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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虎啸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遥远之矢
李啸暗叹,从这样的炮就可以看出,当前的大明官军军备废弛有多么严重。这些形同废铁的炮,也只能这样装模作样地摆着装点下门面了,估计除了吓吓老百姓,连只麻雀都吓不走。
两个人从北门入得城来,一路问人,寻找刘扬壮安排刘喜治伤的仁心医铺。
听刘扬壮说,这家医铺是一个名叫孙存仁的大夫所开,此人是医学世家,但自已还是考了个秀才出身,惜未进一步考得举人,原先在登州黄县当过幕僚,后不知是因为叛军作乱,还是其他原因,去年辞职回莒南县家乡,在此开设医铺为生。
刘扬壮说,孙大夫医术精湛,在当地小有名气,更兼仁心难得,当日,他与两名健妇扛着刘喜前去孙大夫处,孙大夫见刘喜伤势严重,二话没问就开始诊疗,倒让刘扬壮好一阵感动。
莒南县城以正中的县衙为中心,规划建设了三条大街,十四条巷子,每条街巷上都有与十方镇一样的情景,肮脏污秽鸠形鹄面的大批流民充斥其间,整个街道上粪尿臭气弥漫,尘土飞扬,人声嘈杂,混合着两条商铺的叫卖吆喝,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李啸与李长材绕过了三条街巷后,在一条相对而言还算僻静幽深的巷子内,找到了仁心医铺。
李啸二人系好马匹,快步入得医铺内,却见几个伙计正给顾客验方抓药。
一个伙计热情迎上来:“两位客官请好,可要抓点什么药材?”
李啸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敢问你家孙存仁大夫在否?在下欲请孙大夫看下伤手。”
那伙计闻言,忙道:“哦,我家主人就在里面瞧病,两位请随我来便是。”
李啸李长材二人,随着伙计后步入后面的庭院,那院子倒不大,只是收拾得十分清洁干净。一色的水磨青砖漫地,十余株花树环列其中,给人印象淡泊雅致。过了耳房便是正院,廊檐下摆放着几十盆各色花草,李啸注意到,左侧厢房的门虚掩着,估计就是那孙大夫治病之处。
那伙计来到厢房门外,恭敬地向里问道:“孙大夫,有位客官要来看伤手。”
“进来吧。”一个低沉的男音从里面响起。
小伙计向李啸他们示意可进,李啸向他感谢地点点头,便与李长材推门而入。
两人一进门,立刻见到一名身着灰色夹衫,头戴四方平定巾,下额留着几缕长须的中年男子,正在给躺在墙边一张木床上的盾兵刘喜换夹板。
那刘喜此刻正在床上酣睡,呼噜打得震天响。他的伤处已经处理好了,右肩膀上的伤处,打着夹板,用白布包裹的十分严实。这年头的中医正骨也没有用石膏,只得用夹板固定,李啸能看出这蒋大夫确实手段不错,夹板打的很牢固,手法也很老练,就是神情冷漠,一副对人爱理不理的样子。
“婉儿,取剪子来,绞掉布头。”上完夹板的孙大夫转过头,对旁边桌子处一名正低头在一堆青花细瓷药瓶中忙碌的女孩子说道。
那名叫婉儿的女孩子应诺一声“好的,爹爹。”
她声音虽低,却有如娇莺啼谷般好听。
待她找到剪子站起身来,李啸方好好打量了她一下。
这女子有一张苹果般可爱的圆脸,一头乌黑如墨般的头发,梳着少女特有的双平髻,身着合身的淡绿绢布所制的马面裙,肤色雪白,容颜清丽,尤其是那一双忽闪明亮的清澈眼眸仿佛能洞悉人内心所有秘密。
李啸不觉看得有些痴了。
李长材连忙在旁边咳嗽几声,提醒这位年轻的总旗官不要失态。
