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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苒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魏如春
……不行,还是得再好好洗个澡。
她一跺脚,转身便要出去烧水。
谢澜曦忽然幽幽道:“发现是我,你就要走了么?”他的语气里有些委屈,“你亲也亲过了,摸也摸过了,却不想对我负责么?当初你对阿顽可不是这样的……”
阿苒涨红着脸,飞快的打断道:“方才不是你让我出去的么?”
谢澜曦笑意盈盈:“是啊,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阿苒冷笑道:“那我也改变主意了。”
谢澜曦被她噎住,只能眼睁睁的望着少女模糊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
阿苒最终还是没有烧水。
柴火不多了。
之前她没去阿爹屋子里睡,就是不想再多费柴火烧炕。以前阿爹在的时候,她从来不用操心这些事。秋天的时候准备好的干柴,也只够她自己一个人过冬。谁也没想到会多出一个谢澜曦。
阿苒还是回到了炕上,只不过多抱了一chuang棉被。
谢澜曦有些嫌弃的往里面缩了缩,道:“什么味道,好臭。”
阿苒冷冷道:“从箱子里拿出来的,还没来得及晒,当然不好闻。”
谢澜曦道:“那就赶紧拿走。”他顿了顿,勉为其难道,“我允许你今晚和我一起睡,明天趁早把被子拿出去晒。”
阿苒才懒得理他,自己将被子铺好,熄了灯,上了炕背对着他,闭上眼睛就睡。
黑暗中,只听谢澜曦的声音有些孤独:“阿苒。”
阿苒没做声,一门心思装睡。
谢澜曦却并不在意,像是在喃喃自语:“你说人一生下来,究竟是善,还是恶?”
阿顽与他,就像是光与影。所有人都追逐着光,却没人回头看向地上的影。有的时候,他自己都难免糊涂,到底谁才是真正的谢澜曦。
这天晚上,他又发起了高热。
少年的双颊烧得通红,眉头紧皱,似是被魇住了。
梦中他又回到了母亲发现他秘密的那一天。
素来优雅高贵的母亲失控的尖叫着:“谁是你阿娘!你快给我滚,让阿顽出来,我只要我的阿顽!”
花瓶擦着他的额角飞过,他可以躲开的,却偏偏没有动。
明明他才是阿顽。
三岁时,他捉弄过侍女,还幻想着爬树,五岁时他就学会欺负族弟,陷害下仆。他清楚的记得谢为安的感慨:“阿顽你知道吗,你的乳名就是因为你刚生下来实在太顽皮,手上还没有力道,却一个劲抓阿爹的头发。我家的阿顽啊,调皮捣蛋数第一,阿爹当时都担心你将来会惹出大麻烦。”
当时母亲含笑给父亲添了一壶酒,接口道:“现在到底是懂事了。”
他懂事了么,不,只不过是他让另一个阿顽出现了。
母亲以为他真正的消失了,其实他只是没有在母亲面前出现而已。
他知道母亲最厌恶父亲喝酒,又怎么笑着会给他添酒?她不想让父亲发现他的存在,他就假装自己不存在,躲在谢澜曦的身体里,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温文尔雅,进退有度的阿顽,就像母亲一样高贵,又有着父亲的亲厚的阿顽,那个让他深深嫉妒,却又无力排斥的阿顽,一点一点潜移默化的夺走了属于他的名字,他的父母,以及他的人生。





阿苒 24 善恶
阿苒这一ye睡得一点也不踏实。说实话,放任一个可能心怀恶意的陌生人睡在枕边,这种滋味并不好。但是谢澜曦重伤未愈,就算他身体里换了个恶鬼,她也自忖能打得过他,并不放在心上。
深山丛林的生存法则从来就是用实力说话。
阿苒努力回想着白天里发生的每一个细节。
在她扶着他进入浴桶前,应该还是那个矜持害羞的小谢;可等她洗完他的长发时,谢澜曦变得主动又带着些许侵略性。他将她拉进了浴桶,用绵密温柔的亲吻让她忘乎所以。就在她以为自己要交代在他手上的时候,谢澜曦晕了过去。
他说,他打断了他的好事。
如果没有猜错,这个时候应该是小谢救了她。小谢与他共用一具身体,可又不愿别人占有她,哪怕是同样的身体,不同的灵魂……这是不是代表小谢对她也有意思?仿佛忽然开了窍似的,阿苒有些害羞的捧住脸颊。
她翻来覆去的回想着与小谢相处的点点滴滴,越对比便越觉得小谢温柔可亲。身边这个家伙顶多就是个胆小鬼,在伤最重最痛的时候,把身体交给了小谢,自己却躲起来。小谢那么温柔又坚强,即使伤口撕裂鲜血淋淋也从不喊痛,和他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他说她是第二个,那么第一个察觉到他存在的又是谁呢?
