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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苒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魏如春
阿苒略微沉吟,道:“三天!我只要三天就够了。”
颜九针冷冷的看着她,半晌,才道:“就给你三天时间,若是你无法证明,我会亲自将你们送下山。”他的语气并无变化,可听在姜斐耳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阿苒并不了解颜九针的为人,只点了点头道:“行,三天就三天。可我若是证明了呢?”
颜九针看了何意一眼,声音清冷的道:“我在他身上只施了四针,还有五针未下。这四针只不过暂时抑制住他体内狂暴的真气,引导其自动消散平息。既然你说他曾经中了明华针毒,又染上了痉症……只要你能证明,我就有把握根治他右手的麻痹与耳疾。至于走火入魔之症,”他环顾四周,脸上嘲弄的一笑,“在座诸位千里迢迢来药王谷参加药王神炼,没有点难度可怎么办?”
ps:
注[1]:蛾风,一般分为单蛾或双蛾,是指扁桃腺肿大或脓肿。
注[2]:牙痈风,指牙龈炎。
注[3]:耳防风,指中耳炎。
注[4]:叉喉风,指的是急性咽喉炎。
注[5]:出自清朝梁廉夫所撰的《不知医必要.时疫》。
注[6]:疠病,即为麻风病。某些医学资料表明青霉素无法有效抑制麻风杆菌。





阿苒 153 折服(上)
阿苒让药王谷的人帮忙将她山下的行李运上山来,并再三告诫,运送时千万小心,不要碰撞翻倒。她向姜橧借了一间暖阁,又命厨房烧了一大锅牛肉汤,自己则与施槐巍一起穿上了沸水清洗晒干后的白大褂,连头发也用干净的白布蒙了起来,并在脸上佩戴了棉布口罩。施槐巍之前十分抵触这一身,总觉得像是在披麻戴孝;可时间长了,还是觉得白布较之其他颜色的棉布更容易分辨污脏,习惯了也就没觉得如何了。
施槐巍是个糟老头子,就算当众脱光别人都没兴趣;阿苒却是个妙龄少女,众目睽睽之下穿戴外袍,居然一点都不避讳。几个老学究忍不住摇头叹道:“世风日下……”
姜斐十分好奇,见阿苒神色自若,便大大方方问道:“我能站在边上看么?”
阿苒在以试验台为圆心约莫一丈的位置放置了数枚一人高的长颈立瓶,用红绸绑在立瓶的细颈上,道:“你们可以站在红绸所规划出的范围之外观看,只不过实验开始以后,尽量少开口就行了。”
郝源道脸上十分不屑,低声道:“故弄玄虚。”
只有曾老爷子颇为虚心,问道:“何姑娘,你们这一身并红绸围栏又是何故?”
阿苒沉吟片刻,道:“因天地间风邪无处不在,我们身上头发上都可能沾染风邪,用口罩衣袍护住体表,一来是放置试验中有毒的风邪入体,而来是防止我们身上所沾染与鼻口中呼出的风邪污染试验样本。你们若想全程围观,离得远些对彼此都好。”
阿苒用干净的白棉布沾着烈酒擦拭了桌面,又将早已准备好的四只清洗干净的酒壶取了出来。她将其中两两分组,一组是普通酒壶标记为对照,另一组则在壶嘴处略有差异,其中一只酒壶的壶嘴在让药王谷的人帮忙烧制时特意朝下扭曲延伸出一寸三分,另一只的壶嘴则在前者的基础上又多扭曲了半圈。使其开口朝上。
阿苒在将牛肉汤汁倒入后,用蜡将壶盖彻底密封,并将其束之高阁。一面又取了四只干净的酒盅,同样倒入等量的牛肉汤汁。她在第一只酒盅上标记为对照。剩下三只酒盅则分别标记为最低,居中与最高。待肉汤冷却后,阿苒往后三只酒盅中加入了事先制备好青霉素水。然后用纱布封住口,但并没有如先前那般用蜡完全密封。两人忙活了足足三个时辰,才将所有试验并记录全部完成。
众人皆看得一头雾水,曾老爷子忍不住问道:“这有什么用?”
