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永世酌墨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素光同
宁瑟闻言愣了愣,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并非你想象的那样。”清岑顿了一下,坦诚相告道:“你闭关的那些年,我惦念的人只有你。”
殊月静了一阵,半晌忽然笑了,“曾有几个女仙仰慕清岑的威名,不远千里来到陌凉云洲,却被清岑的侍卫扔飞了,此举出乎常人意料之外,也让天君殿下收获了薄情冷心的赞誉。”
话中嘲弄不言而喻。
清岑没有接他的话,似乎并不打算解释。
那几位仙女都是一贯风流的性子,她们并非仰慕清岑的威名,而是仰慕他的美色,不远千里来到陌凉云洲后,表情达意的话尚未说出口,就被几个侍卫一把扔飞了。
宁瑟不禁想到了从前,那时她对清岑何等狂热,却没有被他的侍卫扔飞,可见清岑一开始就对她与众不同,她心中有点高兴,但见殊月神色冷峻,她又努力收敛了高兴,一本正经地和清岑道:“仙女的脸皮比较薄,直接把她们扔飞,有点不太尊重人。”
话虽这么说,她的双眼却闪闪发亮,好像非常赞成他的举措。
殊月见状,已经没了说话的心思,拉起宁瑟的手就往殿内走,转身之际还关上了宫门,颇为客气道了一句:“天君殿下慢走不送。”
可惜这道宫门,它辜负了殊月的期望,没能将清岑挡在外面。
清岑捏碎了锁门的铁环,重新打开宫门以后,轻而易举地踏进了内殿。
殿中不仅有宁瑟的父王,还有她的母后,现下又多了殊月和宁瑟,以及不请自来的清岑。
奕和仙帝端坐上位,慢悠悠开口道:“若非今日收到了天帝的来信,我还不知道要被如何蒙在鼓里。”
宁瑟向她母后投去真挚的目光,希望她母后能帮着讲一讲话,然而她母后一手扶额,仿佛根本没注意她的凝视。
宁瑟觉得自己孤立无援,后退一步时刚好撞上清岑。
恰在此时,宁瑟她母后开口道:“事已至此,生气也什么用,阿宁你和我说一句实话,为什么非要嫁给他?”
她的母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曳地三尺的华裙衣摆拖了很长,发髻上的宝珠钗也熠熠生光,“如果是一时冲动,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你年纪尚轻阅历也不足,往后能选择的路还有很多。”
清岑伸手揽上宁瑟的腰,但因她的父母和哥哥都在这里,他没抱多久便松开了手。
宁瑟抬头看着她母后,实话实说道:“我和清岑待在一起,经常觉得好高兴……”
她思忖了一小会,又忍不住续话道:“既然都这么高兴了,那不如就成个婚吧。”
“你觉得婚姻大事就这么简单么?”殊月眸色幽静,笑意几乎敛尽:“蛮荒北漠的战场上,他有两个月对你不闻不问,你忘了我还记得清楚;你闭关上百年以来,他不曾来过凤凰宫一次,即便父王不让他进宫,他要是真的想来,谁又能拦得住?你闭关结束的第一日,他在天宫帝阙对你紧缠不放,然而转眼两三个月过去,他又忙得不见人影。”
殊月半靠着玉石墙壁,右手搭上沉香木桌,那光洁的桌面隐现裂痕,他又蓦地失笑一声:“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倒真心觉得,这样的神尊我们凤凰族高攀不上。”
宁瑟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来辩解,然而酝酿了半晌,终归是被这段话堵得哑口无言。
却不料清岑接了一句:“她闭关的时候,我经常来看她。”
殊月微抬了下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满含质疑地问:“为何我不知道?”
宁瑟同样感到惊诧,因为她也不知道。
奕和仙帝却轻咳一声,接着搭了一腔:“我见过他几次,一般都是在夜里,他站上一整晚就走,倒是没有烦过人。”
随后又问了一句:“你究竟来了多少次?”
清岑平静如常道:“数不清了。”
宁瑟的心尖颤了颤,她抬头看着他问:“我闭关的地方在摘星楼的顶层,你一般都是站在楼顶吗?”
