虚话,不禁有些恼怒,冷哼一声道,“小船就不要了,只要你们捐出十丈以上的大船,以船价五倍折成爵位等级。”庞宁想到点什么,顿了顿道,“不过有个条件,你们要帮我五源谷销卖海布,购进硝石硫磺。”
众商贾见庞宁脸色不好,想到赵如刚才的手段,不敢再提条件,纷纷答应。庞宁点了点头,没心思再在这里待下去,说道,“赵如那里有个档案,你们和他确认下船的情况。我先告辞。”便起身离开。
庞宁走到门口听到后面有人叫道,“相爷留步。”转头一看,那个漂亮女商人苏瑶的小碎步追了上来,娇声道了个万福。她身上的比甲颇为短小,举手抬足间玲珑身段晃得人眼花心乱。庞宁今天大好形势被这女人给坏了,心里对她不满。但对着如此美色,只看了几眼,肚子里的气就消了三分。明末社会风气开放,庞宁这几年认识的人也多了,对女商人也不稀奇,但苏瑶这样放得开的倒是第一次见,点了点头问道,“什么事情?”
苏瑶见庞宁倒是不凶,凑上来道,“相爷不知,小女子买不到硝石硫磺,心下烦闷。前几年先父尚在时,家中便贩卖地煤,不知道相爷要不要。”苏瑶说这话时身子凑得极近,几乎是粘在了庞宁身上。庞宁只觉得美人体香如麝,樱桃小口都快贴到了自己脸上,感受到她身上凹凸曲线,当真有些血气上涌,什么怒气也消了,问道,“你的煤哪里得的?”
苏瑶眨了眨眼睛道,“此处出海往西三百里。”庞宁想了想,似乎是越南下龙湾的附近,后世是个大煤矿。
庞宁一直困扰于五源谷资源渠道不足,虽说现在没有开始使用煤矿,但工业化继续下去,总归离不开能源的大规模使用,不管是蒸汽机还是炼钢都需要大量的煤,一时来了兴趣。笑道,“莫非是鸿基煤矿?你的买卖倒是和别人有些不同,这东西我要,多多益善。”
苏瑶心中欣喜,收回了身子秋波一转,浅笑道,“相爷如此急切,不如随我走一趟。”庞宁被苏瑶媚眼电了个正着,听到这句暧昧不明的话,风月场里养成的风流习惯上来了,笑道,“随时有空!”顿了一顿回神过来,正色道,“苏小姐何时能带我去看看那煤矿,这事越快越好!”
苏瑶嘻嘻一笑,答道,“半月后我家船回府城,相爷便随我一起去那边看看吧。”说完道了个万福,便笑吟吟回屋子里和赵如对账去了。庞宁一时有些舍不得,又找不到由头搭话,摇摇头走出了知府衙门。
……
史班翻看着手上那支从海南卫仓库里缴获的明军鸟铳,一不小心粘了些铁锈。左右看了看,心想无非是把小口径火绳枪。见手上这支鸟铳的膛孔略呈椭圆形,史班有些好奇,问前面三个惶恐的海南卫匠户,“这孔怎么不是正圆,是不是有什么讲究?”