阿苒请姜橧当众将暖阁窗门锁住,只疲惫一笑道:“三日之后自然便见分晓。”
施槐巍忍不住低声问:“师父,可有把握?”
阿苒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郝源道冷笑一声,道:“何姑娘身为医圣传人。想必已是成竹在胸了?”
阿苒摇了摇头,苦笑道:“说实话,这个实验我也是第一次尝试,而且条件有限,只能先这样将就了。”
曾老爷子不由皱了皱眉。郝源道但笑不语。
到了第三日,众人早早就候在暖阁门口。
姜橧亲自将门解锁,对阿苒做了个手势道:“何姑娘,请。”
阿苒也不推辞,带着施槐巍直接便走了进去。她不通俗务,也不知道此时应当如何谦让,人家请她进去。她抬脚便进去了。牛海山私下里嘀咕道:“医圣的传人架子就是大。”郝源道听后越发笑得意味深长,倒是郝语环心里替她捏了把汗。人就是这么奇特,她之前对阿苒嫉恨入骨,得知对方与心上人竟然是兄妹后,敌意立时去了大半,竟然还在苦恼自己该如何想办法改善阿苒在祖父心中的印象。
门一推开。就闻到一股腐败之气。
牛海山扇了扇袖子,捂着鼻口道:“这是什么味?”
阿苒将窗户推开,待屋子里的气味散了之后,才将那四只酒壶取了下来。这四只酒壶壶嘴处皆未被封口,阿苒取了四只白瓷碗。将对照组两只酒壶里的牛肉汤汁倒在对应的两只碗里。这汤汁一倒出来,众人皆忍不住别过脸去。光是靠近就能闻到一股腐败的味道,里面的汤汁更是浑浊不堪。
阿苒声音清脆道:“这是正常露置在外面的牛肉汤,诸位请看,是否已经腐败变质了?”
郝源道用帕子捂着鼻子,冷笑道:“放了三天,这屋子里又暖和,不腐败变质才是怪事!”
阿苒轻轻一笑,将剩下两只酒壶里的牛肉汤依次倒入余下的两只碗中。
牛海山忍不住惊叫一声:“咦?”
相对前一组来说,这两只碗中的汤汁要清亮了许多。
阿苒心中微微舒了一口气,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端起其中一只碗,放在鼻前轻轻嗅了嗅,嫣然一笑道:“好像还没坏。”
牛海山抢先道:“你说了不算,让我老牛来闻闻。”他一把夺过阿苒手中的汤碗,凑近稍稍吸了一口气,立即飞快的扭过头去。
郝源道哈哈大笑道:“放了三天的牛肉汤怎么可能不……”他话还没说完,就见牛海山面呈惊异之色,一面瞪大眼睛叫道:“这,这,这不对!”他原本以为这牛肉汤看似清亮,实际上定然是腐臭不堪,早就做好了一见不对立即扭头的准备。可谁知头扭了一半,牛海山才发现吸入鼻腔中的气味虽然不如三日前刚出锅时那般喷香,可比起前面两只腐败污浊的味道实在好出了太多。
曾老爷子也上前端起了另一只碗,放在鼻前嗅了嗅,喃喃道:“不可思议,不可思议。”一面抬头望向阿苒道,“可以喝么?”
阿苒略有迟疑,虽然肉汤里没有因细菌而腐败,但人工智能提示她,浮在表面的油层与空气接触的时间过长会存在氧化酸败的可能,这是一种化学反应,与是否存在细菌并无相关。好在阿苒所用壶嘴的孔径极小,屋子内的温度也不算太高。与空气接触面积不大,应当不会那么快就出现油脂变质。阿苒还在迟疑,却见颜九针快步上前取了只碗,自己倒了一点。仔细观察了片刻,又闻了闻,接着便直接小尝了一口。少年眉头微皱,品了一会,这才伸手接过侍女递来的帕子,擦拭了嘴角,冷冷道:“还是热的时候好喝。”
阿苒咽了口唾沫,语气艰难的道:“这个……是实验用材料,按照规矩不能直接入口。”她这边还在结结巴巴的劝阻,那边牛海山已经一饮而尽。
卧槽。这是要集体中毒的节奏吗?
