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咸话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尘外楼主
洪老爷子一惊,赶忙勒停了马,却忘了吆喝,小马车差点撞上大车车尾,暗卫猛力一拽缰绳,车中三个女孩子摔作一团。
小壳他们听见石宣撕心裂肺的叫唤,飞速滚下马拉开车门,一见沧海面如金纸,气若游丝,耳中还不断涌出黑血,各个都吓得脸色发白,抖如筛糠。碧怜黎歌一见不禁掩口欲泣,紫菂紧紧抓住紫幽的手臂,眼圈也红了。
洪老爷子出手如电,先封了沧海几处大穴,他耳中黑血却只是流速减缓,还并未停止。众人心焦如焚,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应该如何。
方才拦路的大汉正在清理蛇尸,回头却见那些人的马车没走多远就停了,好奇心起,不禁上前探个究竟。众人虽将大车门前围住,但那大汉身材魁梧,稍踮一踮脚,就清了情势,吃惊大叫道:“呀!他怎会中毒了呀!”
众人震惊回头,小壳忙问道:“还有没有得救?”
大汉分开众人,拉起沧海的手要摸脉,却见他苍白伶仃的手背上一片血肉模糊,甚是触目惊心,上面层层叠叠满布着不完整的牙印,大汉又“啧啧”数声,才将手指搭在他脉上,一碰之下倏然撒手,惊道:“好强的内功!”连忙闭目调息,脑门上一层冷汗。
众人多知内情,上回紫幽欲替沧海疗伤都差点被震伤,此时他们也不敢打扰这大汉,半晌见他睁眼,才慌问如何。
大汉叹了口气,先说了声“真是可怜”,才接道:“他内功如此深厚,应是没有性命危险。只不过,他这毒可不是一朝一夕了,到底怎么回事?”
众人听说“没有性命危险”,才稍稍放了心,只是各个依然眉头紧锁。小壳摇了摇头,叹气道:“我们也不清楚。”
冬阳将落,这深林里已难辨东西,亏是众人怀有内功,耳聪目明,也难免吃力。寒风吹着众人汗湿的衣衫,寒意却是从心底升起,遍布全身四肢百骸。紫幽一手搂着紫菂,一手握着碧怜冰冷的小手,也不知甜也不知苦。璥洲解下披风搭在黎歌肩上,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背。
大汉道:“我虽跟随神医日久,但对医术不过懂得些皮毛,我你们还是趁早去见神医吧。”
“不要。”
石宣抱着沧海,一直轻抚着他的头发不言不语,就像一棵瞬间枯萎的青松。此时忽一开口,众人觉来竟似幻听。
大汉道:“说什么?”
石宣低头专心的望着沧海,像怕吵醒他一样低声道:“小白说了,他醒以前不准走。”
大汉又道:“可是……”
小壳拍了拍大汉的肩膀,蹙着眉心对他摇了摇头。大汉叹了口气。
死一般的沉寂中,只有风吹树梢的声音时而响起。悲鸣的风中,石宣忽然又轻轻道:“谁也别想从我身边把他抢走。”
石宣忽然变成一条失去水分的鱼,而他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换取同样濒临灭亡的沧海的生命,哪怕那只是短暂的延续。他从没有想过有天小白会这样半死不活的躺在他怀里,但是他曾经经历过小白差点死在他眼前的局面,那是上次罗姑娘为了救他爹突然冲上去迎战佘万足的时候,第一个追出去的人让他想一辈子他都不会猜到,那个奋不顾身的人竟然就是小白。
吓得石宣拉住他的后领就甩了他一巴掌,当时他气得真恨不能一把掐死他,那也比他那样死在自己眼前好过得多。那时他非常不能理解小白的行为,觉得他简直是个傻冒,是个疯子,是个白痴,甚至还有一瞬觉得他是如此的可怕。又是这样可爱。
可敬。
现在他终于有点明白小白当时的心情了。
也许。
他真的很爱罗姑娘。
江湖咸话 第二十六章 犹恐在梦中(中)
小白,小白,你又能否体谅我的心情?
