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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凤哥传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阿幂
却见邢夫人端坐在炕上,身上穿的褐色联纹锦对襟长锦袄,手就搁在身边的炕桌上,自然低垂着,露着手腕,腕上正是一只玉镯子,通体如冻脂一般,却在镯子里有着一点殷红。郑雪娥前几日还在王熙凤的妆奁里瞧见过,那时丰儿还说过,这个是奶奶的陪嫁,有个美名叫做雪里藏梅,现出几百两银子都没处买去,当时郑雪娥还很是艳羡了一番,不想这回就在邢夫人腕上瞧见了。
郑雪娥瞧见了这个,心上就似明镜一般,分明是太太这里得了儿媳妇孝敬,自然不能再把个不中用的棋子再看在眼内了,也就不再辩解,只是跪在那里低着头不做声。





红楼之凤哥传 珠将陨
郑雪娥逗引着傅绿云同自己吵了回,原是想陷她入毂,好叫二爷同奶奶厌弃她的,不想自己也得了罪名去,不知怎么连二爷贾琏也恼了自己,有意挽回。因王熙凤到底是正经奶奶,她不敢得罪,本意是要借着自己是邢夫人提拔的缘故,往邢夫人处走一回,告傅绿云的状。不想还没开口,反叫邢夫人训斥了回,又见邢夫人新添的玉镯子,心上也就明镜儿一般,知道在邢夫人眼中出身大家又伺候殷勤的奶奶王熙凤胜过自己百倍去,再不敢出声,跪在地上又听邢夫人训教了回,唯唯诺诺应了,低了头灰心丧气出了门,又悄悄掩回了房,心中更是七上八下,虽知道邢夫人不至于将自己在二爷跟前按了眼线的事儿自己告诉了奶奶去,也不保邢夫人房里其他的丫头为了讨好王熙凤把事都给她说了,到时真只怕这里真容不下自己了。郑雪娥想了半日,依旧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到王熙凤跟前把实情都说了。
倒是傅绿云,因王熙凤到底是贾府里三媒六证大红花轿抬了来的,贾琏的正妻嫡室,起先也斗了回气,待看得贾琏对着王熙凤倒是上心的模样,便知再不服气也没用,也就暂时抛在了一边儿。如今的傅绿云只是怕叫郑雪娥占了先,如今看着她也和自己一般叫贾琏抛在了一边儿,倒是有些得意,每日里在王熙凤房里伺候完了就在自己房中倚窗而坐,喝茶磕瓜子,看着郑雪娥一露头,便不阴不阳刺几句。
郑雪娥心上有病,叫傅绿云这样刺着,日子格外难熬,这几日里时刻都想着要不要到王熙凤跟前把事情都说了,又怕卖了旧主也不得新主信任,白做了回恶人,这些日子里整日忐忑不安。她这里不安,荣国府里也出了大事。
原是贾珠忽然就病了。自他十四岁上中了秀才之后,那真是日夜苦攻读,总想着再中乡试,而后赴会试,以博个金榜题名,不想头一回去考乡试却是落了榜。虽上从贾母,贾赦,贾政再到王夫人等,再没一个说着他的,他自己心上反过不去,十分愧悔的模样,更是夙夜不寐,手不释卷。便是后来娶了国子监祭酒李守中之女李纨为妻,新婚燕尔之际也是十日里有七八日宿在书房里的,就是李纨有孕产子之际,也不得他的陪伴。近日更是因着乡试在即,格外用功起来。也是心血虚耗得过了,不过是沐浴之后在风口略站了站,竟就是风邪入体,病倒在床。
