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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苒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魏如春
另一人立刻道:“老于,咱们是奉命出来寻公子,你干什么吓人家小姑娘?”他从崖上探出头来,下面雾蒙蒙的也看不清楚。迎面的冷风刮得他脸难受,于是又缩回头大声道:“小姑娘,别害怕。我等不是坏人,乃是陈郡谢氏的门客。他姓于,我姓王。若不是情非得已,谁会大雪天到山上来?实在是我家公子被人追杀,失去踪迹。谢夫人担心得不得了,便派我们四处寻找。”
骗人!
这些恶人害了阿黄,还想去害小谢。
她哭声渐歇,目光落到那枚仅剩根茎的菀芜雪芝上,瞧着那狰狞的毒刺,阿苒心底忽然升起一个大胆的念头。她咬了咬牙便伸手将腰间围着的一条小皮裙解了下来,用牙齿咬住皮裙,将右手一圈一圈缠起来,双脚寻了两处小缝隙,牢牢的将身子卡主,完全凭借下shen力道稳住上身。一面用牙齿咬着刀柄,极为小心的切了一小节根茎,单手包好,丢进背后的草篓里。
这看似简单的一切做完,总共不过十数息的功夫,可她的背上早已大汗淋漓。
崖上那王姓人似乎斟酌了片刻,又补充一句道,“我家公子生得好看的紧,很好认的,不知道你见过没有?”
阿苒仿佛没听懂,只是抽抽搭搭道:“那你们不吃阿黄了?”
这句话看似答非所问,对谢澜曦毫不在意,但也没否认。
崖上那两人眼中一亮,心头希冀更甚。
老王给同伴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温和笑道:“老于逗你玩的,阿黄在这里好好的,你上来就能看到它。”
阿苒将小刀收好,破涕为笑道:“真的么?那你们把绳子放下来,拉我上去。”她一面抓紧时间,胡乱割了一点崖壁上生出的野草,扔进草篓里。
老王望了一眼老于,后者点点头。两人将绳子重新递了下来。阿苒顺着绳子,小心翼翼的往上攀爬。她生怕对方突然发难,每一步都爬得极为小心,不敢把全身力道放在绳子上。
那两人原本打定了主意,一旦人爬上来,就立刻将她抓住,就算她身手再灵活,也不过是个猎户之女,能逃得出他俩的手心?
……
过了好一会,绷得笔直的绳子那头,一个少女慢慢的爬了上来。
先是一双冻得通红的手,紧接着露出一顶简朴的小毡帽。几缕长发顺着帽檐垂下,少女似是累极都快虚脱了,刚爬上崖顶,便低着头剧烈喘息起来。
也是,这望天崖陡峭异常,以他两人的功夫,只身攀岩都颇为吃力,何况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只是不知道她要采的到底是什么?须知谢澜曦受伤之重,绝非一般伤药就能治好。而天下奇珍异草众多,越是稀罕之物,越是难寻。望天崖地势险要,得天独厚,若是生长在此处,也并非不可能。
两人搭档已久,不约而同都将目光放在那少女身后的草篓上。
老于先按捺不住,问道:“这大冷天的,你到这里采什么药?”
崖上的山风刮得少女的身子微微颤抖,她慢慢抬起头,长长的刘海下,露出一双盈盈若水的眼眸,目光迷惘而有些可怜,雪白的肌肤因寒冷的天气泛着不自然的晕红。尽管裘皮做袄,荆钗挽发,却难掩这世间罕有的丽色。
饶是王于两人见识多广,此时也不由惊艳的盯着阿苒,好半晌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阿苒 08 菀芜雪芝(下)
阿爹说过,在双方力量悬殊的时候,示敌以弱,往往可以出奇制胜。
所以阿苒上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示弱。
她似是累极,胸口因喘息而上下起伏。纤长的脖子掩映在层层包裹的裘皮里,反而引起无限遐思。她睁着那双剪水秋瞳,四下里望了一番,眼眶一红,又哭起来了:“阿黄呢?你们把阿黄带去哪里了?”
王于二人这才如梦初醒。
老于狠狠瞪了同伴一眼,若不是他下手太快,直接将那条狗头骨拗断,也不至于为了让小姑娘心中不产生芥蒂,害得他很废了一番手脚才把尸体处理好。没想到老王抢先道:“阿黄是你养的狗吧……”见少女神情可怜的微微点头,便指着老于恨恨道,“都怪他,好几天不吃肉,见了狗眼珠子都绿了!那嘴馋的,直接把你家的阿黄给吓走了。”
少女索性坐在地上不起来,一面哭道:“骗人!阿黄不是胆小鬼,才不会丢下阿苒不管!”
