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凤哥传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阿幂
王熙凤生下巧哥之后,听得裕儿报说是个哥儿之时就有些恍惚不能信,前世这一胎可是个女儿,这回怎么成了个哥儿了?只是身子极为疲倦也不能多想就恍惚睡去,只是梦中不得安生,竟是梦见了巧姐,那巧姐在一间房里坐着纺织,身上头上都是村妇打扮,王熙凤见着从小奶妈子丫鬟捧凤凰蛋一样捧大的女儿成了这个模样,正是心酸,正要过去相认,忽然听得贾琏的声音说道:“圣上听得你们奶奶得了个哥儿,看着将近乞巧节了,就赐了个乳名,唤作巧哥。”王熙凤十分疑惑,就道:“明明是个姐儿,怎么成了哥儿了?”话音才落,就见眼前的屋子忽然没了,连巧姐也不知影踪,王熙凤忙忙寻找,连声唤道:“我可怜的孩儿,你在哪里,娘带你回去,我们不在这里受苦。”
她这里魇着了,口中不断叫着孩儿,外头的贾琏,郑雪娥,傅绿云等人也听着了,贾琏就跌足道:“你们奶奶怎么说胡话呢?还不快叫赖大家的请太医来给你们奶奶看看!”平儿忙上前笑道:“二爷莫急,想是奶奶梦里放不下哥儿呢,待我去同她说几句就好。”贾琏听了将信将疑,窗外头就有声音道:“平儿的话也有理,这母子连心,凤丫头产后又体虚,所以魇着了,把她唤醒来,抱了哥儿给她看过就好。”
说话的正是李纨。贾母等人进宫去谢恩,她无有诰命在身,所以进不得宫,贾母就命她来照应着王熙凤。李纨领了吩咐就在王熙凤房里看看,她虽也年轻,到底有了贾兰,也能指点一二,看着贾琏回来,她是寡嫂,只能从后门避了出去,在外头听着贾琏同王熙凤之子竟有如此机遇能叫圣上赐名,先是酸妒,而后倒是喜欢起来:得圣上亲口赐名,这是何等光辉荣耀,在满京的权贵之中也是有颜面的,相形之下,宝玉打娘胎里衔的那块玉只好算是奇闻异事,算不得什么。所以李纨倒是喜欢起来,听着王熙凤说梦话,就在窗外指点。
这富贵之家生育子女,奶妈子是早备下的,贾琏听了这话,写过李纨,就叫平儿去把奶妈子陈氏叫了过来,把巧哥抱在王熙凤身边,让她看几眼。巧哥的卧房就在王熙凤所住的正房隔壁,走过来就是。贾琏先看过,这才落娘胎的娃儿皱成一团,也瞧不出美丑来,只是瞧在贾琏眼里,自家儿子就是俊俏的,笑道:“我瞧着倒是像我多些。”
平儿就笑说:“哥儿眼还没张开呢。”说了,就从陈氏手上接过巧哥,抱进房去,就在王熙凤床边坐了,连声道:“奶奶你瞧,哥儿来了。”
王熙凤梦里依旧在找巧姐,忽然听着有人叫她,又说哥儿来了,正要发怒,忽见前面不远处巧姐站着,却又是女童模样,梳着两个小丫角,身上穿着红衫儿,粉扑扑的脸色,一笑道:“娘,哥哥找你呢。”说了一闪而没。王熙凤再要找,就觉得有婴儿在耳边啼哭,挣扎着张开眼来,就见平儿抱着个襁褓半蹲在床前,襁褓里是个才落娘胎的孩子,脸上红彤彤的,闭着眼啼哭。
平儿见王熙凤看着巧哥不动,就笑道:“奶奶,大奶奶说孩子才生下来都这样呢,要过得几天才好看,兰哥儿当年也是一样的。”王熙凤这才醒过来,看着襁褓中的儿子,想着梦中离去的巧姐,心内一酸,眼泪扑簌簌就落了下来,挣扎着就要坐起来。
裕儿,丰儿几个留在房里伺候,看着王熙凤要坐起来都过来按着,又劝道:“奶奶,哥儿得了圣上御赐的名儿,奶奶该喜欢才是,怎么倒哭了。老人家们都说,月子里可不能哭的,会做下病的。”王熙凤正要开口,就听得外面十分热闹,丫鬟们媳妇们纷纷说着见过太太,又有贾琏叫母亲的声音,原是邢夫人到了。
