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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情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狂上加狂
这一下,倒是把嗓子里剩下的那几声彻底吓回去了。她隐约想起娘亲和长姐说起过,今日要都听褚哥哥的,是女人都要经这一遭,忍一忍便过去了。虽然她不知娘亲要自己忍耐个什么,但是这腹饿是万不能忍的。
于是为了避免他向娘亲告状,便强自咽下了哽咽,小声道:“若愚要吃……枣泥糕……”
褚劲风冷冷地瞪着她,可是冰冷的表情,到底是在这鼻尖红红,眼圈红红的可怜相里消融殆尽。
“枣泥糕太甜腻,睡前吃不好,叫下人拿粥与饺子给你吃可好?”
替她穿上了大红的便袍,又叫下人们端来了吃食,莲子粥一直在竹炭炉上温热着,饺子也是备下来给新人“交子”之用。
若愚是真饿到了,连喝了两小碗,因着拿不稳筷子,又在褚劲风的帮助下吃了一小盘鲜美的猪肉虾饺,其间因着心虚,还特意用手抓了一只饺子送到了一直不大高兴的褚哥哥嘴边。
等吃完了,侍女们又端来了温热的水服侍着二位新人洗漱。
身在屋外时,原以为这小娇娘已经被司马大人辣手摧花起不得身了。可进了屋内才发现,这位小夫人依旧生龙活虎,坐在餐桌旁吃得也甚是欢快,就是那吃相有些吓人,因着那水饺太滑,筷子也不用干脆上手去抓,然后往司马大人的嘴边递。
司马大的反应也是有些看傻了侍女们,竟然就着那小油手一口吞掉了饺子,末了还意犹未尽地吸了一下那几根油腻腻的小手,惹得小夫人咯咯直笑……
等到吃完就寝时,若愚发现褚哥哥并没有走的意思,还要跟自己睡同一张床。
想起他方才的模样,若愚不免踌躇起来。但到底被褚劲风抱起放到了大床上。
看褚劲风并没有剥掉自己身上睡衣的意思,若愚便放下心来。钻进被子里,不一会儿又露出了半边脸,转着大眼儿问:“褚哥哥,一会……一会若愚睡了,你会不会又吸若愚的奶奶?”
帷幔尽放下的黑暗里,能听到男人绵长而用力的吸气声:“不会,乖,快睡!”
“只有当娘的才可以喂奶奶,你为什么不……不找自己的娘?”
“……因为我娘去世了……”褚劲风觉得自己隐约升仙了,竟然可是这么镇定自若地回答这么无聊的话头。
若愚听到这才恍然大悟,方才心内的愤慨也一扫而空,甚是同情地想:原来褚哥哥没有娘,难怪……
只是自己方才被吸得实在是太痛,现在被布料摩擦还有些不舒服呢,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捂着衣襟接着说道:“可是若愚现在没有奶儿汁,以后怀宝宝了才有,到时再喂你可好?”
褚劲风眯缝这一双眼儿,专注地望着天棚,声线紧绷地说:“李若愚,你要是再不睡,别怪我又弄你啊!”