起先不过咳嗽几声,贾珠只不许李纨告诉给贾母王夫人,自己依旧攻读,这身子就撑不住,烧得烫手。李纨唬得慌了,这才来告诉了王夫人。王夫人听得这样,也顾不得责骂李纨,赶到了贾珠房中一瞧,那脸烧得红了,人事也不大知晓,不免儿一声肉一声,哭将起来。还是王熙凤在一旁劝说,这才醒悟,一面去请太医一面又遣了人去告诉贾母并贾政。
待得请了太医来瞧,太医也是束手,连连摇头,只说场病若在别的青年人身上也不过吃上几剂药,偏贾珠不过二十不到的人,竟是把心血都耗空了,想来是平日用功太过了。若是想要好,须要一些心思不用,好好养息上一两年,许有痊愈的指望。
虽太医这样说,可眼瞅着乡试在即,贾珠又是叫贾政从小到大一遍遍将他如何想从科甲出身,无奈皇上念及老臣遗孤,格外赐个官职,这些话说到大的。贾政训教他时又爱说“我们家赖蒙皇恩,世代领受官职,竟没一个从读书上出仕的,虽系世禄之家,却不是书香之族,总是憾事.”在这些话下,贾珠哪里能静得下心来静养,只想谋求个举人进士也好慰老父拳拳之意。
起先几日,贾珠病得浑身无力,倒还躺得住,待得能起身,略略在房里走动走动了,也就固态复萌,依旧手不释卷,除了吃药吃饭,就是念书。李纨看得这样,不免出言相劝,贾珠哪里肯听,李纨不敢自专,就去告诉了王夫人。王夫人听得李纨告诉的话,也赶了来相劝。这贾珠倒是孝子,王夫人说话时也是满口应承,王夫人在房里之时,也能安心在床上躺上一躺,只是王夫人并不能在儿子媳妇房中久坐的,待得王夫人前脚儿一走,贾珠立时起身,又去看书,李纨情知这样不是个了局,心内焦急,不由得暗自垂泪。
王夫人也知道贾珠不过是阳奉阴违,心里着急,同贾政说了,贾政却道:“先贤悬梁刺股,囊萤凿壁都有榜样在,珠儿年幼,也能效仿先贤,正是我们家的幸事。”贾政都这样说了,王夫人还能说些什么,又怕贾母是有年纪的人,受不起这个急,不敢开口,心上急得如滚油煎过一般,却是无人可说,只得诉于王熙凤。
王熙凤知道贾珠是熬不过去这关的,只是不好当着王夫人的面说,王夫人听着必然说自己咒人;更不能说贾珠无事,自己要那样说了,待得贾珠一没了,王夫人必然还能怪在自己身上,想了想才道:“太太,我倒是有个主意,不然就把珠大哥房里的书都移出来,没了书,珠大哥可还怎么念呢?自然只好保养身体了。”
王夫人听着王熙凤这话,脸上的忧色也就少了些,念了声“弥陀”,就带了碧草,燕丝等大丫头并几个丫鬟婆子就往贾珠房里去,一到贾珠房前。贾珠正瞧得入神,浑然未觉王夫人入内,李纨也因贾兰哭闹,怕他分了贾珠的神,抱了他又带了房里的丫鬟去花园子里玩,所以王夫人这一来,也没个人通报,直叫王夫人就闯进了内室。果然见贾珠正披着衣裳坐在窗前看书,脸上血色极淡,两颊瘦的都凹了进去,王夫人这一看,心痛的手都抖了。紧上前几步一把将贾珠手上的书抢过了,双手一用力竟是撕扯成了两半。
贾珠正看得入神,忽然手上一空,书叫人抽了去,还不待他起身抢回来,就见眼前人手上用力,将书撕成了两半,这一气那还了得,一来不及看清是谁,拍了书桌句喝骂道:“庸才!庸人!粗俗不堪的东西!圣人的书也是你撕扯得的?”话音未落,脸上已然着了王夫人两掌。
这时贾珠也看清了是自己的母亲王夫人,这才醒悟自己方才竟是辱骂了生身母亲,这一惊一吓,一羞一恨那还了得,他是叫病掏空了身子的人,这样一激荡之下,只觉得心口滚油煎过一般疼痛,一股甜腥之气直冲上喉头,嘴一张,一口鲜红滴滴的血就喷了出来,将他胸前的衣裳都染得红了,又落在地上叫王夫人撕得七零八落的书上,便似落了一地红梅一般
