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苒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魏如春
柴火同样也是个问题。光靠在海滩附近的树林里收集干草与枯枝,并不能维持太久,可若是用含霜当柴刀使,没过多久剑刃就会便钝。正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阿苒还得在收集木柴的同时,挤出时间来寻找合适的砂岩来磨剑。
司马珏的情况却并不乐观。
即使被阿苒全心全意的照料着,他昏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人也越来越消瘦,就连呼吸也越来越轻。有时候,阿苒甚至觉得他随时都会在昏迷中死掉。
人就是这么奇怪。
不论她之前多么厌恶司马珏,但连着这么多天朝夕相处下来,换了谁都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他就这样挣扎着死去,尤其当他死掉之后,整个海岛很可能就剩下她一个人。十年,二十年,独自生活在渺无人烟的荒岛上,想想都觉得可怕。到了第五日的夜晚,司马珏再一次发起了高热。原本如玫瑰花瓣一般好看的嘴唇,如今干裂得仿佛大旱后的黄土地。而长时间没有进食,他的双颊都已经微微凹陷下去。当初那个神采飞扬的任性少年,如今已憔悴得只剩下了一把骨头。
阿苒垂下眼眸,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替他拉了拉毛毯。
她果然还是没办法放下他不管。
……
到了半夜的时候,海边忽然飘来一朵乌云。
冰冷的雨水落在阿苒的脸上,很快就将她从睡梦中惊醒。这场大雨来得快,也去得快,待阿苒手忙脚乱的将司马珏背回山洞时,天空又恢复了晴明。
只可惜被褥与毛毯全被打湿了。
阿苒从头到脚都淋了个透湿,司马珏比她稍微好点。她在意识到下雨之后的第一时间,就用毛毯替他遮住了风雨。
好在山洞里还有一条被当做门帘用来分隔内外两室的毛毯,因为是挂在洞里,反而没有沾染上湿气。阿苒将毛毯取下平铺在地上,又将司马珏小心的放在毛毯上。用多余的另外半幅将他裹了起来,自己则将湿透了的衣裳脱下,拧干了水挂在了原先挂毛毯的地方。又从行李中翻出两件衣裳,也不管尺寸是否合适。胡乱套在了自己的身上。尽管海岛上的气候比深山里要暖和得多,但初春夜里的寒意直接由地底往上渗入骨髓中,让阿苒也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
这样下去可不行,连她都会病倒的。司马珏那家伙只裹了一层毛毯,恐怕更受不住这股寒凉。然而在阴暗潮湿的山洞里生火,显然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且不说潮湿的柴木能否点燃,光是烟气就够他们受的了。阿苒咬了咬牙,索性脱了衣裳钻进了司马珏的毛毯下。将多余的衣服尽可能的盖在毛毯上,一面小心翼翼避开司马珏的伤处,将他抱在了怀中。为了方便擦拭身体,司马珏的身上只穿着贴身亵裤,也就是说,他们俩之间几乎就是裸裎相对。少年消瘦的身体因高热而散发的热意,很快就沿着彼此紧贴的肌肤传递了过来。
阿苒身上总算暖和了一些,可稍稍一动,自己的背脊就从毛毯下露了出来。凉意顺着尾椎往头顶上窜,迫使她不由自主的又朝司马珏贴了过去。
咚咚。咚咚,咚咚……
对方的心跳虽然微弱,但还是顽强的在耳畔响起。
似乎在一年的某个夜晚。她也是这样拥着小谢。
小谢现在不知道怎样了?能被谢夫人挑中,他的新娘一定是优雅美丽又出身高贵的吧。
阿苒迷迷糊糊的想着,恍惚中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天。
阿黄的身影猛地从灌木丛后窜了出来,跑到她前面拼命的摇着尾巴叫唤着,似是发现了什么,想要带她过去。阿苒一见到它,眼泪便扑簌扑簌落了下来,她低下头将它紧紧抱在怀里,呜咽着哭道:“太好了。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阿黄疑惑的歪着头。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她脸上的泪水,口中呜咽几声。着急得原地来回转圈。阿苒抹了一把泪,破涕而笑道:“我知道啦,知道啦。”
她跟着阿黄一脚深一脚浅的踩在雪地里,小心翼翼的顺着山坡滑了下去,直到看见白茫茫的大雪中一抹鲜艳的红。阿苒愣愣的看着他,喃喃道:“小谢。”
阿黄凑到那人身前嗅了嗅,朝她扬起头叫唤了两声。
时光再倒流一次,她是否还会救起他呢?
