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二二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石斑鱼
史班站在一片高地上,看到农垦大军按分好的队列,在湿地外围搭起了茅草屋子,放下了心。又看见远处赵谷带着两部马车,在几十个士兵的护卫慢慢开了过来。
赵谷和运箱子的马队交待了几句,单马骑了过来,到了山下狠狠一勒马绳,把那马催得人立而起,将前蹄重重踏在了地上。见自己的骑术又有进步,赵谷得意地一笑,安抚了下胯下骏马,跳下马,上山跟史班报告,
“师父,西王那两万两银子,谷里还剩一万一千两,东王这次拿来的两万两封在了谷里。按您说的,我运来了五千两,谷里还有两万六千两。”
史班点了点头,又道,“这个月每个农夫的五钱银子,先发了罢!”
赵谷扬了扬眉毛,笑道,“还没干活呢,师父就发银子。那帮老实巴交的农汉,还不得把牙笑掉。”
……
十二月的澄迈县,椰子树枝依旧翠绿,随着北风摩擦拍打,发出波涛般的沙沙声,一阵阵四散开去。
秦明韬似乎又回到了大肆实习那段时光,跟着那个中部县城的老水利员,拿着测绘仪器在大山沟里到处乱转,测量地形,设计水坝,画图,晒图。
没有贸易船队,就没有硫磺和硝石,就没有火药。没有火药,吕策那时刻训练个不停的先锋营都消停了,每天给士兵放假半天。秦明韬也把部队交给了几个旗总维持日常训练,自己操起了老本行,修水坝!
南海国现在缺粮食,农业是第一要务。
秦明韬喜欢那段实习的日子,喜欢看那些乡间老农一脸感激地把那个水利员拉进村子里,把家里唯一的猪杀了招待他俩。秦明韬喜欢和那些山里的半大小子,拼着村里自家酿的黄酒直到懵懂大沸。然后指挥着施工队挖土填坑,把那一条条水渠水坝平地建起,把贫瘠的山地变成肥沃的农田。
然后去下一个山沟沟,喝新的黄酒,修新的水坝。
李瑛站在二十几个学生一起,一脸崇拜地看着秦明韬摆弄着那些测量仪器。秦明韬摆弄了好久,又到旁边的地形图上标了标,还不忘指导他这些学生,
“你们看,根据这个孔洞和旁边的角度标示,量好标准距离,做个三角运算,就可以求出孔洞那边的地点和这里的高度差和距离。”
“确定了海拔后,把地形图绘好,我们再来设计大坝和灌溉系统。”
秦明韬抬起了头,看了看李瑛,道,
“你数学只学了一个月,听得懂吗?”
这里的学生都是秦明韬跟史班要过来的,都是铁器工厂的年轻工匠,有着一两年的数学底子,只有李瑛是武备学堂出来的。武备学堂学生的数学水平和铁器工厂工匠比起来,就是小学和大学的区别了。
李瑛点了点头,见东王盯着自己的眼睛,有些心虚,脸上不禁范起了潮红,轻轻摇了摇头。
一六二二 九十三节 米价
李瑛点了点头,见东王盯着自己的眼睛,有些心虚,脸上不禁范起了潮红,轻轻摇了摇头。理
秦明韬见这倔强女孩脸红认输,心里笑了笑,脸上却淡淡道,“没事,以后慢慢学起来就是了。”
最近这段时间,李瑛天天往秦明韬办公室跑,也不知道费了多少口水,秦明韬才说服她放弃做军官的念头。李瑛听说秦明韬这几个月要抓水利,又说要来。
作为府城保卫战的功臣之一,只要她不要求上前线捣乱,其他的,秦明韬都随便她喜好。按她要求,秦明韬安排她加入这个水利建筑师培训组。
见其他人都明白了,秦明韬便让他们去测量各个山头的高度,描绘详细的地形图。李瑛不会三角函数,留在了秦明韬所在的指挥部这边。
两道山岭间的大塘河是南渡江支流之一,流量不大,但流经的是南部丘陵地区,很适合修建灌溉水库。秦明韬算了算,在澄迈南部开垦一万亩的山地种植水稻,估计需要两千? 万立方米的年灌溉流量,这条大塘河可以满足。但是如果要把p提高到百分之九十的话,坝高需要建到十七米,才能保证有足够的多年库容补足缺水年份的不足。
坝基可以用大型的山石构筑,大石之间衬上细碎石块,外面浇铸钢筋混凝土。最近农闲,澄迈县人手充足,这种小型水坝一个月就能盖起来。
秦明韬正想得出神,后面的李瑛突然说了一声,
“东王殿下。”
秦明韬转过了身子,见李瑛还在这里,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她不会测量,点头问道,“怎么?”