老王似是颇有些尴尬,但他很快又反应过来,故作惊喜尖声道:“原来你叫阿苒啊。你爹是不是姓何?”
少女打了一个嗝,也不哭了,泪珠子挂在长长的眼睫毛上,呆呆的瞧着他道:“你怎么知道我阿爹姓何?”
王于两人对视一眼,这丫头久居深山,性子果然单纯,别人说什么,就立刻上套了。酝酿了一会,老王眼眶似是有些泛红,慢慢道:“十几年前,王某被人陷害,几乎身死。好容易逃到云霞镇,看了几个大夫都说没救了。多亏了你爹,拿了一样珍贵至极的草药,救了王某一条贱命。”
他估摸着这姑娘最多不过十四五岁,随口胡邹了一番,谅她也不知道。本来是想用她来带路寻人,若是小姑娘听话,倒也用不着下狠手逼问,能先把谢澜曦的事轻松解决最好了,反正事后都要将她灭口的。可现在看见阿苒竟是这等绝色,心中不免有些不舍,语气也软了几分。
阿苒张大眼睛道:“你认得我阿爹?”
老王深情并茂道:“也不算认识。我那时一直在昏迷中,是醒过来后听大夫说的。当时他们都说我没救了,结果被何恩公看到了,多亏恩公高义,舍得把神药拿出来,救了我一命。只不过当时他着急给女儿抓药,救了我之后就走了。而我又忙着躲仇人,只敢偷偷摸摸的养伤。等后来我投入陈郡谢氏门下,好容易安顿下来,也曾想四处查访恩人,却得到了他仙去的消息,只知道留下一个女儿唤作阿苒。可怜我恩公,竟然连声谢都来不及等到。”他说到动情处,还真挤出两滴泪。
这一番话出口,老于就差击节赞叹了。这厮太能忽悠了,明明探子只带回来一个姓,他居然能编出一段荡气回肠的救命之恩!任谁家的孩子听到自己父亲原来是这么一个生性高洁之人,面对被阿爹救了一命的老王,都会渐渐卸下心防。
那个叫阿苒的小姑娘果然被骗到了。
她似是有些迷惘,喃喃道:“我怎么没听阿爹提起过?”
老王立刻打蛇棍上,感叹道:“何恩公果真名士!”
老于暗自撇了撇嘴:“其实根本就是他编的啊。”
老王见火候差不多了,正色道:“也亏得我二人出来寻找谢府公子,不然也不会在这里遇上你。何恩公救命之恩,王某无以为报。若是阿苒姑娘有什么所需,尽管告诉我,王某自当倾尽全力。”
阿苒低下头,半晌,才小声问道:“阿黄真的跑掉了?”
老王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该表现得诚恳点,于是愧疚道:“对不住,其实我们刚来这里,被阿黄吓了一跳。其实是你于大叔下手狠了点,将阿黄打跑了。若是惹得你不高兴,我代他向你赔罪。等阿黄回来了,你让它怎么咬我都行。”
他这话里暗示了两点,第一,他们虽然下手不轻,但也是出于自卫。再忠心的猎狗,面对生死关头,还是可能退缩的。第二,阿黄还活着。
人都是这样,就算明知对方死定了,还是愿意相信其实他还活着的谎言。更何况只是捏断头骨,地上也没有留下任何血迹,而且老于处理尸体痕迹的技艺娴熟,他自问圆得天衣无缝,那少女根本就不可能知道她的阿黄早已死去。
阿苒似是不信,把手指放在口中呼啸了两声,周遭一点动静都没有,只好颓然道:“看来它真是跑远了。”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冰雪,似是有些气恼,又有些开心。
老王趁机问道:“阿苒姑娘,不知道你是否见过我家公子,他姓谢,双名斓曦,丹凤眼,个子大概这么高,脸上可能有这么长一道剑伤……”
阿苒想了想,点头道:“我应该是见过。”
王于两人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喜。
只听少女娇软的嗓音慢慢道:“昨天我在林子里遇到了一个人,受了很重的伤,一直昏迷不醒。我不知道他是谁,他伤得太重了,我一个人也没法将他搬回家,只好把他拖到附近的山洞里,先死马当活马医。”她望了望天,叹了口气道,“这天气大夫都不愿上山,我也只能过来碰碰运气,本想采点药给他治伤,没想到你们也来了。”
阿苒揉了揉肩膀,调整了一下姿势,将草篓背好道:“你们跟着我吧,他就在前面山头的洞里躺着呢,我早上出来时还特意给他挡了一块石头,万一给老虎发现了,他可就惨了。”
少女一面将缠在树上的绳索收好,动作极为自然,口里还嘟哝着,“也不知道菀芜雪芝能不能救活他。”她声音虽然小,却不防碍王于这两个练家子能听到。
菀芜雪芝!
