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二二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石斑鱼
庞宁听到这话愣了一下,沉默了半晌道,“你去巡吧,别管这里就是了!我回头会跟你上面说的!”那于良却是个直肠子,也不知道想些什么,道,“军令如山,庞头领还请配合小的,军令未改,小的不敢擅自做主!”这边一堆商贾闻言,又是一阵窃窃私语。庞宁感觉今天有点见鬼了,喝道,“你去给我把赵德叫来!我倒要跟他领教下治军的本事!”于良一时语塞,不敢顶嘴,拱拳低头不语。
这边几个巡检见庞宁镇住了几个大兵,刚才那个郝友乾又吃了亏,也是觉得憋气,上去要把几个当兵的推下楼。那几个营兵不敢动刀,又不肯让,两边僵持叫骂起来。庞宁气得一屁股坐在桌子上眼睛直翻,只想着回头如何找秦明韬,要让赵德吃不了兜着走。只听见下面楼梯又是一阵脚步声紧,门口一个青年军官走了过来,却不正是改水营骁字旗旗总赵德。
一六二二 六十一节 赵德出场
赵德见情况有些混乱,往里面酒桌上看了一眼。,既觉得面子挂不住,又毫无办法,正端着一杯酒黑脸不语。见赵德看向这边,冷冷哼了一声,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顿,杯里的酒都溅了出来。赵德看到庞宁举动,微微低了低头,转身对那个队长于良喝道,“没眼睛吗,见了头领不知道客气些吗!”
赵德皱了皱眉头,大声和兵士们说道,“都瞎了吗?里面吃酒的是庞头领!”,又看了看于良道,“还不赶快过去,跟庞头领道个歉。”于良闻言不敢顶撞,呐呐往里屋走,去给庞头领道歉。庞宁冷冷扫了一眼,见这武官要进来,冲门口的张罗寒挥了挥手。张罗寒看到庞宁手势,道“庞头领有事情,你们没事了去巡逻吧!”便要上去拉住于良。
赵德看似随意走了几步,恰好拦在了张罗寒和于良中间,没让张罗寒拉成于良。于良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呐呐单膝跪下,抱拳说,“头领见谅!”赵德也抱拳道,“不知道头领在此间用膳,军汉莽撞坏了您兴致,庞头领大{ 人不计小人过,还请为属下多担待。”
赵德这话说的轻飘飘,要是在明朝官场上,倒是句正经好听话。但五源谷风气不太一样,几个穿越者受后世风气熏陶一时难改,在下面人面前总端着人民公仆的架子。听到赵德说“撞坏了兴致”一词,倒让庞宁怀疑是赵德讥讽自己寻欢作乐不干正事了。
今天事情要是换了赵源赵武几个老实的,庞宁倒还没什么,偏偏眼前这个赵德,是十二个赵姓少年里面最机灵的。最初赵德是被安排跟史班做工匠的,赵德不肯,后来跟了秦明韬,上蹿下跳处处抢眼。刚满二十岁的年龄,大小事情都做得漂亮,上等差办的等级已经评了好几年了。这次打完仗,赵德肯定是要成为五源谷第一个下等能手。这样一个猴精,庞宁觉得是不会说错话的,这样一个猴精的手下有问题,肯定是这个猴精自己出了问题。
庞宁眯了眯眼睛,有些腻味竟要和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打交道,哼了一声,道,“怎么?没银子分,没有新兵招,坐不住了?”秦明韬打下了临高以后,就地打土豪分田地,在临高抄出近十万两银子。理_想_文_学银子多了,自然少不了一部分赏给临高的改水营将士的。但骁字旗留在了儋州,军官们只看到庞宁整天高朋满座,“均田地”三个字挂都不挂出来,银子一个子也没有。