李瑛想了想,看着秦明韬眼睛说道,“如今两军新胜,殿下何不扬鞭北上,却有闲情来打理农政。”
秦明韬不喜欢和女人聊国家大事,敷衍道,“缺粮,没法打!”
李瑛要争辩,秦明韬猜到李瑛要说两广有粮,以战养兵,不耐烦地补了一句,“以战养兵,取粮两广,这是搏命…”秦明韬摇了摇头道,“后防未稳的情况下突袭两广,这是险棋,太不值得。我和我的部下每一滴血,都要比争天下更有意义才行。”
李瑛却没有听明白,还有什么事情比争夺天下更有意义?莫非东王是个信奉圣人之道的大儒?李瑛一时没想明白,但见秦明韬和他说了这么多,心里欢喜,问道,“殿下如今烦恼的,就是米粮不足吧?”
秦明韬觉得和这什么也不懂的小女孩在一起没什么压力,不禁放松下来。,秦明韬走到山脊边上,看着眼前的秀丽山河,说道,“是啊,刚从战火里跳出来,缺粮,上周已经涨到二两一石,这么下去,不消两个月,路上就要有饿死的了。”
李瑛清丽的脸上不禁冒出一丝得意的神色,板着脸道,“东王这水坝一时半会也建不好,就算修好了,两个月,便是三个月也种不出稻子来,远水怎解得近渴。”
秦明韬见李瑛这话说的古怪,就知道她有话要说,看了看李瑛。
李瑛见秦明韬满脸无奈之色,不禁笑了笑。李瑛这样丽质天成的女子,也算是造物神的宠儿,又正是双十的最好年华,以前戎装就算了,现在换了女儿衣裳淡施脂粉打扮一番,分外出落得楚楚动人,只抿嘴轻轻一笑,恰似静夜花开春江潮升,一时让山谷失了颜色,看得秦明韬一愣。
李瑛微微扬高了下巴,得意地道,“我愿捐米粮平抑粮价!”
秦明韬没想到是这话,不禁有些失望,喃喃地道,“你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少米?”
李瑛往前走了一步,气呼呼地说,“东王怎么知道我捐不出来?”
秦明韬见她是好心,赶紧笑道,“我说的不对,无论多少都是报国之心,我明天派人到你家里登记取出,发给缺粮百姓。”
李瑛眨了眨眼睛,说道,“殿下可要多派些人,我李家捐的可是五百石。”
秦明韬听了这话,心里突然一凛,五百石将近八万斤稻子,这不是个小数字。换成银子是一千多两,捐给政府赈灾,也是难得的义举了。但秦明韬吃惊的,却不单单是这样一笔粮食:穿越者现在的摊子大了,五百石不算什么。到明年五月早稻收上来,整个南海国缺粮二十万石。五百石扔到市场上,还不够南海国支撑一天。
让秦明韬吃惊的是,李家还有这么多粮食。李瑛是府城西门李家的正室二女儿,李家如果单论生意,在琼州府根本排不上号。据秦明韬所知,她家原有四千多亩田地,但府城解放时候被庞宁充公了,只留下商铺这些商业资本,也算是损失很大。遭受重创的李家为了让女儿跟秦明韬套近乎,都可以轻松甩出来五百石。
那么到底有多少粮食,还在其他家族的库房里囤积?
秦明韬隐约看到一线希望,脸色不禁有些舒展,点头道,“明天我会派一百个人到你家搬运粮食。李家能有这么大的义举,不容易,我给你升一等,到中等差办。再给你们家一个下等差办的头衔,随便你给谁,改天把名字报给书记处就行。”
李瑛想要的却不是这些赏赐,看着秦明韬急冲冲要走,女孩不禁嘟起了小嘴。秦明韬却没功夫哄她,转身就下了山,亲卫赶紧跟了上来,秦明韬喝了一声,“回府城!”便翻身上马,一骑扬尘而去。
…
秦明韬风尘仆仆赶到府城,正要去找李锦熙,却看见一家米铺前面围着好多人,似乎在争吵着什么。秦明韬凑过去看了看,见一个壮硕的汉子把空袋子往地上一扔,喝道,“四厘一斤的米,怎么卖到十二厘!你们干脆去抢银子罢!”
旁边一个穿着破旧长衫的书生显然是个有功名的,头上戴着一顶方巾,摇头道,“正是,如此哄抬物价,却叫我等如何做生活?”
