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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苒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魏如春
周氏娇声笑道:“他那时自身难保,那姓白的又一个劲的咬着他不放,正好那倒霉催的死老头自己送上门来,你想要个凶手,他就给了你个凶手。原本是皆大欢喜的事,偏偏到了这里,居然被你认出来了。”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颇有些苦恼的叹了口气,“我自以为自己扮得完美无缺,可你是怎么认出来的呢?”
菱纱咬着嘴唇不作声。
周氏手里把玩着一只梅花锥,眼波流转道:“不说是么?”她手上微动,只见寒光一闪,菱纱正要抱头尖叫,却听叮的一声,那只梅花锥居然射向的是阿苒所在的船头那边。阿苒眼疾手快的用含霜将梅花锥挡了下来,司马珏还在昏迷中,眼下能护住他们的只能靠自己手中的长剑。
周氏微微挑眉,道:“运气不错,不过这回可就未必了。”她玉手一扬,左右两手中又各自多了三枚梅花锥。可这搜救船并不大,剑术讲究身法,在船上用剑远不如暗器灵活,只要稍不留意,就极有可能跌入大海。
菱纱虽不懂武功,却也看出了这一点,她情急之下叫道:“是香气。”她咬了咬牙,“虽然没有看清楚,但我可以肯定撞我的人是个女人,因为她有……她身上的香气。这个香气和你身上的是一样的。”其实之前周氏将她救上来时,她好像也闻到过。但香粉被海水冲洗干净,残余的香气并不十分明显;再加上彼时自己死里逃生,又一心想惩戒凶手,并未往深处思考。此时被海风一吹,蓦然醍醐灌顶般认出了周氏,可当着众人的面,这话又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吴王唇畔带笑道:“光凭借香气判断对方是女人,好像不太靠谱。”
菱纱涨红了脸,她总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说因为自己感觉到对方有胸而且还不小吧。
于梁登却立即明白了过来,伸手肆无忌惮的捏了捏周氏的胸口,嘻嘻笑道:“我说让我来做吧,你非要瞎吃醋。这回给人发现了吧?”
周氏白了他一眼,一把将他的手拍开,连称呼也变了:“没听她说是香气么?还不是你那天折腾老娘到半夜,这船上又没法洗澡,只能用香粉遮盖你身上的汗臭!”
他俩打情骂俏的话说得极为直白,菱纱毕竟脸皮薄,一张俏脸红得几乎快滴出血来,她紧紧揪住自己的袖口,咬牙道:“你们究竟是谁?”
周氏吃吃笑了起来,朝吴王飞了个媚眼,道:“你问他啊。他从上船时候起就一直戴着面具,不就是想躲着我们?”
菱纱连忙望向吴王,后者微微苦笑道:“这对鸳鸯可不好惹,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鸳鸯盗。你若方才没认出她来,或许还有一条生路,现在连孤也要被你拖累了。”
菱纱跺了跺脚,怒道:“你还是不是男人!”
周氏极其诱惑的伸出灵巧的小舌舔了舔嘴唇,一面娇笑道:“小姑娘,你还是个雏吧,是不是男人你说了不算,不如让姐姐来帮你验看验看。”她那个看字还未说完,手中寒光激射。几乎同一时间,吴王身影微动,骨扇风响连连。火石电光之间,两人已经过了十数招。
于梁登似乎丝毫不担心妻子是否会落下风,只将脸转向阿苒,笑嘻嘻道:“何姑娘,你手里的剑品相似是不错,可否借在下一观?”
阿苒紧紧盯着他的双眼,半晌,忽然展颜一笑,嫣然道:“只要你能拿得到。”
淡淡的晨光落在少女的脸上,这一笑更是如珠璨玉般明艳动人。她持剑立在船头,黑袍之下露出一双赤裸的小腿。此时毕竟不比夜间,海风吹过阿苒身上的黑袍,将少女身上玲珑的曲线悉数展现出来。
于梁登可以肯定对方的黑袍下面什么也没有穿。他越想越兴奋,只不过碍于周氏在侧,不好做得太明目张胆。他不想太快杀掉她,最好能将她那黑袍一片一片的撕碎,好好欣赏一番少女青春的胴体。没法暗着偷腥,明目张胆的观赏也不失为一种情趣。
谁让她自己不穿衣服的?