“楼顶或者墙边。”清岑与她对视片刻,眸中没有波澜,却映着她的影子,“离你最近的地方。”
殿内灯影流光,纱幔垂荡,木柜上卧着一方兽炉,浅檀香飘逸而出,那香炉是个赤犁兽的形状,腆着个很大的肚子,代指心宽体胖之意。
宁瑟脑中灵光一闪后,坚定地牵上了清岑的手。
奕和仙帝的话并未讲完,他正准备和清岑说一些重话,将这小子好好教训一顿,就听宁瑟措辞含蓄道:“如果不嫁给清岑的话,我可能要在凤凰宫养龙崽了。”
倾永世酌墨 55.雅艳
天外天有神仙万千,其中的大部分都推崇修身养性,克己守礼。
不过宁瑟是个例外。
她生来活泼爱闹,小的时候又特别顽皮,疯起来谁都拦不住,长大以后才有所收敛。
天外天的凤凰族长老们偶尔会担心她嫁不出去,好在她化形之后不仅成了个花容月貌的美人,也比从前安分守礼得多,乍一眼看上去还是个惹人喜欢的姑娘 。
自打宁瑟从冥界回来以后,整个凤凰宫都知道她新婚在即,只是婚典的日期尚未敲定,举办的地点同样不确定。
诸位老凤凰的心中略微存疑,但是面上都没有表露出来。
宁瑟本人倒不是很着急,她觉得姻缘簿都定下来了,婚典走的就是一个形式,不过在这个形式上,天界的礼官们还有些争执,非要在诸多良辰吉日中进行一番精挑细选。
宁瑟的母后尚存忧虑,隔日下午就派来了两位仙医,彼时宁瑟正待在帝姬寝宫中剥仙果喂山雀,便见那两名仙医欲言又止地站在宫殿门口。
她心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不由得搬起椅子坐得离清岑更近。
“我有点担心。”宁瑟侧头看向清岑,一边揉了揉手里的山雀,“要是让仙医发现我不仅能活蹦乱跳,更没有怀上……”
“不用担心。”清岑放下手里的书册,接着打断了她的话:“天界的礼官已经开始筹备婚典,婚期初定在明年,现在暂时退不了婚。”
听到“退不了婚”这四个字,宁瑟立刻为之一振,又忽地想起近日那一条浩浩荡荡的聘礼队伍,于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这么快就把聘礼送了过来,还带了成百上千的随从,几乎让天外天人尽皆知,也是料定凤凰宫没办法退婚了吗?”
尚不等清岑回答,宁瑟已然欣慰地点头,同时自言自语道:“还是你考虑长远,这样一来,我父王大概也会不好意思了。”
诚如宁瑟所言,姻缘簿上备案在册,天帝亲自指派了礼官,陌凉云洲又送来一批极为贵重的聘礼,整个天外天都知道了帝姬的婚事。
不过即便有了这些,奕和仙帝还是叫上了殊月和清岑,同他们彻夜长谈了一番,至于具体谈了什么,宁瑟并不是很清楚,但她觉得自那之后,奕和仙帝待清岑要比从前和蔼许多。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后,两位仙医把脉结束。
其中一名仙医恭声道:“仙后陛下惦念公主安康,好在公主安然无恙。”
宁瑟很镇定地笑了一声,随即回话道:“有劳二位仙医大人,可以如实转告我母后了,想必母后也会很宽慰的。”
清岑掰碎了几颗仙果,正在帮着宁瑟喂山雀,听见宁瑟方才的话,他意有所指地插了一句:“岳父岳母知道你安然无恙,也好放心地让你去南岭火海。”
宁瑟闻言,心中豁然开朗。
待那两名仙医告辞离去,殿内又只剩下了宁瑟和清岑,此时正值云淡风微的午后,天外暖阳高照,庭中池水明如镜。
桌上摊放着一本书,宁瑟拿起来一看,但见密密麻麻的上古天语,她低头琢磨了一会儿,侧身靠近清岑:“你果然很厉害啊,这种境界的法道书,我瞧上一眼都觉得头疼,你居然能把它从头到尾地看完。”
清岑喂完了山雀,缓声应她道:“你看多了也能习惯。”
宁瑟翻开了第二页,将书上的内容念了出来,因为这本书用的是复杂繁琐的上古天语,她还要先在心中翻译一遍,所以读得相当慢。
“诸法集结万象,气凝成于丹田……”宁瑟状似专心致志,却在此时伸出了手,隔着衣袍贴上了清岑。