两人心头均是一跳。菀芜雪芝乃是极其罕有的疗伤圣物,在大内秘药中也算是较为顶尖的存在,因其难以保存,一般采摘下来都被研制成粉末直接入药。
他两人竟不知,这传说中的菀芜雪芝原来是生长在这里。
老王一面口中称谢,一面用炽热的眼光盯着少女背后的草篓。老于差点按捺不住,直接想上去将草篓扯下来,却被老王按住了。
是了,等找到了谢澜曦,还愁什么菀芜雪芝?老王这色中饿鬼,都能在阿苒面前装成翩翩君子,他为什么不能忍忍?
那老王一路上使出浑身功夫把阿苒哄到破涕为笑,还答应送她一头小雪狐。
“这么软软的一团,毛茸茸的,浑身雪白,一双红宝石似的眼睛,可漂亮了。京中的贵女们都抢着要的,阿苒若是喜欢,将来我也送你一只。”
阿苒听得悠然神往,软软道:“真的?你可不许骗我。”少女双眸闪闪发亮,仿佛黑夜里的明珠一般动人。




阿苒 09 陷阱(上)
老王骨头都酥了三斤,若不是老于看不下去咳嗽了一声,他的手都要摸上少女的肩头。
反正人跑不掉,事成之后,你想怎么摆弄她就怎么摆弄,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姓谢的再说!
两人隔空一阵眼神交流,老王点了点头,斩钉截铁道:“自然是真的!当初何恩公给我疗伤的草药,据大夫说,是和天山雪莲一样的稀罕物,几百年才得一株,精贵得很。白狐和它比起来,根本作不得数的。”
少女扑哧一笑,回头瞧着他,认真道:“哪有天山雪莲那么精贵?听他们瞎说!其实菀芜雪芝很小的,几年才出一枚,只不过不好找,长得也少。”她笑得一派天真烂漫,玉葱似的手指指着自己背上的草篓道,“这就是特意给你家公子去采的,算是他命大,给我采到了一枚。”顿了顿,又有些发愁道,“这东西最大的毛病就是离了根后不好保存。阿爹说过,要是怕伤了它的药性,最好用可以保温隔湿的毛皮包裹一下。不过用之前得先看看颜色,如果颜色变深了,药性就走光了。”
王于两人目光不自觉往她背上的草篓里飘去。他二人身高远比她来的高,就这么低头一眼,就能看到里面用包成一团的小皮裙。
阿苒的眼里亮晶晶的,只是抿着嘴笑。
菀芜雪芝所谓的不易保存,是指肉芝离根后会很容易风干,稍有碰触则轻易碎裂,因此世间流传的菀芜雪芝大多以粉末状存储。她选择用编得密实而柔软的草篓来承载,里面还特意垫了一层灰貂软皮,就是为了尽量不伤害肉芝。
真正的菀芜雪芝在被她反手扔进草篓时,是面朝下的,也就是深黑色的那一面朝上。而她的小皮裙乃是雪狼皮所制,轻薄柔韧,虽然包裹了毒刺,却不会伤到肉芝本身。再者,雪狼皮色泽偏白,相衬之下,肉芝反而不容易被发现。加上她之前的刻意诱导,这两个从未见过菀芜雪芝的人,很快就上当了。
阿爹说过,以弱胜强,首先在于要学会迷惑敌人。而装作被敌人迷惑,其实就是迷惑敌人的最好方式。
阿苒唇角带笑,越发显得面若桃花。
这两人再怎么装,眼中的贪婪就像饿极了的狼,根本掩饰不掉。
……
晌午早已过去,此时太阳终于破出云层,隔着树枝缝隙,落在被落雪染白的山石上。部分积雪开始融化,较之来时,山路更加艰难。阿苒个子小,步子也小,走得极慢。王于两人虽然有些心急,在差点跌了两跤之后,也不敢更急切的催阿苒,只是一个劲对谢澜曦的伤势表示担心。
阿苒看起来也很着急,可越急越乱。等绕道第三个圈子时,老于终于觉得有些不妙,问道:“这地方好像刚才来过。”他其实想问的是,谢澜曦重伤之下,怎么可能走这么远?