阿苒 201 鲛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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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能让吴王这样的人物都不想正面交锋的对手,这对鸳鸯盗自有其过人之处。所谓的于梁登,其实就是余本梁上之人。他的轻功之高,简直可以用出神入化来形容。在船上用剑很容易处在下风,一个是船板构造凹凸不平,不利于身法的展开,另一个则是由于阿苒身后还有一个昏迷不醒的司马珏。如果说于梁登对阿苒的美貌还有三分觊觎之心,对司马珏可就没那么友好了。
阿苒前后受制,对方身影恍若鬼魅,一不小心,大腿上的黑袍就被对方一双利爪撕去一截,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于梁登越打越兴奋,恨不得将阿苒身上的黑袍全部扯掉。他的轻功占尽优势,每当阿苒挺剑而刺时,他就转而攻击司马珏。当然他并不是真心想要弄死司马珏,反正那少年高烧不醒,留下来也没多少威胁,太快杀掉的话反而会使自己失去一个有力的挚肘。
他正打得兴起,哪里肯放弃这种老鹰抓小鸡的恶趣味。阿苒在他眼中不过是个花拳绣腿的小姑娘,他越是逗弄她,她越是羞愤难忍。那双水汪汪的杏眼里含羞带怒的眼神,较之周氏的妩媚婉转更让他心旌动摇。毕竟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嘛。
只听嘶啦一声,阿苒背部的黑袍又被撕去一块。司马珏在她身上留下的吻痕虽然大部分已经消失,但还是有少许留下了浅浅的印记。少女雪白的背脊上淡淡的红印,简直就让他浮想联翩,难以自制。
偏偏就在这时,一枚梅花锥朝他身下激射而来。于梁登吓了一跳,朝周氏恼道:“谋杀亲夫么?”
周氏冷哼道:“你还记得你是亲夫啊!”
于梁登暗骂一声扫兴,这婆娘自己和小白脸眉来眼去且不说,还总盯着他不许偷腥。他忽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当着周氏的面自己无法对阿苒下手,但完全可以假装大意。不小心被那小姑娘带下水去。于梁登水性本来就极佳,不然也不敢在海上直接动手。反正到了水里之后,周氏瞧不见自己的动作,就算她猜到了。自己咬死了不认,她又能怎样?
女人嘛,床上哄哄不就得了?
于梁登瞥了一眼周氏,后者与吴王正激烈的缠斗在一处,因有暗器偷袭菱纱这个牵制,使得原本内力更深厚的吴王反而落在了下风。看样子一时半会,她还打不完。反正眼下局面已定,谅他们也翻不出什么花样,还不如让自己先快活一番。等到了水下,那小姑娘定然惊慌失措。自己再借机将她抓住,黑袍被海水一浮,不知会露出怎样的美景。
于梁登笑眯眯的掠到少女身边,伸手摸了一把她的脸颊。手臂微微一痛,一道浅浅的血痕落了下来。他急退两步。却不小心被船舷绊住,整个人向后仰倒。阿苒显然不想错失这个良机,追上来一剑刺下,却不料于梁登那厮滑溜之极,整个人侧身一滚,一把抓住少女腰间的黑袍,用力往水下带去。
只听“噗通”一声巨响。两人一起落到了水中。
吴王见船头那边似是不对,细长的眼微微眯了起来,笑道:“你那郎君掉到了海里,也不担心么?”