若愚很怕褚劲风弄她,所以赶紧一翻身,裹紧了被子,离他稍远些,然后便无忧无虑地沉入了甜美的梦乡。
第二天,若愚早早便醒了,可是褚哥哥却睡得深沉,似乎睡得太晚的样子,一双铁臂像搂布囡囡那般死死地搂着她,害得她也不能起身,只好乖乖地躺在那玩自己的手指头,然后便用玩起了褚哥哥顺长的头发,好不容易他才醒来,却不急着起身,又搂着她吃了一会小嘴跟舌头。
新妇都是要见公婆的。不过若愚倒是没有这项章程。但长姐为母,还是要敬淮阴郡主一杯茶的。
拢香一清早看见自家小姐全须全尾地坐在餐桌旁喝着羊乳,那高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昨晚她那一声悲鸣后,被这庄园里的总管申斥了一通,碍着她是司马夫人带来的陪嫁才没有重罚。不过拢香明白这里不在是李府,一切都要按着侯府宅门里的规矩来。她一边想一边手脚麻利地给小姐梳头上妆。
因着已经嫁人,再不能梳着少女的发丝,拢香便给小姐挽了个云顶式,搭配上一条白玉珠红宝石的抹额倒是有了几分小妇人的意思。
等换上了一声桃红色的流摆行云长裙,拢香上下一打量:可真是娇俏可人,若是不说话,谁也看不出小姐的短缺来。
等褚劲风带着若愚去给淮阴郡主奉茶时,郡主也是满意地看了看这新妇。赏了她一对金镶玉的大内特供朱雀逐阳镯。
康定王是第一次见这位小表嫂,他虽然听姐姐提起过这位表嫂因着意外变得有些痴傻,可是等到亲见时不由得想到,这般天仙样的模样品貌,就算是痴傻又如何?照样引得男人趋之若鹜,也难怪表哥这般猴儿急,要将美人据为己有了。
当下便在一旁笑道:“熙之见过表嫂。”
若愚却只瞟了他一眼,便闷闷地躲到了褚劲风的身后,这里的人,她一个都不识得,那位华衣贵妇,也只是在家中见过一次,她有些想回家,想跟娘亲弟弟在一起,当下便是靠在了褚劲风健实的后背上,一下一下委屈地磨蹭着。
这等小女儿的姿态,也是看傻了赵熙之,他原先并不相信这等佳人居然是个痴儿,现在看来的确是不假。说起来表哥也是有欠考量,他到底是大楚堂堂司马,若是贪图美色,弄进府里做个妾便好了,何苦娶作正室?说说以后若是想休妻,朝堂里的那些老翰林也不敢招惹鬼见愁司马大人,可总归是好说不好听不是?
褚劲风也看出了若愚的不自在,于是便拉着她的手,低声嘱咐了两句,又叫拢香带着两个婆子带着她在后花园里玩。
现在外院的宴席还没有散,不过内院依旧清净得很。
等若愚走了。淮阴公主才跟表弟说起了正事:“国舅爷的大公子白传忠亲自前来舒城,倒是怠慢不得。我在内院安置了他暂且住下。他这次来除了祝贺之意外,还特意带了一位制作战车机关的高手,叫孟千机,听昨日白公子说,他历时三年潜心制作了一套守城的机关,这套机关倒是方便,既可安置在城墙之上,又可装置在战船上,所以白公子让他下个月在聊城的舟船大会上展示,若是经得起各方高手的推敲,便准备命武器司加紧赶制。”
褚劲风一听,冷笑了一声:“国舅爷哪里是要来讨教推敲,这是在给我亮一亮他的实力呢!现在袁术暂时安稳,他便疑心着我会扩张地盘,除了强占了从袁术手里夺走的几座城池外,不断游说兵部的几位将军往漠河城四周的守城增派部队,现在又搞了这一套,不过是想要不战而屈人之兵罢了……”
康定王点了点头,吊儿郎当的脸上倒是难得有了几分严肃之色:“不过那个孟千机的确是个人物,昨日我看了他在花园里摆下的演示沙盘,一座小城被夹裹得密不透风,可是无论城下兵马如何攻入,那城上的武器机关都能有效克制……真是高明啊!”
听康定王这么一说,褚劲风也来了兴致,倒是想要见识一下这位孟千机的手段。
其实这位孟千机他早有耳闻,可以说是与没有生病前的李若愚齐名的人物,师承鬼手大师,只是他这个人亦正亦邪,性情随心所欲,又不是依附权贵之辈,几次被朝廷招募都拒不从命,这次不知为何,却肯为白国舅做事了?
就在心内思虑的当口,只见管事一脸慌张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给主子们施礼后,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司马大人的脸色,才低声说道:“启禀郡主,后……后花园乱套了……”
郡主挑了挑眉问道:“发生了何事?”