邢夫人转眼就进得门来,身上依旧是进宫陛见的凤冠霞帔,脸上满是喜色,看着倒是小了好几岁:“我的儿,这回你真是立了大功了。”王熙凤忙命丰儿裕儿两个扶着要给邢夫人见礼,口中道:“太太血房不吉,你怎么进来了。”邢夫人几步抢过来按着王熙凤不叫她起身,把平儿手上的巧哥看了看,笑道:“给我抱一抱。”平儿不敢违拗,就把巧哥放在邢夫人手上,邢夫人抱了,也不看孩子,却向王熙凤笑道:“这孩子的脚头真是了得,他才降生,他姑姑就成了贵人,皇上一听有了他,就赐了乳名。这可比什么金的玉的都尊贵。你是没瞧见老太太喜欢成什么样了。”
邢夫人这回真是十分的欢喜,起先王熙凤生了个哥儿,邢夫人正觉得得意之际,偏是元春竟是承了恩宠,从女官成了嫔妃,初封即为贵人,也算得皇恩深重了,这一比,王熙凤一举得男倒是逊色了,邢夫人口中不说,心里不免酸妒,不想自家孙儿有此机遇,就能得圣上青眼。要知道,这乳名一赐,这孩子就是进了天家的眼,就是为着天家颜面,也不能叫这孩子受一丝半分的委屈。
王熙凤听了也自喜欢。她当日同贾琏两个商议了,十月怀胎,长日漫漫,日日防人也不是个事,把钱来买通了王太医,只要他一口咬定王熙凤腹中是个姐儿,防的就是王夫人。因王夫人为人外拙内秀,为着稳妥,王熙凤同贾琏索性连邢夫人,郑雪娥,傅绿云几个都瞒了进去。这回生的虽是个哥儿,也架不住人心黑,如今有了巧哥这个御赐的名儿做护身符,哪个想害他也得掂量几分。所以王熙凤贾琏这里也是十分得意。
邢夫人,贾琏,王熙凤这里得意欢喜,贾母那边也得意,孙女儿做了皇妃,重孙儿又有皇恩,待得他年长大,教了他好生读书上进,有今儿这个前缘在,日后还怕不能鹏程万里,光宗耀祖么?所以向王夫人笑道:“凤丫头倒是会赶巧儿,那孩子有此机缘,若是个聪明的,自然前程万里。”虽忌讳着血房不吉不能前去,倒是把自己的箱笼开了,把私房赏了些给王熙凤。
王夫人听了贾母这些话,疑心着贾母是为了自己方才暗示王熙凤那孩儿命理带煞,所以拿话来敲打自己,脸上就有些挂不住,想了想,勉强笑道:“老太太说的是。真没想着,我们家能双喜临门呢。”看贾母赏了许多,只得也依着贾母的份额略减了些,赏了下去。又陪着贾母说了回话,这才回房。到得房中,丫鬟媳妇们过来伺候着脱王夫人了命妇服,换了家常的衣裳,又有小丫鬟捧了热水来服侍王夫人净面洗手。
王夫人把手往水里一放,只觉得烫手,心口憋着的一股怨愤之气就再也压不住,手一抬,把个水盆就打翻在地,热水沾了捧着水盆的小丫鬟一头一脸,这小丫鬟是才提拔上来的,叫做金钏儿,生得俊俏伶俐,平日颇得王夫人喜欢,今儿见王夫人如此大怒,吓得慌了,红着眼不敢出声。王夫人指了她道:“你用这个委屈样儿瞧着我做什么?莫不是看我平日疼你,你胆子就大了,眼里也没人了?或是打量我好哄,是个傻子,随得你们摆弄!我告诉你,你只想错了心!”原来王夫人从贾母处出来,一路上就把王熙凤买通了王太医来哄她的事猜破了,又气又恨又羞,就拿着金钏来出气。
燕丝碧草两个听着王夫人话里有音,两个一个过来拉了金钏往外走,一路之上不住地拿她不小心伺候等话来训诫,一个来哄王夫人,重打了水来服侍着王夫人洗脸静手,又奉了茶来请王夫人喝,王夫人喝了几盏热茶,这才平静下来,只是对王熙凤,贾琏夫妇两个还是怀了恨。
从来锦上添花的人多,自打荣国府里是孙小姐元春成了贾贵人,一等将军贾赦的嫡长孙得了圣上亲口赐予乳名,荣国府便是来客如云,多少在京官员,借着巧哥洗三,满月之际,多来走动,便是几家侯府,异姓王也来走动。
转眼就过了两三个月,这日贾母叫王熙凤把巧哥抱了去给她看,婆媳俩正拿着拨浪鼓逗着巧哥玩耍,忽然就听得门外赖大家的道:“老太太,姑苏林姑爷来信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然,猜猜什么事?