周氏咬了咬唇,索性朝他飞了个媚眼,吃吃笑道:“奴家早就腻了那死鬼。要真死了才省事哩。倒是吴王殿下,听说至今还卧榻空虚,若是肯给奴家个王妃当当,奴家就留你一条性命。”她嘴上虽然说得情意绵绵,手下却丝毫不留情面。
吴王微笑道:“孤只对美人有兴趣。”折扇当胸横扫而过。带起一道凌厉的劲风,直扑对方面门。
周氏仰身堪堪躲过,胸前的衣襟却被劲风划破,露出大红锦缎刺绣牡丹的肚兜来。她吃了一惊,媚眼流转,娇声笑道:“冤家,你还真狠得下心。衣服开了,你可要赔给我。”反手又是数枚梅花锥射向菱纱。
菱纱早就趁着他俩缠斗之时躲进了木人身下的密室里。有鸳鸯盗在船,她又怎敢将他们带回巧匠宗的老巢?宗门里面多数都是不懂武功的匠师,一旦让这些恶人进入宗门领地,其后果不堪设想。她宁可自己死了,也不肯祸害宗门。当下咬牙调转船头,反而朝着大海深处驶去。
周氏哪里肯让她躲起来,少了这个累赘,司马蔚还不对自己狠下杀手?她一把毒烟对着吴王撒去,逼得对方连退数步。那毒烟可以激发气血,对吴王身上的热毒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他虽然反应极快,但两人近身相斗,还是多多少少吸入了一点。吴王的脸色顿时惨白,身形晃了晃,接着便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周氏见他中招,眼中越发得意。她不忙先料理他,反而纤腰一扭,翻身一脚踏在那木人头上。那木人被她一脚踢碎了半边身子,里面立即传来菱纱的尖叫声。
周氏俯下身子,朝里面嫣然笑道:“小姑娘,你是自己出来呢,还是要我用毒烟逼你出来?”
菱纱的声音又急又气,语无伦次的哭叫道:“大不了,我,我与你同归于尽!”
却听咔擦咔擦几声响,周氏脸色微变,连忙退开数步,忽然脚下虚浮,船身竟然直接断裂成数截。
周氏大惊失色,连忙蹲下身子稳住重心,却没想到一回头,就见那高高竖起的桅杆正朝着自己倒了下来。周氏连忙闪身退开,只听吴王在背后轻轻笑道:“投怀送抱么?可惜孤不喜欢老女人。”
……
那于梁登假意将阿苒拖入水下,不过是想趁机对她上下其手,却不知此举正中对方下怀。阿苒正式学习剑术不过半年,全凭早年打下的基础与超出常人的体质,才得以极短的时间进入何氏剑法第三层。于梁登成名二十余年,光以内力论高下,两者便是天差地别。同样是从海里爬上船,阿苒靠的是自身体质硬抗着等待自然风干,于梁登则是暗暗运用内力烘干全身。她身上所有的内力加起来,还不如人家一成深厚。敌强我弱,正面交锋,自己连对方的衣角都摸不到。于梁登若有心杀她,只怕一个回合就能取她性命。
阿苒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故意在他面前表现得笨拙而生疏,就是为了让他尽可能的轻视自己。只不过她没有想到老天居然如此配合她,让那姓于的与自己一同落入海中。轻功在水下可没有多少用处,当然,何氏剑法的威力也会大打折扣。不过总体来说,对方的损失比自己要大,或许还有机会拼上一拼。
于梁登一落入水,便将少女手中的长剑打落。他正要将手伸进对方的衣袍里,忽然觉得有些不对。那黑袍被海水冲起,直接扑在他脸上,遮住了片刻的视线。就是这一刹那间,阿苒毫不迟疑的从黑袍中脱身而出,赤裸着身子朝含霜掉落的方向潜了过去。
于梁登见到手的只有一件破损的长袍,更是心花怒放。可一转身,却已看不到对方的人了。于梁登十分警觉,只将背牢牢贴在船下,一双利眼四处搜索着少女的身影。就在这时,船身忽然断裂开来。于梁登大吃一惊,连忙倒退着游了出去,就在这时,他背心传来一阵剧痛。于梁登低头望向自己的胸腹,一柄明晃晃的长剑直接透胸而出,大片的鲜血顿时从胸口处涌了出来。