中间一个中年匠户叫韩光,胆子要大些,凑上来看了看,一看就知道是工匠粗制滥造,不敢不答,又怕直说违逆了史班,紧张地答道,“这鸟铳各个工匠手艺都有不同,是否有什么窍门也说不准,还有一种情况就是懒惰匠户敷衍制造,导致径口不整。”
史班倒不介意自己说错,心下好笑这韩光绕来绕去,哦了一声,问道,“不是你们做的?”吓得那三个匠户连连摆手,韩光道,“头领爷明鉴啊,这恐怕还是万历皇帝时候从广东道运来的。”
史班扁了扁嘴,拿着这个古董般的火枪始祖在手上比划了下,觉得挺有意思,笑着冲三个匠户说道,“你们打一枪给我看看。”
史班却不知道明军的鸟铳,都是满腹不满的匠户和百般勒索的督造整出来的东西,炸膛率极高。特别是分到琼州这种地方的器械,无人关心,质量就更是参差不齐。军官就是把火器扔在仓库里烂掉,也不敢贸然拿出来使用,哪里是能用的?史班只是随口一句话,吓得那几个匠户如临大敌,都以为是韩光直言得罪了史班,史班这变了方子折磨他们,惶恐地互相看了几眼,犹豫不知道怎么办。
韩光倒是胆子大些,把心一横道,“这东西极易炸膛,不过头领爷要射,小的敢不从命?”便从史班手上接过那鸟铳。史班让一个五源谷工匠拿些黑火药和火绳过来。那韩光看了看拿过来的物事,沉吟片刻,转过身去和另外两个工匠说了几句什么。
见那两个匠户竟一时有些哽咽,史班心下好奇,凑过去听,便听到一个工匠对韩光说,“韩犊子你放心,得贵那娃子我会帮你看着的。”史班一愣,暗道这鸟铳质量居然这么差经,让这些匠户讳莫如深,打一枪就要交待后事了。
史班这几年管理着几百人的铁器工厂,最讲究产品质量,对那些敷衍了事的工匠最是厌恶。不过明军匠户人那么多,想这鸟铳也不是韩光几个做的,怎么能让他们承受别人过失?正色道,“我这火药性烈,你少装些,不要炸膛了。”
那韩光闻言,额头上不禁沁出汗来,点了点头。小心地装了些火药倒入药管,装进了铳膛,用仗装压实压紧,把弹丸装了进去,又装了些火药到药门里,将火门盖盖上。将火绳装入扳机。这一套动作下来,一分多钟已经过去了。这时候正是五月,正是琼州府最热时候,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天热,简单几个动作韩光做得一头的汗,用袖子抹了抹汗水,冲史班道,“头领爷看好了,小的这可要射了!”
史班见他说得豪气,不禁站了起来,点头道,“你射吧!”
韩光叫了声得令,蹲了下来打开火门盖,点燃火绳,哪里敢把脸凑过去瞄准,虚虚指向不远处一棵榕树就直接点了火发射了。只听见嘭地一声闷响,一大团黑雾猛地从枪后喷了出来,吓得史班一跳,还以为是炸膛了。却见那韩光呸了几声,把脸上黑灰一摸,往前面那树看去。
史班这才放下心来,走到二十米外那榕树边去看,只见小半个拳头大一个疤口,入木有半寸深。史班见杀伤力不错,点了点头。再回头看跟过来那个韩光,脸上满映着欢喜,一副捡了条命的侥幸表情,前胸后背竟都被汗浸了个透。
一六二二 六十七节 大明中兴
史班笑了笑,冲这工匠说,“这么害怕,当初做的时候干嘛不好好做。”韩光默然不语,史班又道,“这东西要用火绳吧,碰到下雨天是不是不能用。”
韩光恭谨答道,“这火绳和药门都腾在外面,下雨天是不能用的,便是天气犯潮也难打响。”史班点了点头,心里打定主意不大规模仿制这种火绳枪了。五源谷的军队不多,改水营和先锋营最近大幅扩编,也不过三千人。到时候和北面明军作战,肯定是以少对多,装备这种随时出问题的东西,还不如多花时间练练大刀长矛。
秦明韬在海南卫找到三个会做火绳枪的匠户,就给史班送了过来,希望五源谷能自己生产步枪。但按史班的想法,如果要装备部队的话,起码也要弄个能全天候使用的燧发枪。不过燧发枪这东西结构巧的很,据说是钟表匠发明的。构造史班不清楚,倒是无从下手。
吕策穿越前最喜欢研究军事,史班猜他大概知道燧发枪构造。
但想联系上吕策也不容易* ,先锋营据说打到万州去了,行军打仗在外,派个信使也难寻着大部队。史班不禁怀念起后世的无线电,拿个电台就可以呼叫参谋部,“我部在徐州以东,对面有两个师,需要支援!”但这个时代,哪有那些东西,史班对炼钢炼铁精通,对其他方面的技术是一窍不通,也做不出那些东西来。
史班摇了摇,笑着对那几个匠户说,“你们这几天就跟着我进山里,到铁器工厂做几个这种火绳枪看看,厂里有好多机器,看看要做火绳枪是不是要改进下。”
几个匠户被秦明韬“派”过来,或者说被几个改水营大兵押过来,就有了身陷贼手的觉悟,哪里敢说不,只茫然地点着头。史班看了这几个匠户一眼,又道,“这几天先跟着我,研究下这鸟铳,从中等劳役开始干,以后再分下去吧。这进了铁器工厂可不比在海南卫,不但要认真做事,没有任务的话,也不许出小南关。”
几个匠户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身不由己的无奈。史班看在眼里,心想要提高这关键技术人才的积极性,道,“你们是带着技术进山的,我给你们薪水加点,月工钱一两。以后要是研发过程中立了功,等级涨得快的很,赵玉点子多,都被我升到上等差办了。_”
这话一说完,听到月例钱一两银子,韩光几个无精打采地脸上竟突然放出光来。史班也懒得和他们啰嗦,冲旁边一个五源谷技工交待几声,便钻进马车回厂子里去了。去年底山前港到小南关的山路修通后,史班就搞了部马车,来去方便了不少。
那个技工本来指望蹭史班的车子回厂,这会被交待了事情,只有步行回去了,一时也有些愤愤不平。冲几个土包子匠户道,“你们几个,过来,跟我去账房领荣民证,支这个月的月工钱!”韩光几个满面笑容地凑上来问道,“这位大哥,我们这还没做事就可以支工钱?”