贾珠一口血喷出来时,王夫人已然惊得呆住了,待得看见贾珠向后倒去,摔在地上,这才回过神来,立时哭叫道:“我的儿,你如何就这样了,要是你有个好和歹,可叫我怎么活!”说了就号哭不已。她带了来的丫鬟婆子见这样,也知道出了大事了,忙不迭过来七手八脚就把贾珠搬上床,碧草向着王夫人道:“太太,大爷这样得请太医瞧啊。”又命人快去寻大奶奶并琏二奶奶来。王夫人这才忍了泪,只命拿着贾政的名刺去太医院请太医。自己只是守在贾珠床前落泪。
王熙凤那里一听丫头来说了贾珠吐血的事,虽同从前不同,可是青年吐血,大非吉兆,也就搁下了手头的事,带了丰儿顺儿两个丫鬟跟了王夫人那里派遣了来的丫头就走,不一会就到了贾珠房前。碧草早在门前候着,一见王熙凤到了,忙过来几步,拉着王熙凤的手道:“二奶奶,可了不得,太太不许大爷看书,大爷就同太太顶撞起来,不知怎地就吐了血,如今太太正急得没法子,二奶奶既来了,快进去瞧瞧我们太太罢。”说着话,拉了王熙凤就往屋子里走。
王夫人在里头正哭,一看王熙凤来了,忙一把拉着,张了一双泪眼道:“凤哥儿,你也知道我统共这几个孩子,宝玉才四岁,你大妹妹,你大妹妹又进了宫,只有你珠大哥哥,打小儿聪明伶俐,又孝顺又上进,老太太同老爷都疼惜得命根子一般,如今他病得这样,若是有个什么,我日后可靠着谁去。”说着就把头靠在王熙凤怀里放声而哭。
王熙凤听着王夫人这段一半儿心疼儿子一半儿倒是忧心日后的话,心上只是冷笑,嘴上不免安慰几句,又看李纨不在,故意问道:“大嫂子呢,大哥哥病成这样,如何不见大嫂子?”王夫人虽在哭,耳朵却听着四方,一听王熙凤这句,不由哭声就一顿。
原来李纨怕贾兰吵着贾珠攻读,就带了贾兰并奶嬷嬷,几个丫鬟在园子里游览,她去哪里,出去前倒是同房前的粗使丫头说过的,是以碧草派了人去找,也是按着她说的地方找去。不想离着这里远的王熙凤都到了,作为贾珠正妻嫡室的大奶奶倒是人影儿也没瞅见,只不知跑去了哪里。




红楼之凤哥传 丧子痛
原是那些丫鬟婆子照着李纨所说的路寻去,却是不见李纨等人身影,欲待回去复命,只说找不到,无奈贾珠这样模样怕是凶多吉少,少不得要他妻子在旁,只得分头寻去,又不敢喧哗,只好一路细寻李纨等人身影。这一路上了接若耶溪的小桥,又走过通天台的曲径,直绕过一处假山石,才隐约听到李纨的声音。那婆子寻她寻得苦,听见她声音,已然喊叫起来:“大奶奶,大奶奶,不好了。”脚下匆忙就绕过假山石,果然看见李纨带了一个奶嬷嬷,三四个丫鬟正抱了兰哥儿看景。
李纨也听得有人喊她,转了回头一瞧,却是自己房外的粗使婆子,满脸是汗地跑在她身前,也不及行礼,过来就道“大奶奶,你如何还在这里,大爷他吐血了。”李纨蓦然听得这句,脚下险些站立不稳,待要挪步回去,却是双足发软,一步也行不得,还是几个丫头驾着才能迈步,急急赶回房去。王夫人真是又急又怒的时候,见王熙凤倒是早到了,偏李纨迟迟不至,早就窝了一团火在心里,这回看她由左右两个丫头扶持着进了房,也不想是李玟唬得手脚软了,行走不得,只当着她拿捏着小姐架子,顿时三分怒翻作七分怒,偏贾珠又躺在跟前,脸色蜡黄,出的气多入的气少,只不敢当着他的面发作,就把牙关咬得紧了,问李纨道:“你到哪里去了?”