管事苦着脸说:“白公子带来的贵客的那套沙盘,一直摆在花园里,不让任何人接近。可是……可是现在那沙盘却让司马夫人给……给……”
说到这,郡主心下顿时明白了。那套沙盘是模仿着实物做的,实在是精致得很,因着太大,屋内放置不下,就放到了后花园里,搭建了棚子,由白公子自己带来的侍卫看管。许是那李若愚那痴儿看着好玩,便乘人不备上去摆弄,弄坏了也说不定。”
“哪里弄坏了,就修好便是,她一个女子又有多大的蛮力?”郡主说道。
管事的也是被吓到,咽了口吐沫说:“回郡主,不是司马夫人弄坏的,是……司马夫人对着那沙盘说了一句话,那位贵客孟公子便直了眼儿,像得了失心疯一般,自己拿得挖土的铁锹,将沙盘砸了个稀巴烂!”
郡主这时也惊讶极了,要知道那沙盘可是耗时两年心血才制成,那个痴儿说了什么,竟让孟千机这般癫狂?
就在这时,褚劲风已经起身一个箭步,朝着后花园走去。





愚情 24|11
其实单要论起来,今日若愚闯下的这祸事,还是要怪罪在司马大人的头上的。
前几日玩耍堆沙城池,最后司马大人也被若愚勾起孩童的性子,拿起了花园子里浇花导水之用的竹管照着那城池就一顿猛冲,来了个水漫城池,又学了戏文“水淹七军”里关云长的腔调唱了一句:“鱼入罾口,岂能久乎?”
当时司马大人的这一句吟唱堪称决绝,加之他本身便是武将,更是气宇非凡,仿佛真是在号令三军将士开导襄水淹了那曹军,活捉那于禁、庞德。
若愚被褚劲风的飒爽英姿迷倒,觉得褚哥哥这一句着实不错,竟也跟着小声学唱。一来二去便练得颇为纯熟,就连那个“久”字的拖音也颇有几分名角的风采。
今日她在郡主的花园里散步时,本是有些郁郁寡欢,可是没走几步便看见了隔着一道栅栏地上赫然摆放着一盘逼真的城池山峦布阵沙盘。
这可是比着褚哥哥当初给自己修筑得还要逼真,一时间眼睛顿时亮了,便要扑过去玩一玩。奈何这放置沙盘的小院竟有几个带刀侍卫守护,就算拢香表明这是司马新娶的夫人也不让进。
但是区区几个护卫岂能难道二小姐?她一眼飘到了花园一旁导水的竹管,便拿了过来就准备照着那沙盘冲去。
那几个护卫没想到这一身锦衣华服的小夫人行事居然这般疯癫,连忙冲过来用身体阻拦住喷涌的水流。
恰在这时,孟公子也来到院中,看到了若愚一眼认出是故人,他与这位女船王是不对眼的同行冤家。
他虽然是随着白家的大公子前来,但因着性子孤僻向来不问世事,司马娶的是何家千金更是不管他的闲事,只醉心于机关技艺,更加不知李若愚在两个月前发生的变故。
是以骤然重见故人,只当这诡计多端的女子是嫉妒他这精良的机关,蓄意冲水破坏,当下便冷笑道:“不知李大小姐有何见教?为何一语不发便用水冲?”
李若愚抬眼一看,只见一个斯文俊秀的白面书生立在了花园子里,那微微翘起的下巴隐约透着说不清的敌意。
李若愚虽然不记得他,却正等着这一问,便端着竹筒一躲,将一股水流直冲向了沙盘,同时学着褚劲风的气势,可以压低声音唱道““鱼入罾口,岂能久乎?”