婉儿显然已注意到旁边这个高大英俊的男子正盯着自已看,心下不觉一恼,暗想这人这般盯着自已,真是好生无礼。
婉儿柳眉一蹙,略一低头,从李啸旁边走过去,将剪子递给孙存仁。
李啸连忙掩饰性地回过头,看了看沉睡的刘喜,又看了会正在给刘喜小心剪去包扎布的布头的孙存仁大夫,不觉说了句:“大夫,请您务必好好给我兄弟治伤,用药但求最好。”
那医生闻得此言,却一下子停了手,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了李啸一番,眼中满是讥讽之色,冷笑着说道:“你这厮好生噪,你既如此说来,想必医术上有些本事,这病人你来治便是,本人倒是求教得紧。”
李啸冷不防被孙存仁一呛,心想道:“这孙大夫倒是难说话,一言不合,便要给脸色看。”心下这般想着,脸上却是恭敬之色:“鄙人一时口不择言,孙大夫勿往心里去,万望大夫好生治好我这兄弟为谢。”
他两人在此言语,不觉惊醒了刘喜。刘喜揉揉眼,见了总旗官李啸站在自已面前,大吃一惊,连忙撑手欲从床上坐起来。李啸赶紧伸手将他扶住,不让他乱动。
“总旗大,大人,您,来了,看我,我好,好高兴。”刘喜脸上又是那种李啸熟悉的傻笑,眼里却隐隐有泪花闪动。
“刘喜你别动,在这里好好治伤,孙大夫定会好好给你疗治。”李啸见他这副样子,心下也不由得有些伤感,连忙拍着他的手安慰道。
李长材也走过来,和蔼地对他说道:“刘喜,现在我军已攻下马耆山,每个战兵都有嘉赏,总旗大人除了给你赏了十两银子和一匹绸缎外,给你另加了十两银子为抚恤。你回去后就可领赏,现在此处安心养伤为好。”
刘喜流下泪来,嘴里含混地说些感谢的话,却让人听不太清。
一旁的孙存仁接过话来:“你可是那个自组义军剿灭马耆山匪部的总旗官李啸?”
李啸淡淡道:“正是鄙人,现在马耆山匪部已被我剿灭,你等都可安生度日,今后再无匪兵会前来抢掠骚扰。”
孙存仁闻言,半天未动,脸上呈现出一种复杂的神色。他忽地抬起李啸那肿胀变形的双手,仔细而轻缓地揉捏了一番,然后转头对一旁的婉儿说道:“幸好未伤着骨头,只是肌肉筋腱大部受伤,婉儿,你带他去旁屋,先将他手中那些嵌入肉中的石块尖刺挑净,再带过来让为父给他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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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虎啸 第四十七章 孙婉儿
李啸随孙婉儿入得旁屋,只见里面立着一个大柜子,里摆满了一些手术用的小刀、夹子、镊子、白布之类用件。
两人在柜子前一张桌子上,隔桌而坐。
李长材没有跟过来,房间里,只有两个人静默相处。
李啸颇有些窘,心下莫名恼怒,李长材应该是故意没有跟过来,使得自已不得不单独面对那双仿佛能洞悉自已全部心事的明亮双眸。
婉儿那洁白细腻宛如柔荑般的左手,轻轻握在李啸那粗砺肿胀的手上,李啸顿时感觉自已那颗强健有力的心脏中,有个最柔软的地方被碰了一下。
李啸隐约闻到了孙婉儿身上散发的那如兰麝般让人沉醉的香气,他控制着内心的激动与不安,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望向一旁,眼神却控制不住地偷偷望向对面,看着正右手执一把锋利尖头小刀的婉儿,动作轻柔而敏捷地将他手上那些嵌入肉中的石子与尖刺,一一剔出,挑在旁边一个小瓷盘内。
屋里很静,只能偶尔听到石子扔在瓷盘上发出极细微而悦耳的叮铃声。
李啸忍不住打破寂静:“姑娘贵姓芳名?”