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是在财缘的赌局,那时的你清穆儒雅,甫一现身便是满堂华彩,我的眼睛就一直离不开你,我知道你有一对琥珀色的眼珠;后来在财缘的后院,我介怀你不提醒我危险将至,用问路石丢你,你虽然躲开却还是撞上门框,那是你第一次因为我受伤,那时的你得意忘形,形象全毁,我知道你其实很可爱;后来在财缘一楼画亭,你第一次请我喝茶,我第一次喝到你沏的茶,那时的你淡如菊花,又珠光璀璨,那时起我就知道其实我很喜欢和你呆在一起;后来你狠我说你长得像女孩子,整过我以后就受了重伤,那时的你既大哭大闹又一派闲情逸致,那晚是我第一次碰触你的身体,我知道你的腰很细;后来你布局烧了烟云山庄,我们一起过烟花,放过焰火,那时的你春风得意,又平静悠然,我第一次见识了你的手段,但我知道,其实你一直很寂寞;后来我帮你转移证人,那是我们相识后第一次分离,你知道我每晚都是抱着我们的回忆入睡,我不知道你在哪里,过得好不好,但我知道,没有你的日子我很难熬;后来你回来方外楼,在初染小居如火欲焚的小院里,那是我们第一次重逢,那时你心急办案,不知道我的狂喜,但是我早知道,你心里眼里就只有罗姑娘一个;玲珑别院后的大桑树上,我们第一次深谈,我第一次忍不住对你说出心里的话,我们第一次拥有了共同保守的秘密,我记得那晚的月光很圣洁,你很美。那是我有生以来最珍贵最美好最幸福也是最惆怅的回忆。
石宣忽然在想,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要死在自己眼前,那自己是不是就要从现在开始习惯?以后不会有人跟自己吵架,不会有人值得自己担惊受怕,不会有人值得自己喂他吃白糖糕,不会有人笑得像一颗梨膏糖却吓得自己两腿发抖,不会有人敢拿蜡烛烧掉他的头发又让他当众出糗,不会有人陪自己爬树赏月吃桑葚,不会有人抱着兔子牵着梅花鹿在深夜寒风里等着自己,不会有人给自己刮胡子刮到脸痛,不会有人再送特制的淡蓝色薄荷味的须后水给自己,不会有人为了自己茶饭不思明明那么怕蛇还勇往直前,就算快失去意识了心里想的还是自己的伤,不会有人送把扇子给自己还要嘲笑讽刺的画一只白头狐狸,不会有人让自己在寂寞的夜里在灯下跳恶心的狐狸舞给他,不会有人劝自己别去做贼,不会有人那么圣洁美丽又像冰块一样冻得自己心疼,不会有人变一个表情就能判若两人,时而叱咤风云时而缺心少肺,时而精明得天下人天下事都瞒不过他一对琥珀色的眸子,不会有人再睁开那对琥珀色的眸子无辜的望着自己,仿佛他才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世上所有的人都对不起他,那么不管他对自己做了什么自己都会瞬间轻易的原谅他。
那时自己最讨厌的颜色应该是白色,最讨厌的食物应该是白糖糕,最讨厌的酒应该是琥珀酒,最讨厌的花应该是梨花,最讨厌的动物是白兔子,最讨厌的装饰品是玉,最讨厌做的事情是刮胡子,最最讨厌的就是一切能让自己轻易想到小白的东西。
一遍一遍描划着他死时的情境,也许在一片花树下,花瓣落了他一身,他的脸还是像玉一样,或许还带着微笑,身侧是潺湲清澈的水流,他仿佛只是睡了个午觉。