于梁登双眼圆睁,面目狰狞之极,反手一把抓住少女握住含霜的手腕,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将她的手骨捏碎。阿苒的动作也不慢,一剑得手,便立即双足踏在他的背上,借力将含霜抽了出来。于梁登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却不妨碍她用另一只手握剑朝他手臂砍去。
血腥味很快就吸引了一群鲛鱼[1],阿苒顾不得于梁登的右手还挂在自己右臂上,抓着含霜便朝船上游去。
那群鲛鱼很快就将于梁登的尸身分食干净,一面又顺着鲜血朝阿苒游了过去。阿苒动作虽快,毕竟比不上鲛鱼之利。眼看她就要被鲛鱼追上,一只手忽然从水面上伸了下来,准确的抓住了少女的肩膀。
阿苒只来得及将那只右手扔了下去,就觉得眼前一花,自己已经被人提上了半截船板。那船板猛然吃重,立即沉了下去。好在它与布帆相连,浮在水面上的面积极大,只沉下去数寸便又浮了上来。
一张雪白的毛毯从天而降,耳畔传来少年因高烧略显沙哑的声音:“就这么喜欢光着身子游水么?”
阿苒又惊又喜,喘息着道:“你醒啦?”
那双琥珀色的猫眼里微微有些疲惫,他隔着毛毯将她环拥了起来,低低的嗯了一声。
阿苒抬起眼看了看四周,船身早已分裂成数块,不远处两块浮板上各有一人。吴王懒洋洋的朝她打了个招呼,菱纱则趴在另一块船板上,害怕的快要哭出声来:“鲛鱼,鲛鱼来了!”
阿苒情不自禁的握紧了含霜,却听司马珏沙哑着嗓子问:“怕么?”
阿苒咬牙道:“鲛鱼可是吃人的,难道你不怕?”
吴王耳朵倒是挺尖,立刻笑道:“鹳奴肯定是不怕的,就算怕也要说不怕。”
司马珏阴沉着眼看了看吴王,将身上的黑袍脱了下来,递到她面前。潮红的脸上却出乎意料的严肃:“先穿上再说。”
ps:
注[1]:鲛鱼,即鲨鱼。
感谢afujiang同学的长评,非常高兴,居然有人这么仔细看我的文,今天一天喝水都是用倒的,走路都是用飘的,好开心。




阿苒 202 劫后余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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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浪渐渐不复平静,风浪将他们彼此之间越推越远。吴王与菱纱的身影几乎都小到看不见了。周氏的尸身在船身断裂开时也掉进了海中,浓郁的血腥味很快引得那群鲛鱼朝深处游去。
阿苒才刚刚舒了一口气,忽然又发现海面上露出一点鲛鳍。原来挂在她右手腕上的断手掉下去后,立即便被其中一只鲛鱼张开大嘴咬成了碎渣。这只尝到了甜头的鲛鱼越发不舍得离开,就像笃定这船板上面有人一般,不过出于其警惕本能并未直接冲上来,而是在附近逡巡游弋,似是想要寻找机会一举击杀。
阿苒胆战心惊的将含霜放在手边,一面缩在毛毯里将犹带着体温的黑袍套在了身上。好容易穿戴整齐,一抬头正对上司马珏那双琥珀色的猫眼。
阿苒吓了一跳,反射性的想要将他推开。却不料自己身形才一动,船板便立即沉了下去。她生怕含霜掉落水中,手忙脚乱的将长剑抓住,以至于自己反而没能抓稳船板,差一点就滚落下去。
司马珏眼疾手快的将她拉进怀中,那船板受力太过,猛的下沉数寸,海水几乎漫过了两人鼻口。阿苒都可以看到水面下不远处鲛鱼的身影正在飞快的朝这边游来。她曾亲眼目睹那群鲛鱼撕碎人尸时的凶残,饶是她胆子再大,脊背上的汗毛还是不由自主的倒竖起来。
若是那鲛鱼撞翻了船板,想要在爬上来就不那么容易了。尤其司马珏还折了一只胳膊,他身上正发着烧,掉到冰冷的海水里,只怕就是有去无回。
只有一只鲛鱼,未必自己就会死掉!
