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睿士
李自成兴奋的走进后帐,但眼前的一切却让他有些泄气。宽阔的后帐中,一张雕花的大床横在营帐正中,随着甲兵的鱼贯进入,女子的惊叫声顿时响了起来,透过帐帘,依稀可见两名衣衫不整、玉体横陈的美人紧紧的搂在一起,惊恐的看向步步逼近的李自成等人。
李自成的心一沉,李过大步上前,一把便将帐帘扯了下来。两名美人的声调马上高了八度,震得众人耳膜发麻。
“闭嘴!罗汝才呢?”李过的钢刀横在了其中一美人的玉颈上,凶神恶煞的问道。
两美人立刻变得鸦雀无声。战战兢兢的互相看看,手指同时指向一个方向。
李自成定睛一看,却原来在雕花大床的后边,营帐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用兵刃割开的口子。
“今日一早,远处忽然传来喧哗声,大将军蓦然惊起,大呼‘悔不听那人提醒’。之后连衣衫都未穿,便以短刀割开营帐……!”被刀刃加颈的美人哆哆嗦嗦的回答道。
李自成不由得有些泄气。罗汝才这厮竟然如此警觉,自己一刻不停的由辕门直驱中军,这样神速竟然还是被他逃脱了,实在是可惜了李岩这样周密的奇袭计划。
等等。罗汝才居然说“悔不听那人提醒”,他这是得了何人的提醒,难道某个人早前便警示于他,自己早有心铲除他吗?可究竟是何方高人,怎能知晓自己会在这大清早冲入他的大营来追杀呢?
李自成满是诧异的看看李岩,李岩同样也是一副不得其解的模样,罗汝才麾下谋士并不多,能拿得出手的无非就是吉珪一人,他还能有如此的未卜先知的本事吗?
两人俱都揣了一肚子的疑问。但也知道此处并非久留之地,一击不中,必须马上全身而退。要不然便会被罗汝才那只老狐狸反咬一口。
当下,李自成不再犹豫,轻轻咳嗽一声,便示意众人迅速撤出大帐。
不出意料,到了帐外,外面是已经是刀山枪林。罗汝才的兵马将中军大帐围得水泄不通。正中间的前方,罗汝才坐在一张木椅上。草草的披了一件大氅,胸口还是敞开的,露出一丛乱蓬蓬的黑毛,头发散乱,依稀可见刚刚的狼狈模样,一看到李自成等人稳步从大帐中出来,顿时怒不可遏。罗汝才还没发话,一旁的罗汝亮已然是怒吼起来,“众军听命,将他们斩为肉酱!”
士卒们齐声呱噪起来,一时间如同山呼海啸一般,齐齐向前逼来。李过等亲卫不禁勃然变色,连忙卫护在李自成身前。
李自成哈哈一笑,迎着罗汝才如刀锋一般的目光缓缓走出,摘下头上的毡帽,解下披风,丢给李过,冲着罗汝才一拱手,“罗老哥,好久不见啊!”
罗汝才冷冷的哼了一声,指指自己脚边,摆放的整整齐齐的罗家恒等人的尸身,咬着压根问道:“闯王连个招呼都不打,直闯我中军大营,还杀了我罗汝才身边的子弟,总要给一个解释吧!”
罗汝才拍拍自己的胸膛,“我老罗是个粗人,讲究的是恩怨分明,有仇报仇、有恩报恩,闯王二话不说便杀了我这么多人,还带刀闯进后帐。哼哼,要不是我老罗见机得快,恐怕现在已经成了闯王的刀下之鬼了吧?”
李自成打个哈哈,浑不在意的摆摆手,“既然曹帅如此说,那咱们兄弟便打开窗户说亮话。小弟的手下前几日救下一人,一查问,竟然是曹帅身边的亲兵,这一问不要紧,竟然被小弟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原来曹帅竟然是毫发无损的从朱平安的万军从总全身而退,事后还杀了身边的人灭口。今日来,小弟便是打算问个清楚,曹帅是不是存了投靠朝廷的心思,是不是打算和当初反叛义军的刘国能等人一般与我义军势不两立?”
