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睿士
骑兵出城自然是极快的。半个时辰之后,福临的亲军差不多已经出城完毕。剩下的早已等待的焦躁不安的随军的重臣家眷们忙不迭的站起身,带上细软、姬妾就打算一起出城。
但此时。罗木岱却是冷冷一笑,将手一挥,西便门的千斤铁闸却是轰隆一声落了下来,生生的阻断了这后面数千之众出城的道路。一声号令之后,城头上突然冒出无数白盔白甲的两白旗士卒,手中的强弓硬弩牢牢的锁定了城下惊惶不知所措的人群。而西便门东街到北滨河桥的街巷中也忽然冲出大批的两白旗旗丁,将慌不择路的人群牢牢的围在中央。一些疯狂向外跑的人们,顿时被士卒们砍翻在地,数千人群马上惊恐的向后退却,瑟缩成一个巨大的圆圈。
罗木岱缓缓走上城头,此时,箭楼中缓缓走出十余个身影,为首的两个却是霍五和班布尔善。
霍五微微一笑对着班布尔善说道:“六弟介绍的人果然没错,罗木岱将军确实是实心用事的人才!”
班布尔善弯着腰笑道:“五爷吩咐的事情,小弟自然不敢怠慢,这罗木岱虽是两黄旗中人,但身为觉罗宗亲,却是被打压了多年,一直不得晋升,因此满腹怨言,今日豫王大军兵临城下,他自然分得清孰轻孰重!”
罗木岱连连点头称是,抬起头试探的问道:“五爷,这城中可关了足足有三千多人,都是这各家王府、亲贵的家眷,究竟该如何处置,还请您老人家示下啊!”
霍五冷笑一声,“十五爷早有钧命,这些人竟然敢背叛摄政王,还敢查抄、擅杀摄政王的部下,实在是罪该万死,留着也是浪费粮食。既然如此,便成全他们,让这些人到地下为他们的主子尽忠吧!”
班布尔善和罗木岱一愣,虽然早知道豫王多铎凶名在外,但这城下的人也都是八旗的亲贵,其中不少还是两白旗的亲戚,多铎居然说杀就杀,而且是斩尽诛绝,这就未免有些太过暴烈了吧!
霍五冷冷的看看两人,“怎么,不忍心?别忘了,要是十五爷没有进京,过不了几天,城下的这些人便会闯进你们的府邸,杀了你们的人不说,还会霸占你们的田产、女人,一切的一切,你们此时倒是大发善心,就是留下这些祸根之后,有朝一日你们落到他们手中的时候,他们是不是还会和你们有着一样的想法?”
班布尔善和罗木岱一时无言以对,两人相视一眼,只能是恶狠狠的点点头,看着城下熙熙攘攘、瑟瑟缩缩的人群,两人只能是硬着心肠下达了命令。
一时间,箭如飞蝗,箭矢的破空声响起之后,带走的便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城门关闭之后,千斤闸落下去的巨大声音让已经出城的福临、岳乐等人也是吓了一跳,回头看时,几名士卒被压在千斤闸之下,生生的被砸成了两截,偏偏一时之间还死不了,只能是无奈的大声惨呼。
齐正额怒极,冲着城头高声喝骂罗木岱,连带着手下的亲军也是大声鼓噪起来,随即便听到城中此起彼伏的惨呼声,接着城头上便显现出无数的两白旗士卒来,也不多言,纷纷将手中的弓矢拉开,冲着城下便射了下来。
走在最后的齐正额躲避不及,被乱箭射中,惨叫着跌下马来,瞬间便被慌乱的战马踩成了肉泥。
出城兵马打乱,纷纷没命的逃离城墙之下,西便门之外,便是向北的官道,旁边俱是城外百姓的民居和村庄,中间间杂着郁郁葱葱的林木,兵马顺着官道向北撤退,福临、岳乐君臣等人也被裹挟着向北退却。心中虽然慌乱,但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知道身后跟随的大批家眷和亲贵都被困在了城中,显然,罗木岱并不可靠。