她的手不偏不倚,正好停在丹田的位置。
清岑微侧过脸,却并没有制止她。
诚然清岑的侧脸也极好看,宁瑟瞥了他一眼,念书念得更是来劲:“以无常定因果,运罡气至天枢……”
话音未落,她的手也从腹部丹田,游移到了上方的天枢穴。
“不对。”清岑顿了一下,纠正道:“不是天枢,是关元。”
“你的记性真好呀,这里都能记住。”宁瑟抬眸看他,虚心受教道:“是我念错了,当初学上古天语的时候,我没怎么用功,早知道这么有用,当初一定卯足了劲学。”
她在“有用”二字上咬了重音,又听清岑慢条斯理道:“现在努力还来得及。”
宁瑟一本正经地点头,眼中似有明亮光彩,毫不掩饰她心中的愉快:“所以我今天用这本书来温习,如果有哪里念错了,你一定要告诉我。”
可惜温习的时间并不长,等她读到第五页,清岑揽上了她的腰,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她立刻放下那本书,仰起下巴亲了亲他。
窗台上还蹲着两只山雀,眼见这样的情形,它们多少感到有点害羞,于是把脑袋藏进了翅膀中。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因为有清岑陪在身边,宁瑟每天都感到无比开心,仿佛已经和他结成了夫妻,心底生出一株枝繁叶茂的连理。
清岑并非时刻都在,他常在陌凉云洲忙上一个白天,临到傍晚才会驾临凤凰宫,但只要每天都能见到他,宁瑟便觉得愉悦得很。
她牵着他去凤凰宫花园里散步,因为有很多年没有来过,那园子里新生了不少宁瑟不认识的花草,她常要指着一株花问名字,清岑低头看过去时,她刚好可以踮起脚尖偷亲他。
他们也去了天外天的妙音海,她在浅滩上提着裙子跑,一堆海鸟扑着翅膀在后面追,每当快要追上的时候,她耍赖扑进清岑的怀里,那些海鸟就只能猛然刹腿,知难而退,断不敢再靠近一步,更不敢和清岑抢人。
她还和他坐在摘星楼的顶层看星星,高有百尺的楼顶晚风悠长,平添了高处不胜寒的凉意,她捧着他的手摸了又摸,最后贴到了自己的脸上,毕竟楼顶的夜风有些大,她想用这种方法给他捂热一点。
不过清岑没有领会她的好意,他缓慢抽出自己的手,将她牢牢抱进怀里,然后辗转反复吻她的唇,将她吻得混混沌沌,除了勾紧他的脖子以外,做不出什么别的事。
夜幕中有漫天璀璨的银河星云,悉数倒映在远方的湖水中,正应了那句浮光跃金。
这样的景象她从前不是没有见过,但只要清岑同她一起看,那景色就比平日里好看千百万倍。
离开冥界的那一天,清岑说他要每晚耕耘,宁瑟爽快地答应了他,但因他一贯不热衷于此事,宁瑟其实略有几分不信。
然而自打回了凤凰宫,清岑表现得非常言行一致,每夜宁瑟把他带回寝宫以后,他没过多久便会将她抱上床,不过正因为此,宁瑟早晨总是起不来。
白天清岑不在的时候,宁瑟经常会即兴作画,画完了再题字送给清岑,她没数过自己一共送了多少幅,但是估摸着至少有一小打。
到了这个月上旬,天宫帝阙给宁瑟传了一封信,信上谈及南岭火海的海啸将在近日爆发,言辞宛转地询问她可否尽快动身。
宁瑟一口应下,隔天就踏上前往了南岭的路。
虽说她很擅长控火,但毕竟年纪不大,也是初登上仙之位,很多事并不能谙熟于心。
奕和仙帝有些不太放心,却因为宁瑟此次前往,有法力深不可测的清岑陪同一道,奕和仙帝又觉得没什么好担忧的,他估摸着等清岑和宁瑟回来,差不多也能定好婚期。
倾永世酌墨 56.煌焜
夜幕降临,似在苍穹之上铺开一方墨锦,天边星色寡淡,唯有一轮明月如镜高悬。
南岭山崖之巅,火光与烟云重叠。
宁瑟架起一座结界,把清岑和她自己圈在结界之内,用来挡住那些腾洒的烟灰,虽说这只是个小法术,却让她有一种保护清岑的错觉。
“我听说龙族很会控水,上古时期的行云布雨,都是由你们一手操办。”宁瑟拽过清岑的衣袖,若有所思地问:“那你们怕不怕火?”