李自成这番话一说,罗汝才的脸上顿时有些不自然起来,身后的士卒们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时间议论纷纷。
李自成稍稍停顿片刻,朗声接着说道:“曹帅是义军中的前辈,有了别样的心思,我李某人不敢阻拦,因此今日只带了这两百子弟兵前来拜谒,便是要从曹帅这里讨一个实在话,要走,我李自成设宴送行;要留,我闯军副帅的位置虚位以待。”
李自成一指罗家恒的尸身,“我李某人带着一腔诚意而来,却没料到曹帅的手下不知是得了什么失心疯,请我到中军静候,却忽然间刀兵相向,李某无奈这才反击,杀伤了几条人命,硬闯曹帅大帐,想要讨一个公道,如此而已!”
李自成的一番辩白,险些让罗汝才狂喷鲜血。本来是李自成上门找麻烦,可经他的口一出,他李自成却忽然成了豪侠仗义的伟丈夫,罗汝才反倒成了卑鄙无耻的义军叛徒。
罗汝才忽然发现,自己和李自成相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仅是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功夫,他罗汝才便甘拜下风、自愧不如。
罗汝才将胸口的怒气强压下去,冷笑连连,“闯王真是牙尖嘴利,闹了半天,今日却是我老罗不仁不义在先了。”
罗汝才一脸狠戾的看向李自成,“既然如此,那还有何话好说?我老罗也懒得向各营义军解释。闯王要杀我,我老罗总不能坐以待毙,为了一线生机,便请闯王将这条性命留下吧!”
罗汝才将手一挥,身边的罗汝亮和杨承祖顿时狂笑起来,立刻便要带兵冲上去将面前的这两百多闯军砍成肉泥。
李自成脸露微,身躯一动不动,李岩和李过却是捏了一把冷汗,但随即远处的数声号炮响彻云天,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牢牢的将李自成围在中间。
李岩大喝一声,“曹帅,如今我等被困在你营中,但营外,我老营各部兵马已经将曹帅的营盘紧紧围住,曹帅若伤了闯王,我闯军老营势必将血洗曹帅兵马,孰轻孰重,请曹帅明鉴!”
罗汝才脸色一变,还没有发话,吉珪已经气喘吁吁的挤到身边,“大将军,不好了,刘芳亮、袁宗第、白旺等闯军各部忽然从四面杀出,如今已经将我军团团围住,声称要我等礼送李自成出营,要不然便纵兵……!”
“够了!”罗汝才勃然而起,手臂高高举起,但半晌之后,却是无力的垂下。以他目前的实力,显然还不足以和李自成一较高下,如果今日硬拼,固然能杀死李自成。但自己便一定会成为义军各部的眼中钉、肉中刺。每营义军都会将取得自己的首级为第一要务,因为只有杀了自己这个谋杀李自成的真凶,才能获取到义军的最高领导位置。到时候,他罗汝才便是众矢之的,就算今日能冲出重围,日后也难逃一死。
到时候,除了投靠朝廷,投靠朱平安,还有什么路好走?万一闯军真的成了气候,那天下之大,也再没有他罗汝才的容身之地了。
一时间,罗汝才的脸色阴晴不定,良久这才长叹一声,但瞬间却是换上了一张笑脸,慢慢走到李自成的面前,翻身跪倒:“臣罗汝才御下不严,致使闯王受惊,真真罪该万死,请闯王恕罪,汝才愿戴罪立功,立刻率领麾下兵马向南阳进发,以为前驱,请闯王恩准!”
李自成一愣,但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惊讶和不甘的神色。罗汝才的姿态摆的如此之低,他也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人能忍辱负重到这种地步,的确是罕见,看来此人将来必是自己的心腹之患,但眼下他已经服软,自己如果一味逼迫,传到其他人的耳朵里,倒是对自己的威望有所损害。
一转念之下,李自成也是换上了笑容满面,亲自将罗汝才搀扶起来,“罗老哥,如此说来便是太见外了,你我兄弟追随闯王驰骋天下,自当同舟共济、推翻明廷,一些小小的变故如何能坏了你我兄弟之情!”