刚走了没多远,街道的东西两面便斜刺里杀出两支骑兵,将整个两黄旗包衣亲军截为三段,这些骑兵身披重甲,里衬却都是白衣,人群中镶着白边的金色龙旗甚是扎眼。
福临、岳乐等人的心顿时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
两白旗的精锐马甲骑兵可不是这些包衣亲军所能够相提并论的,战力不知要高出多少倍,手中的兵器多以重兵器为主,突然的杀出已经让包衣亲军措手不及,一阵弓矢之后,就是带着风声呼啸而至,就连战马都披上了甲胄,径直将包衣亲军撞得人仰马翻。
岳乐、博果儿等人心胆欲裂,只能是紧紧的卫护在福临的身边,不顾一切的向北杀去。
人群之中,一条身影骤然出现,催动胯下的白龙战驹踏着风雷一般的速度在众军的掩护之下,悄无声息的向着福临等人奔袭而来。两白旗的精兵训练有素,一看到此人出现,不用任何命令,便自发的悄悄让出一套通道出来。
那人一身白色的精钢铠甲,脸上还带着覆甲,只露出两只充满了仇恨的眼睛,人随着战马的奔跑微微起伏,眼睛却是牢牢的锁定了福临和岳乐两人。
一声清叱划破长空,两白旗围拢福临等人的战团猛然间散开,一人一马势如闪电杀到面前,手中黑色的长枪灵蛇一般探出,猛然刺向惶恐四顾的福临。
枪尖即将刺进福临咽喉的刹那,岳乐拼尽全身的力气,挥舞起自己手中的长刀将长枪荡开,但那长枪却如同赋予了生命似的,随即一个横扫,径直将已经无力再保护自己的岳乐砸下马来,岳乐一声闷哼,随即翻身落马。
岳乐毕竟自幼长于军阵之中,加上年轻力壮,虽然胸口处被砸到的部位疼痛异常,但一落地还是马上全力向旁边一个打滚,这才堪堪躲过了那人战马的踩踏。
但他刚刚站起身来,还没顾得上退入自己一方的阵型,那人却是催动战马,一个纵跃便到了眼前,轻轻探出手臂,一把便抓住了岳乐的铠甲,手中微微用力便将岳乐拽上了自己的战马。
岳乐大惊失色,但手中长刀在刚刚落马时已经没了踪影,只能用拳头猛击那人的面门。
那人冷哼一声,长枪枪杆回转,重重的砸在岳乐的背上,岳乐的脊背被这重重一击,当即吐出一口鲜血来,险些昏厥过去。(未完待续)
烈明 第五十九章 兄弟
就在岳乐被擒的时候,包衣亲军已经将顺治皇帝福临层层卫护在中央,那人见状,也不恋战,随即打马冲开亲军的包围回转本阵,一路上枪刺刀劈,竟是连杀了十余名阻拦的两黄旗士卒,赫赫武功让众人咋舌不已。
福临大口喘着粗气,刚刚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要不是岳乐拼死抵挡,恐怕如今已经命丧于阵前了。一瞬间,浑身冒出的汗水将内衬的锦袍都全部浸湿,心有余悸的摸摸外面罩着的一层重甲,看着那员战将,总觉得面熟。
那人回归自己的阵营之后,将战刀上的鲜血在靴底上一蹭,随即收刀入鞘,随手将掌中的长枪丢给身边的霍五,摘下脸上的覆甲,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留着短须的面庞来。或许是感觉天气太过潮湿闷热,他又将头上的铁盔摘下扔给亲随戈什哈。原本光亮泛青的前额竟是已经长出了寸许长的短发。
霍五微笑着一抱拳,“十五爷神威,更胜往昔啊!”