阿苒忍不住翻过身来,在黑暗中细细打量谢澜曦的背影。即使在沉睡中,两个人还是不一样的。小谢的睡姿优雅自然,他却是将被子紧紧裹住自己。那样的脆弱,那样的无助,就像是在防御着什么,只把自己躲在蚕蛹里一样。
他看起来似乎有些可怜。阿苒想着。
“阿娘……”他似乎在梦中呓语。
这让她想起了她将他捡回来的第一个夜晚,他高烧不断,梦中反复呼唤着阿娘。阿苒奇怪的皱了皱眉,小谢睡觉的习惯素来很好,从不似她阿爹那样打呼磨牙说梦话。
她坐起身子,凑过去看了看他的脸,黑暗中有些不分明,只能感到隐隐的热气。她伸手试了试他的额角,果然他又开始发烧了。
是因为白天里光着身子在浴桶里胡闹的缘故么?
小谢就不会像他这样不爱惜自己。
她叹了口气,既然共用一个身体,也没办法放着不管,就当他是小谢吧。阿苒认命的脱掉自己的衣裳,然后小心的钻进了谢澜曦的被子。
肌肤相贴的触感,让她情不自禁又想起白天的旖旎。阿苒脸上有些烫,只将自己埋进对方的背上,少年的身上带着清新的皂角气息。
仿佛是感受到些许凉意似的,谢澜曦不自觉想要更靠近她一些。他无意识的转身,将她紧紧抱住,眉头渐渐舒展开。阿苒的胸口怦怦直跳,想要推开他,一抬眼却看见谢澜曦那好看的嘴唇与干净的下巴,一如最初给他上药的那个时刻。
多么熟悉的脸,多么脆弱的神情。
她犹豫了。
……
她完全是自找苦吃!阿苒怒气冲冲的想着。
她是被一阵绵密的亲吻所惊醒的。谢澜曦的烧下半夜时就已经退去了。他很快就发现了怀中的赤luo的少女。她的胸口如同小鸽子一样柔软,肌肤光华又细腻,让他忍不住有些蠢蠢欲动。
阿顽那个家伙应该还在沉睡中,他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把她占为己有。阿顽已经抢走了他的全部,凡是阿顽喜欢的,他都要不择手段抢走。只有这样,才能让他那充满嫉妒而丑陋的内心稍稍好过一些。
他和阿顽那种禁欲型的并不相同,但他的品味明显比阿顽高。当初谢夫人给他安排通房时,他之所以任由阿顽出面拒绝,一个是因为太过亲密的人很容易暴露他双魂一体的秘密,比如现在的这个阿苒;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则是,她们太丑了,根本配不上他。也只有阿顽那种伪君子才会荤素不忌,他可是挑剔得很的。
谢澜曦唇畔带着讥诮的笑容,手掌却轻柔的抚摸着阿苒的脸颊。拇指滑过少女的唇畔,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虽然不知道她生得什么模样,但也只能暂时委屈自己了。
阿顽其实是知道他的存在的,但他却不敢告诉她。他本想假装成阿顽的模样将她收服。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真不知道是哪里露出了破绽。不过不要紧,他还有机会,比如说现在。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明知道自己不是小谢,还要投怀送抱,但这个机会不可浪费。或许将来回想起会觉得是个污点,毕竟这是他人生的第一次。可一想到等阿顽清醒后发现自己的女人被他捷足先登的模样,他就期待得不得了。
就好像生怕惊醒少女似的,他的动作轻柔舒缓,每一次触摸都格外的小心,仿佛他正在亲吻着世上最珍惜易碎的宝贝。却没想到阿苒很快就惊醒了,还反射性的给了他一巴掌。
谢澜曦的脸色立刻变得十分难看。
阿苒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一面淡淡的说:“你昨天不是问我人生下来,究竟是善,还是恶?我阿爹说过,人生下来不存在所谓的善或者所谓的恶,不过是遵循本能罢了。但是经过了后天的教化,所谓的善,并不一定是要无私的帮助别人,只要克制住自己的yu望,不给别人添麻烦就足够了;而所谓的恶,则是为了一己私欲,不惜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来。”
少女将衣裳穿好,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冷冷道,“善与恶本来就是一念之间,你的所作所为决定你到底选择的是善还是恶。这和生下来是善是恶没有什么关系,因为人一生中可影响你善恶的变因实在太多了。在我看来,从来不会为难别人的小谢就是善,像你这样,只顾着自己快活不管别人死活的就是恶。”
谢澜曦冷笑道:“你故意脱光了钻进我的被子,我怎么知道不是你想要?我只不过是顺从你的意愿,到头来还要被你指责?”