围观群众还是很尊敬读书人的,见这个秀才也这么说,纷纷跟着议论纷纷,责怪那米店不义。
一个瘦削的伙计被买米的群众围在中间,啐了一口道,“米贵米贱,都是行价,嫌我家米贵,到别家去问问?府城十七家米店,谁家米便宜?”
那秀才气愤不过,指着店里米谷道,“这米哪里是今年的米,这是去年三厘一斤的旧米。新朝既开,尔等就敢搜刮民脂,却不怕官府追查吗?”
那伙计正要说话,店里走过来一人,附在耳上和这伙计说了什么。那伙计点了点头,撇了这个秀才一眼,笑道,“我说梁相公,你这秀才不假,可惜是前朝的秀才!”
那秀才闻言,顿时蔫了下来,再说不出话来。周围群众见状,顿时纷纷斥责那伙计侮辱斯文人,那伙计把眼睛一翻,喝道,“爱买不买,今天小店关门了。等到明天开门,说不得还要贵!”
说完那伙计就要关上店门,百姓们却不让,推搡起来。于是又有两个米铺家人跑出来撑场面,那伙计喝了一声大胆,说道,“不知道我家主人上等民户的身份吗?”
如今的府城里,有上等民户身份的人算起来不超过一百个。这爵位亮出去,就是见了军里管几百人的把总,都可以平起平坐。这个米店老板不知道那时是捐了船,还是大量贩卖物资给庞宁,得了这样的身份。这话一说,众百姓就不敢再吵闹,毕竟南海国是个有王法的地方,欺负没有本朝身份的前朝奸商就罢了,哄抢政权认可的上等民户,罪名可不小。
见群众不再吵闹,那伙计得意洋洋的搬动米袋,关上了店门,群众在米店外骂了几句,便各自散了。
秦明韬在这边看了会热闹,那边的勤务兵已经去把东王找的李锦熙叫了过来。李锦熙小跑着过来,到了跟前毕恭毕敬打了个千,说道,“见过殿下。”
秦明韬没心情和他客气,摇了摇手道,“找个说话地方去!”就往旁边一家小酒楼走去。那酒楼在南门这片地方,也不是什么高档地方,这会已经快到晚饭时候,里面也没几个客人。秦明韬一只脚正要跨进门,一个堂官跳出来把路拦住,一脸不耐烦地叫道,
“我说客官,丑话说在前头,如今米肉昂贵,小店酒菜自然也贵,客官可清楚了?可别吃完撂袖子,说我家没提醒。”
看来最近食品价格大涨,不少客人在这家酒楼吵过。李锦熙脸色一沉,喝道,“狗奴才好大胆子,招子放亮了!东王驾前胆敢放肆!”
那堂官这才看见后面跟着的两个带刀侍卫,闻言吓得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在青石地板上使劲磕着头,嘴里念着,“小人瞎了眼,东王饶命,东王饶命。”
秦明韬懒得理他,喝道,“拿壶烧酒,几碟下酒小菜来!”就带着李锦熙上了二楼,两个侍卫怕再出麻烦,一个站在楼梯下,一个站在楼梯上,把酒楼二层封了。
那酒家老板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了,没一会就搬来了最好的烧酒,大小碟盏上个不停。李锦熙见了一乐,他是个爽快人,见秦明韬握着酒杯不说话,便问道,
“殿下是在想这缺粮的事情?”
秦明韬点了点头,又道,“我在想,如今城里大户,家里是不是还有粮食!”
李锦熙淡淡答道,“大人明鉴!”
秦明韬见李锦熙这自信不过的神情,觉得有戏,赶紧问他,“这里面有什么道道,仁山教我!”
李锦熙见东王说起自己的表字,嘿嘿一乐,“既然殿下也如此上心,下官自然要出力。”
一六二二 九十四节 董学普的神圣义务
李锦熙见东王说起自己的表字,嘿嘿一乐,“既然殿下也如此上心,下官自然要出力。_”
秦明韬闻言,说道,“都是一样的。”顿了一顿,又说,“你知不知道,还有多少粮食没有出现在市场上?”
府城守卫战,李锦熙用假消息拖住了明军一个多月,立了大功,秦明韬后来授予了他上等差办的爵位。李锦熙身边有一大群儒生,或多或少都在那一战里出了力。为了安排这些有功的儒生,秦明韬专门在改水营设了一个参军府,以“咨议参军”李锦熙为首,下面是十几个“录事”。
这个机构的设立,笼络了一大批“社会资源丰富”的“知识分子”。很快就成为秦明韬最重要的耳目,所以这次一察觉到有人屯粮,秦明韬就把李锦熙叫来,托他去打探。
李锦熙想了想道,“殿下要弄清楚这件事,要两个中等民户的头衔才行!”