多铎的脸上却是没有一丝笑意,一双鹰目死死的盯着对面脸色惨白的福临,这才慢慢将眼光投向马鞍上只剩下本条命的岳乐。
“鹰犬!”多铎冷哼一声,单臂用力便将岳乐掷在地上,岳乐毫无反抗能力,重重的摔在了满是雨水的土地上,仰面看清楚了多铎的面目,脸上不由得露出绝望的神情。
“昔年,我十四哥南征,你阿玛是麾下大将,巨鹿大战时,为了换回你阿玛和你二哥的首级,我十四哥不惜以退兵为代价。为此还差一点命丧在朱平安的手中。这些年来,十四哥念及你父子为大清出生入死,满门忠烈,对你多方提携,常在人前说你便是我大清的周公瑾,日后前途不可限量。你却丝毫没有顾念这些情分。一门心思的投靠皇室。这些年你做的事情,以为天衣无缝,其实十四哥早已一清二楚。只不过念着和你阿玛的兄弟情分,这才网开一面,没有对你痛下杀手。想不到,你竟然丧心病狂策划变乱,让我十四哥葬身火海。”
多铎的双目变得通红,看着岳乐的神情也越来越狰狞。“你十五叔我是个粗人,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但至少我知道知恩图报。如果不是十二哥和十四哥这么多年委曲求全、一力维护,恐怕我多铎早已死了多少回了。你虽然是我的侄子,但我从小便立下誓言,有生之年,谁敢动十二哥和十四哥他们两人,我必然让其死无全尸、全族尽灭!”
“如今十二哥为困在山陕,十四哥又被你谋害,哈哈哈!”多铎一阵大笑。笑声却是悲怆无比,“我一个人留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大清的基业、江山我都不要了。但我却要手刃仇人,为我的兄长报仇!”
岳乐勉力支撑着摇摇头,“成王败寇,身死族灭,我无话可说,十五叔。给侄儿一个痛快吧!”
多铎点点头,“还行,像我爱新觉罗氏的子孙!”说完,将手一探,径直从霍五手中抓过还带着余温的长枪。向上一掷,右手猛然伸出,一把抓住枪头的红缨部分,用尽全力的向下一刺。
“噗嗤”一声,长枪枪头狠狠的刺穿岳乐的胸膛,深深的陷进泥土之中。
岳乐却是硬气的很,硬是一声惨呼未出,挣扎着向顺治皇帝的方向投去匆匆的一瞥,随即气绝身亡,鲜血流淌下来,顺着地上的雨水慢慢散开,与周遭红色的土地融为一体。
“啊!”顺治皇帝的身子猛然直立起来,亲眼看着那长枪刺穿了岳乐的身体,那种感觉就如同感同身受,心口间剧痛无比。
多铎听到福临的惊呼,抬起头来冷冷看了一眼,手腕上又一用力,又将长枪向下刺了几分,但地上的岳乐已然是没有了任何反应。
“心疼了?”多铎的嘴角抿起一丝残忍的微笑,看着福临扭曲的面庞,心中的快意油然而生,手臂一用力,径直将岳乐的尸身挑了起来,“既然如此,十五叔便将他还给你!”
说话间,多铎一抖手,岳乐的尸身脱离了长枪的羁绊,飞跃起来,径直扑向了福临。
福临等人慌忙闪避,岳乐的尸身跌落在泥水中,“终究还是太年轻了,不过区区一个奴才,竟然会让你心神大乱,这天下至尊的位置,还是不适合你啊!”多铎戏谑的说道。
“你想弑君?”多铎的眼神和话语让福临的身子不禁有些颤抖,他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多铎手中滴血的精钢长枪,生怕一走神之间,这长枪便会向着自己猛扑而来。
此时,西便门外激战的声响和规模也越来越小,两黄旗的包衣亲军怎会是两白旗百战精锐的对手,而此时,城中的班布尔善等人也已经打开城门,从包衣亲军的背后掩杀而来,区区数千毫无斗志的包衣亲军很快便崩溃了。
眼见大局已定,多铎呵呵一笑,“你说的没错,你我虽是叔侄但不过是个名分而已。我知道你很早便已经想杀了我,其实,我也一样,只不过,咱们中间还隔着十四哥和你额娘,因此咱们两个都是束手束脚,不得其便。今日你我之间,再无牵绊,拿起你的兵刃,依照咱们满人的规矩,你我不妨来一场公平的决斗吧!你看如何?”