阿苒虽对这个试验十分有信心,但毕竟是第一次尝试,又因条件限制做了不少改动,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成功。只听牛海山打了个饱嗝,道:“古有神农尝百草。今有老牛施汤毒,未为佳话啊。”他见众人都一脸紧张的看向自己,哈哈笑道,“还好,汤没坏,但也不怎么好喝就是了。”
阿苒的实验设想是根据人工智能的建议进行修改的。
一千多年后,在遥远的西方某国。一位名叫巴斯德的微生物学家发明了著名鹅颈烧瓶实验。他将煮沸的牛肉汤灌进两只烧瓶里,一只是普通的长颈烧瓶,瓶口竖直朝上,另一只的瓶颈弯曲成天鹅颈装,同样竖口朝上。两个瓶子都没有用瓶塞密封,而是敞开露置于空气中。巴斯德将两个烧瓶放置一边。过了三天,普通烧瓶里就出现了浑浊,但曲颈烧瓶里却依旧澄清。这只曲径烧瓶被他小心的保存了下来,直到四年后,瓶中的肉汤仍然清澈透明。
阿苒解释道:“这四只酒壶在灌入牛肉汤后壶顶就被密封。只留下壶嘴与外界想通。只不过对照组中酒壶,由于壶嘴朝上开口,细菌……也就是我们所说的风邪从壶嘴中落入壶内,在牛肉汤中得到了充足的养分,最终大量繁殖导致汤汁腐败变质;而在第二组中,两只酒壶一只壶嘴扭曲后朝下弯曲,这就使得细菌无法进入壶身,而另一只壶嘴多扭曲了半圈开口朝上,细菌即使落入曲颈中也同样无法进入壶身。两只酒壶中的汤汁没有被外邪入侵,自然也就不会腐败。”
牛海山愣了片刻,忽然大叫道:“我明白了,何姑娘这是在以物喻人,我们的身体就好比这酒壶,外邪也就是那什么什么菌,邪毒入侵人体产生病症就和那病菌落到酒壶中污染汤汁是一个道理。”他反应极快,一时间暖阁中众人交头接耳嗡嗡不已。
曾老爷子沉吟片刻,道:“换言之,时疫之所以能到处传染,是否就是因为这些病菌在作祟?时疫爆发时,疫区被污染,遍地都是邪毒,若它们无法进入人体,人也就不会得病,时疫也不会进一步扩散下去。”他眼中忽然一亮,问道,“何姑娘,你前面说脸上佩戴的口罩可以护住体表……也就是说,只要有了活性炭面具,就算是进入疫区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阿苒想了想,道:“有些疫病是由于接触传染,有些则是唾液血液传染,最怕的就是空气传染……也就是通过呼吸传染。只要知道了传染途径,防疫并不算特别难。”她在大脑中飞快的搜索着防疫两个字,过了好一会,才道,“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写一本防疫守则。一般来说,若是严格执行上面的条例,应该可以最大程度的帮助控制疫情。”
曾老爷子大喜过望,对阿苒长长一躬到底,感叹道:“何姑娘果然是天下少有的奇女子。只可惜老朽年事已高,就算得到了此书,也未必能发挥它的最大效用。何姑娘何不将它献给朝廷?老夫曾任太医令多年,在应对时疫上也颇有些心得,愿意一并献出作为附注增补。”