阿苒俯下身子,伸手轻轻拍了拍那人的肩头。
没有任何动静。
阿苒伸手将他小心的翻了过来,就像当初她所做的那样,却不想眼前的少年并非记忆中的谢澜曦。那是一张漂亮到了极点的脸蛋,可惜脸色青白,鼻口里早已没有活气,一看就已死去多时。
——本世子遇上你也算是倒了大霉,你救了我一命,我这次也算是帮了你,咱们扯平了。正所谓不打不相识,我单名一个珏字,二玉相合为一珏。你呢?
那是司马珏!
……
阿苒蓦地张开双眼。
温暖的阳光透过碎步拼接而成的布帘影影绰绰的落了进来,鼻口中是清新的泥土香气,高低不平的土地上似是掉了几件衣裳。一只手自然的环绕在她的腰腹上,自己的背后紧贴着一具平坦而温暖的胸膛。
卧槽!
阿苒猛的抓住衣裳遮住胸前,连滚带爬的挣开了后者的怀抱。
少年单手枕着脸颊,那双琥珀色的猫眼里闪着动人的光彩。他的脸色依旧憔悴,唇角却微微勾起,似笑非笑的看着阿苒,柔声道:“嗯,我还活着。”(未完待续)
阿苒 210 惩罚
阿苒的脸顿时涨得通红,结结巴巴道:“你怎么,怎么……”
司马珏叹了口气,慵懒的闭上了双眼:“我怎么还活着?说实话,我自己都以为要死了,没想到阿苒居然紧紧抱着我不放,还一个劲对我说,不要死,不要离开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没办法,我只好回来了。”一面说着,一面又抬起眼眸,含笑瞟了她一眼。
阿苒瞪了他半晌,忽然觉得昨天还为他担心的自己,简直就像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像司马珏这样的混蛋,打包送到阎王爷那里,人家也会拒收的吧。
司马珏轻轻笑了起来:“阿苒对我可真是一点防备都没有,居然与我……”
他还没说完,阿苒就涨红着脸咬牙道:“你少胡思乱想了,要不是昨天半夜里突然下了场大雨,被褥什么的都湿透了,否则打死我我也不会……”她忽然住了口,恼羞成怒的扭过脸去。
司马珏笑得越发开心了,那双琥珀色的猫眼里闪动着狡黠又快活的神采:“阿苒,其实你还是在意我的吧。”阿苒飞快的冷笑一声:“怎么可能?只要没有深仇大恨,一般人都不会见死不救。你要是当时就直接被咬死了,或许我还省事点。这样半死不活的,才让人糟心呢。”
司马珏那纤浓的睫羽微微垂落,手背轻轻搁在额头上,低声道:“原来……是这样的么。”阿苒忽然有些于心不忍,对方毕竟才从鬼门关挣扎回来,自己说这样的话是不是太重了?她想要稍微解释一下,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司马珏并没有做声,只是默默的将脸转了过去。
……
那家伙连着三天都没有和她说话了。
阿苒长长的叹了口气。
司马珏以前想尽办法和她搭话时,她总嫌他烦。可现在人家不理她了,她又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好像都是自己说得太过分。当然。在内心深处阿苒又忍不住有些怀疑,总觉得那家伙是故意以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想要激起自己的愧疚感。不过这样也好。等他伤好了,她也不用烦恼自己该用什么方法甩掉他,就这样和和气气的分开也不错。阿苒并没有在这件事上有过太多的烦恼,雨季的来临迫使她不得不加快动作准备搬家。她总算明白山洞里那道小溪是怎么来的了。由于地势不高,加上连日的大雨,山洞里潮气泛滥,根本没有办法住人。随着司马珏伤势的好转,阿苒渐渐也能放心的往山林深处里寻找合适的洞穴。
这海岛上除了蟒蛇。狐狼,黑熊,还有一些从未见过的野兽。阿苒不敢贸然深入,只在离海边不太远的地方,寻了一处通风极好的熊洞作为临时据点。那头倒霉的黑熊当然在阿苒的长剑下毫不留情的变成了烤肉。
说起来,随着与这海岛上的诸方豪强交手的次数不断增多,她的剑术也日益精进起来。何氏剑法脱胎于墨家,却因在漫长岁月流逝中,渐渐偏离了本心。何氏剑门弟子自幼被灌输剑门荣耀,像生死战这种不争即死的命题。注定了他们手中的剑与其为人一样冷厉无情。一味的追求威力,而忽视了心境的提升,使得修习者体内不知不觉被种下了极大的隐患。稍不留神便容易走火入魔。