那技工骂了句,“废话!你还不想支不成,不想支我回头跟头领说了,你们三别支了。”吓得三个新人连连摇手,赔礼道不是。
那技工撇了几个匠户一眼,见个个身上都是一身破旧衣服,喝道,“见咱这身衣服吗,看这块玉,这都是用工钱买的!没见过世面,一两银子就欢喜成这样。知道我工钱多少吗?一个月三两二钱银子!”
那技工冲几个新人发了顿火,想了想又觉得不妥。毕竟这几个人史头领分外重视,在头领面前都说得上话,不能得罪了,换脸笑道:
“你们命好,史头领把你们从海南卫要过来。咱五源谷技工搞个发明创新什么的立功机会多,又不像营兵那样拿脑袋博功名,当真是个金馍馍,后勤组那帮苦劳工做声作死也赶不上,眼巴巴地看着。跟你们说,你们叁一来就是中等劳役,知道现在从低等劳役升到中等多难呀!这是头领照顾!你们跟着头领干,立功机会多,升得快,说不准一两年就超过我了!”
韩光闻言一愣,才知道原来是这么好一个差事,被这老技工训得眉开眼笑,拱拳道,“官爷这说笑话了。我们这些穷匠户苦惯了,哪里看过大钱?一两银子顶我们干几个月,年底还要交班匠银。嗨,咱不会说话,官爷以后要多教我!”旁边一个匠户笑道,“韩犊子这下好了,存一年工钱,你家得娃子能娶上媳妇啦,得贵今年有十八岁了吧!”
那韩光听了这话,更是喜上眉梢,整个人看上去容光焕发。那个资深的技工看了啧啧几声,道,“到时候你办个宅院,娶个二房钱都够!别啰啰嗦嗦了,走吧!”
韩光几个眉开眼笑,连忙谦让道,“官爷先走,官爷先走!”又把那技工一乐,摇了摇头。
……
乾清宫里,大明朝崇祯帝,天子朱由检站在案前翻看着几个奏疏,脸上淡淡的笑容掩不住心里的焦躁。翻了几眼,朱由检有些翻不动了,背手看向了窗外。窗外正飘雨,冲去了几分盛夏的炎热。偌大一个紫禁城,黄琉璃瓦的屋顶子一片一片的,在雨水里倒是安静多了。
朱由检看了足有一盏茶时间,才转身过来,叫道,“曹化淳!”
曹化淳是乾清宫的熟人了,客魏逆案平定之后,曹化淳从司礼监太监调到御马监典兵。这会他正站在下面等话,闻言赶紧上来跪下答话,“奴才曹化淳在。”
朱由检打量了下曹化淳的跪姿,很端正很到位,心里笑了笑。侍奉他哥哥的老家仆,无非就那几个人,魏忠贤被他干掉了。剩下几个里面,还能用得上的,也就是这曹化淳了。崇祯点了点头,说,“站起来说话吧。”曹化淳小心地站了起来,就听见崇祯问道,
“天启年你便在宫里了,很多东西,车应魁、王承恩他们几个不懂。你给我说说看,尧舜二君,谁人更贤?”