郝源道心中大急,他身为现任太医令,最怕的就是天灾人祸。宫里斗来斗去,反正也不会轻易牵扯到他。可一旦爆发时疫洪涝,地方人手不够,就必须要从太医院调集大夫。洪涝也就罢了,像时疫这样,进去问诊基本上就是九死一生。前朝多少名医都是本着一颗仁心死在了这上头。那姓曾的老匹夫抢先一步,他嘴上说的好听,什么愿意献出作为增补,说白了不就是舔着脸让人家给他在后面缀个名?不然真有心献出,早就自己写了,干什么非要贴着人家的屁股后面只做增补,还不就是看上了医圣的名头?可恨自己没有第一时间与她打好关系,现在想要借机沾光也有些晚了。想到这里,郝源道不由悔恨万分,余光瞥见郝语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忽然又灵光一动。既然何意是阿苒的兄长,他也该是医圣的孙辈。阿苒就算再如何出色,迟早也要嫁出去。若是与姜斐结缔无望,何不将环儿嫁入何家?到那时,环儿就是阿苒的嫂子,他自己也算是阿苒的长辈,别说是添个名字了,就是何家祖传医书也迟早是他的囊中之物。
颜九针听到时疫两字,脸色微微动容。他垂下眼帘怔怔的望着自己手中的清汤,过了好半晌,才冷冷道:“不是说要以无形证有形?你说了半天,我也没见到所谓风邪究竟为何,难不成就是指的这些污浊之物?”




阿苒 154 折服(中)
阿苒眼神清澈的望着他,微微一笑道:“有的是,有的则不是。风邪并非无形,而是因为它们的个体实在太小,小到你我肉眼不可见。但如果想要让其由不可见变为可见,要么是通过显微之术,要么是通过扩大培养。”她见众人似是仍然有些糊涂,想了想,又道,“打个比方,一粒尘埃无法被人察觉,可若是一大片尘埃聚集在一起,就很容易被我们发现了。牛肉汤在煮沸之后,内部原有的细菌在高温下被杀死,这时候我们将其视为无菌状态。当我们把牛肉汤露置在外时,细菌顺着壶嘴落入汤中,原本可能数量并不多,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在肉汤中不断的吸取养分,最终繁殖成片,使得一整壶汤汁全部腐臭衰败。人若是吃了这些变质的汤汁,就相当于间接食入了细菌,从而引发了各种病症。”
众人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阿苒又将另外四只酒盅取了下来,她将封口解开,作为对照的第一只酒盅虽然有纱布封口,但还是不可避免的腐败了。阿苒又将剩下三只酒盅依次解开,标记最低的那只,汤汁的腐败程度与对照似乎并无区别,但标记为最高的那只酒盅里的汤汁却依旧澄清透亮。
阿苒道:“这个实验叫青霉素浓度梯度试验,所谓浓度就是指其内所含青霉素的多少。浓度越高,青霉素含量越高。梯度顾名思义是指浓度高低按阶梯状呈现,标记最低的浓度最低,居中的是浓度是它的五倍,标记最高的浓度是它的十倍。”
曾老爷子忍不住问道:“你又是如何测定其浓度倍数呢?”
阿苒取了三只干净的瓷碗放在自己面前,用一只小巧的木勺舀了十勺牛肉汤放入第一只碗中,又在第二只碗里舀入五勺牛肉汤五勺清水,最后则在第三只碗中舀入一勺牛肉汤九勺清水,一面抬头道:“如果说第一只碗中所盛的是原液,那么第二只碗中汤汁的浓度就是第一只碗中的一半。第三只碗中的汤汁浓度则是其十分之一。这种方法叫梯度稀释法,我在这三只酒盅中放入的青霉素水便是按照浓度高低稀释而来。”
黄莫两人忍不住高声喝彩道:“妙啊,以梯度稀释来定量,真是妙啊。”
牛海山一脸鄙视的看了他俩一眼。在心里嘀咕道:“京里来的官儿就是没见过世面,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老子以前在药酒里掺水,一种药酒能掺成三种卖,至今还无人发现哩。”
曾老爷子捻须道: “青霉素浓度最高的汤汁没有腐败,浓度最低的却腐败了,中间的则只是有些异味。这说明最高浓度的青霉素能够克制汤汁里的细菌么?”