孙婉儿没有抬头,只是低低地回答一声:“我叫孙婉儿。”
以这句话为契机,李啸开始与孙婉儿慢慢交流开了。他了解到,孙存仁共有子女两人,孙婉儿还有个哥哥孙茂然。孙存仁去年死了妻子,却一直再未续弦,独自带着两个孩子在莒南县城开医铺。
孙婉突然停住了手中的小刀,她迟疑了下,颇有些好奇地问道:“李总旗。。。。。。”
“叫我李哥就行。”李啸笑着纠正她。
“哦,李哥。。。。。。你的手究竟是为何,会嵌入这么多石子呀?”孙婉儿实在忍不住自已的好奇。
李啸笑了,他想了想,还是把当天攀爬悬崖偷袭匪穴的事情大概对她讲了一遍。
这个可爱的少女,忽闪着明亮的双眸,全情投入地听完李啸这个惊险万分的故事后,一脸惊心动魄之神色。
李啸发现这个姑娘望向自已的眼神中,悄悄加入了崇拜与佩服的成分。
“李总旗,不,李哥,你真是个英雄,小女子好生钦佩。”孙婉儿说完这句话,脸上一阵泛红。
“我哪里是什么英雄,只是尽已之能,为民除害罢了。”李啸说完这句言不由衷的话,突然感觉脸有些发烧,他没想到,一个女孩子发处内心的称赞,却让自已窘得不行。
近一个时辰后,孙婉儿方给李啸双手挑完石子,她额前泌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在投过窗棂而入的阳光照耀下,闪着温润而诱人的金色光泽。
李啸有些心疼地看着她,想掏出面巾帮她拭汗,却没这个胆量。
直到孙婉儿带着他回到孙存仁的治病之处时,李啸方长出了一口气,还好,自已没有再次失态。
孙存仁接过女儿递过来的金创药后,打开闻了闻,脸色有点异样。他有些不解地望向女儿,孙婉儿脸一红,急急转身走了。
孙存仁转过身来,瞪着正目送着孙婉儿离去的李啸看了一会,脸上的表情,十分怪异,竟是一种忧虑与恼怒的混合。
然后,他长叹了一声对李啸说道:“我那小妮子,竟将这里最贵最好的金创药给你用了。”
李啸大窘,望向旁边的李长材,李长材装着未听见一般望向窗外,脸上却是莫名的笑意。
孙存仁仔细地给李啸上药,然后给每个手指都精心包扎好,李啸感觉原先肿痛莫名的手指上,一阵阵清凉舒爽的凉意袭来,确是舒服多了。
最后结算诊治与药品费用,共计是八两八钱银子。
李长材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看个手,有么贵么?
他正想说点什么,李啸拦住了他。
李啸微笑着掏出了十两银子,让孙存仁不用找了,孙存仁却坚决不肯,李啸暗叹后,接过找钱,然后又安慰了刘喜一番,方和孙存仁告辞而去。
李啸等人走时,没有注意到,孙婉正坐在另一边的檐处,那双明丽的双眸一直目送他离去。
孙存仁目光忧沉地站在孙婉儿之后,装模作样地咳嗽几声,把孙婉儿从遐思中唤回。
“孩儿见过父亲大人。”孙婉儿敛衽行礼。
孙存仁望着低头行礼的女儿,脸上的怒色顿时和缓了下来,渐渐地,又充满了怜爱之意。
自已之所以一直未续弦,还不是怕这个被他视若掌上眼珠般的宝贝女儿不开心么。
“婉儿,今日为何给那李啸配如此好药啊。”他尽量以一种平静语气询问道。
孙婉儿脸上又是微红泛起,她轻声说道:“李总旗自组义军剿匪除害,女儿好生钦佩,用点好药,又有什么。”
孙存仁冷笑一声:“再无其他想法不成?”