李纨过来看到贾珠的模样,整个人便似落进冰窖一般,脚下更是站立不稳,一下就跌在地上,耳中听着婆婆的问话,口上却是一句也说上来,只是泪珠儿簌簌而下,王夫人看着她这个模样,恼怒更甚,又忍泪问着李纨:“你这回子知道哭了!抛下丈夫自己走得人影儿俱无,你父亲就是这么教导你的?那些贤女你就是这么学的?”李纨之父名李守中,曾为国子祭酒;族中男女无不读诗书者。李守中奉着朱子训教,便谓“女子无才便是德”,故生了李纨之后不曾叫她十分认真读书,只不过将些《女四书》、《列女传》读读,认得几个字,记得前朝的贤女便了,李纨也是一心遵从,故此王夫人便有此话。李纨叫王夫人问得无可答言,只是哭泣不止。
王熙凤在一边看着,过来在王夫人耳边劝道:“太太,这会子太医也快到了,大嫂子这样,叫人瞧见了,可是不好看向,不是我们家的体统呢。太太有话要吩咐大嫂子,等太医给珠大哥瞧完病,有多少说不得的,这会子就叫大嫂子起来罢。”王夫人听了这句,忍了泪叫李纨起身。李纨心上替贾珠担忧,便似没听着一般,依旧跌坐在地上,看在王夫人眼中,却是同她较劲一般,更是恨得切齿,还是李纨的丫头过来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立在一边。
果然没过一会,就与管事媳妇进来回说上回给珠大爷诊病的胡太医到了,因李纨同王熙凤都是年轻媳妇,胡太医也是壮年男子,王夫人便挥手叫李纨同王熙凤带了贾珠的两个姨娘,都退在别室,她自己是近四十的人,又牵挂着贾珠,所以也不避什么嫌疑了,只守在贾珠床前,要听太医怎么说。
胡太医进得门来,只一看得贾珠脸色,又听得吐血之事,心上也知道不好。只觉双手脉息细若水里游丝,危若风中残烛,不过只剩一口气罢了。但凡做郎中大夫的,顶怕遇着个病人不好了,待要实说又怕病人家人着恼,尤其是太医,请得动太医出诊的,自不能是一般的平头百姓,非官则贵,这口便更难开,要是遇着不讲理的,身家性命都能交代了。胡太医壮了胆子一转头,便见员外郎贾政之妻王氏,脸上满是泪痕,将脂粉冲得七零八落,张大了眼直愣愣瞪着他瞧,那神情仿佛是他要说出什么来,就能把他活撕了。
胡太医举了袖子擦一擦额头的汗,立起身来冲着王夫人一揖道地:“夫人,下官学识浅薄,医术不精,不敢耽误公子疾病,请府上另请高明罢。”王夫人听得太医不肯开药,已然知道不好,母子连心,这一急那还了得,就立了起来,疾走几步就要去拦胡太医,口上只说:“胡大人,您的医道高明,京中有谁不知?您若是不肯相救,小儿可靠得谁去。”说了就在胡太医身后拿着帕子捂着脸哀哀而哭。胡太医一只脚眼瞅着就要踏出贾珠房门,叫王夫人这一哭,这一步就踏不下去,只是贾珠病势早成,便是小心保养也未必能痊愈,如何还当得起贾珠日夜熬着心力,油尽灯枯之际又叫王夫人一激一气,心神激荡之下,生机已然断绝,便是华佗扁鹊再世,也未必能回天,何况是他。可看着王夫人哭得可怜,若是就这么走了,必然结下仇怨,贾府上虽说不是皇亲王族,也算得世代簪缨,得罪不得。
胡太医思索良久,说不得只好祸水东引,都推在贾珠身上去,便道:“非是下官不肯尽力,下官上回来时,是如何同夫人说的,又是如何同令公子说的?下官说了数回,请令公子小心保养,万不能再劳心劳神,顶好是百事不闻,半点心不操,长久调养或还能痊愈,令公子是如何做的?如今心血都耗得尽了,莫说是下官,便是孙思邈张仲景等圣人在此,怕也束手。”这一大套话说完,只怕王夫人再开言再留,提脚便走。
王夫人叫胡太医这一段话说得怔神,倒是来不及拉着他,眼看得胡太医就去得远了,心中悲惨,不由就哭一声,我的儿,跌坐在贾珠身侧,抚着贾珠的头脸手臂,想着把贾珠从个吃奶的婴儿一点点养到如今娶妻生子,中间多少悲辛欢喜,更觉不舍,便似有人拿着刀子活生生在剜她的心一般,这一悲痛,那还了得。