两人执手大笑,刚刚剑拔弩张的情势却是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两人虽是满面笑容,但眼神中投射出来的杀意和恨意却是毫不掩饰的激射而出。(未完待续)r580
烈明 第一百三十三章 谋划脱身
闯军将罗汝才大营围得水泄不通,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火炮、弓弩、刀枪严阵以待,罗汝才的兵马同样不敢大意,好在因为李自成还在罗汝才的军中,闯军投鼠忌器,这才保持了一定的克制,但众多将领已然是难以压制满身的杀气,在阵前叫骂不已,给罗汝才的兵马施加了莫大的压力。
罗汝才也不敢掉以轻心,虽然已经迫不得已向李自成低头,但却唯恐李自成出了自己的大营之后杀个回马枪,因此扔掉了大批的辎重,命令麾下各部立刻拔营起寨,一边严密戒备,一边缓缓向西撤军。
罗汝才则带着身边的将领和士卒,亲自“陪同”李自成一同起身。李自成也不愿与罗汝才拼个鱼死网破,因此也顺水推舟和罗汝才一路高声笑谈,双马并行。
直到撤出二十多里地开外,并且和闯军隔开了一定的距离,罗汝才这才带着满腔的恨意,摆出一副依依惜别的模样来和李自成告别。
两人心照不宣的互道珍重,罗汝才这才带着大队人马快速向伏牛山的崇山峻岭间急行军而去。
一路上,罗汝才一脸的凝重,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催促着兵马急进,直到进入到山地中,这才放慢了速度,夕阳西下的时候,罗汝才长出一口气,但瞬间变感到天旋地转,恍然间一头从马上栽了下来。
身边的众将和吉珪等人大惊失色,连忙扶住罗汝才的身子,将其安置到锦榻上,又是灌水、又是掐人中。好一会,罗汝才这才悠悠醒转。
罗汝才的脸庞没有丝毫血色,睁开眼看看众人,一声叹息已经从口中悠悠传出,但却还是沉默不语。吉珪跟随罗汝才多年。知道他这是心事重重的表现,于是连忙支开了众将,只留杨承祖和罗汝亮在身边伺候。
罗汝才这才点点头,将身子依靠在锦榻上,拍拍吉珪的手背,“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朱平安送我出营时的提醒吗?”
吉珪有些恍惚的点点头,“被他不幸言中了!”
罗汝才心有余悸,今日一早,大营处的喧哗让他惊醒过来。脑海中不知怎地便突然响起了朱平安临别时的那句赠言——“曹帅今后即便在万军围绕之下也不可安睡,务必小心李自成突然闯营。切记切记!”
也正是这句话,让罗汝才从酒醉之后的酣睡中蓦然惊醒,二话不说,连衣服都顾得上穿,便用随身的匕首割开军帐匆匆跑了出去,一直跑到罗汝亮的大营中,这才躲过了一场杀身之祸。到了那个时候,罗汝才才知道朱平安的话是意有所指。大有深意。
罗汝才悠悠说道:“朱平安此人虽然年轻,但早已是名声在外,今日这事一对照。更是显出他的不凡来,说实话,加上潼关他放了咱们一马,老子等于是欠了他两条命了!”
“如今李自成和张献忠二贼逼迫甚紧,大将军莫非有意投靠朝廷,投靠那朱平安?”吉珪试探着问道。
罗汝才思量了许久。九月的秋风吹来,让他下意识的裹紧了身上的战袍。半晌,他点点头但顷刻间又摇摇头。
“李自成和朱平安相比。高下立见,但如今的大势又何尝是才能和胸怀可以左右的呢?老子是个粗人,但也知道哪些读书人所说的‘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是个什么意思!大明朝已经是日薄西山了,老子虽然认同朱平安这个人,但也没有和他共坐一条沉船的打算。相反,如今天下群雄并起,李自成和张献忠虽然势大,但今后的事情实在是说不准。想当初,那陈友谅和张士诚不一样是兵多将广吗?却还是败在了太祖爷的手中。所以,这天下大势不到明了的时分,我老罗是万万不会做傻事的!退一万步说,假如朱平安要是肯一争天下,老罗我倒是可以相助一臂之力。唉,以后的事情,谁说的准呢?”