红楼之凤哥传 108姑侄斗
贾母听得这句,竟也顾不得王熙凤同巧哥,忙道:“快传进来。”外头答应了,片刻之间就领进来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生得五短身材,白净脸庞,过来就给贾母磕头道:“给老太太请安。”贾母见着这妇人,眼圈儿就红了,含泪道:“是紫霞么?”夏天那个妇人磕头不已,也是满含了热泪道:“老太太,这一别六七年,老太太身子可安好?我们小姐日夜悬望挂心,不敢稍忘,吩咐了婢子给老太太多磕几个头。”
王熙凤不认得人,就在一旁迟疑,还是金铃悄悄过来道:“这是我们家大姑娘的随嫁丫头紫霞。”王熙凤点了头。看贾母眼含热泪,就从金铃手里接了热茶来,亲自走过去递给了贾母,劝道:“老祖宗,快别伤心了。姑母遣了这个姐姐来,必然是有话要这位姐姐传给老祖宗的。”贾母听了这才收泪,从王熙凤手上接了茶喝了口,搁在一边,拉了王熙凤的手向紫霞道:“这是你们琏二爷家的奶奶,你先见过。”又向王熙凤道,“这是你姑妈的随身丫头,叫个紫霞。”
紫霞就过来见礼,王熙凤知道贾母心上最重贾敏这个女儿,这紫霞既能叫贾敏打发了来,必然是深受她倚重,所以不敢托大,忙道:“紫霞姐姐快起来。”说了双手去搀,紫霞这才起身。说话间王夫人也得了林如海贾敏夫妇遣了人来报信。知道贾母看重贾敏,林如海夫妇,不敢耽搁,扶着燕丝碧草两个赶了过来,进得门来时,见贾母手上抓了信笺,脸上又是笑又是泪,王熙凤正在一旁抚慰,忙过来道:“老太太,是大姑娘来信了吗?”贾母笑道:“你姑娘要回京了。”
此话一出,不独王夫人楞了,便是王熙凤也呆了呆。原是前世里这时候贾敏因伤心幼子夭亡也一病没了,怎么这世里这会儿却是要回来了?转念一想也就笑了,自己都能死后还阳了,她贾敏不死也没什么出奇。更叫王熙凤喜欢的是,这林如海夫妇竟是要回来了。
说起贾敏的夫婿林如海来,王熙凤却也了然。这林如海祖籍姑苏。林如海之祖,曾袭过列侯,今到如海,业经五世。起初时,只封袭三世,因当今隆恩盛德,远迈前代,额外加恩,至如海之父,又袭了一代;至如海,便从科第出身。虽系钟鼎之家,更是书香之族,真真可算得上清贵二字。且中状元虽了得,只是也有年少,也有老年,有才未必有貌。倒是这探花,哪一个不是才貌俱全的,贾母当年也费了些心力方为女儿觅得如此佳婿。
林如海当年点探花入翰林,做得的是翰林侍读,常在圣上身边侍从。当年的圣上恰也是新君即位,两个少年君臣,倒是相得,由此机遇,林如海便可说是仕途得意。不过四五年就做到了兰台寺大夫,又过了几年就外放为巡演御史。盐铁两项原是朝廷重要财政来源,这巡盐御史一职都是皇帝倚重的心腹重臣,这番外放回来,必能高升一步。只不知道这一世里王夫人对着父母健在,家世清贵的林黛玉会怎么样。
王熙凤想着这里,脸上就笑得喜欢,不由自主把王夫人看了眼。贾母看着王熙凤笑得开怀,就笑问:“你看你婶子做什么?”王熙凤就笑道:“我看着婶子就想起来了,姑妈家里有个妹妹,叫做黛玉的,像是比宝玉还小一岁呢。我都没见过呢。一想着姑妈是老祖宗一手带大的,从前我也见过,虽然那时我还小,可还记得姑妈的神韵,又标致和悦又有通身的气派,想来林家表妹也一定是一样的。”