孙婉儿又羞又急:“爹爹说出甚样话来,女儿若有其他心思,定会禀明爹爹的。”
孙存仁眼中冷光闪过,缓缓而道:“你不用在你爹爹面前打马虎眼,你的小心思,爹看得懂。婉儿你要知道,咱们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也是朝廷生员,绝非寻常百姓。至于那李啸,我虽敬他为民除害,乃为其细心诊治,但爹爹明白,我与其人的交情不过至此而已。别看他现在升了总旗官一副人五人六的样子,但我曾闻听此人以前不过一个民墩小卒,出身何其低贱!就算他现在因有剿匪之功升为总旗,亦是不入流的小小武官。我大明朝重文轻武,乃是朝廷定例,这种小武官想出人头地,何其难矣!而且现在国家多难,各处征战不休,这等武人每每要上阵厮杀,若是一日横死阵上,爹爹还要看着你守活寡不成!婉儿,爹爹一番苦心,你要明白。爹爹是断不会将你许给这样的人!”
晶莹的泪水一下子布满了孙婉儿的美丽的眼眸,她抬起头来,用一种孙存仁从未听过的冰冷语气决然说道:“父亲大人折辱孩儿也罢,如何说出这等话来辱没李总旗!孩儿倒觉得,与父亲大人您这样惺惺作态攀富求贵的朝廷生员相比,李总旗倒还确是个不折不扣光明磊落的真英雄!”
孙存仁大怒,一句“放肆!”还未出口,孙婉儿已是哭着跑远了。
目视女儿哭泣而去的背影,孙存仁脸露悲凉:“难道,真的是女大不由爷了么?”
从仁心医铺出来,李啸一路上,都在与李长材商议,如何招揽流民一事。
两人牵着马,转过了几外街角,午时已过,李啸李长材两人正寻思着找个饭馆打打饥荒,忽见得远远地一堆人围着,似乎其中有人在争吵不休。
李啸一挥手:“走,过去看看。”
李啸两人挤入人群,见一群地痞混混般的家伙,正揎袖挥拳地挤成一圈。圈中围着两个外地模样的汉子。其中一个头戴一顶破烂的范阳毡帽,穿着一身脏污的棕色粗布短衣,身材高壮的外地汉子,看不清的他的面容,却只见他右手拿到一把马刀,左手里牵着一匹高大雄壮的骏马。
李啸瞬间就被汉子手里牵的那匹马给吸引住了。那马肌肉饱满,身型高大修长,毛色乌黑发亮,四蹄却白雪一般洁白,额头也有一点白色,更如白银镶黑玉一般。而那精心修剪的马鬃,仔细梳净的马尾,让整匹马是格外的雄骏昂扬,不同凡响。
李啸不由得暗自称赞:“好一匹宝马啊。”
这匹干净的宝马与牵他的脏污汉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兀那汉子,给你20两银子,此马到底是卖还是不卖!”一个身穿五蝠进财红色团衫,手摇着一把洒金大扇,肥胖如猪,左脸上长着一颗恶心的赘疣的家伙捋着袖子喝道。
那汉子冷冷一笑,声音低沉浑厚:“若无二百两银子,休来叨扰。”
“大胆!在这莒南县地界,还从未有人敢这样和本少爷说话,本少爷告诉你,这马,你今天是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这个肥胖丑陋的家伙,向旁边的混混一挤眼,众人会意,便都捋揎着拳头,摇晃着肩膀向那牵马的汉子围来。
“难道,非要逼我上官云杰在此大开杀戒不成。”李啸听清了那个汉子的喃喃自语。




明末虎啸 第四十八章 骑兵百户的血泪往事
“好汉!且莫出手,这马我买了。”见一场街头厮杀就要开始,李啸忙大声向那汉子喊道。
他的话语一毕,正欲拔刀的上官云杰与那些正围上前来的地痞混混都不觉一怔。
那个长着恶心赘疣的死胖子转过头来,一双因为纵欲过度而浮肿不堪的鱼泡眼死盯着旁边昂然而立的李啸,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呵呵冷笑道:“今儿个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啊,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来抢老子要的马。”