“那叔父的意思是还去南阳?”罗汝亮问道,继而挥挥手,“叔父不要怪侄儿多嘴,南阳城高池深,李自成让我等为先锋,便是打了坐山观虎斗的主意,想要损耗咱们的兵力……!”
罗汝才一笑:“放心,你叔我没那么糊涂。再说,那南阳是唐王的封地,我老罗虽然是个粗人,但这些天也着实打听清楚了朱平安的底细,他正是出身于唐王府。要是老子参与南阳之战,手上沾了唐王府的血,那朱平安那里便没办法交代。我老罗可是干不出那种恩将仇报的事情来。”
说话间,罗汝才的精神恢复了不少,脸上也多了一些血色,一拍大腿,冲着杨承祖和吉珪等人说道:“传令,命令大军转道向鲁阳关进发,拿下鲁阳关、丹霞关碍口,以分水岭为屏障,伺机而动!”
此时的潼关,却完全没有了大胜之后的喜悦,明军上上下下都笼罩在傅宗龙兵败身死的阴影中。汪乔年和傅宗龙交情莫逆,配合无间,共同撑起了山陕、河南战事的大局,如今傅宗龙惨死,让汪乔年悲恸不已,大哭之后,汪乔年指天发誓要为傅宗龙报仇雪恨,继而便是又派兵深入米脂荡平李家站,将与李自成家族有关联的村落全部夷为平地,其中便包括不少的无辜百姓。
朱平安极力劝阻,但汪乔年却是一意孤行。同时,朝廷命汪乔年为继任陕西总督,督率三边人马,孙传庭、贺人龙、李国奇、杨文岳、虎大威、朱平安等俱受节制。
介休收缴的金银财货以及粮草等物资,运送到潼关,汪乔年原与朱平安、钱颂礼商定,由钱颂礼出面将物资进行平均分配,分发给陕军、河北军、团练兵,就连远道而来的朱大典都能分得一些粮草,以解粮荒,稳定军心。
但事到临头,汪乔年却是出尔反尔,将大部粮草和金银,大手一挥,全部划给了贺人龙手下的李国奇和高杰等部,此举也招致了杨文岳、孙传庭、朱平安等人的极度不满。
尤其是钱颂礼,更是恼羞成怒,原本这物资中还有一小份是属于他这个监军的,现在却是大打折扣,偏偏汪乔年这个目中无人、一意孤行的脾气,却是让他无可奈何。
“那汪乔年也是傅总督的至交好友,口口声声要为他复仇,到头来却是不敢和贺人龙那厮撕破脸,却反而来克扣我等的物资,诸位说说看,这是何等道理!”
孙传庭慨然长叹,“监军还没看清楚吗?总督正是报仇心切,这才可以笼络陕军各部。”
杨文岳奇道,“这是什么道理?要不是贺人龙,傅总督焉能兵败身故?”
虎大威哼了一声,“还能是什么道理!我等征战多年,陕军却是早已开始拥兵自保,如今潼关七万大军中,陕军便占了一半,汪总督要报仇,必然要依仗陕军!”
孙传庭点点头,“虎将军所言甚是,汪总督想要架空贺人龙,直接指挥陕军,是以才刻意笼络李国奇等人!”