这些都不说,但更关键的是没钱就没兵源。先锋营和改水营现在都在招兵扩编,梁老大的忠字旗在临高分田募兵,已经扩到了一百多人。这么下去,忠字旗都成忠字营了。赵德派人把儋州的情况给秦明韬说了,秦明韬写了封信给庞宁。信里虽然没提到赵德,但庞宁自然明白,自己现在坐镇儋州,以秦明韬的性格,没有赵德的催促,是不会插手儋州的事情的。
赵德见庞宁说破,看了一眼陪坐的商贾缙绅,正色道,“庞头领,我们做下属的本不该插话,只是怕到时候北军南来,无兵可用。”庞宁眉头一皱,大声喝道,“知道不该说就不要说!有没有兵轮不到你管!”旁边的阮贡生见二人说得生气,终究害怕赵德手里有兵,赶紧过来打圆场,说道,“都是自家人,庞头领莫要生气,好好说!”庞宁撇了眼一桌的中年人,这些个个肥头大耳的家伙是儋州商业资本的代表,也算是明代社会的利益阶级,此时都团结在自己周围,希望有条保全自己昔日所获膏脂的机会。
作为一个穿越者,在庞宁眼里,明末这些商业资本和后世的商业资本截然不同,他们从不曾独立发展,只是附生在文人官僚系统之上,官商难分钻营苟且,成为庞大帝国组织的一部分。但无论这些商人发家所赖的勾当如何不同,他们却都拥有庞宁视为珍宝的商业渠道,这些商业渠道连接着五源谷的资源和市场。吕策等认为应该全部推倒重建,但庞宁却担心,作为反叛军的五源谷,重头开始的话,何时才能建成深入到占领区之外的商业渠道。
没有硝石硫磺生产黑火药,那些大炮都是一堆废铁。上次刘香运来的数量可观,现在库存虽然还能维持一段时间,但刘香买完炮就没来过,这条五源谷生存的生命线非常不稳定。
赵德看了看帮腔的阮贡生,给庞宁抱拳作了一揖,道,“属下多言了!”一甩肩膀带兵下了楼,众士兵身上轻甲碰撞发出一串声音,在安静的夜里颇为刺耳。没多久声音远去,路上又传来宵禁的锣声。被这么一闹,庞宁哪里还有喝酒的兴致,略施一礼就要告辞。刚走出门,阮贡生从后面追了上来,向庞宁一揖及地,道,“相爷有甚难处只管开口,儋州全城商贾,但托相爷续存,”话音未落,一群商贾都从楼上跟了下来,跟在后面拜倒。
寂静的夜里,十几个中年富商拜倒一片的情景有些滑稽。远处巡逻的改水营士兵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交待,打着火把远远看着,不敢过来。庞宁点了点头,吸了口气,一时竟吐不出话来。
作为五人集体决议,分田地的政策,庞宁肯定是要执行的,但是当时只讨论了一个概况,具体细节都没有来得及规定。儋州的事既然让庞宁来做,庞宁希望能把事情做好。想了想,他决定去政策最激烈的昌化县看看效果。打定主意,庞宁冲张罗寒道,“张小哥晚上辛苦一趟,跟我去趟昌化。”
张罗寒道,“头领稍等会,我去改水营办出门证。”庞宁眉头一拧,喝道,“放屁!哪个敢拦,莫怪我刀下无情!”张罗寒见庞宁发火,不敢说话,只牵来了马跟着庞宁往城外走。儋州现在还处于军事管理,只有西城门供五源谷办事人员出入。西门上守门的是一个骁字旗小队,那队长倒是识得庞头领,张罗寒上去喊了几句话,城门上的额士兵呼喝着把城门打开,放二人出了城。
第二天到了昌化县,张罗寒先策马入城打招呼,没多久赵源带着一队先锋营士兵过来迎接。赵源比赵德小一岁,倒是没有丢掉本色,看到庞头领骑马过来的,就上去帮庞宁拉着马绳进城。庞宁见昌化城东墙基本上已经被毁了,赵源征集了两百多个民壮在废墟上筑一个棱形堡墙,这时赵源不在工地上指挥,也干得热火朝天。庞宁好奇,骑在马上问道,“这些人哪里招来的?”
赵源脚步不停,转过脸来笑道,“这些都是原来佃农,一年到头自己混个饱,媳妇也难娶到。这次分了土地都挺感谢我们的,只要我们给工钱,都愿意帮我们干活。”庞宁想到现在先锋营手上有大把银子,自然出得起工钱,沉默不语。赵源把庞宁带到了县衙门口,问道,“庞头领这次是来接管昌化,还是来办事?”