让胖子没想到的是,李啸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回答道:“对,这马,我还就买定了。”
胖子大怒,他向左右一挥手:“真他娘的野鬼欺家神!什么狗胆包天的东西,敢这样对少爷我说话!给我上,打死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他话语刚落,众混混还未出手之际,李啸便已疾冲上来,裹了白布的右手一把灵活敏捷地抓紧了胖子那肥粗的手腕,轻轻一拧,胖子便疼得哭爹叫娘地大喊起来。
“哎哟喂,轻点轻点,你可知道我爹爹是莒南县令邱行本,你这家伙竟敢出手打我!哎哟哎哟,快快松手,这手要断了,要断了呀。”胖子疼得嘴脸都变了形,不停颤抖的脸上,那个赘疣颇为滑稽地上下抖动。
李啸随手一甩,松开右手,那胖子又惨叫着仰天摔在一边,弄得泥尘飞溅。
几名混混赶紧把他搀了起来,胖子大哭起身,手指李啸恨恨而道:“我这就回去告诉我爹爹,让他好好收拾你,我们走。”
众混混扶着胖子慌忙离开,李啸在他们身后沉声喊道:“回去告诉你爹,安东卫总旗官李啸随时恭候。”
闻得李啸此言,犹是气恨不已的胖子脸色突然一变,有如一只被扎破的气球一般迅速瘪了下去,变得一种难看的灰白,他没再叫嚷,而是低着头灰溜溜地带着混混们迅速离去。
一旁的上官云杰猛地一掀范阳毡帽,眼中露出不太置信的神情:“阁下真是那自组义军剿灭马耆山匪部的李总旗?”
李啸一怔,没想自已昨天才剿灭一只眼部匪贼,今天竟然已是全县皆知。他不知道,何狗子下山后,逢人便告诉马耆山匪部被灭之事,一传十,十传百,到了现在,早已是全县皆知了。
那上官云杰掀起了毡帽,李啸方看清此人模样。
此人不到三十的年纪,国字方脸,浓眉大眼,一脸的如同猬刺般粗硬的络腮胡子,额头与左脸偏下的部位,各有一道触目惊心的暗红色刀疤印痕。整张脸虽脏污憔悴,却难掩勃勃英武之色。
李啸微笑着点点头,算是承认自已的身份,然后他充满同情地问道:“好汉,我观你气色不凡,此马又是如此高壮雄俊,却是不知为何要在此卖马,想必其中大有缘故?”
那上官云杰转过脸去,低头长叹一声,缓缓而道:“此事,说来话长。”
一旁的李长材忙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两位壮士,不如与我等一起去找个饭馆,边吃边聊亦好。”
上官云杰犹豫了一下,同意了,随后叫上旁边脸色蜡黄一副病容的另一名汉子,牵着那匹宝马,与李啸李长材二人一同步入不远处的一个酒馆。
几人入得店内,在楼上寻了个单间雅座,分宾主坐下后,一名肩搭布巾的伙计满脸笑容地凑过来:“几位客官,要吃什么,尽管告诉小的。”
李啸仰头说道:“这样吧,你们这里有什么好吃的菜式,尽管端上来。”
不多时,酒菜上桌,当中有莒南县最有名的酱爆驴肉和千佛春煎饼,另有烧鸡、烤鱼等七八道菜式。
在接下来的杯觥交错中,那上官云杰在低头猛吃一番后,神情落寞地向李啸讲述了他的故事。
原来上官云杰是重庆府涪州人氏,祖父时在戚家军中当兵,因作战勇猛,深得大帅戚继光赏识。后随戚继光调入蓟镇并升为了百户。祖父死后,上官云杰之父上官策袭了百户,并在现在蓟镇总兵白广恩手下担任骑兵把总。从流贼起家的总兵白广恩为人贪鄙,刻剥部下,极好财货。上官策虽立功颇多,但为人清廉,又不懂孝敬长官,结果反被一直闲置,郁郁而终。到了上官云杰继续在蓟镇效力之时,顶头上司为千总董衡,此人也是流贼出身,总兵白广恩在流贼首领混天猴处当头目时,董衡为其队中小卒。现在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白广恩发迹后,开始重用这些一同当过流贼的兄弟,董衡便被任命为骑兵营千总之职。