一旁的人都知道这小妇人痴病发了,拢香生怕她闯祸,急得只能是夺了她手里的竹筒,小声劝慰。
可是这痴话入了那孟千机的耳中便是不同。他当年师承鬼手大师,学成下山时年方二十,恰少年意气风发,正待大展拳脚,谁承想,却是经历了周瑜不敌诸葛之痛,遇到了生平敌手——同样是年少而鬼才的李若愚。他当年折辱在李二小姐的手下,立刻回到师门卧薪尝胆,蛰伏深山数载,之所以甘投与白国舅麾下,便是听说这李若愚要为工部造船,便是特意将自己精心研制了三年的机关献上,伺机与这李若愚一较高下。
没想到竟是在这郡主庄园内遇见,入耳的又是这么不着边际的话。若是常人野菊罢了,偏偏这孟公子不是常人,便立住不动,直着眼儿琢磨她这话内的意思。
这一用力,便有些过猛。他当年被李若愚讥讽乃是纸上谈兵,机关虽巧却不切实际。如今被她这么用水一喷,看了守城的机关滴滴答答,冲掉了不少润滑之用的油脂……
这么一来,猛然醒悟需守之城尽在北方,当地到了八月便是满天飞雪,这机关虽精巧却怕一水一冻,若是沾染到了融化的雪水早瞬间凝结,纵使用火烘烤也是顾此失彼全无作用……
到时岂不是就像她唱的那般:鱼儿自投罗网,岂能久乎?
本以为万无一失,耗时三年,让那么多机关攻城高手束手无策的心血之作,竟在李二小姐眼中瞬间参破了内里的漏洞关卡……
等顿悟到自己这机关的致命弱点时,孟千机的脸色早已发青,抬头再看那李二小姐竟是在侍女的搀扶下笑得前仰后合,大眼明媚全无端庄姿态,仿佛是在讥笑着自己自不量力班门弄斧,孟公子纤细的自尊顿时崩裂,浑身颤动,长啸一声,顺手抄起一把种花的铁锹,疯了一般冲上去将沙盘砸了个稀巴烂!
等到白家大公子白传忠赶到时,孟千机已经累得满头大汗,倒在一片狼藉里捂着脸儿一动不动,只是嘴里喃喃道:“三年的心血,竟是被你一言道破!我真的不如你?真的不如你……”
待得问清了缘由时,白传忠不由得瞪圆眼儿瞪向了瑟缩在一边的李若愚,他此来是奉了父亲之名,巧妙地向褚司马展示实力,让他生出些畏惧之心。哪成想,这机关还未入了褚劲风的法眼,便被他新娶的傻妇一句话给破解了,真是想生生吐一碗淋漓的鲜血出来。
而跟在白传忠身后的沈如柏也是一脸的阴沉,紧盯着新婚的司马夫人,心内不知想着什么。
就在白公子准备发难时,司马大人也是箭步如飞地赶到了。
他看都未看立在一旁的白家大公子,只是表情冰冷地扫了那有些受了惊吓的李若愚一眼,然后对拢香和婆子们吩咐:“去,将夫人送回房间休息。”
待得若愚走后,那白公子本以为司马大人是要致歉,毕竟是她夫人闯下的祸事。但是现在白家奈何这个褚劲风不得,倒是要大事化小,便心内盘算着一会司马大人致歉自己该是如何回应。
可是没曾想的是,褚司马倒是开口了,可那话却是横着出来的:“白公子带来的这位公子不知贱内有恙,言语举止虽然冲撞了她,但看在白公子的面子上,本座便不计较了。只是这院子里都是表姐的心爱珍稀花草,还望那位公子收了孟浪的举止,免得惊扰了花中的香魂,败坏了芬芳之气……”
说完也不待白公子回答,转身便大步离去了。
白传忠深得白国舅的言传身教,喜怒不行于色,可是到了褚劲风这里尽是破了功。明明是他那傻妻挑起的事端,怎么尽成了自己的不是?
可是那褚劲风向来都是这般飞飞扬跋扈,不将自己的父亲放在眼里,更何况是自己?