以前赵源这么恭敬,庞宁是要赏些银子的,但如今先锋营手上的银子比庞宁的还多,他也摆阔不起来,只道是办些杂事,就打发赵源去了。张文定一家被灭了他听吕策说过,夏居华带着夏芷避祸,也不知道还在不在海南岛,昌化几个相熟估计只有李延正还在。
李延正多次帮过庞宁,吕策打昌化出发前,庞宁就交代过区别对待李家,吕策也是满口答应。但庞宁这进了城,看到稍微有钱些的富户,都是面目全非,心里也不禁嘀咕。到了李家,庞宁只看见一个大大的炊字挂在门口大树上。偌大一个李宅,竟全被一群妇女占据作为大食堂,正忙前忙后地帮城里各处劳动的汉子烧饭煮水,紫檀木的家具上摆满了铁罐扫把,哪里找得到原来的富贵景象。
张罗寒见状心下一惊,战战兢兢地和庞宁说道,“庞爷明鉴啊,我前几天来昌化,按您说的,跟吕头领说李延正的事情,吕头领那天满口答应我照顾李家的。”庞宁黑着脸不说话,拉着一个管事的先锋营汉子,没好气地问道,“这里原来的李家人呢?”那汉子也不知道庞宁是谁,只依稀记得是谷里的大官,拿毛巾抹了抹脸上的汗,道,“不知道呀,刘老三,这里的李家去哪了?”那个叫刘老三的汉子抬头道,“我哪里晓得,只听说源少头领特别照顾他家,给他们家留了二百两银子,全城独一号。”
旁边一个妇女似乎在这里也颇有地位,插嘴说道,“他们现在住忘归楼啊,你们不知道么?李家好大的面子,跟少头领把那忘归楼要了下来,一家人搬了过去。”半晌又呐呐地说,“比起一般人家是好很多了,不过总归是遭了祸,下人一哄而散,几个白眼狼走时说什么咱‘穷人翻身做主人’了,把银子衣服抢走了。听说李家老爷子想不开,前几天上吊了。”那个汉子闻言一愣,道,“我听说李员外以前是个清官,竟也搞成这样。”
那妇女啐道,“清官能办这么大的宅院?”那汉子喝道,“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这当官哪有不赚钱的,能对得起良心的就是清官了。”
那妇女不服地咧了咧嘴。又冲旁边一群人喊道,“我说虎娃子他妈,别吹那么大火,这饭都烧焦了!”
一六二二 六十二节 未写成的福字
忘归楼盖了三层高,最顶一层可以俯瞰整个昌化县城,算是昌化县最好的酒楼了。|文学昌化县体面商绅平日里多来娱乐消遣,也算是这穷乡僻壤为数不多的社交场所了。账面上,忘归楼是夏居华买下的,不过说到底也是张文定的私产,这次自然也被充了公。
庞宁在昌化混了几年,也不知道来过忘归楼多少次,对这里是再熟悉不过。轻车熟路到了门口,却见那大门紧紧关着,哪里看得到一个李家的人,庞宁心中疑惑,便让张罗寒去喊门。张罗寒知道头领看重李家,上去客客气气敲了敲,半天也没有反应。庞宁心中一紧,就要上去推门,却听见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后面站着个身着孝服的女人。
那妇人从眉目看颇为俏丽,但这时却一脸的疲惫,身子更是单薄得摇摇欲坠。妇人看到庞宁,似乎呆了一下,眼中顿时蒙了一层雾气,深深道了声万福,说,“未亡人陈门辛氏见过庞头领!”