多铎一扬手中的长枪,福临却是不知该如何应答。自幼长于深宫之中,虽然平日里也好习练弓马骑射,但和多铎这样十一二岁便上阵杀敌,纵横沙场二十年的宿将相比,哪里会有一丝的胜算?
福临的犹豫让两白旗的士卒们顿时开始大声鼓噪起来,多铎不屑的撇撇嘴,“你还是一国之君,别丢了咱们爱新觉罗家的脸面!”
福临闻言羞愧难当,身边的亲军也觉得面上无光,仅剩的十余名新贵此时却是鸦雀无声,只有襄郡王博果尔上前跃跃欲试,但他年龄是在太小,多铎看着福临,只是一笑了之,并不说话,这种态度让福临更是难堪。
就在福临进退两难之际,多铎的军中却是一阵混乱,一个声音高声喊道:“十五爷,十五爷!”
多铎回头一看,身后的兵马分开一条道路,百余名骑士护卫者一辆马车风驰电掣疾驰而来。走近一看,为首的那骑士却是多尔衮手下的心腹纳古。
“你这奴才,你还活着?”多铎一时间愣住了。
纳古到了近前,翻身下马,身上的衣服到处是被烧破的窟窿,裸露的肌肤上还有不少烧伤留下的痕迹,但整个人却是安然无恙。
“不仅是奴才!”纳古一边跪下磕头,一边回禀道:“还有主子,他们都是安然无恙!”
纳古的话音刚落,身后的那辆马车已经来到多铎的面前,驾车的马夫猛然一勒马缰绳,马车缓缓停下,车帘高高掀起,多尔衮的面庞就出现在多铎的面前。
多铎愣了好一会,不知不觉,长枪脱手掉在地上,整个人也顺着战马的脊背滑了下来,但双腿却是有些发软,跌跌撞撞、脚步虚浮的走向马车。旁边的人想要搀扶,却被他一手推开。
多尔衮看来疲倦已极,一张脸毫无血色,右边脸颊上似乎是被火焰烫伤,留下好大的一块伤痕,皮肉翻起,赤红狰狞,但好在精神还不错,就依靠在车辕上,带着笑意看向多铎。
多铎走到面前,上下看着多尔衮,直到看到多尔衮脸上的伤痕,这才忍不住大声痛哭起来,“哥,原来你没死,原来你没死!”
霍五也长出一口气,悄无声息的走到纳古身边,“差使办的不错,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纳古微微欠身,“还是五哥提醒的及时,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会用火攻,当时一时之间咱们也都心乱如麻,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幸好侍卫之中有一人,家中有人参与过太庙的修葺工程,熟悉明人工匠的建造技艺,实在没有办法,便带着咱们躲到了太庙配殿之下的排水渠。虽然腐臭难耐,但毕竟深入地下,总算保住了一条性命!不过,外边都是宫里的亲军,咱们急切之下却依然是难以脱身。”
“好在,将近凌晨的十分,齐穆塞却是带着一些侍卫前来救援,赶散了围困的人手之后,将咱们给救了出来!”
“那齐穆塞呢?”霍五看看此行而来的人马,却是没有发现齐穆塞的身影。
纳古低下头去,声音变得黯然起来,“咱们得救之后,便打算立刻召集兵马平息变乱,却是意外的得知了苏沫儿嬷嬷在乾清宫自尽的事情。嬷嬷忠于太后,以为太后崩逝,就以身相随。齐穆塞于嬷嬷却是夫妻情重,得知嬷嬷仙逝的消息,当即便抹了脖子,大家伙竟是拦阻不及……!”