阿苒心道:“坏了,过犹不及了。”她脸上却同样装作有些疑惑,好半天,才低声道:“我小时候迷了好几次路,阿爹说我天生方向感不好,所以给我找了阿黄。以前多亏了它,现在阿黄不在了,我,我以后可该怎么办?”说着说着,泪珠子在眼里滚来滚去,眼看就要落了下来。
阿黄可不就给他们害死了吗?这叫自作自受!
老王倒是怜香惜玉,当下又是一阵安抚:“阿苒别怕,以后大不了我老王带你进京去。这样你就再也不用呆在这深山老林里了。”一面转身又对老于斥道,“不就是多走了几步路吗?人家阿苒姑娘小小年纪都能忍着,你就忍不住了?”
老于心中冷笑,他虽然功夫不弱,可在这大山里,还得靠阿苒带路。眼下只能暂且记着,以后再慢慢算账。
……
三人又走了大半时辰,冬季的太阳落山特别早。眼见夜幕即将降临,老王也不免有些焦急起来。他正要开口催促,忽然听见阿苒惊喜的叫道:“就是这里!瞧见没,就在那个山洞里。”
他两人顺着少女的手指看去,前方数十步处,树丛掩映处,似有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上面垂落些许枯藤,覆着一层薄薄的落雪。老于强忍住惊喜,低声道:“阿苒姑娘,你确定在这里?”
阿苒点头道:“我虽然不太记得路,但是出门前做了标记的,你看那个树藤,决计错不了。还有那个石头,在门口挡了一半的,咦,石头呢,怎么被推开了?”少女顿时大惊失色,叫道,“莫非有什么野兽进去了?”她也顾不得许多,率先朝洞口奔去。
王于两人对视一眼,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老王虽然嘴上热络,心底对阿苒也未必全信。只不过他二人寻思着,这一路上,这小姑娘性格单纯,也算听话,哄一哄就能转忧为喜。既然她愿意一马当先奔进去,便由着她。他两人跟在后面,就算她再如何厉害,也不过是个猎户之女,翻不出什么花样。
谁知阿苒刚进洞,就发出一阵凄厉的尖叫:“公子!”
那声音戛然而止。
到底阿苒是个如花似玉的绝色美人儿!
毕竟天下罕有的菀芜雪芝还在她身上!
王于两人身形一顿,一前一后,立刻朝洞里掠去。
先进去的老王眼前一黑,只觉得一阵腥风拂面,他暗叫不好,转身便要躲开。只是这洞口有些狭窄[1],身后又跟着老于,竟是硬生生被堵在了中间。他走了一天的山路,体力与反应力早已不如平时。洞里头黑漆漆的,只看到两只莹莹的眼珠子,对方一张嘴,满口森森牙齿露了出来。
老于刚要进洞,就听见前头之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老于大惊之下,本能的便要转身退出。谁知紧接着就是一个热乎乎带着血腥味的东西扫过自己脸颊。他忍不住回头,只见一头一人来高的黑熊,爪上还带着淋漓的鲜血。
黑熊对领地占有意识极强,嗅觉十分灵敏,看似笨拙,却速度极快。只不过时值寒冬,正是准备长眠的好时候。被阿苒吵醒,已经十分恼怒了,对于敢踏进他山洞的其他人类,黑熊直接一巴掌扇了过来。先前还活生生的老王,三下两下就被撕碎,只有半截手臂被甩了出来。
老于此时已经顾不得阿苒与谢澜曦是否还活着,只求快速脱身。那熊瞎子哪里肯放过他,扑上去又是一爪。老于魂飞魄散,他功夫本来就不算特别高,对付寻常人是绰绰有余,但面对几人合力也未必能打过的熊瞎子,却未免不足了。再者同伴的惨死,更是让他先生出了怯意。这一爪下来,他想也不想,转身就跑。
可他就算想跑,也得问问熊瞎子肯不肯放过他。走了一天山路的老于忽然有些绝望,他完全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原来从头到尾,这就是个陷阱。以为会被牢牢捏在手中的小虫,其实才是最后那个撒网捕食的蜘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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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熊冬眠时间可长达百日,在冬眠过程中如果被惊动,它会立即苏醒,偶然也会出洞活动。熊冬眠的洞穴一般选在向阳的避风山坡或枯树洞内,也有说法会在选择在巨大石缝内。




阿苒 10 陷阱(中)
阿苒听着外面的声响渐远,一面小心翼翼的从山洞里一人高的巨石上滑了下来。