清岑见她眸光忽闪,眼底隐含担心之色,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撒了个谎。
他很不诚实地说:“有一点。”
这三个字用的恰到好处,因他向来是清冷高傲的性子,如果直接回答“很怕”,宁瑟不一定会相信他。
倘若换成“有一点”,倒是能显得他心里很怕,面上依然镇定且嘴硬,很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果不其然,宁瑟听到这个回答,先是愣了一愣,然后伸手抱住了清岑。
“别怕。”宁瑟环住他的腰,很自觉地贴进了他的怀里,又很豪爽地安抚他:“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我这么喜欢你,肯定要好好保护你。”
清岑听了这句话,心里倒是挺高兴,不过面上并未表露出来,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嗯”。
宁瑟将他抱得更紧,暗想她之前怎么没考虑到龙族会怕火,心头不由得生出几分悔意,觉得自己不应该带着清岑来南岭火海。
她几乎忘了跟来南岭是清岑本人提议的,也不太记得当初在北漠战场上,清岑以一人之力覆灭全城鬼火,瞬移之时连火风都追不上。
“要不还是这样,”宁瑟思忖片刻,想出一个折中的方案:“我一个人待在南岭,你先回陌凉云洲,一个月后海啸结束,我再去陌凉云洲找你,你觉得怎么样?”
话音落罢,她又怔了一怔,想起当初在北漠战场上,清岑也是三番四次地赶她走,时至今日,她才切身体会到那种感受。
清岑没什么犹豫,当即拒绝道:“我和你一同来南岭,也应该一同返回。”
“也是。”宁瑟颔首,颇为赞成道:“反正有我保护你,赤焰天火都不可能烧到你。”
她捏了一个控火的法诀,抬头看向火海中央。
远处烟云翻浪,熊熊火焰激荡,随时有可能猛烈爆发,灼亮整个夜幕苍穹。
打从上古时期开始,此地常年有火海肆虐,正是因为这一点,南岭一带几乎寸草不生,更没有哪位神仙愿意住在这里。
宁瑟尚未接手南岭的时候,天帝常要派遣别的神仙,来到此地来疏浚海啸,这当然是一个苦差事,那些神仙受了不少罪,心里多少留下了一点阴影,又因为宁瑟司责了此地,他们都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所以按理来讲,这里除了宁瑟和清岑以外,不应该有别的神仙。
火浪奔涌冲天,带起的灰尘随风弥散,宁瑟备好了法诀,向前定睛一看,竟然瞧见了一群人影。
她吃了一惊,以为自己眼花看错。
然而剑光如流影四窜,当空骤现一座法阵,将那火海压制在法阵之下,转眼盖住了滔天火光。
待到尘埃落定,溶溶月华洒下,宁瑟终于看清,迎面走来了十几名持剑的修士,皆是一群青年才俊。
他们身穿广袖宽衣,长发用竹簪挽起,为首那位最为出众,他不仅算是宁瑟的熟人,也是如今的天乾山掌门,萧若萧掌门。
清岑微挑了眉,目光落在萧若身上,却没有开口说一个字,更没有同他打招呼的意思。
萧若同他对视了一阵,敏感地察觉清岑不怀好意,念在自己没有证据,他也不好一上来就和清岑打架。
想他当初被清岑作弄了两次,第一次受清岑诓骗被雷霆劈中,头发炸成了一个锅盔,在接下来的整整一个月里,每日都要平白无故受人耻笑。
第二次是在北漠营地中,萧若被雷火直接炸飞,脸面黑如焦炭,在接下来的整整三个月里,瞧见他的人总要忍俊不禁。
新仇旧账算在一起,萧若几乎想拔剑而上。
但他今日前来此地,却是为了助宁瑟一臂之力,给她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也好即日上凤凰宫提亲。
宁瑟看见萧若的第一眼,就想起当年因他而生的嫌隙,于是说话的语气相当漠然:“萧若掌门远道而来,也是为了疏导火海吗?”
尚不等萧若回答,宁瑟自接自话道:“但是南岭一带已经由我接管,萧若掌门不如今夜返回天乾山。”
她讲这些话的时候,眼底一片流光澄明,唇边半分笑意也无,几乎将疏离写在了脸上,且因话中进退得当,颇有点凤凰族帝姬的气势,全然不像黏在清岑身边时,那幅动不动就要摸他的登徒子的样子。
萧若与她多年未见,本以为久别重逢更能表情达意,却不料宁瑟这般推拒作态,倘若是百年之前的自己,或许还会亲自解释,但他经历一番摸爬滚打,熬到了天乾山掌门的位置,行事已有另一套章法。
萧若不曾应声,偏过脸看向了一旁的修士。
那修士身姿挺拔,也生得一副好相貌,忽而抱拳拱手道:“宁瑟上仙有所不知,我们掌门只是一腔好意,想减轻您管辖火海的负担,从天乾山到南岭火海,我们腾云驾雾赶了一路,除了怀揣一片好心之外,并没有别的意思。”
宁瑟微蹙了眉头,心想他们刚才那个阵法,放了还不如不放,天乾山的修士虽然剑术高超,却远不及宁瑟擅长控火之道,疏浚火海就好比治理水涝,一味堵塞全无用处,唯有另辟蹊径化解海啸,才能解决这里的问题。
虽然她心里是这么想的,话却说得不一样:“法阵已经放下来了,你们不是刚好可以走了吗?”