阿苒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
牛海山叫道:“不对啊,你这几只酒盅不也封口了么?为什么还会腐败?”
阿苒将纱布展开,对众人道:“这种纱布的网眼虽小,但细菌的个头比它更小,它们依旧能透过纱布的网孔落入盅里。青霉素可以抑菌。但浓度不同,抑菌的效果也不同。”
姜橧喃喃道:“这就是说,风……细菌可以使肉汤腐败,青霉素则可以克制细菌……”他忽然皱了皱眉道,“不对啊。你前面说细菌有许多种,但细菌又小到肉眼不可见,你怎么知道落入汤中的细菌正好能被青霉素所克制呢?”
阿苒赞许的看了他一眼,笑道:“这正是青霉素最大的特点之一,它克制细菌的面非常广,不同种类的细菌都有可能被其所抑,比如说引起痨病的就是一种叫做结核杆菌的杆状菌。而引起牙痈风的则是一类链球菌。不同的病菌侵入人体的部位不同,病灶不同,表现出的症状也不同。青霉素可以从根源上抑制这些病菌,从而治愈多种不同的疾病,这就是我之前所说的一药治百病的由来。”她话音刚落,就听牛海山啪啪啪鼓起掌来。
众人正听得如痴如醉。忽然被这掌声打断,难免有些不满的朝他瞪去。
牛海山毫不在意,大声赞道:“何姑娘,我老牛对你是心服口服了。”一面又涎着脸谄媚道,“不知何姑娘门下还收弟子不……”
施槐巍连忙叫道:“去去去。一边玩去。我师父可是医圣的传人,哪里是你想拜就能拜的?”
牛海山不服道:“你和我有什么区别?论岁数我还比你小呢,等你西去了,正好让我继续服侍师父。”
姜橧见他俩越说越不像话,不由咳嗽一声,正要开口喝止,却听颜九针冷冷道:“若出现高热、咳嗽不止、腹部现痰鸣音、或昏睡、或呕吐、或腹泻、甚至伴随气促、发绀、腹胀如鼓等症状,少则数个时辰,迟则三日致死,请问是否能用青霉素进行医治呢?”
阿苒怔了怔,却听姜橧脸色微变道:“九针,你说的是当年那场时疫?”
颜九针并没有作答,只是雪白着脸,一双漆黑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阿苒。
阿苒思索片刻,人工智能根据她给出的关键词进行搜索匹配,多数答案都圈定在急性肺炎上。地球时代已知的肺炎病症,有八成以上皆是细菌感染。但随着医疗技术日新月异的发展,再加上抗菌药物广泛应用,导致真菌性肺炎与病毒性肺炎所占的比例日渐上升。
然而在地球时代早期,也就是阿苒所处的这个时代,抗生素并未被人们发现,所发生多数急性肺炎都是由细菌感染所致。但天然青霉素只能治愈革兰氏阳性菌,对革兰氏阴性菌引起的肺炎,则需要使用到人工半合成的氨苄青霉素。以阿苒目前的条件,自然不可能合成氨苄青霉素,当下不由略带迟疑道:“听症状描述,似乎像是急性肺炎,只不过具体如何还要视情况才能下定论。”
她见颜九针脸上似乎略带失望之色,想了想,又道,“其实时疫的预防与根治也是如此,一个是要明确病菌的感染途径。尽可能的不让它沾染到人体。二来则是发现时疫后,要从病源根除,找到相应的抗菌素。我这青霉素就是从青霉菌所提取而来,它所能针对的……”她还未说到青霉素的局限性。忽然听到曾老爷子重重咳嗽一声,打断道:“何姑娘所言让我等受益良多,但涉及到机密配方之事,我等还是回避才好。”
这话从曾老爷子嘴里说出来不稀奇,稀奇的是居然郝源道也连连点头道:“曾老爷子所言极是,这些秘方还是少说为妙。”
阿苒愣了一愣,就连施槐巍也不免有些张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原来那郝源道越听越觉得阿苒所言深不可测。虽然细菌之说闻所未闻,可曲颈瓶实验与青霉素梯度实验都证明了它的存在。如果青霉素真的能一药治百病,那么谁掌握了青霉素的配方,就相当于手握一座巨大的金山。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既然环儿喜欢那个何家小子,干脆就趁着何意走火入魔昏迷不醒的时候,自己寻个时机主动开口,将环儿早早定给他。越是患难便越是见真情,那个叫阿苒的小姑娘见了肯定感动万分。到时候。自己还愁找不到借口让她将青霉素的配方拿出来么?眼下听到阿苒毫不避讳的提及青霉素的来源,大有准备细说提取过程的意思,心中早就焦急万分。在场的都是些行医已久的老狐狸,万一让他们听出什么了,自己也琢磨弄出个红霉素绿霉素,自己还靠什么发财?