也许是在一大片兔子堆里,他脸上的有只有垂直在强烈的阳光下才能清的细小的茸毛,就像一只初生的小兔子,他又像别扭的哭过以后蜷起身子疲惫的团成一团一样,或许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一大群棕色眼珠的白兔子在他身侧安静的栖息,就像他的耳朵也随时会像它们一样,警惕的竖起。
也许他会像云一样飘走,像烟一样消散,但绝不是像现在这样半死不活满身伤痕的死去。
他耳中的血停止了流淌,慢慢凝结。不知是黑是红的颜色,仿佛只是他玉冠上的瑚珠垂缨。他的手背上模模糊糊的一片也仿佛只是夜色开在他苍白躯体上的一朵蔷薇。
不可能会习惯的。永远不可能。
石宣抱着他动也不动。小白,你若死了,我绝不独活。
黎歌望着石宣不清的面容,忽然垂泪。
每个站在车前的人都安安静静的着,心中竟似听到梵音。
那大汉忽然咳了一声,低声说道:“我你们是要在这里过夜了。我带你们去捡些柴禾回来吧。”
小壳收回思绪,感激的点了点头,也低声道:“多谢你了。不过你还是回家去吧。”
大汉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你们医好了二黑的病,我们正愁没有机会报答你们呢,让我留下吧,或许我帮得上忙。”
“原来那个黑山怪就叫做二黑,”小壳叹了口气,勉强笑了笑,道:“那就麻烦你了。不过,不知道这林子里有没有什么凶猛的野兽?”
大汉一笑,道:“那你们大可放心,附近几百里就只有兔子和蛇,都是神医养的,现在毒蛇也都被你们杀光了,没有东西可以伤害到你们公子了。”
众人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无力的情愫。大汉道:“走,我们去捡柴禾生火吧。”
“等等,”石宣忽然又开口了,他没有抬头,只是盯着黑暗里的一个角落,伸手在车内的包袱里摸索了一阵,摸出一物信手抛出,那大汉伸手接住,却是一条腰带。石宣道:“换了它,也许小白就快醒了。”
大汉愣了愣,忽然羡慕的说了句:“你对他真好。”才解下腰间的青竹蛇,拎着裤子走到草丛边,将蛇放下,道:“你自己先回去吧。”青竹蛇像听得懂似的,点了点头,游进草丛不见了。大汉将腰带系了裤子,带着璥洲瑛洛去捡柴禾。
江湖咸话 第二十六章 犹恐在梦中(下)
小壳道:“麻烦洪伯和紫菂将蛇尸卷走吧。”二人闻命抖开长鞭,甚是轻易就将蛇尸卷起抛得远远的落入草丛,再不见。又横扫掠过黄土,掩埋了毒血。一切收拾停当,众人将车后携带的小凳毛毡拿下来铺设完毕,各自少歇。
石宣开始将囊中的水沾湿帕子,在一片黑暗中摸索着替沧海清洁血迹。冰凉的湿手帕碰到他热乎乎的脸颊,他还可怜的瑟缩了下。黎歌点燃了一支红蜡烛,将蜡泪滴在木头凭几上粘紧烛身,摆到沧海身后的位置,照不到他眼睛的地方。石宣抬起头来对黎歌疲惫一笑,黎歌温柔的点了点头,将马车门虚掩。门内既得清风,又生暖意。
那大汉引着璥洲瑛洛回来,手上竟然还提着锅碗米袋,说是回了趟家,拿来给众人煮粥吃的。于是众人七手八脚,就在大马车旁边生了火,架上锅,放水熬起粥来。
碧怜一个人呆呆的坐在小板凳上,塌着腰,两手放在膝头,盯着锅上冉冉而起的热烟,脸上一片痴惘之色。紫幽心中升起无限爱怜,坐在她身边,两臂搁在腹前,也塌下腰去,偷偷望着她。
碧怜忽然道:“紫幽。”
紫幽竟然没反应过来。半晌没有人应,碧怜略略转过头来,淡淡望着他。紫幽一愣,忙道:“啊,你叫我,什么事?”
碧怜道:“你肚子痛吗?”