这个熊瞎子叫小葫芦,和她也算是老相识了。
阿爹当初被老母熊害得差点没命,阿娘也因此为寻菀芜雪芝而死。等阿爹的伤养好了,老母熊的好日子也到头了。只剩下这头小熊,还是她软语求着阿爹留下来的。之所以叫小葫芦,是因为那时候小熊刚出生没几天,长得就像个小葫芦。
阿爹说,老母熊死了,小葫芦这么小,没有奶吃,根本活不了。
阿苒那时候也才是小豆丁,吃力的抱着小葫芦,哭道:“小葫芦已经没有娘了,阿苒不想要小葫芦死。”
阿爹幽幽的看着她,只能长叹一声,告诫道:“只有这一次,阿苒,你记住,斩草不除根,对野兽或许还可以,但是对人绝对不能心软。”
她那时还不太明白阿爹话里的意思,只是沉浸在可以与小葫芦玩耍的喜悦里。
后来,小葫芦就和阿黄一起吃阿花的奶。
再后来,阿花死了。
小葫芦同阿黄就一起和阿苒喝米粥。
又两年,小葫芦长大了,实在不能养在家里,她只能含着泪把小葫芦送回熊洞。
随着时间一年一年推移,她和小葫芦的交情也渐深。虽然小葫芦不像阿黄那样能一直陪伴在身边,但隔上个把个月见一次,认出她也没问题。
阿爹曾说,想要出奇制胜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要学会利用一切能够利用的,简单地说,就是天时、地利、人和。
她带着他们兜圈子,消耗他们的体力,同时拖延着时间。在有经验的猎人,也不敢在晚上在深山里晃悠。夜间,深山,小葫芦,对方不能掌握的,恰恰是她能掌握的。
她从小长在这里,杀戮根本算不了什么大事。
无论是野兽伤人,还是人猎杀野兽,都是出于求生的本能。
这自称王于的两人,肆意伤害她的阿黄,以为她察觉不出,还故意骗她,想利用她去伤害小谢……也就别怪她以牙还牙。
阿苒从山洞里钻出来,正碰上小葫芦抓着一只手臂悻悻而归。阿苒数了数,一共三只手,虽然老于跑了,但好歹也挂了彩。
阿苒想了想,又钻进山洞里,咬牙把小皮袄脱了下来。那老于被撕了一条手臂,满身血腥味,根本没法半夜里独自下山,更不可能在山上熬过ye。就算他身上带了金疮药,要想活命,也肯定要绕回来蹲自己。只怕菀芜雪芝也会被他惦记上,她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只是这一次,他肯定不会再轻信与她。
她用小皮袄将肉芝包了起来,就地挖了个洞埋上,又找了块石头压上去做了个标志,一面远远的跟小葫芦打了个招呼。熟归熟,小葫芦进食的时候,她才不敢靠近。
阿苒背上草篓,出了山洞趁着夜色,一路往标志性的望天崖行去。
就算老于不来找她,她也要去找他的麻烦。能对重伤的谢澜曦追杀到底,还能毫不留情杀掉阿黄的人,若是让他活着,下一个要杀的只怕就是自己了。
到这时,才她终于理解了阿爹话里的意思。
……
谢澜曦躺在冷冰冰的炕上,虽然身上盖着棉被,可四处漏风的屋子让他觉得自己仿佛躺在冰窖里。
恍恍惚惚中,他似乎又回到了八岁时那个雪天。
那天,他安抚了王家四娘,一面又向王夫人主动承认了错误,并且把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母亲说过,成为谢家的族长,就要有能够担当的勇气,不仅仅是共荣,还要能共辱。
他牢记着谢夫人的教导,纤细的脊背如同雪地里的青松一样挺得笔直。正在他准备接受王夫人的怒火时,王家四娘顶着红彤彤的眼睛,不顾婢女的劝阻奔了过来,对王夫人着急道:“阿娘,不是大哥哥的错。明明是谢三哥拿雪团扔我。”她声音又急又委屈,生怕他被错怪。
王夫人反而笑了起来,指着她的鼻尖点了一点,对边上的丫鬟摇了摇头说:“才这么点大呢,都知道向着她的大哥哥了。”
王家四娘小小的脸上顿时涨得通红,边上的小婢气喘吁吁的拿着帕子追过来,又不敢上前打扰母女说话,只能可怜巴巴的等着小姐过来擦脸。
谢澜晖只比他小了一岁,本来王燕如哭的时候,他着实吓了一跳。这毕竟是在王家,伤了人家的小姐,回去只怕会被父亲责罚,好在谢澜曦替自己顶了缸。谢澜曦是谢家嫡出的大公子,王夫人就算有埋怨也肯定不会发出来。就在他以为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时候,王家四娘居然冲出来指认他,气得谢三恨不得把她摁在雪地里打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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