曾老爷子所虑显然比郝源道更加深远。阿苒所做的实验虽然简单,但青霉素的强大已经是有目共睹。更何况还有何意这个实例在前。且不说时疫,单就能治愈痉症这一条,就足以轰动天下。 这几十年来,梁周魏秦表面上与大晋相安无事,背地里却风起云涌;再加上吴王在西北屯兵多年,太子又年幼势单。一旦圣人驾崩,内忧外患之下,天下必然大乱。他深知战场之上,直接死于两军交战之中的人其实并不多,更多的人是受伤后伤口感染。无药可治只能活生生痛苦而死。痉症就是其中最明显的一种症状,若是让心怀不轨的人得知了青霉素的存在,别说只是阿苒一人的安危不保,在场众人只怕谁都逃不掉。
颜九针沉默了片刻,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道:“也罢,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一次就勉强算你赢了。按照约定,我会尽力帮你医治你的哥哥。”
施槐巍忍不住叫道:“什么叫勉强?”
只听人群中有人笑道:“年轻人嘛,总要给他点面子,人家肯认输就不错了。”
牛海山哈哈笑道:“这种事心里想想就知道了,干嘛要说出来?”
就连曾老爷子也笑着摇了摇头。
他们千里迢迢赶来药王谷,在山上被晾了三天。一顿饭过后,五十多人只剩下了四十不到。紧接着又被这个年纪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即兴出题,让他们去给走火入魔的何意看诊,除了开药方与他过目之外,别的都不许做。这么一来,人人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些不服。
颜九针冷冷环视众人一遍,目光落在开口嘲笑那人脸上,微微一笑道:“程缆桩,青州临询郡永来医馆。”
那人脸上一窒,昂声道:“正是在下。”
颜九针慢慢道:“人以水谷为本,故人绝水谷则死,脉无胃气亦死。无胃气者,但得真藏脉不得胃气也。脉不得胃气者,肝不弦肾不石也。是故走火入魔者,乃是胃气上逆,心脉淤阻。夫平心脉,则须以顺胃气为本,故以木香、陈皮、牵牛子、三棱与莪术者各三钱,辅以牙皂一钱,厚朴一钱……这些可是你写的?”
程缆桩咬牙道:“是又如何?难道有什么不对么?”
颜九针冷冷一笑道:“当然不对。何意之所以会走火入魔,是因为心境不稳,气血翻涌所致。内家真气原本应由丹田而生,在他却是从百会逆行而下,如此逆流反噬,震撼顶脉,冲击肺腑,使其口吐鲜血不止。这和你所说的吃多了有什么关系?”
众人忍不住爆发出一阵哄笑,其中以牛海山笑得声音最响。牛海山自己不过是个游方郎中,在这一群人中一直努力想刷存在感,只求在诸位大师眼前混个脸熟。没想到那程缆桩比他还不如,竟然把走火入魔之症当做寻常胃胀气来开方了,顿时又觉得自己有了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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