紫幽又愣,摇了摇头,道:“没……没有啊,干什么突然这么问?”
碧怜盯着他的眼睛,正经道:“那你捂着肚子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紫幽只好把隔在腹间的两臂拿出来,又忽然觉得两只手没地方放。碧怜啊碧怜,你好容易跟我说句话,原来就是为了讽刺我。可是我还是挺开心的。
哼嗯,碧怜,我都快哭了。
两个人又默默的坐着。紫幽心里面多希望碧怜再对他说一句肚子痛以外的话啊。
碧怜又道:“紫幽,公子爷好可怜。”
“啊……啊。”感谢苍天!我紫幽简直是心想事成啊!
碧怜叹了口气,更伏低了身子,说道:“紫幽,我就忽然想到了你。”
“……想我什么?”啊,真好。真希望可以永远听她说下去。
碧怜道:“我想,如果有一天你死了……”
紫幽立刻道:“行,你不用说了。”
碧怜终于又扭过头来着他,问道:“为什么?”
紫幽将两手隔在腹间,缩起肩膀,道:“我我还是肚子痛好了。”讪讪的向一边。
瑛洛和紫菂正一同坐在火堆前的红毡上,一人衣紫,一人衣白,一人撅着小嘴正用小树枝在地上画画,一人挨在她身边正软语温存,起来还挺登对。紫幽一腔失落顿时转为满心怒火,摧枯拉朽对着瑛洛烧卷过来。
瑛洛正对紫菂柔声说道:“相信我,公子爷会没事的,来,瑛洛哥哥写我的名字给你。”说着拉过她的小手,摊开她嫩白掌心,伸出自然美丽的食指就要写下去,忽然有个人拽住他的手全身挤入他和紫菂之间。
紫菂哀哀的叫了声:“哥哥……”往侧边挪了挪,腾了块地方给紫幽。
紫幽对她笑了笑,转回头瞪着瑛洛,咬牙切齿却还微笑着低声道:“告诉你,别想打我妹妹主意!”
瑛洛抽回手,缩进袖里,不以为意的笑笑,道:“是你不管她的么,我在帮你照顾妹妹啊。”
“不用你乱用爱心,难道你不知道‘同情’是会变成‘爱情’的吗?”紫幽压抑着声音低吼。
瑛洛淡笑着咬了咬下唇,侧目望向紫幽,意味深长的说道:“暗卫长,现在是谁司马昭之心,天下皆知,嘿嘿,劝你还是守住了窝边草比较好,”挨近紫幽,用眼神引着他望了望碧怜,璥洲正在递给她一碗粥,瑛洛低哑的声音蛊惑缓缓道:“白粥呢,什么场合吃都不会伤身,但是其他东西可就说不准了。小心你抢别人食粮的时候,自己家的糟糠被人趁虚而入啊。”说完还挑衅的挑了挑眉梢。
紫幽身子往后一撤,正视瑛洛,忽然有种被敌人劫了营寨的感觉,后背一身冷汗,对着瑛洛用力哼了一声,回去力挽狂澜去了。瑛洛对着他的背影勾了勾唇角,拉过紫菂的手,说道:“来,我们继续。”
紫幽回到碧怜身边,一屁股坐在小凳上,瞪着璥洲飒爽磊落的英姿,给黎歌送粥时彬彬有礼的态度,气哼哼道:“他刚才跟你说什么?你刚才跟他笑什么?”半晌,扫了眼碧怜,又要璥洲,忽然发现碧怜正端着粥碗似笑非笑的着他,紫幽开始心虚了。
碧怜道:“暗卫长刚才在跟我说话吗?”
紫幽道:“……不是,我什么都没说。”
碧怜点了点头,道:“那就好。那你刚才去跟瑛洛说什么?”