阿苒怒极反笑,她将买给谢澜曦的衣裳用力扔在他脸上,一字一字道:“穿好你的衣裳,这里不比山下,大雪天里没人会上山给你看病,别又烧得糊涂了缩成一团喊阿娘。你不要命,可别连累了小谢。”一面穿上鞋,自己出门去了。
少年愤怒的将摔在脸上的衣裳又扔了出去。他心中又气又苦,自己都纡尊降贵了,她居然还如此矫情的拒绝他,她难道不知道整个大晋朝多少名门贵女排着队哭着喊着也想一亲他的芳泽?
他恨恨的在炕上滚了两圈,将自己裹在被子里蜷成一团,咬牙切齿道:“我才不是恶!”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为了打击阿顽,才一心想要抢先得到阿苒。可一想起方才少女那样温顺的在自己怀中熟睡的模样,心底竟然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柔软,“可恶,我只不过,我只不过是……”
他只不过也想像阿顽那样,能够被人捧在手心里一心一意的温柔对待罢了。




阿苒 25 和好(上)
阿苒整整一天都没和谢澜曦说话。
她早就打定了主意,在谢澜曦没有变回小谢之前,她绝对不要不理他。
谢澜曦也在和阿苒置气,只不过他做得更绝。既然连阿苒都不要他,他干脆不吃饭,也不喝水,甚至连皮袄都不披上,只是随意的系上中衣,懒懒的斜倚在兽皮铺就的软榻上。少年长发如墨,白衣胜雪,可神色却十分憔悴,退去烧的脸白得有些吓人,连好看的嘴唇也干裂得不成样子。
阿苒既恨谢澜曦不顾及小谢的身体,又觉得他现在落寞的模样十分可怜。她在心底问自己,若是一开始她遇见的是这个轻佻倔强的少年,她会不会像对小谢那样对他呢?
阿爹在同意抚养小葫芦之前,曾经问她:“现在小葫芦之所以在她面前温顺,是因为它喜欢阿苒,也想让阿苒喜欢它。可如果有一天,阿苒发现小葫芦会攻击或者伤害别人,哪怕它只是出于本能的想要保护自己的领地、自己的孩子……那时候,阿苒会后悔今天的决定吗?”
她清楚的记得她的回答:“当然不!阿苒不会让它随便攻击人的。”
阿爹笑着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阿苒,小葫芦和我们不一样。它就像刚出生的小婴孩,什么都不懂,饿了就想要吃东西。在它饿极的时候,即使你和它再亲密也要小心,不要让它觉得你想抢它吃的,否则它一样会攻击你。若是阿苒,你会么?”
她似懂非懂,可还是说:“阿苒不会,就算我再饿,也愿意把吃的分给阿爹和阿黄。”
阿爹欣慰的摸了摸她的头,接着道:“小葫芦和阿黄也不一样,阿黄是猎犬,山下的人看到了,不会觉得有很大的威胁。可小葫芦将来要是长大了,即使它不攻击人,只要出现在人面前,别人就会想要攻击它。”
她有些不理解,仰着头问向面前高大的男人:“小葫芦没有做坏事也要被攻击吗?”