秦明韬知道李锦熙是拿爵位去买情报。吕策和秦明韬占领各州县时,坚决执行了分** 土地的政策,基本消灭了大地主。但在主动投降的城市,并没有彻底没收富户的家产。这些屯粮的大户人家不少就来自于此,这些人家的成员不缺银子,只缺体面的官方身份,南海国的爵位是最好的诱饵。
要能解决米价问题,两个低级爵位不算什么,秦明韬点了点头。
穿越者虽说称了王,但其实只是用来安抚民心,礼制上并没有太大的讲究。又吃了几口,李锦熙就告辞去办事。没过几天,李锦熙就得了结果。
秦明韬在办公室听到李锦熙报告的时候,气得脸都涨红了,
“光是那些富户家里的粮食,就够用到明年六月?”秦明韬重复了一遍李锦熙的报告,用力捶了一下办公桌,“想发国难财!嫌我南海国没有王法吗?”
李锦熙一改平时成竹在胸的姿态,补充道,“殿下息怒,此事甚难,一般人家不敢囤积居奇,涉及到的,都是有爵位,甚至立过功的!”
秦明韬正准备发出去的火,一下子被这句话生生泼灭,瞪着眼睛看着李锦熙。
想想也是,没身份的人要是敢发这种国难财,还不马上被南海国的大兵抄家,一刀咔嚓了?秦明韬听了这话,刚才的狠劲一下子就没了。对待这些立了功的人,不能用强,否则会破坏了整个南海国政权的根基。
南海国《民商法》明文规定商品交易遵守自愿原则,政府如果为了平抑米价去抄家搜粮食,无疑是扇自己巴掌。如果违反自己颁布的法律,野蛮处置有爵位,甚至立过功的人,以后谁稀罕南海国的爵位?以后谁愿意为那些爵位付出?秦明韬拧紧了眉头,转而说道,
“那就发布通告,进行全面军管,限制米价。`3w`,重罚。”
这样的手段稍微缓和一些,但这个行为本身也是违反《民商法》的,同样会降低南海国法律的权威。可以预见,在这样的规定下,高价粮食黑市肯定会出现。而穿越者为了逼迫大米回到限价市场,必须对部分有爵位的富户开刀见血。
为了农业社会的稳定,一再对体制内的工商业举起鞭子和屠刀,会不会更寒了天下商人的心?对于总以为自己是以工商立国的穿越者,这仿佛是个笑话。秦明韬终于明白为什么韩非子要把工商之民列为五蛊之一。在堪堪温饱的农业社会,钻营逐利的工商业确实是个恐怖的双刃剑。
没有办法,好不容易分了田地,穿越者不能眼睁睁看着富户用囤积粮食的办法,把苦劳大众的财富,全部吸回去。
……
吕策这几天带火枪兵野外拉练了,府城只有董学普和秦明韬两个穿越者。知府衙门改建成的最高会议厅里,两人在谈论米价的问题,董学普听了秦明韬的分析后,好久都没吭声。
秦明韬等了半天,才看到董学普站了起来。董学普一向表情很少的脸上突然有了一丝兴奋,他看了看海南岛地图,心里突然有种指挥千军的豪情,转头和秦明韬说,
“用不着搞那么大动作,既然城里还有粮食,把它们全挖出来!”
秦明韬不禁一愣,没想到向来低调的董学普能说出这样豪气的话。秦明韬打量了下董学普,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想来是有了必胜的把握,不禁问道,“怎么挖出来?”
董学普道,“我是没想到这些家伙胆子这么大,藏了这么多粮食。”他笑了笑,得意地道,“既然给我们知道了…我这个七年级的后勤部长,是白做的么?”
……
月娘一件一件地收拾着那不多的首饰,终于选中了一个常戴的银镯子,不舍地看了看,抬头和郭甘说,“这东西也不好看,你拿去当了,怕可以换几两银子。”
郭甘脸上有些绿,哪里肯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道,“说这个做什么?我自然有办法。”
月娘见郭甘不干不脆,低声啐道,“那怎么办?又去找九将军?你也不怕他小看你!都是你急着买了宅子,把去年那点积蓄全花光了!又碰上这粮价大涨。你拿这镯子去,多买些米肉来,这头胎说不定是个大胖小子,不能虚了胎。”
郭甘皱了皱眉头,心底后悔那时被几个好事的怂恿,把全部积蓄买下这个府城的宅院,只留了一个月的粮米钱。却在这个月碰到米价大涨,肉价、菜价都跟着米价飙升,家里最后剩一点银子,算下来也撑不了几天了。
郭甘转过身来,看见月娘微微隆起的肚子,心里欢喜,但眉头却拧得更紧了。
月娘横了他一眼,把那镯子放在了案上。郭甘拿不下手,扔下句话就自顾自出了家门。
“我自然有办法!”