齐穆塞竟然自尽了,这个消息啊让霍五也是心头一阵抽搐。最初结识齐穆塞,不过是想利用他,从苏沫儿处得到更多的机密消息。但交往时间久了,霍五却发现这齐穆塞是一个憨厚、单纯的汉子,由此心中对其人也并不如何厌恶排斥,此时乍然听到他和妻子一同共赴黄泉的消息,想起日常相交的点点滴滴,心中竟然分外的难过。(未完待续……)
烈明 第六十章 回家
多尔衮竟然没有死,眼见着宁完我、索尼等人也都安然无恙的出现,福临的一颗心再度跌入谷底。今日的一战,损失彻底的输了。
但他的眼睛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向着多尔衮的方向搜寻,但令人失望的是,却始终没有找到那个人的影子。
“你是在找你的额娘吗?”多尔衮也不下车,就是困顿的依偎在车辕上,将头转向福临的方向,淡淡的问道。
神不守舍的福临恍然点点头。
多尔衮掀开车帘,车厢中堆积了一些棉被之类的东西,上面依靠着一个身影,身上的宫装依旧华丽夺目,双手交叉在小腹之上,长长的睫毛合拢,双目微阖,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额娘!”福临不禁轻唤出声,胯下的战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不安,在原地不停的打着转。
多尔衮轻轻拉起大玉儿的手,双目之中饱含着无限的柔情,一句话没说,两行泪水却是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众人皆是无语,大玉儿的脸庞虽然依然俏丽美艳,但却是没有了一丝生气。
纳古喃喃自语道:“寝殿倒塌时,太后将摄政王推了出去,自己却被落下的房梁……!”众人默然。
“到了最后,我才明白,你心里不仅* 装着自己的儿子和大清的江山社稷,总还是有我的位置的!”多尔衮情轻声说道。
福临的身子情不自禁的猛然颤抖起来,不同于刚刚的恐惧,此时的他分明感受到了一众从未有过的孤寂,这种孤寂远远要比刚刚死亡带给他的感受要强烈千百倍。
所谓的众叛亲离,便是这种感觉吗?好不容易夺回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大权,但却没有一丝喜悦的感觉。手中的权力转瞬间飞走。忠于自己的部属和爱护自己的母亲也在同一时间远离自己而去,此时才发现原来所谓的振兴大清不过是黄粱美梦而已。
所有的一切随风而逝,原来却是又回到了起点,只不过物是人非,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而已。这种悲凉的感觉充盈着福临的心房和四肢百骸,也让他的手慢慢的伸向自己的佩剑。
这把佩剑还是当日里多尔衮送与自己的。听闻曾是大明帝师孙承宗所有,还是崇祯皇帝御赐的宝剑。多尔衮在呈上这柄宝剑的时候曾经说过,希望福临能以前朝为鉴,励精图治,兴盛大清。但今日里,这把宝剑却要终结福临的一切雄心壮志。
就在众人惊骇的看着远处的多尔衮和大玉儿的时候,福临就在此时静悄悄的用手中的佩剑割开了自己的咽喉,执剑的右手猛然垂下,佩剑掉落在泥水之中。水花四溅。多禧才在此时回过头来,一看之下,魂飞魄散。
鲜血喷出,在空气中发出嘶嘶的声响,福临却是毫不在意,脸上甚至荡漾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容,身子慢慢歪倒。多禧瘦弱矮小的身躯承受不住他的重量,两人一并跌倒在泥泞的土地上。
“皇兄!”博果儿还是一个少年。哪里见过如此的惨象,当即“哇”的一声痛苦起来。哭声惊动了众人,所有的人这才发现,原来顺治皇帝已经悄悄的自刎成仁了。
两黄旗的队伍顿时混乱起来,所有的人已经顾不得自家的尊贵和体统,纷纷跪倒在泥浆之中,向着多尔衮俯首称臣。还有一些帝党的死忠,眼见着大势已去,皇帝又自我了断,便抽出兵刃,一并追随而去。西便门外马上陷入到一片混乱之中。
“杀!”多铎面庞变得愈发狰狞起来。福临的自尽并没有让他感觉到多少复仇的快感,反而有种无处宣泄的憋闷。“把这些忘恩负义的狗奴才全都杀光!”