贾敏是贾母最心爱的孩子,听着王熙凤这一番奉承,真真从心里笑出来,指了她道:“你过来我瞧瞧,你的舌头牙齿是不是抹了蜜了。你姑妈去扬州时你能有多大,来的也少,这就记得了?莫不是哄我呢。”王熙凤就笑说:“老祖宗冤枉我。我便是再小也有眼睛,也知道美丑,姑妈神仙一样的人物,我怎么能不记得呢。”贾母叫王熙凤哄得更加喜欢,就笑道:“我的儿,你姑妈下个月动身,不过两三个月光景就要到了,到时你就能见着你妹妹了。”王熙凤满口称说,又故意引着贾母讲诉了贾敏在家时的事,一旁的王夫人叫王熙凤的话倒也勾起了心事,也笑道:“妹妹走的这几年,老太太心里无时无刻不想着,如今总算要回来了。妹妹走时,可还没黛玉呢,这回回来可是子女双全了。”
贾母听了也喜欢,就道:“我也久为这忧心,这女人家,便是夫妇再相得,膝下无有子女,也算不得有福,如今可算是安心了。”说了就向着王熙凤一笑道:“我们凤丫头也是有福气的,巧哥儿可是个伶俐孩子。”说了就从陈氏手上抱过巧哥,拿了拨浪鼓逗他。贾母手上拨浪鼓晃得几晃,巧哥乌溜溜的眼珠子就盯着拨浪鼓转,张着没牙的小嘴对着贾母咯咯一笑。贾母再是开明爽朗也是老年人了,看着重孙对了自己笑,也觉得是自己福气深厚的缘故。如今在贾母心上,倒是同当日王夫人所盼相反,越来越觉得王熙凤生的这个重孙那是生来就带着福气。瞧瞧,他才降生呢,他堂姑就得了恩宠,他自己也有圣眷在身,所以格外疼他。看着他笑就笑道:“这孩子越长越像凤丫头了,都说儿肖母女肖父都是有福气的,我们巧哥啊就是个有福气的。”
王熙凤听了,就笑道:“这都是老祖宗的福气深厚,我们不过沾了点余泽罢了。”看着贾母抱了一回了,怕她年老体弱累着了,就示意陈氏接过去,王夫人听着贾母夸巧哥福气好,心里酸妒,看着王熙凤示意奶嬷嬷把巧哥接回去,半真半假地道:“凤丫头也太小心了,还把老祖宗摔了巧哥吗。急赤白脸的就要抱回去。老太太可是白疼你了。”
王熙凤就笑道:“二太太不知道,巧哥贪吃可沉呢,我怕累着老祖宗,到时太太,二太太可要心疼了。”贾母也笑道:“二太太同你玩笑呢。你的孝心府里哪个不知道的?再说,也就这回子归你,待得能说会跑了,就跟着我住,就该凤丫头摸不着边了。”王熙凤笑道:“这有什么,我到老祖宗这里就成了,老祖宗还能往出赶我不成。”王夫人听着她们祖孙说话异常亲热,自己倒像是格格不入一般,心里警惕,就笑道:“到底是孩子,说的话都孩子气,你还怕老太太亏待巧哥不成?看看宝玉就知道了,老太太最会调理人了。”
王夫人这话的言下之意竟是说王熙凤不放心把巧哥交给贾母带,王熙凤如何听不出来,忙把贾母看了眼,笑道:“这倒是,只看姑妈,大姐姐,宝玉就知道,老祖宗最会调理人,我要是连老祖宗也信不过,可是个傻子了。”说了抿着嘴儿对着王夫人一笑。王夫人看着王熙凤对了自己笑,话虽说得和软,可言下之意岂不是在说自己看轻老太太,是个傻子么?说不得就对贾母看了眼,见贾母恍若未闻一般,心里更是惊疑不定。又坐得一会,终于告退出来。
从贾母所住正房出来,往东转弯,穿过一个东西的穿堂,向南大厅之后,仪门内的荣禧堂正房,上面五间大正房,两边厢房鹿顶耳房钻山,四通八达,轩昂壮丽,比贾母处不同。又有一条大甬路,直接出大门的。进入堂屋中,抬头迎面先看见一个赤金九龙青地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三个大字,是”荣禧堂”,后有一行小字:“某年月日,书赐荣国公贾源”,又有”万几宸翰之宝”。大紫檀雕螭案上,设着三尺来高青绿古铜鼎,悬着待漏随朝墨龙大画,一边是金椎彝,一边是玻璃海。地下两溜十六张楠木交椅,又有一副对联,乃乌木联牌,镶着錾银的字迹,道是: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黼黻焕烟霞。下面一行小字,道是:“同乡世教弟勋袭东安郡王穆莳拜手书”。