郭甘带着个跟随的营兵出了门,满脑子想着去哪弄些银子。在街上晃荡着,不自觉就往北门赵益家走去,到了北门大街,想起娘子的话,啐道,“这等小事也来找九将军,他以后哪瞧得起郭甘?”摇了摇头又往回走,走了几步看见一个米铺,想了想,便进去看了看。
那米铺的掌柜在一看是个军官进来了,眼珠一转,从后门溜了出去,只派了个伙计出来招呼。郭甘没见着掌柜的,便问伙计,“今天米价可便宜没?”
那伙计也不敢怠慢这军爷,陪笑道,“军爷又来逗我,这城里米价一天贵胜一天,我家是最平的了,也只能稳住不再涨,哪里降价赔得起?军爷我看你起码是个把总,如何缺这点钱?”
郭甘囊中羞涩,被他抬得脸上一红,不禁有些恼羞成怒,当街喝道,“大胆奸商,胆敢抬高物价坐地渔利,你们这些蛊虫,不怕大王们抄你们家吗。”
这话一说,几个行人纷纷看了过来,跟随郭甘的那个营兵也上来帮腔,“你们这些奸商,乱抬米价,等哪天惹恼了我家将军,不把你这破店给平了。”
那伙计被两人喝得瞠目结舌,撇着他们腰上的钢刀心里发慌,回头看了看里屋,果然看见掌柜的在里面甩了甩手。这伙计如释重负,赶紧道,“将军买米么?要什么银子,我给将军装一袋就是,要什么银子?”说完便去里面和王屠夫合计,不久就提了一大袋大白米出来。
郭甘伸手想拿,但见几个行人过来看热闹,指指点点,又不敢接他的米袋,气得一甩手往城南走去。那个营兵跟着郭甘大半年了,知道郭把总很少因为小事责罚手下,说话随便惯了,跟上来冲郭甘埋怨道,“大人,给你如何不拿?这算算什么?”
郭甘眼睛一瞪,喝道,“他是怕我砸他铺子才给的,能要么?府城那个法官硬的很,除了五个王,其他人都敢办。到时候被告个强抢民家,吃不了兜着走。”两人又走了几步,突然听见前面一阵喧哗,好多人聚在一家官方卖海布的铺子旁边,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郭甘拉住一个看热闹的问道,“这是做什么?”
那人见是个军官,答道,“北王开仓卖米了,市价十四厘,北王卖十三厘,每三天降一次价,三天后就是十二厘,再往后更低。大家都不急着买,先来看看,等降价。”郭甘听了一愣,挤进去看了看,果然在前面看到了一袋袋大米摆在铺里,门口贴着逐步降低米价的通告。
郭甘见了那通告,心里一时大感轻松,就好像雨过天晴一样,想到终于有人治这些奸商了,蔫着的精神一下子振作了起来,得意洋洋地退了回去,脸上不禁挂上了笑容,冲跟班营兵喝道,“北王还是有脑子的。回去!下次再来!”
过了三天郭甘再来看,官铺的粮价真的变成十二厘。郭甘扔下了这些天的阴郁,乐滋滋地回了宅子,在家坐等食品价格再跌一跌。
每天早上城门一开,就有络绎不觉得运粮车,把粮草运到衙门里的官仓。关于这些大米的来路,坊间有很多传言,有说是山前堡那边压箱底的存粮,有说是和山里的黎人换的。等到第七天,政府的大米卖到十一厘一斤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屯米的商家坐不住了。早上城门还没开,南门边上已经站了不少的大户派来的家人,探头探脑地数粮车数量。
但城里的商人似乎感觉到了政府不准备使用暴力,越发大胆了。几个米铺主人解放前是一般商人,没有沾上地主的名头,身家最清白,胆子也最大,先出了手。纷纷把店里生意停了,派伙计到官方米店排起了队。见这种行为没被政府制止,很快更多人跟进。无论多少大米搬进政府的店铺出售,都会被囤积大米的商贾买走,打死了低买高抛的算盘。
…
第十天,官方的米价降到了十厘。董学普手上能抛出来的粮食却越来越少。
吕策看着稳坐在位置上的董学普,问道,“没听说大兵给百姓供米的。连先锋营,改水营的存粮都给你运来了,你这还能演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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