阿爹笑得有些无奈:“人就是这样,对那些可能会对自己造成威胁的人或者野兽,会想着抢先一步除掉它。小葫芦和雪狼老虎一样,都是猛兽。强大凶残是它的本性,这是它在山林里生存的优点,也是它无法和我们一起生活的原因,”他认真地看着女儿,语重心长的说,“所以阿苒,如果你决定要救它,就一定要想好,小葫芦将来可能会伤人的。”
那时的她并不能完全明白阿爹的意思,只觉得小葫芦没有娘很是可怜,她哭着说:“可是小葫芦现在并没有伤人,它那么小,连眼睛都没睁开,你不能因为那些没有发生的事,就不许它活着。阿苒想要小葫芦,就算是有缺点的小葫芦,阿苒也愿意照顾它。”
阿爹又说了什么呢?她有些怔忡,大概是时间隔了太久,有些事都开始从记忆中渐渐模糊。她神色复杂的望向软榻上的少年。这张软榻是阿爹自己做的,最下面压着的那张兽皮还是她亲手猎的。阿爹将软榻放在了凭窗的位置,可以让她夏天的时候歇在上面透透风。
火炕建在屋子东头,软榻在西头,谢澜曦腿脚不便,连下地都需要人搀扶,她不过去厨房做了顿饭,回来时正好看到这家伙站立不稳跌倒在软榻上。他明明很羞恼,却还是趾高气扬的从炕上爬了起来,端正着姿势做好,仿佛君临天下的皇帝正坐在自己的宝座上。
有那么一刻,他的坐姿端庄优雅,和她的小谢重叠起来,让她几乎无法分辨。可没多久,终究是没藏住本性,他又恢复到懒洋洋的模样,靠着软榻软软的滑了下去。
其实他俩还是很好区别的,阿苒这样想着。
她清楚的明白,当初自己并不是因为对方是小谢才出手相救的。也许在最初的那个夜晚,在梦里呼喊着阿娘的少年,并不是小谢而是他。她是因为怜悯着他,发自内心的想要对他好,才决定和他做夫妻,无论他是谁。
眼前的少年与小谢双魂一体,如果把小谢看成是谢澜曦的优点,而他看成是缺点,那么,就算她再喜欢他的优点,也应该尝试接受他的不足。
谢澜曦眼睛看不见,身体也还虚着,若换成是她,突逢大变,也许早就心灰意冷了。看他现在赌气的模样,分明还像个孩子……阿苒忍不住微微一笑。
她难道要和他一般见识不成?最终伤害的还是小谢。
阿苒将炖好的骨头汤重新热了热,端到桌上,轻声道:“我炖了点骨头汤,好歹吃点,对你身体好。”
她向他服软,他应该高兴才是。可为什么谢澜曦却觉得自己心中越发委屈,他扭过头去,装作没听见,耳朵却在竭力捕捉她的一举一动。
阿苒摇了摇头,将炕边上的小几子抱了过来,摆在谢澜曦面前。又将碗与汤匙放在几子上,自己在他对面坐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才开口接着道:“我知道你是故意作践小谢的身体,因为你在生我的气。昨天确实是我不对,我不该说那样的话。”
谢澜曦整整一日滴水未进,此时闻到由远及近的小葱骨头汤的香气,早就饥肠辘辘,险些把持不住。但他宁可饿死,也不愿轻易的原谅她。当然,在他心中,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有错。京里多的是比她高贵,比她温柔,比她美丽的少女。那些女人成群结队的哭喊着跪求他轻薄,他还不愿意呢。能被他亲吻,已经是她天大的荣幸了。可她居然没有感恩戴德,还打了自己一巴掌!
从小到大,还从没有人打过他的脸!
谢夫人再愤怒,也顶多朝他扔了个花瓶。
所以都是她的错,谁让她说了那么伤人的话!
他忿恨的想着,她必须要跪下道歉,哭着恳求他的原谅,他才会勉为其难的给她一个机会,允许她喂他喝汤,让她将功补过。
阿苒看着他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好容易平息下来的怒气又涌了上来。她都退了一步低声下气跟他道歉了,他难道不应该也退一步?她强忍着把碗扔在他脸上的冲动,咬着牙勉强劝道:“可是你和小谢既然共用一个身体,你作践他,不就是作践你自己?”
谢澜曦忍不住冷笑着回嘴:“我作践我自己,关你什么事?”口里虽是这样说,他心里却想道,若是她承认她也关心他,哪怕不是像关心阿顽那样的纯粹,他就能原谅她。少年的耳朵竖得高高,心里又紧张又有些害怕。他生怕她会像之前那样,用简单的善恶将他钉死在几近绝望的深渊。




阿苒 26 和好(下)
阿苒怔了怔,道:“那你为什么要作践自己?”
谢澜曦并不回答,只是转过头,整个人伏在窗台边,将下巴搁在双臂上。他身上的中衣衣摆短了一截,撕下来的布条被用来缚住双眼,仅仅在脑后随意的系了一个结,雪白的麻布隐没在如瀑的长发中,顺着纤细的背脊长长的垂了下来。这使他的身影看起来更加单薄可怜。
阿苒默默的看了他一会,小谢的温和矜持与他的轻佻倔强交织成一片,最终化成那绵密温柔的亲吻与爱抚。她心里有个声音不断催促着她去确认他的出现,她几次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
她居然问他为什么要作践自己?