庞宁闻言问道,“你丈夫是谁,你怎么认得我?{ ”辛氏定在行礼的姿势上,低着头说道,“先夫李延正,生前多有提起庞头领容貌事迹,未亡人因此识得。”
庞宁心中一个咯噔,暗道来晚了,一时卡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胸中气闷,使劲咳嗽了几声才缓过口气来,清了清嗓子低声问道,“李延正年纪轻轻的,怎么回事?”辛氏声音一时哽咽起来,低头道,“前些日子家里没粮,先夫去米店用被子换米,也不知道被哪个挨千刀的说了一顿,延正是被人伺候惯了的,哪里受得了。抱着被子跳到了城东那口井里,几个乡人仗义救了上来,但他身体单薄,回来没几天就…”话没说完,低着头已是泣不成声。
原来吕策看在庞宁面上,给李家留了二百两银子,还专门把这忘归楼送给了李家,按理说虽不比以前,但也可以维持小康日子。但李家家大业大,这一时失势,事情却没那么简单。李老爷中年得独子,临产时候结发妻子难产死了。后来填了四房妾室,却没有落下一个儿女。那四个妾室的娘家,在昌化都不是富裕大户,如今身家清白投了五源军,一时竟都比李家体面。
四房人过惯了富贵日子,挤在一个忘归楼里守着清贫,没几天就生了事端。学开始还个个哭喊着老爷子主持公道,闹到后面看不到出路,娘家兄弟各自来闹了一通,把银子衣服一分,竟都散了。李员外为官一生最重清名,老了得这一出没能承受得住,晚上起来一根绳子在梁上了断了。李延正哭了一场,奈何家里银子分得精光,竟连给父亲下葬的费用也没有。前些天家里没了米,李延正见天气暖了,拿冬天的被子去米店想换点米来,几个米店伙计不肯要那被子,冷言冷语把李延正轰了出来。
李延正从小受人伺候着,最好赋诗填词,哪里受过这样的挫折。家里等着米下锅,李延正没换成米,抱着被子在县城里打转,走在半路想到父亲还没棺木出殡,悲从中来,一头扎进了井里,捞起来以后病了几天,就这么去了。
庞宁闻言长长吸了口气,道,“弟妹带个路,我再看一眼李贤弟。”辛氏这才察觉自己失礼,擦了眼泪带庞宁到了二楼一间大房门口,却又流着眼泪不肯进去。庞宁推门进去,见李延正和李老爷身上换了干净衣服,并排躺在一起。这间房间本是忘归楼的一个包厢,叫做东海堂,是庞宁以前最喜欢的隔间了。想到以前多少次在这里和李延正拼酒斗诗,又想到李家几次帮自己,庞宁叹了口气,抬头见墙上写了一首诗,不禁念道,
“去岁酒酣霓赏处,今朝落魄书生坟。金戈铁马似曾见…”
念到这里庞宁身子一抖,声音停了下来,半晌惨然叹道,“李兄弟这是怪我了。”
跟在旁边的张罗寒往墙上一看,最后一句是,“原是山中故来人。”张罗寒入谷四年了,也识得这几句诗,心中暗叹这李延正可怜。见庞头领站在那里脸上一阵黑一阵白,不忍安慰道,“这也是家事使然,不是头领爷可以预料的。”庞宁心里正难受,听到张罗寒的话,看着他呐呐地说,“要不是我来晚了,哪会搞成这样?”