阿苒咬了咬牙,右手紧紧抓住含霜,起身就要跃入海中。
忽然一股力道猛地将她拉下,阿苒不由自主的又跌进了司马珏的怀中。他的力道如此之大。以至于整幅船板差点翻了过去。阿苒反手一剑刺进木板中,借此稳固住身形,一面失声叫道:“你疯了!”话还没说完,余光却瞥见不远处似乎又出现了两只鲛鳍。
至少三只鲛鱼!
阿苒有些后怕的萎靡了下去。一只鲛鱼或许还有机会,三只鲛鱼在一起。自己下水就是分分钟被撕烂的节奏。
少女的眼底一片茫然,忽然眼前一暗,嘴唇已被人狠狠的吻了上来。
少年的嘴唇微微有些干裂,亲吻的力道过猛,撞得她的唇齿差点磕出血来。她想要用力推开他,却又不敢太过用力,生怕一不小心就是舟倾人亡。
司马珏仿佛算准了她不会推开他似的,他的吻强势而深入,甚至带着一点绝望的疯狂。阿苒自以为闭气功夫比寻常人要强上许多。但还是低估了司马珏的战斗力。这个吻在她看来,简直如同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一心惦记着冲向自己这边的那头鲛鱼,这边司马珏还紧紧抓着她不放手,阿苒想要开口,唇舌却被对方死死堵住。想要挣扎又怕船板会翻得更快。
就像明知道破败的木屋不可能抵挡得住雪狼的入侵,被追逐的人们在最后一刻还是会选择躲进木屋里。在生死面前,有时候心理上的防线更重于现实中的壁垒。
阿苒都快要崩溃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居然想着,就这么死掉的话,其实也不算太坏。
人心就是这么难以捉摸。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前一刻还胆战心惊。此时心中却是一片宁静,什么都没有想,也什么都想不到,甚至顺从的闭上了双眼,开始细细品味着人生中的最后一个吻。
司马珏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放松,他的吻渐渐变得温柔而细腻。就像是三月里的绵绵细雨,又仿佛月色下垂落花瓣的薄露。不同于阿苒之前任何一次的亲吻,在死亡的渲染下,唇齿交融的每一个细节似乎都放大得格外清晰。
眼看鲛鱼就要撞上船板,司马珏抓住阿苒的手忽然松开了。少女惊愕的望向他。后者只朝她微微一笑,她手里的含霜不知何时已经落到了他的手中。晨光落在他的额发上,显得柔软而泽丽,秀美的眉毛下那双琥珀色的猫眼熠熠生光,就像是凝视着世上最珍贵的宝物一般,他的眼神温柔又怜惜。
可就在下一刻,他忽然拔出含霜,眼底的笑意变得凌厉而狡猾。司马珏朝她无声的做了个口型,仰面便向海水中翻了下去。只听“扑通”一声响,微咸的海水飞溅开来,落在了少女的一头一身。
他手臂上的夹板还未卸下,脸色也是高烧后的潮红,却为了保护她,宁可以自身为饵,想要将那群鲛鱼引开。可是人又怎么能游得过鲛鱼?尤其他还伤得那么重!