话音未落,远方忽有炸天巨响,狂涌的热浪奔腾而出,将那剑阵撞成了残渣。
苍茫夜幕几乎被染红,宁瑟提剑祭出上百只火凤,扯过结界将清岑罩住以后,跃身跳上烟云。
萧若见宁瑟忙于管控火海,暂时没有闲心顾及清岑,也觉得当下是一个好机会。
他深知清岑法力高强,在北漠战场上披荆斩棘,被一众将士推崇拥簇,战胜之后就成了天界神尊。
然而当年攻破最后一座魔城时,萧若也是亲眼看见当空飞来的弑神剑,弑神剑的剑下斩杀过数不清的神尊,那剑风狂躁如疯魔,所经之处震裂山石无数,融合了魔族上百位长老的心血,奔着清岑的心口一剑刺来。
那时所有天将都以为天君殿下凶多吉少,但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避开三寸剑芒,于是剑锋穿肩而过。
萧若以为,这个伤实在太重,理当闭关上百年,才有痊愈的希望。
但是清岑不仅没有闭关,自那之后似乎还历了一场天劫,往后又去了别的战场,新伤旧伤加在一起,他可能尚未养好。
而且方才宁瑟跳上烟云时,还特意用结界罩住清岑,似乎想要保护他,而清岑什么都没做,就站在原地任她保护,可见其法力大减,早已不能同昔日相比较。
如今的清岑天君,只是身形外貌依然俊美,不过除了这幅皮囊以外,可能剩不了什么。
想到这里,萧若不禁勾起了唇角。
他问:“种因得因,种果得果,这话你可曾听说过?”
清岑并未看他,也没有回答他的话,仿佛不曾听说过一样。
萧若停顿片刻,觉得自己和清岑的对话,还是像从前一样,不怎么能进行得下去。
不过即便如此,萧若还是接着说:“百年前我不通世事,但在北漠战场上受益匪浅,后来我身负功勋返回天乾山,从天乾山大弟子坐到掌门入室弟子,最终承袭掌门之位,期间心得和经历良多,如今再回想从前,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他之所以说了这些,是为了让清岑知难而退,明白自己心志坚定,对宁瑟也同样势在必得,却不料清岑道了一句:“关我什么事。”
萧若闻言一愣,方才酝酿好的话,此刻竟也说不出来了。
倾永世酌墨 57.奈何
关我什么事,这五个字就像一条横亘的长河,将清岑和萧若隔得很开,也让他们之间的谈话进行得更加困难。
萧若心想,这些年来清岑果然没多少长进,他还是像当年那样目中无人,并且自视甚高。
而自己早在多年的摸爬滚打中,做到了世事洞明,参透了人情练达,并且凭借自身的努力,一路乘风破浪,过五关斩六将,稳稳地登上了掌门的位置。
思及此,萧若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语调不温不火道:“我深知你法力退步,也没打算借故欺辱你,你曾两次作弄于我,我也并不想和你计较。待人接物,理当遵从温良恭让,但你几次三番地挑衅……”
萧若的话尚未讲完,清岑嗓音沉缓道:“四下无人,正是欺辱我的好时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萧若抬眸眺望,只见宁瑟远在数十里之外,显然无法顾及此处的清岑。
他握紧了手中剑柄,又蓦地松开几分,笑了一声道:“你的话有些奇怪,莫不是想引诱我同你过招?我不会上当的,我身为天乾山掌门,上任之初就立下重诺,绝无可能以强欺弱。”
清岑听到“以强欺弱”这四个字,竟然侧过脸看了他一眼,这一眼似乎意味深长,“我也觉得奇怪,你为何能当上掌门。”
我也觉得奇怪,你为何能当上掌门。
这句话结合方才那句“关我什么事”,几乎让萧若气血上涌,他正要使力拔剑出鞘,站在一旁的修士立刻按住了他的手,“掌门请三思!”
那修士道:“掌门如今身居高位,万万不能鲁莽行事,天君殿下……”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