谢澜曦的嘴角微微一撇,他根本就不屑去回答。
真是可笑,她都不愿意动脑子想想么?
难道这世上会有人愿意自己作践自己?
所有人都希望他能够早点消失,把阿顽换回来。他的存在,就像是命运的嘲笑,每当看到镜子里的脸,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要是眼睛真的瞎了就好了,这样的话,他就再也不用看那张讨人厌的脸。哪怕是一辈子生活在黑暗中,就像现在这样。
为什么要作践自己?
如果没有人珍惜,他作不作践自己又有什么分别?阿苒每次提起她爹时,语气都是轻快的,那种沉浸在温馨记忆中的怀念,他不用看都能感觉得到。像她这种生活在阳光下的孩子,又如何能体会到他的心情?
他与阿顽虽然一体双魂,但他才是真正的谢澜曦。阿顽的出现,是他刻意制造出来的假象,他能随时随地干预阿顽的举动,但阿顽却对他无能为力。他一直以为他才是高高在上俯视着别人的那个。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假象变得越来越真实,慢慢脱离了他的掌控。在不知不觉中,他所熟悉的一切都离他越来越远,回过神时,他们都围绕在阿顽的身边,赞美着他的秀逸风姿,喜爱着他的谦逊可亲……他知道,他们所喜爱的那个阿顽,并不是自己。
他这才着急起来,拼命的想要向他们证明自己的存在。
可是已经太晚了。
当一向优雅高贵的母亲惊惧的尖叫着,将心爱的花瓶砸过来的那一刻,他心里最宝贵的什么东西似乎已经彻底的碎掉了。他不是阿顽,他只是一个侵占阿顽身体的恶鬼。似乎只有他早早的消失掉,大家才都会欢喜的回到之前和乐融融的时刻。
于是他任性的将自己隐藏起来,放弃了对身体主动权的掌控,彻彻底底的让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
……
直到阿苒的出现。
她不知道他的身份过往,不在乎他的重伤毁容,义无反顾的从雪地里将他背了回来。最初那个夜晚,他烧得几乎生死一线的时候,就是她用温暖的身体轻轻搂住了他。她不知道,阿顽也不知道,只有他是清醒的。
他想与她好好的相处,可又怕她会像其他人那样讨厌自己。每天他都抱着这样矛盾又复杂的心情,远远的躲在黑暗中,眼睁睁的看着阿顽与她相处的一点一滴。
他听到她自作主张喊他小谢。哪怕明知她是在对阿顽说话,他却觉得十分欢喜。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对阿顽说话的语气越来越温柔,甚至还主动亲吻了他,这让他心里不免有些焦躁不安。
于是他趁着沐浴的时候,竭尽全力促使阿顽沉睡,想尽办法夺回身体的主动权。他模仿着阿顽的语气神态,阿苒最初并未察觉。开始的一切都那么顺利,那个chan绵的亲吻,那样温柔的呢喃……直到他精神松懈,这让阿顽钻了空子。
双魂的激烈争夺,导致大量精力消耗,身体承受不住,干脆直接晕了过去。
不过不要紧,最终还是他取得了胜利,毕竟他才是真正的谢澜曦。
可没想到,阿苒还是发现了。
暴露了本性的自己,果然还是那个被讨厌甚至被憎恨的。
她说,如果就算他想死,也别连累了她的小谢。
谢澜曦的嘴里越发苦涩,他怎么愿意想死?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快要死了,在这个世上,哪怕只有一个人在意,他也会拼命的想要活下去。
少年此刻的身影落寞又单薄,如墨的长发披散在他纤细消瘦的背脊上,明明是那样脆弱的人,却又是那样的倔强,阿苒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有些迷惘:“我一个人在山上呆了很久了,很多东西都不懂。我不知道双魂一体有什么惊世骇俗之处。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既然当初决定救你,你的身子也被我看过了摸过了……那么,我就该对你负责,”她顿了顿,补充道,“不管你是谁。”
少年的身子微微一震,他蓦地转过头来,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也能感觉到少女此时的目光是那样沉静专注,似乎正一点一点灼烧着他脸上的皮肤,顿时让他觉得自己快要死去的心脏,又开始怦怦的跳动起来。
反倒是阿苒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抓了抓头,想要再解释一番,却又像是在说服自己道:“既然你们双魂一体,不可分割,就算再喜欢小谢,也只能试着接受你了。”她想了想,忽然脸红了起来,声音越来越低,“只要你不再随便作践人,其实也不是那么让人讨厌。”她话里的意思,其实是让他不要作践自己,也不要随意轻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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