当下便是忍着气儿,命人搀扶着如丧考妣的孟千机回转了客房。
“孟公子,您怎可将李二小姐的话放在心上,她……二个月前因着意外已经摔坏了脑子,心智如小儿一般,又怎么会参破你这机关的玄机?”
沈如柏听了孟千机失魂落魄的话语,总算是弄清了内里的来龙去脉,当下便有些哭笑不得。
其实这哪里是李若愚点破的,完全是他孟千机触景而动,自己发现了短处而已。
可是这是天才之人,总有个短板之处,孟千机自己钻进了牛角尖,哪里会这么快出来?当下喃喃道:“傻了?我竟是三年之功禁不住她痴傻后的一瞥验看?岂不是与她有云泥之差?不行!我不甘心!就不信比不过她李若愚!”
紧接着这斯文的青年喃喃自语,自顾自地又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紧闭房门一时半刻是不会出来了。
那白传忠原是并没有将李若愚易嫁之事放在心上。白家身居朝堂之上,每日要算计的事情实在太多,既然那李若愚两个月前便摔傻了,便是个无用的废物,江南一个船家之女改嫁,实在是不用放在心上。若不是她嫁的大楚的司马,可能白传忠早就将她忘在了脑后。
褚劲风为何要娶一个痴傻了的女人?现在却不能不让白传忠深思。
于是白家大少这么一用力,也开始过猛了起来。思来想去,那表情愈加阴沉,本来李二傻了也不算什么,反正这沈如柏新娶的李三小姐也是李家造船的传人,不会坏了父亲的大计。可是若这李若愚是装疯而回绝了父亲的差事,转而嫁给那褚劲风……岂不是让姓褚的如虎添翼?
想到这,他不由得对沈如柏开口道:“沈二公子,那个李若愚是真的痴傻了吗?”
沈如柏没有急着回答,那一刻他在想,该是怎样回答才能如了自己的心愿……
褚劲风并没有急着回去看若愚。虽然身在江南,但是到底不能彻底的洒脱,这几日为了筹办婚礼积攒了许多的事务,而前来拜贺的旧部亲信也有很多,也要稍微应酬一番。
这一应酬,再回房时已经是深夜。
白日里那沈如柏看着若愚的眼神,他并不陌生,那是一个男人用最原始的目光在打量着女人。这不由得让他心内不悦。他知道,那沈如柏还是没有对李若愚心死,不过那姓沈的又能做什么?如今李若愚已经是他的妻子,这是任何人都不能更改的。
想着这话时,褚劲风的心内没有来的竟是有些空虚。
今日发生的那一幕,虽然只是李若愚这小傻子的误打误撞,可是却让他的心也跟着一紧——莫非她竟是恢复了?
若是清醒后的若愚,发现自己已经成为了他的妻,她会是怎样的?
此时窗外又是雨声淅沥而起,细雨打湿了窗纱,他曾经在这样的雨夜里亲自护送着从船坞晚归的她回到客栈。
北方的雨自然是要比这江南的来得跟畅快淋漓些。因着离着客栈不远,他未骑马,她也未坐车,一人一把油纸伞,一前一后,不远不近地走着,在夜雨朦胧中,她一直都没有回头,脚下的步子走得很快,只能看见她被打湿的消瘦肩膀,还有那一截泛着亮光的脖颈,脚下的木屐在水坑里又飞溅起许多的水花。
到了客栈时,他忍不住伸手想要拂去她脸颊上的水珠,却被她微微一抖,巧妙地闪开了,徒留那伸出的手,在空中尴尬地空悬着……
是的,她一直都是躲闪着他的。
清醒的李若愚,是从来都不曾正眼看过他一眼。
褚劲风向来是清高而骄傲的。身在世家,从小到大投怀送抱的女子岂在少数?