张罗寒见庞宁似乎有些失常,这哪里是问他,分明是求自己安慰。赶紧作揖答道,“头领不是圣人,不能事事苛求自己,李家父子若能再候几日,事情也不是这样。”那辛氏闻言,脸上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水龙头,又不敢哭,只低声在那里抽泣。庞宁听了这话似乎才缓过劲来,点了点头,道,“弟妹莫要悲伤过度…”
话音未落,一个三、四岁小孩从三楼摸了下来,小孩似乎已经有了心智,看到灵堂里爸爸的遗体,哭着抱着辛氏的腿。辛氏看到儿子,倒是坚强了几分,擦掉了眼泪蹲下来哄起孩子。庞宁见孤儿寡母如此惨状,一时竟觉得无可立足之处,身子一转逃也似的出了门。张罗寒一愣,和辛氏行了个礼告别,赶紧追了上去。
庞宁走得极快,那张罗寒在门口把两匹马牵上,追了一条街才追到。张罗寒刚叫道头领爷等我,庞宁一把转身过来,说,“从贸易组账上支些银子把后事办了。给李家母子二人加‘上等差办’衔,以后你每半年代我来探望一次,要是…要是李家孩子有上进心,到时候提醒我给他谋个出身。”张罗寒算了算,两个上等差办一年能拿二百两银子,赶紧一一答应了,庞宁又说,“李老爷那四个妾室…”
张罗寒怕庞宁要惩罚那四家人,赶紧道,“庞爷这是家事,要是李老爷不肯分,赵源驻扎在城里,那些人家如何敢明抢?就是张公子在这里怕也会不想声张,丢了家声!”庞宁一愣,旋即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对,我这里乱了。你只私底下把这四户人家记下来,到后勤组登记,以后永不得重用。”
张罗寒虽然出身贫苦,倒是个明白的人,心道庞头领这次当真是乱了。这先锋改水二营两个头领,用人哪里会听后勤组的账目安排,这样处理落不到实处,到时候不是等于自己搧自己巴掌?张罗寒这话不好明说,支吾半天,终究念及庞宁待自己不薄,把心一横说道,“头领爷,我今天是吃了狗屎了说胡话,但我老实人也当真憋不住。说实在的,如今几个头领,个个手底有兵有人,就您和史头领这边是两袖清风,这天长日久的…”
庞宁侧对着张罗寒,听了这话,只看着地面不做声。张罗寒知道这话不该他说,说完也是后怕,一巴掌接一巴掌打自己脸上,道,“让你胡说!”“让你胡说!”扇了三四个巴掌庞宁才反应过来,眼神转过来制止了张罗寒的动作,道,“如今五源谷根基尚薄,凡事要以大局为重。”
张罗寒闻言啄米般使劲点着头,说,“知道了!”庞宁从鼻子喷了一息气,道,“你把我交待的事情料理好,回儋州找我!”张罗寒赶紧答应,庞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骑上马出了昌化城。张罗寒见庞宁远去,摸了摸背上,这才四月的天,衣服竟被冷汗浸透了。
…
如今海布卖不出去,纺织组全部停产,赵如在山前港待得是百无聊赖,这天正在二楼办公室里发呆,正在想是不是去儋州找庞宁去。突然从窗户里看见庞宁一人一骑往山前港过来,赵如一个激灵跑下楼,迎出堡外去。
赵如老远就师父叫个不停,庞宁问道,“最近港里有什么事情吗?”赵如过来帮庞宁把马牵上,陪笑道,“山前港当真是没事情,我还是跟师父去儋州看看有没有银子可以赚!”
庞宁没搭理他,拉着缰绳想了想道,“怎么没事情,华震洋的船不是过来了吗,莫非被你弄坏了来诓我?”赵如心里把庞宁骂了一遍,道,“瞧师父说的,你花了两千两银子买的船,我敢弄坏?就停在港里。不过师父,那船挺大啊,怕那华震洋这是半卖半送。”庞宁嘿了一声,赵如气呼呼地说,“我要是收了华震洋银子,我名字倒过来写!”
庞宁微微笑了笑,道,“这华震洋也当真厉害,这才一年就发起来了。改天问问他,买不买的到硝石硫磺。”赵如换了个手,马屁道,“师父的眼光还用说,用的人哪个有不好的?他说他小时候他爹爹就干这个,族里叔伯和各个布庄都是熟悉的。”又道,“硝石他怕是买不到的,我上次问了一次!”
庞宁叹了口气,便不再说话。两人穿过城门入了港,城门口后勤组的警卫见“如”少头领亲自过来给庞宁牵马,纷纷敬礼,庞宁也懒得回礼。突然指着昌化江边一条大福船,道,“就是那艘了?”赵如点了点头。庞宁忍不住上船看了看,见那福船体长底深,心里欢喜,稍稍把那积胸的抑郁按住了一些,暗道这华震洋舍得下本钱,冲赵如说,“就缺水手了!你明天跟我去儋州,给这船招三百个水手练起来!”