紫幽道:“他跟我说什么白粥啊伤身啊之类的……”
“哦,原来喝白粥会伤身啊,”碧怜柔声道:“那为了暗卫长的健康,你一会儿就不要吃了。”
紫幽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
大车窗下的火堆旁,那拦路的大汉正将一坛好酒分给众人暖身,一只空碗凑了过来,大汉笑呵呵的将它倾满,小壳收回手咕咚喝了一大口,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
大汉一拍他肩膀,哈哈笑道:“好酒量!”
众人愣愣的,互视了一眼。
瑛洛苦笑道:“我以为你跟公子爷一样不喝酒的。”
小壳闭了闭眼睛,嘴角用力向下一顿,右颊上露出一个深深的酒窝,他将手肘架在璥洲肩上,笑了一笑。
璥洲道:“公子爷知道你喝酒的事吗?”
小壳摇了摇头,端起碗来又喝了一口。黎歌递过一块五香鱼鲊,柔声道:“表少爷这样喝是会醉的,吃点东西吧。”
小壳接过来,却没有吃,只是饮酒。小壳喝酒的样子就连紫幽都皱起了眉头。
“表少爷,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喝酒的啊?”紫幽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很屈。从刚才以前,这件事一直是个秘密,自己身为他的暗卫居然不知道他会喝酒。
小壳晃着手里的酒碗,不屑的哂笑,道:“这种事情还用学么,无非是兴之所至。来,干!”说罢一饮而尽。
江湖咸话 第二十七章 趁机卖个乖(上)
众人面面相觑。
小壳道:“哎你们倒是喝啊,怎么都不喝了?”抓住身旁璥洲端碗的手,掐住他的后颈,“喝啊。”硬给灌了下去。
璥洲呛得满面通红,抚胸大咳。小壳一指瑛洛,“你怎么也不喝?”
瑛洛了众人,大家都躲开眼光,瑛洛只好道:“呃……我慢慢喝……”
“不行!你是不是男人啊!喝干它!”冲上来按住瑛洛的头,抢过他的碗咕咚咕咚灌了下去,洒了他一身。瑛洛辣得直吐舌头。
小壳一转身冲到紫幽面前,“还有你!”
紫幽大惊道:“我自己来!”端起碗来大口大口喝完为止,他虽然比那两人强得多,不过也难受得很,赶紧将刚才吃了一半的酥炸小丸子放进嘴里。小壳满意一拍紫幽肩膀,“这才是好样的!”紫幽把那半个小丸子嚼都没嚼就吞了下去。
小壳又走回去坐下,仰天大笑三声,又倒了满满一碗酒,刚要喝,就发现紫菂碧怜黎歌三个有点怕怕的望着他,小壳一指她们三个,“我干嘛?喝啊。”
“啊?!”三人惊悚。紫菂可怜巴巴的问道:“……我们也要喝啊?”
小壳一笑,“喝粥啊,你以为喝什么?”
三个人马上在他改变主意之前端起粥碗,以最快速度吃完,都撑得有点喘不过气,本想表少爷这回该满意了,谁知小壳果然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再盛一碗。”三个女孩子不敢违逆,每个人又都盛了一勺,这回不大口喝了,像小猫舔水一样,一点一点抿。
小壳又揽住璥洲的肩膀,吓得璥洲面如土色,不过他这次没有灌酒,只是笑着和璥洲的空碗碰了一下,大声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喝了一大口。
璥洲叹了口气,低沉道:“在担心公子爷?”