在座的众人中,除了钱颂礼,如今都是武将,孙传庭虽然是文官出身却是一直担任武职,因此都看的颇为通透。
汪乔年看不到的是,陕军已经成了贺人龙的私兵,他麾下的两千家丁也正是陕军最为精锐的兵马,最关键的战力。剩下的李国奇、高杰等人都要仰其鼻息才能在陕军中任职,如今的一省总兵实质上和藩镇越来越接近,总督虽然位高,但权却未必够重。
汪乔年不信任朱平安等人,这才将赌注押到了陕军身上,殊不知,李国奇和高杰等将领只能听从贺人龙的命令,因为如果有一个不慎,他们便会身死族灭。可惜,高高在上的汪乔年却领会不到这一点,他没有从傅宗龙的悲剧中汲取到一点的教训。
对此,朱平安只能暗自叹息,山陕和河南之战的走势不妙啊!
现在,山右八家已经没剿灭,满清在关内安插的棋子大部分也被清除出来,可以说,朱平安此次出山东作战已经大有收获,虽然也想极力挽救危局中的关内明军,但现在看来,有着一干大员和将帅在,朱平安的目的万难达成。
所以,当务之急,是要即刻从山陕、河南战场上脱身了,回到山东,便可以和路振飞联络。如今漕粮的通道要经过山东,山东和江淮连成一片也就有了合乎情理的借口。
山东乃是四战之地,战略纵深狭窄,要是能和江淮成为一体,但今后的形势将大为改观。
可关键是,要如何能从目前的局面中挣脱出来,朱平安想了许久,决定还是从宁锦战役中想一想办法。
皇太极亲征锦州,已经和洪承畴陷入到苦战中,双方互有攻守,战事也陷入到胶着状态中。
而皮岛的山东军在得到了登州的补给和增援之后,已经开始准备向锦州以东的海域移动,依照朱平安的想法,便是要在火中取栗,创造出吸引清军南下的机会来,也由此为自己制造离开陕西的机会。因为朱平安知道,崇祯皇帝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最后一条退路出现问题的。(未完待续)r655
烈明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不得不战
满清崛起之后,尤其是皇太极执掌军政大权之后,经过近十年的励精图治,国力大涨。由此开始频频入关袭扰,虽然每次都能大肆掳掠,满载而归,但位于辽西险要之地的山海关和宁锦防线却像是卡在满清咽喉的一根鱼刺,使得清军不敢在关内久留,占据据点,甚至于稍有不慎便会腹背受敌,全军覆没。
为此,满清督察院参政祖可法以及大学士范文程上疏提出,先取宁远、锦州,打通辽西走廊,兵临山海关的战略。皇太极深以为然,伺候数次对宁锦用兵,但收效甚微。
自去岁开始,皇太极以睿亲王多尔衮和郑亲王济尔哈朗屯田义州,积蓄粮饷,并从朝鲜搜刮大量粮食,以为军用。这才为此次征伐宁锦打下坚实的基础。鉴于目前的战局和个人考量,此次出征皇太极对于锦州和宁远是势在必得,为此不惜征调满蒙各族十五岁以上的所有男丁前往增援多尔衮大军,自己也亲率三千卫队赶赴前线。
锦州被围之前,守将祖大寿已经得到了关内送来的一批粮草和饷银,因此锦州目前来说,军心还算稳定,加上城池坚固,完全可以长期据守。洪承畴也据此设定了步步为营、稳守反击的战略,依托塔山、松山、杏山等战略要点,以相持战术来消耗满清的兵力,为最后的全力反击积蓄力量。
清军虽然有乌真超哈火炮部队的增援,攻势凶猛,但明军此次准备充分,战术得当,所以战局一度陷入到胶着状态中,可以说,目前的态势对于清军来说略有不利,反倒是明军掌握了一定的主动权。
对此,洪承畴也是信心满满,只要坚定的按照既定的战略执行下去,不说打一个胜仗,逼迫清军主动撤军是完全可以实现的。