王夫人驻足看了会,低头暗想着贾母近来的态度,虽一样把宝玉当做最心爱的孙儿,可那个才几个月大的巧哥,连胎毛也未曾出齐,却大有后来居上的架势。要知道自己一家住在这荣国府,不过是仗着贾母爱惜,实则名不正言不顺,所以自己才不想贾琏王熙凤夫妇和睦,只有贾琏没有嫡子,这爵位日后才好能传到二房来。不想王熙凤竟是知道防着自己,更一举得男,如今要是真叫巧哥夺了宝玉的宠爱,只怕自家在这荣禧堂便住不久了。想在这里,心上格外忧愁。
燕丝碧草两个看着王夫人脸上暗沉如水,对看了眼,都不敢出声,还是王夫人自己回过神来,走到日常歇息的正室东边的三间耳房内,就有丫鬟们过来跪接了,服侍着王夫人更衣净面,才奉上茶来,王夫人还未及喝,就听得门外脚步想,丫头们纷纷叫着老爷,竟是贾政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要是贾敏林如海都活着,王夫人会怎么对林黛玉呢?林如海和贾敏两个人精会怎么看王夫人呢?
红楼之凤哥传 109巧阿凤
贾政同王夫人两个夫妇二十余年,也曾有过举案齐眉的日子,只是近年来,贾政同王夫人两个年岁都上去了,不免就相敬如宾起来,寻常日子,,贾政就不大到王夫人卧房来。今儿忽然来了,王夫人心里喜欢,又知道贾政为人方正严肃,就不敢把方才的忧色摆出来,堆了笑脸领着丫鬟们到门前接了,道:“老爷怎么这会子过来了?”
贾政点了头,夫妇两个进到房内,王夫人领着丫鬟们伺候着贾政宽了官服,洗脸净手,又奉上茶来。贾政这才王夫人看了几眼,道:“你也该听着信了,有句话我放在这里,我妹妹妹夫不几日就要进京。我妹妹是怎么样的人你也知道,宝玉那小孽障最是顽劣,你同我好好教训几句,叫他不要在他姑姑姑父跟前闹出笑话来。”
贾政身为荣国公贾代善次子,这国公的爵位自然是轮不着他承袭的,他倒也有志气,就有意从科甲上出身,好为家里挣一个正途出身的仕途来,所以读书刻苦。不想贾代善临终时遗本一上,皇上因恤先臣,即时令长子袭官外,额外赐了贾政一个主事之衔,令其入部习学。虽是皇恩浩荡,贾政心中不免略有遗憾,就把贾珠训导起来,指望着从他身上得个功名回来,在这样贾氏一族才不辜负钟鸣鼎食之家。待得贾母许了探花郎林如海,贾政看重林如海靠着自己才学得的前程,林如海觉得贾政不同大舅兄,是个正经人,倒也肯结交,故此这郎舅俩倒是说得着。
这一回林如海叫当今召回,他林家虽是世家,却不是大族,人口极少,又多在扬州,在京城只得荣国府一门姻亲,故此来信报于大舅兄,请大舅兄秉岳母老太君知道,自己又有私信与贾政,述说何日到京,问贾政夫人王氏,并子女安好。信上倒是提着他的一双子女,笔下虽未夸耀,仍带着儿女都肯争气的意思。
贾政久为宝玉顽劣头疼,偏上回为着教训宝玉,害得王夫人把头都跌伤了,也就心软,这些日子以来不免放纵了,今儿看着妹夫的来信,就把宝玉叫来问话,问着他都学了什么,宝玉虽顽劣,倒是惧怕他这个父亲,看着他问,平日熟的也生了,生的更是忘了,贾政自然生气,就把跟着宝玉的小厮叫进来怒斥了几句,到底不能放心,走了过来关照王夫人,要严加管教宝玉。