小壳听了一把推开他,极不耐烦道:“说什么!我才不担心他呢!就算他是我亲表哥又怎么样?!就算我一心学武功想保护他又怎么样?!就算我眼睁睁着他受苦什么也做不了又怎么样!你们等着,他这次醒了最好,要是醒不……哼,他醒了我怎么教训他!最讨厌的就是他了!竟然什么都不跟我说!亏我还拿他当亲哥哥!他就是个笨蛋!整天无聊透顶正事上一点忙帮不上还总拖后腿,做了坏事假装无辜没心没肺还动不动就哭……”突然抬起手来遮住双眼。
紫菂“哇”的一声就哭了。“我也不想公子爷哥哥有事……呜……”
每个人眼睛都热了。
瑛洛顺着紫菂的背,哽咽着安慰她,她哭得那么伤心。“我、我才刚刚认识他啊,他还说所有人都会待我好,他也会待我好,他……他就是我的亲人,他还说我随便亲别人……呜呜我哥哥会不高兴,我就说我以后只亲他一个……呜呜呜呜……呜呜……他、他要有事,你说我以后亲谁呢……呜……对了,他还送礼物给我……他还亲手给我贴上……啊,他还有一双漂亮的眼睛……我觉得他比我亲哥哥还要亲……”
紫幽红着眼黑着脸。
黎歌碧怜早已经泪如雨下。
石宣在车内听着,眼泪静静的滑过面庞,滴在沧海脸上。石宣温柔的为他擦干,指背触到他柔软的嘴唇,却是略微冰凉。石宣轻轻捏住他的下巴,他双唇微启,露出两颗白白的小牙。小白,你明明这么讨厌,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人深爱着你呢?
只听“哇”的一声,那拦路大汉也开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起来,口中说道:“你们、你们这样是在折磨我吗?都是我把他害成这样……他、他要是有事,我也不活了!我和毒蛇打了一辈子交道,却还从来没杀过人,你们以为我好过吗!呜呜……”
紫菂停止了哭泣。小壳拿下遮脸的手,双眼一片通红。
黎歌含泪望着众人,柔声道:“大家都不要担心了,我想公子爷是做大事的人,定有众神庇佑,以前不管多大的灾祸都可以逢凶化吉,这次也一定可以。”
小壳喉结上下滚动,仰天眨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叹了口气,对那大汉道:“你也不要哭了,我们也没有怪你。”
那大汉道:“没怪我才怪!你们杀光了我的蛇啊!”
紫菂吸了吸鼻子,糯声道:“最后两条是你自己杀的,再说了,不是还有你腰带上那条竹青吗?”
大汉说不出话了,赌气的在一边抹眼泪。
小壳又端起碗来,发现酒喝干了,干脆抓起酒坛往喉咙里倒下去。
“哎!”璥洲夺下他手里的酒坛,紫幽道:“你这么喝会死的!”小壳伸手去抢酒坛,璥洲不撒手,小壳吼道:“拿来!”
碧怜道:“表少爷,你这样喝法,一会儿他醒了又该担心你了,或者你醉了就不到他何时醒了。”
小壳眉心拧着,默默的放松手,望着轻摇的树梢,突然将整块鱼鲊塞进嘴里,狠狠的嚼起来,也不知吃不吃得出滋味。嚼了一会儿,眼神忽然一凛,对那大汉道:“还没请教?”
大汉愣了愣,才道:“……我叫大黑。”
小壳沉吟着点了点头,又道:“你说你从来没杀过人?”
大汉揩了把鼻涕,道:“当然!”
小壳含着鱼鲊,停止了咀嚼。漆黑的眼珠往右上角瞟着,眨了眨,眉心蹙起,说道:“黑兄,我记得猜谜的时候,你被我们逼得急了,曾经说过一句‘我也不过是奉命行事’,是不是?”
大汉嘴巴一撅,不甘道:“是啊,我是有说过,那又怎么样?”
众人都开始明白小壳的用意,不禁凝神倾听起来。
小壳点了点头,扬声问道:“石大哥,他醒了没有?”
石宣在车中也一直听着他们的对话,此时见问,轻轻推开车窗,摆了摆手。
“好,从现在起,我们都要低声谈话,绝不能叫那家伙听见,”小壳下巴向车中一点,又低声道:“等我们知道了以后再决定要不要告诉他,”四个指头勾了勾,“坐近点。”
江湖咸话 第二十七章 趁机卖个乖(中)
坐在马车窗下的大黑不禁奇怪道:“那么神秘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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