但一骑飞奔而来,到了多尔衮和多铎的面前高声禀告的一席话却让多铎瞬间颓丧下来。
“辽河东昌堡、广宁一线失守,何洛会、阿哈尼堪等人尽数战死,明军李定国所部和朝鲜朴有周、蔡门亨、叶赫部德尔格勒、察哈尔阿布奈、布尔尼等漠北蒙古联军已经长驱直入,我军残兵不得不向山海关一线撤退!”
前来报信的亲兵声音不大,但多铎却听得分明,整个身躯上下顿时变得冰凉彻骨,手中的长枪也脱离了掌控,一下子掉落在地上。
“完了、完了,何洛会的兵马也全军覆没,李定国将再无阻隔,再加上朝鲜、海西女真、察哈尔那些虎狼之辈,辽东将再无可御之兵!”
幸存的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包括范文程、佟国赖等人顿时如丧妣考,一个个哭天抢地的哀嚎起来。皇帝死了、太后死了,辽东最后的防线也崩溃了,阿济格大军被困在陕西,朱平安的兵马四面包抄而来,这是天要大清灭亡啊!
刚刚还气势汹汹想要斩尽杀绝的多铎此时也没了精气神,呆呆的坐在马上,好一会儿,这才缓过神来,忙不迭的将求助的眼神投向自己的兄长多尔衮。
多尔衮依旧紧紧的攥着大玉儿冰凉的手掌,脸上烧伤的伤口浑然不觉。
“哥!”多铎颤声说道:“你好歹清醒一点,如今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你是大家的主心骨,可千万不要伤心过度……!”
良久,多尔衮这才幽幽的叹息一声。“大清完了!”
众人闻言,心中更是悲怆。代善死后,两红旗便被其子硕托和孙儿阿达礼掌握在手中,他们俱都是多尔衮的心腹,此时已经带兵前来增援,看到多尔衮这副颓丧的模样,忍不住开口劝谏道:“摄政王,如今大清无主,正需要您来主持大局,天下之大,咱们八旗子弟何处不可以去得,只要杀出重围,到了草原之上,大明即便兵强马壮,又能奈我何?”
“岳乐的方略我也听说了!”多尔衮缓缓说道:“他的法子的确是大清眼下唯一的出路。只不过现如今,南北的屏障都已经失陷。我军再向被进发,风险便增大了许多,很有可能被明军南北夹击!”
硕托和阿达礼还要争辩,多尔衮却是转过身来,“留在北京是死路一条,向北却还有一线生机。你们两人这便派人召集我八旗族人吧,凡是愿意跟我等回到草原或者辽东的,今日晚间便在西便门外集结,子夜时分咱们便一起出发!”
硕托和阿达礼闻言大喜,连忙去前去联络。但多尔衮却是叫住了他们,“此次进兵贵在神速,告诉大家,老弱妇孺便留在京师吧,汉人一向标榜自诩仁义之兵。料想不会难为妇孺。本王这边需要的是可以作战的男丁,十五岁以上到五十五岁全部征召入伍,自备干粮、兵刃、战马,子夜时分全数在西便门外集结,逾期不到者,本王也不会难为,但今后便不要再做满人的子孙了!”
“谁敢不来,我两红旗一定让其全族尽灭!”硕托两人恭恭敬敬的打个千。杀气腾腾的转身离开。
西便门的城门大开,班布尔善、罗木岱跟随着两红旗的兵马入城招募八旗旗丁。召集八旗子弟入伍,好不容易消停下来的京师再度喧闹起来。在场的宗室和大臣们都是面面相觑,但事到如今,即便是范文程这样足智多谋的人也是无计可施,只能是黯然的回到城中与家眷诀别,收拾行李和细软带着麾下的旗丁老老实实的到城外集合等候开拔。
两黄旗的包衣亲军死伤惨重。加上一众被福临提拔起来的新贵,还剩下千余人,也全部被两白旗接收。其中也只有襄郡王博果儿暂时被多尔衮留在了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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