那福船虽然挺大,也只要几十个水手,要练那么多水手做什么。赵如知道师父这是给自己托付重任了,听到三百这个数字毫不嫌多,闻言眨了眨眼睛道,“我先跟史头领讨几门炮装上去,师父放心,你就看我的吧!”
一六二二 六十三节 民商法
儋州衙门内一个二堂里,庞宁新任命的税务局局长郝有乾,满面春风地迎客到了门口。0`3w`x今天局里来了纳捐大户阮贡生,郝有乾不敢怠慢这个庞头领的座上宾。寒暄了几句,阮贡生看了一眼这个吸人血的新局子,无奈地从袖子里摸出张八千两的银票,放在了一脸灿烂的郝友乾手上。郝友乾正要把银票接过来装进铁盒子,那阮贡生却不舍的放手,众目睽睽下,两人拉着张银票,竟来回扯了好几次。
郝友乾怕那银票扯破,急中生智,大声喊道,“恭喜阮老爷升为上等劳役!”阮贡生闻言手一松,那银票被郝友乾一把夺到怀里。郝有乾笑逐颜开地反复看了几遍票面上的钱庄画押,亲手收进了铁盒子。这才过来和阮贡生作了一揖,道,“阮老爷这为我五源谷做了贡献了,这是上等劳役的‘荣身证’,阮老爷收好了,以后遇到什么麻烦事,亮出此证,城里的大兵巡检都要为你出头。但有纠纷,拿着这个证来衙门里打官司。对了,这里送您一本精装的《民商法》,阮老爷==可要仔细读读。”
阮贡生满脸不屑地看着那张刻着自己名字的钢片儿,在手里掂了掂,问道,“王家张家都只买了四千两的海布,为什么我要八千两?”郝有乾笑眯眯地道,“嗨,这城里谁不知道您是首富呀,您那些田地就值三千两,买八千两海布,换个高级的荣民证,不亏!这布您二钱四分买去,二钱五分卖到两广福建,还能赚些呢!不过那硝石硫磺的事情您还是得放心上,这个证要完全生效,得您两个月内把足额的硝石硫磺送来后,我们在后面给您落个官府钢印,否则两个月后这证就失效了。”
阮贡生一脸不爽地看着那个钢片,脑子里映出庞宁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啐道,“一门心思投奔相爷,倒把我们当成下人使唤了!”郝有乾上来搂着阮贡生的胳臂,笑道,“阮老爷呀,您这是庞爷特别交待的‘良身户’了,那些以前欺负民众的官吏,都是直接把田地不动产给充公了。说起来这也算斯文的,这是在庞头领手上,要是在吕头领手上,不光要宅院田地,银子全给你抄出来,少了一两就砍你脑袋。”
阮贡生被郝有乾说得脖子一凉,赶紧退一步躲开郝有乾的手,苦笑道,“我们自然知道相爷是不一样的。”郝有乾拍了拍他肩膀,哈哈笑了声,拿起他手上那块“荣民证”,说道,“阮老爷啊,这个证只你自己能用,你老婆孩子还得再弄几张。理_想_文_学”郝有乾看了看阮贡生道,“嘿,您别生气,您好好看看董头领的《民商法》,里面说的最清楚,这中等劳役犯了事,可以免一年刑徒。上等劳役就是两年,要是您以后升到了功户,杀人都可以免罪!”
阮贡生一愣,道,“还有这等规定?”郝有乾朝衙门正堂方向虚作了一揖,道,“当然,犯事了你这爵位也就被剥夺了。这些都是庞头领和其他头领集体定夺的,咱五源谷五个头领集体定夺的事情最大。您把《民商法》第一章好好看看,这爵位分五级,每级又分三等,每级每等都有不同的特权,要是两人差了三级,那说话是要跪下来磕头的。”
郝有乾见阮贡生被自己说的张目结舌,得意地捻了捻胡须,笑道,“七天后和《民商法》正式执行,这民户、劳役两个等级的百姓,见了五个头领说话都是要磕头的。您是体面人,不好做这事情,还是赶紧多运贩些商物,把爵位给升上去!现在劳役这个等级的升迁年份又变长了,想靠熬年份的话那得熬到哪年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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