曹化淳闻言一个咯噔,心中暗暗叫苦。要说起来,有明一朝,哪个太监不是活得体面光鲜,便是死了以后留个飞扬跋扈的骂名,在世也少不了荣华富贵一番。他曹化淳,也算是运气好,被天启帝看中选为内侍,眼看就要青云直上。可偏偏又遇上魏忠贤这样的能人,曹化淳侍奉天启帝没几年,就被魏忠贤挤出了宫。
天启帝短命,不过坐了七年天下。新帝即位,要办魏忠贤,倒是又把他拎了出来。可他曹化淳是先帝的内侍,对崇祯既谈不上忠心老奴,也没有什么信任。在崇祯的手里,他曹化淳不过一把刀子而已。这才办了九千岁魏忠贤,他就被作为崇祯表明新政,疏远太监的形象工程,从司礼监换到了御马监。一阵前炮灰罢了,什么富贵权势,他曹化淳怕这辈子是沾不上多少了。
这尧舜二君的事情,还是熹宗病革之时,欲传为当时的信王朱由检,说了一句,“吾弟当为尧舜”,拉下的。朱由检兄位弟及,又碰上魏忠贤这个能折腾的,搞出了天启遗腹子等等事情,所以这句话也算是证明政权合法性的标识件,朱由检挂在嘴边,当朝上下也算是听到老茧也出来了。
诛了魏忠贤那会,崇祯就在朝会上问了满朝大臣一次。“尧与舜孰贤?”群臣答完,崇祯说舜能诛四凶,表扬了一下自己。这次又问,曹化淳见识过崇祯的刚烈脾气,不敢装孙子,答道,“咱家哪里敢议论尧舜贤君,但觉得若论王道之治,尧善。”
朱由检摇了摇头,叹道,“你哪里懂,尧不如舜,舜能威四方。”曹化淳低头道,“皇上圣明!”崇祯笑了笑,说道,“花了大把的银子,好不容易平了西南奢安之乱,气还没喘一口。甘陕就是大旱,饿殍载道饥民四起。这还没着手开始整治,南海又是造反,琼州府三州十县尽皆糜烂。王尊德上了个折子,请调滇黔土兵镇压。朱燮元等得就是这个折子,一口回朕,要兵可以,拿饷来。”
曹化淳在下面听得一头雾水,这些破事,关他一个御马监掌印太监屁事?小皇帝今天把自己找来说这么一通,这是做什么?
崇祯叹了口气,又道,“要银子,给!内帑那不是还有些银子吗,用了就用了。不把这柱子撑着,怎么重整朝纲?气还没喘过一口,那袁崇焕也不给我留一丁点脸面,这每年六百万的辽饷,不曾克复一州一城,他倒是去皮岛把毛文龙给杀了。”
曹化淳见崇祯说着说着上了火,心下不禁有些惶恐,却又不敢说话,只听着皇帝一个人说着,
崇祯顿了一顿,看了眼恭恭敬敬的曹化淳,说道,“那些儒生也不清楚,你倒和我说说,说说兄长那些治国精要之策,我看,定是兄长不肯传我,这才有了这一年多遍地烽火!”
曹化淳听到这里,算是听明白了,崇祯这是恨天启给他留下一个烂摊子没法打理,找自己这个天启旧人来发牢骚了。说起来,天启皇帝用过的人里,好欺负的,也只有他曹化淳了。曹化淳心里想明白了,扑通一声又跪在地上,大声唱到,
“皇上整治朝纲,匡清天下,励精图治,实乃百世不出之贤君,如今南北百姓归心,大明中兴盛世可期。”
一六二二 六十八节 美人如玉剑如虹
崇祯看了看这个精明的老太监,发不出火来,只从鼻子里哼了口气,心底一时有些烦躁。学对于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天下这个担子无论如何是太重了。昨天晚上看各地的奏疏看得好晚,刚才怒气来了又去,朱由检这会身子一松,倦意上来了,不禁掩着嘴巴打了个哈欠。
曹化淳见状叩首道,“皇上日夜操劳国事,也要小心龙体…”崇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朕身体好的很,这里没你什么事情了,下去吧!”
曹化淳闻言一愣,心下暗叹了声,“哪有你曹化淳说话的地方?”想起东林诸生在皇上面前飞扬跋扈的样子,暗暗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崇祯又看了一眼内阁的票拟,把那奏疏把桌上一甩,啐道,“内帑,内帑,老朱家就这么点家底,盯着不放。”又想起那些御史笔口锋芒,摇了摇头,提笔批答道,“调云南沙源、普名声所部土兵,福建郑芝龙水师,并两广军兵入琼州剿吕策、秦明韬贼众。发内帑三十万,--不足之饷由户部支补。”
看了看自己写的几个朱红大字,三十万啊,兄长留下一点银子,招抚甘陕流民要用,平定辽东鞑子要用,加上藩王的俸京营的饷,每年几百万几百万地往外流,这还能支持几年?这大明朝外面看着光鲜,当了皇帝才知道处处捉襟见肘,哪里不是大窟窿?崇祯有些肉疼,喝道,“王承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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