里头李纨同王熙凤两个听得太医去了,都折了出来,李纨看得太医不肯下方子也知道不好,勉强挪步出来,就在贾珠床头跪了,哭道:“大爷,兰儿还小,你如何就忍得下心不管他么?”这话不说还罢了,她这一开口,王夫人心中那股悲怨惆恨之气便找着了人,一把就把李纨推到在地,待要开口斥骂,就听得床上的贾珠呻吟一声,倒是慢慢张开了眼
王夫人一见贾珠醒了,不敢再哭,忙凑在贾珠跟前问道:“我的儿,你可醒了,你觉得心上怎么样?”又要叫人去熬参汤来。王熙凤在身后轻声道:“太太,气不平,不好多吃参的。”王夫人听了这话,心中惨然,王熙凤说的她如何不知,只是方才太医不肯开方施针,这回子贾珠自己醒了,想来是回光返照,喝些参汤也好多吊一口气罢了。就说:“我自有道理,你就不要管了。”王熙凤答应一声,就退在一边儿,王夫人又说,“老太太那里你去瞧瞧,好生同老太太说了,别叫她老人家往这里来了。”要咽气的人不干净,别老太太来了这里,回头有个什么,贾赦贾政兄弟两个不答应。这句话王夫人却是如论如何说不出来,只是擦泪。王熙凤是个明白人,又看了贾珠同李纨一眼,也就退了出来,就往贾母房里去了。
少顷,参汤熬了来,王夫人亲自扶着贾珠喝了,贾珠的眼中这才有些了些神采,看了王夫人一眼,想起自己方才辱骂生母,心中愧悔:“母亲,儿子方才鬼迷了心,对母亲不敬,母亲还这样怜惜儿子,可是叫儿子无地自容。”王夫人叫贾珠这一句话说得落泪,勉强安慰道:“自家母子还计较这个吗?我的儿,你好生养息着就是孝顺我了。”贾珠却叹道:“母亲,儿子的身子儿子自家知道,怕是过不去了,只是白辜负了母亲父亲,老祖宗十数年怜爱了。”
王夫人叫贾珠这一番话说得涕泪横流,拿着手捶着胸膛,哭得泪人儿一般:“我的儿,你何苦说这些话来剜为娘的心,你若不好,为娘也不要活了,我们娘儿俩一搭儿去。”碧草燕丝等人忙来扶住,李纨也是忍泪上来劝解,不想王夫人见了她怒气更甚,一把将她推开,幸喜贾珠两个姨娘在后,伸手把她扶着了,这才没有跌在地上。王夫人拿手指指着李纨道:“你不用到我跟前来充贤良,好好儿一个丈夫,你就看顾成这样!你拿什么面目同我说话!”李纨叫王夫人骂得又羞又愧,又忧心着贾珠,咬着唇儿立在一边,只是手足无措。
贾珠虽一心功名,同李纨倒还相得,自知不起,想着抛下她孤儿寡母未免可怜,又看她受王夫人责骂,只得勉力挣起半个身子,向着王夫人道:“母亲,儿子要是去了,留下的寡妻幼子还望母亲念在儿子的分上多看顾些。”王夫人听着贾珠这话,更是悲痛,到了此时也不忍弗了他的意思,流着泪点头道:“我的儿,她是我媳妇,兰儿是我孙儿,我也不能委屈了他们。”贾珠又向李纨道:“你若是能守得,我祖母同母亲都是慈善人,必能照拂你们母子,你若是守不得,我也不怨你。”李纨听了这句,放声而哭,就在贾珠床前跪了,指天为誓,赌咒发誓再不改节,余生只以侍亲养子为念。
贾珠听了这话,心头一口气一松,颓然倒回了床上。王夫人同李纨两个忙抢过去看,却见贾珠的双目已经闭上,牙关咬得紧紧的,喉咙里咯咯做声,双足在床上蹬得两蹬,忽然一伸,竟是就这样去了。




红楼之凤哥传 诉伤情
贾珠久病沉疴,气怒愧悔之下竟是去了,王夫人犹不肯信,还要叫救,李纨也是哭叫丈夫,还是贾珠身边的王姨娘过来劝解道:“太太,奶奶,大爷去了,你们也要保重身子啊。”一语未落,脸上已然着了一掌,打她的却是李纨。李纨脸色煞白,手儿颤抖地指着王姨娘道:“你个贱人,大爷不过一时晕了过去,你就敢咒他死,你生的是什么心肠。”说了,又哭叫:“太太,千万救救大爷。”王夫人见了她,眼内便似出火一般,一把掐着她的臂膀,问到她脸上去:“我叫你好好服侍珠儿,你照应在哪里?他不肯歇息你如何不劝?他便不肯听,你也该来告诉我!你也算是识文断字的女学究了,你怎么就也不看顾你丈夫,只知道抱着孩子往外走,还走得人影儿都不见!你是个什么恶毒心肠,莫不是故意折磨死珠儿来伤我的心。”一番话骂得语无伦次,说了又拿着头去撞李纨。