那是他偏偏看中了这个低贱的商户女,甚至经过一番挣扎,终于下定决心不再介意她常年的抛头露面。可是当放下所有的骄傲矜持后,他竟然在这个弱不禁风的江南女子身上崩溃得一败涂地……
想起往事,褚司马心绪难平,竟是有些不愿回屋去看那女子。
等更鼓再次敲起,估摸她已经睡下,他才往房间走去。
屋外还在下雨。因着雨势不大,也不用撑伞。可是走到新房却发现那李若愚并没有在房中,床榻上只有散落的被子,褚劲风心内一紧,瞪起眼,叫了外屋的拢香与婆子进来,她们也是唬了一跳,拢香看着大开的窗户,低声说道:“回禀司马,许是……小姐又起了性子,钻窗出去了……”
褚劲风快步转到了屋后,可不是!只见一个孤零零身影,坐在屋后花园假山后的角落里。
她只穿了件薄衣,许是为了避雨,倒是自己摘了片大大的芭蕉叶顶在了头上,小小的身子缩成了一团,然后仰着脖儿,痴痴地望着天上。
“若愚,你在干什么?”
若愚被男人的高喝惊得一抖,紧接着便被拉进了宽大温暖的怀抱里。
褚劲风只觉得这小人的手脚都是冰凉,芭蕉叶上聚拢的水倒是没有浪费半滴,尽数灌在了她的身上,也不知在雨中坐了多久,衣服都是浸透了。
这小傻子!男人忍不住生气,冷着脸将她手里还在高举的芭蕉叶扯了下来,扔甩在一边。
褚劲风本来就气场冰冷,现在顶着气儿,就是不懂事的孩童也会被吓哭的。若愚也哭了,可是跟着以前不懂事的哭法略有不同,只是那滚烫的眼泪从红红的眼圈里滚出来,却不发出半点声响。
褚劲风本来是没有留意,等抱她进了屋子,才发现那湿哒哒的脸儿上竟然还淌着热泪。
白日积攒的闷气,这一刻又是心疼得尽数散了。剥了她的湿衣服用薄被紧裹住,便吩咐下人准备滚滚的桂花姜糖水。至于拢香和今日值守的婆子,褚劲风则毫不客气地让管家领了去受罚!
那拢香虽然是个忠仆,但是做事未免有些粗心,如此她的小姐可不再是以前聪慧机敏的那一个,明知道她有晚上偷跑出去的习惯,竟如此不当心,若是被有心人寻了机会,可如何是好?自当狠狠地惩治一下,才能长了教训!
那若愚似乎是知道拢香因着自己受罚,眼泪掉得更凶。
可怜兮兮的模样招惹得褚劲风竟是恨不得将她放在心窝里。于是他伸手想去抹掉她的热泪,却是被她瑟缩的一躲,堪堪避开,一如从前……




愚情 25|11
可是如今她在他的床上,哪里是能躲得开的?那大掌绕到了她的脑后,整个人便被拖拽到了他的怀里。
她只是一味低着头,露出那么一截脖颈给自己。褚劲风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尽量将语气放柔,先不问她为何而哭,只是问道:“若愚方才坐在院中看着什么?”
若愚偎依在褚劲风的怀中,感觉冻得冰凉的身体渐渐转暖,倒是慢慢放松了身体,也不看他,只是半合着眼儿,弯俏的睫毛上犹挂着泪珠,低低地说道:“看星星……”
褚劲风不由得抬眼往窗外望,雨是没有天黑便下的,天空如同墨染一般,哪里有半粒星辰?
可是不知为何,看着这样傻气的若愚,褚劲风的心却渐渐放下,用嘴唇碰了碰她湿嫩的脸颊,继续问道:“为何要看星星?”
“他们骂若愚是疯傻痴儿,若愚问……问娘是什么痴儿,娘说若愚没有痴,只是身上的掌管聪慧的星星回了天上……若愚想知道,星星什么时候回来?”
从若愚磕磕绊绊的话语里,褚劲风倒是听了大概。以前的李若慧,人都道是天上掌管智慧的文曲星宿上错了女儿身。许是李夫人宽慰被人讥讽的若愚时,借口那星宿功德圆满上了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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