但自八月底开始,皇太极亲率援军抵达戚家堡督战,清军开始改变战术,开始频频出动精锐骑兵袭扰明军粮道,多尔衮还参照了当年朱平安在巨鹿时的战术,在松山外围挖掘了三道壕沟,完全切断明军后方通往松山前线的管道,以此来阻断明军的后勤补给路线。
洪承畴即使发现了清军的动作和阴谋,组织兵力反扑,但清军坚守不退,明军一时也无计可施。
到了中午,玉田总兵曹变蛟的部队撤了下来,激战两个时辰,损失一千多士卒,好不容易拿下清军的第一道壕沟,但乌真超哈的火炮一通齐射,明军在壕沟中无从躲避,损失惨重,而后方的火器部队限于射程无法策应,因此不得不又撤退下来。
洪承畴铁青着脸,手掌猛地拍在椅子的扶手上,猛烈的罡风吹得胡须一翘一翘的,但强忍着没有将怒气发作出来。
如果真的被清军得逞,明军的粮草补给将受到严重的影响,如今山海关至宁锦一线,补给线路漫长,清军小股骑兵部队的袭扰便让人头痛不已,如果松山一线的道路全部被阻断,那十余万大军的粮草军饷补给不出一个月就会告急,到时候便会不战自败。
“吴总兵!”洪承畴下一个便点了吴三桂的将,“旧闻辽东吴家亲卫悍勇,当年吴总兵仅凭十三骑便在东兵万军从中纵横辟阖、如入无人之境,今日大军面临如此困局,本官有意一睹辽东关宁军风采,亲眼看着贵部斩将夺旗,将军意下如何啊?”
吴三桂一个激灵,心中虽然肉疼,但还是一抱拳应允下来。但刚一转身,还未走出大帐,军士便来禀报,京师有使者赶至军前,要面见洪承畴。
洪承畴顿时头痛起来。这一个月中,大大小小的内官和兵部信使来往于京师和宁锦前线之间,所带来的命令无一不是催促他尽快解决宁锦战事的。崇祯皇帝对于洪承畴的战略开始时也是极为推崇的,但渐渐地,风向便转变过来,崇祯皇帝开始有意无意的和陈新甲一个鼻孔出气,催促洪承畴尽快结束战事,以大军回援山陕、河南。
此时,洪承畴只有一个希望,就是盼望丁启睿和傅宗龙能再拖住流寇大军两到三个月的时间,为宁锦大战的顺利结束争取时日。这兵部陈新甲的信使刚走没两天,却不想又有使者来到军前,教洪承畴倍感应对乏力。
不过,京中来的人还是要见的,洪承畴只得亲自带着一众将官亲自迎接出来,吴三桂也得以跟在了后面,打算看一看风向再做打算,手中的三千家丁是关宁军中的精锐不假,但也是吴家和祖家两代人下了血本打造出来的,折损一个都是让人心疼不已啊。
但走到辕门之外,众人却都是齐齐一愣。此次京师的来的使者竟然共有三人,其人众人也都是熟悉无比,分别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杜勋、兵部郎中张若麒以及主事马绍愉。杜勋乃是内官中的新贵,和目前辽东的监军高起潜也是旧相识,其余张若麒和马绍愉则都是兵部尚书陈新甲的心腹,此番前来,意欲何为,不必说话,洪承畴的心头已经是凉了大半。
杜勋却是没了往日的威风八面,骤然间升至内廷的高位,一时间让他有些心醉神迷,但贺有龄和柳忠恕的事情却将他也给带了进去、收了贺有龄银子,但却不明就里的杜勋冒冒失失的出头为其说情,却是一头撞在了崇祯皇帝的枪口上,虽然没被免去秉笔的官职,但却被发配到这辽东军前督察军务。杜勋此时才明白,自己这是中了曹化淳的计策了,心中虽然愤恨,但却毫无办法,只能乖乖的离开了京师。
因此,此次宣旨他也没给洪承畴好脸色。圣旨照例是催促洪承畴加快进兵的意思,还没等洪承畴解释一二,杜勋已然是拉下脸来,“洪督师,咱家是传示圣上的旨意,您有何难处,尽管上表便是,这苦处跟咱家说也是无济于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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