……
这简直就是去送死。
阿苒怔怔的看着逐渐远去的鲛鳍,眼圈慢慢红了起来,她忍不住冲着海面大声喊道:“司马珏,你这个蠢货!”阿苒顾不得船板会不会翻倒,抓住桅杆用尽全身力气折成两截,掂了掂分量,正要翻身跟着跳了下去,忽然远远的海面上翻涌出大量的鲜血。
少女的泪水瞬间溢满了眼眶。海水是咸的,眼泪也是咸的,她分不清自己脸上的到底是海水还是眼泪。毕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哭泣过了,几乎都快要忘记了哭泣的滋味。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可眼泪就是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
阿苒坐在浮沉不已的船板上,握住桅杆的指骨微微泛着白。她从未如此的自我厌恶着。一直以来,阿苒都没有把司马珏的表白放在心上。何意对她好的时候,她满脑子只想着谢澜曦;司马珏为她生死不知,她心里喜欢的却是何意。自己好像从没有珍惜过他们的付出,等到察觉时,却已经太迟了。她好像一直在被动的弥补着自己的过错,可有的时候,倾尽全力去弥补,无非是为了让自己良心少受谴责的一种自私罢了。
——我要你永远欠着我。
这是司马珏跃入大海前对她说的话。
阿苒对他的友好宽容,不过是想报答当初他在驿站为了帮自己离开不惜舍身为质的恩情。现在看来,这个恩情如滚雪球一般越欠越多,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偿还了。
当身边最后一个同伴为了保护自己而死。眼前又将面对无法预知的死亡,人的心会变得脆弱而极端。在自我厌弃的同时,她的心底也涌起了一股无法言喻的愤怒。这股怒意直接驱散了阿苒对食人鲛鱼的本能恐惧,她深深吸了口气。用力抹去了脸上的泪水,手里紧紧抓住桅杆,等待着与对方同归于尽的时机。
突然间,海面上猛地跃出一条鲛鱼,上面似乎还骑着一道人影。那鲛鱼上蹿下跳都没能把背上的少年甩下来,只露了一下头,又如利箭一般扎进了海里。
阿苒愣愣的看着复又平静的大海,忽然觉得自己才是个真正的蠢货。
是的,她差点忘了,司马珏似乎对大海异样的熟悉。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惧意。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昏迷。
又过了一会,阿苒身边猛的钻出一人一鲛。
大量的水花喷了她一头一脸,船板也因这样剧烈的波动几乎翻倒下去。
只听司马珏沙哑着嗓子叫道:“快上来抱住我,我快抓不住了。”
阿苒想也不想。翻身便跃了上去。司马珏左臂的夹板不知何时已经碎裂开来,手臂上血肉模糊一片,右手死死抓着背鳍不肯放手,几乎隔着那薄薄的软骨将它穿了个洞。阿苒这才看清楚,那鲛鱼大张着嘴不敢合拢,正是因为它口里笔直的卡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剑,剑柄牢牢抵住它的上颚。剑尖深入舌骨。一旦它想要合住嘴巴,长剑便会刺穿它的下颚。舌下神经丛极为丰富,巨大的疼痛迫使它不得不保持着张嘴的姿势。
它甩不掉背上的少年,想要沉入海中溺死他,可舌骨上的长剑几乎要了它的命。无法合住嘴,就意味着它无法进食。而随着刺入舌骨的深入。伤口会不断扩大,鲜血的大量溢出,在深海里可算不得什么好事。
鲛鱼的智力并不低下,后世的无数科学研究都证明了这个观点。就像是被捕兽夹伤到腿的狐狸会用眼神恳求路人帮它取下兽夹一样,这头鲛鱼很快就明白。如果自己想要活命,就必须借助背上这个混蛋那灵巧的前鳍才行。它不该贪图一时新鲜,想要一口咬掉他的肢体。
巧匠宗海船所用的木料皆是万里挑一的良才,阿苒当初是用沉渊削掉了椅腿,数根并拢在一起帮他做的简易夹板。却不料这夹板反而救了他一命。司马珏趁着夹板卡在对方牙缝的瞬间,飞快的将含霜刺了进去。即使如此,他的左手还是不可避免的被锋利的牙齿咬得血肉模糊。
在驯服鲛鱼的过程中,司马珏曾一度窒息昏迷过去,手上的咬伤被海水一浸,顿时疼得他又清醒了过来。也不知是他意志太过惊人,还是运气实在逆天,那鲛鱼用尽了全力拿司马珏没有办法,只能老老实实的成为他的胯下坐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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