上官云杰惨笑着说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那白广恩要搜刮钱财,下面的千总们自然更加凶狠刻剥部下。我因无钱孝敬打点那董衡,被那厮怀恨在心,竟一直压着我不让我承袭百户之职。可怜家母时时催问,问我何时可袭了父亲之职,余万般无奈,只得偷偷变卖家产,凑钱送给那董衡。谁知此人极为贪婪,总是嫌某送钱太少,故百户之职一直不得袭承。”
李啸陷入了沉默,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位落魄汉子,竟然是比自已官职还高的世袭百户。却不知道此人究竟为何沦落于此地,以至卖马为生。
旁边的李长材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百户大人时乖运蹙,遇此小人,实为可叹。”
上官云杰仰脖将碗中剩酒一饮而尽,重重将碗砸放在桌上后,继续说道:“去年九月底,后金鞑酋皇太极亲统大军5万,进攻祖大寿驻守之大凌河城。监军道张春奉命救援,于各地总兵处抽调人马。蓟镇上下,畏鞑子如猛虎,竟无人敢去。余为搏得军功,承袭百户,自告奋勇愿统骑兵前去,白广恩大喜,乃分骑兵营一半于我,让我统兵前去。”
上官云杰缓了缓,见李啸等人都在凝神细听,便又接着说道:“我随监军道张春,辽东总兵吴襄等将领,共组成4万援军前去救援,一路上我率部属骑兵击杀后金兵马甲、步甲、跟役多人,得到监军道张春的嘉奖。但到距离大凌河城不到十四里处,张春大军被皇太极埋伏于前路大道上的四十余门红夷大炮击溃,我部骑兵亦颇多死伤。张春无奈,下令全军后撤,谁知又中了后金鞑子正红旗主代善的埋伏,我4万大军立溃,士卒大部投降。监军道张春被擒,总兵吴襄、宋伟等在亲随家丁保护下侥幸逃回,在下有幸,死战得脱,仅以身免逃脱险地。余面上刀痕,就是在此战中所致。”
席间安静得连掉了根针都听得见,只有各人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上官云杰双眼泛红,忽然掉泪,他继续说道:“余本欲归还蓟镇,谁知还未入镇,忽遇家人郑平大哭而来,告之余家中已遭惨祸。原来那总兵白广恩知我兵败丧军之后,大怒,立刻派人至我家抄家抓人,欲对某从重治罪,家母不欲受辱,撞死在庭柱之上。郑平趁抄家之兵慌乱之际,脱逃而出。余闻母噩耗,痛断肝肠,几欲自刎随母而去,皆被郑平苦苦劝说方作罢。”
说到这里,上官云杰这个外表英武粗豪的汉子放声痛哭,李啸英眉怒锁,却连忙安慰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百户大人你未自寻短见,能再图振作,方是对令高堂的在天之灵最好报答啊。”
上官云杰拭去眼泪,又低声说道:“后来,我两人商议,蓟镇现已是无法容身,徐州卫指挥使刘知俊曾与我祖父有旧,不若投之。故我两人变换普通百姓装束后,千里转行至山东莱州之际,又遇孔有德叛军为祸山东,阻隔道路,余在莱州耽搁近八个月方得继续南下,谁知得到莒南县境,随身银两已花光,郑平又生了重病,不得已打算卖掉这父亲传下来之宝马,以为治病费用与前行盘缠。”
李啸轻轻拍了拍上官云杰的肩膀,然后从怀里摸出四十多两银子递给上官云杰,真诚地说道:“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上官百户您现在是龙困浅滩,虎落平阳,李啸帮不上甚么大忙,这四十多两银子就赠于上官百户吧,聊为郑兄弟治病费用和一点盘缠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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