李纨叫王夫人骂得哑口无言,她心上也是又悔又痛。自贾珠病发,李纨也是日夜服侍,又看他依旧刻苦攻读,劝之不听,告诉给王夫人,怕伤了夫妻情分,不说又怕婆母责怪,也是左右为难。也是今儿合该生事,贾兰忽然就哭个不住,奶嬷嬷和丫鬟等怎么哄都不哄不住,李纨只得抱了他外走,原意倒是就在附近走走的,不想竟是瞧见了秦可卿。因李纨觉着秦可卿身份尴尬,见着了不好说话,也就避了开去,也就同来寻她的婆子丫头错过了。
此时听着王夫人痛骂,李纨不敢回嘴,心里却是悔恨不已,只是哭道:“大爷,大爷,你如何这样狠心抛得我们孤儿寡妇一个人去了,你行个好儿,带了我母子一同去吧。”一句话未完,整个人就朝着地上软瘫下去。丫头们忙来扶持,一时也扶她不动。,这时见贾珠猛然间去了,一时巨痛,一口气接不上来也就晕了过去。王夫人听着李纨这番不是辩白更胜辩白的堵心话气得哭声也顿了顿,又抖着唇哭道:“我的儿,你如何就不管你娘了,你这样一走,倒叫人说你娘欺负你的孤儿寡妇,倒不如我代你死了罢!”贾珠屋里的姨娘丫头婆子们看着王夫人同李纨两个各自哭闹,纷纷过来扶持相劝。
贾珠没了的信儿,不一会就传遍了荣宁两府,先是赵姨娘周姨娘并贾琏的两个房里人郑雪娥同傅绿云到了,都穿着素色衣裳,脂粉不施,来在贾珠房前哀哭。
贾政正在公务上,得了家里传来的信儿,说是贾珠没了,这一唬,脸上都白得透了,双手簌簌而抖,同僚见了这样,都来道恼,又劝他回去。贾政到了这时也没了主意,由着同僚们架着他出了衙门,送他上了轿,替他吩咐了起轿,昏昏沉沉一轿就回了荣国府。下得轿来,就先去了贾母房里,还没进房门叫贾母赶了去贾珠房中。
贾政这才忍着伤心过来,还没到贾珠房前已然听得哭声震天,进得房来,就见王夫人,李纨,贾珠的姬妾,许多丫头都围着贾珠的床痛哭不已,心中惨然,过来一瞧,贾珠脸色蜡黄,阖目躺在床上,身上衣裳也未换,胸前都是血迹。他口中说的淡然,到底是父子连心,不由站在床前垂了一回泪。就有管事的来报,说是东府里贾敬贾大爷来了,只得擦了擦泪,出来接见贾敬。
又过得一回王熙凤也伴着邢夫人到了。原是王熙凤先是去贾母那处报的信,贾母从来看重这个孙儿,听得危殆不由也落了些泪,向着王熙凤道:“我命薄,一世就得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你公公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不说了,你姑奶奶又嫁去了姑苏,虽有书信往来,只是母女不得相见。好在你二叔倒是勤恳,还有你珠大哥也是个乖巧上进的孩子,偏又这样!你叫我一个老年人如何受得住。”说了不觉老泪纵横。王熙凤在一旁也陪着落泪,就跪在地上劝道:“老祖宗,珠大哥要是不好了,太太必受不住,这一家子还仰仗着老祖宗主持啊,老祖宗可要保重才好。”说话间膝行几步到了贾母脚前,就把双手往贾母膝盖上一搭,“老祖宗说的这些丧气话,珠大哥若是知道,又如何能安心。老祖宗便是不念着老爷太太,二老爷二太太份上,也该念着宝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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