王夫人听了贾政的话,不免替宝玉委屈,道:“宝玉能多大,我们家的孩子便是再淘气,还能不知礼吗?他要是不知礼,老太太也不能这样喜欢他。”贾政听了冷笑道:“我倒是想着老太太少喜欢他些!”这话就有抱怨贾母慈母败儿的意思,王夫人只怕叫人听着了传到贾母耳中去,忙道:“老爷!”贾政话出了口,也觉后悔,就道:“罢了。我只同你说叫你好好教养宝玉,你同我扯什么母亲!”王夫人只得称是,贾政也再无话同王夫人讲,只坐了会,就推说还有公务i,踢脚就出门去了。
王夫人看得贾政出去了,才落下几滴泪来,碧草燕丝等都过来劝,王夫人就道:“可怜我命苦罢了,若是我珠儿还在,我还用受他这些话吗?”说了,心上就对李纨恨恨不已,怨怪她没有照应好贾珠,致使贾珠早夭。王夫人这里把李纨恨了场,又收拾了心情,想着自打自己跌伤以来,诸事不顺,那从前心笨嘴拙的邢氏也靠着一个媳妇一个孙子渐渐的在贾母跟前立稳了脚跟,如今更是同自己一块儿管家。如今贾敏回来了,这个贾敏是贾母亲自教养大的,伶俐刁钻之处比之贾母更甚,想来也不能把邢氏那样一个蠢人放在眼里,倒是王熙凤,心思又细,嘴上又来得,倒还可虑些。
不说王夫人这边思虑着怎么靠着贾敏将大房的势头打压下去,王熙凤那头知道了林如海贾敏夫妇要回来,伺候着贾母用了晚饭,不及自己回房,打发了顺儿回房同贾琏交代一声,自己带了平儿,裕儿并几个媳妇就往邢夫人处来。一时进入正室,早有许多盛妆丽服之姬妾丫鬟迎着,邢夫人正一个人用饭,看着王熙凤来了,忙道:“我的儿,这回子来想还没吃饭呢。快给你们奶奶拿碗筷来。”说了就拉王熙凤坐。
王熙凤谢过,就在邢夫人下手坐了,陪着邢夫人用了饭,寂然饭毕,各有丫鬟用小茶盘捧上茶来,婆媳两个漱过口,丫鬟们重又奉上茶来,婆媳两个这才吃茶。邢夫人喝了半盏茶,就向王熙凤道:“我的儿,你怎么这回子过来了?倒放巧哥一个人在家,你屋里那两个要紧一样的人,琏儿又是个男人,你倒是放心。”王熙凤就笑道:“太太不知道呢,如今二爷眼里就巧哥了,凭谁都要靠后,连巧哥打个喷嚏都怕是着凉了,谁敢不仔细。”邢夫人点头笑道:“不想琏儿做了父亲倒像个样子。”王熙凤含笑道:“这爱子女之心,天下父母都是一样的,就譬如太太老爷爱二爷一般,老祖宗爱老爷,二老爷一般,总是无处不至。”
邢夫人听了这话,就笑说:“猴精的丫头,你这话外之音当我听不出么,我们娘儿两个还用这样绕着弯儿说话吗?”王熙凤就道:“太太的为人我还不知道吗?最是方正的。太太也知道,我姑妈就要回来了。我听着二爷说,姑妈在家时,老太太爱如掌珍一般,她住的屋子精致得了不得,如今她回来,老祖宗少不得要叫姑妈回来住些日子的。便是不住,这娘儿俩哪有不走动的,姑妈总要有个歇脚处,难不成叫姑妈在老祖宗房里住着,亦或是客房呆着?便是姑妈不说话,老祖宗也不能喜欢。我私下里忖度着老祖宗的意思,是想叫给姑妈收拾间屋子出来以作起座歇息之用的。只是碍着是出嫁的女儿,她老人家不好自己开这个口罢了。”
邢夫人听着王熙凤这番话大说有理,一手托着盖钟儿一面点头。王熙凤看着邢夫人很是听得进,继道:“说句得罪太太的话,二太太比太太更早来家,自然知道老祖宗是怎么疼姑妈的,二太太从来会讨老祖宗喜欢,怕会在老祖宗跟前提这个事。要是叫她先开了这个口,老祖宗,姑妈自然记的是二太太的情,太太岂不是白吃了这个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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