而墨家剑法讲究的是非攻兼爱,内敛自收,正所谓“大不攻小,强不侮弱,众不贼寡,诈不欺愚,贵不傲贱,富不骄贫,壮不夺老”。这种尚德不尚力,重守不重攻的心态倒与阿苒的心境为人极为契合。再加上与小葫芦相处了那么久。对黑熊的习性极为了解,单挑黑熊什么的。根本就不在话下。
阿苒特意挑选了一个晴朗的下午,用蚂蚁搬家的方式,将行李一件一件的背了过来,腿脚不便的司马珏自然也在其中。
那家伙自从被她说过之后,就消沉了许多。从头到尾没有说过话,甚至连分铺而睡也没有提出任何异议。他现在已经能进一些肉羹了,但食量明显减了许多,脸上总是一副恹恹的表情,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也无精打采的半垂着,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耷拉着耳朵的独自舔尾的小奶猫。
果然是被她打击到了么。
阿苒摸了摸下巴,虽说她觉得这样相处没什么问题,可他一直不好好吃饭,身体也好不起来啊。她心里还想着什么时候砍几棵树做个筏子出海看看,司马珏这个样子,明摆着在拖她的后腿啊。
她正在发愁,忽然不远处的陷阱里传来一点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掉进去了。不过听声音,对方的体型应该不大。阿苒背上弓翻身下树。走近一看,正对上一双无辜的黑眼睛。
是一只毛茸茸的灰野兔。
阿苒咽了口唾沫,晚上可以啃兔腿了。因为要一边忙着准备搬家一边照顾司马珏,根本没空出去狩猎,一连吃了几日的蛇肉羹,她早就腻得想吐了。阿苒正准备将兔子抓起来,忽然心中一动。那兔子掉下陷阱里,被倒刺的木桩伤了后腿,明知道大限将至,自己无法逃离,只能用哀求的目光可怜兮兮的望着眼前的少女。
为什么看起来就好像自己提着的是一只缩小版的司马珏?
话说回来,她这几日忙着出门打猎,只将含霜留给司马珏防身。那家伙不知道在干什么,给他换绷布的时候,总会发现毛毯上有不少碎木屑。
难道他又在做木屐?
这家伙还真是够能折腾的,明明四肢都伤残了三只,还孜孜不倦的挑战极限。在阿苒眼中,那种硬底木屐连草鞋都不如,更比不上自己脚上这双新缝制的蛇皮靴子。但每次光着脚撑着木拐去外面方便也不是个事,毕竟初春的寒意还是很渗人的。说起木拐,阿苒当初给谢澜曦做过一副。她不想每次都要扶着他去外面方便,索性给他也做了一副。司马珏之前的那双木屐,被巨蟒咬碎了一只。还剩下那只在搬家的过程中也不小心遗失了。阿苒低头看向手中瑟瑟发抖的灰兔,要不给他做一双兔皮拖鞋得了。
那灰兔泪眼汪汪的望着她,小小的前爪无力的搭在一起。就像是在向她作揖似的,一路上用哀求的眼神软软的祈求着她能良心发现。
阿苒叹了口气。这家伙和小葫芦当初简直一模一样。
怎么办?要不先把它放了,自己再抓一只?
可一只后腿受伤的肥兔子,根本就不可能在山中熬过一夜。阿苒搔了搔头,干脆把它提回去扔给司马珏吧,这两个天残地缺正好凑一对,免得自己不在时那家伙又无聊到去削木屐,他的手伤还没痊愈呢。
……
等回到熊洞时,阿苒赫然发现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少年慵懒的靠在床铺上。长长的头发垂落在一侧胸前,右手边正蜷着一只毛色雪白眯着眼打盹的狐狸,后者听到响动,立即张开眼立了起来。阿苒可以清楚的看到它弓起身子蓄势待发的进攻性与那双火红色眼眸下毫不掩饰的敌意。
司马珏摸了摸它的头,懒懒道:“没事,有我在,她不会找你麻烦的。”…
那只雪狐仿佛听懂了似的,回头舔了舔司马珏的手指,一步三回头的瞪着阿苒,一纵身便跃进了灌木丛中。
卧槽!
这种看情敌的眼神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苒目瞪口呆的望着司马珏。喃喃道:“这狐狸难道已经成精了?”
司马珏用一种“你是白痴么”的眼神鄙视的看了她一眼:“怎么可能?”
阿苒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灰兔,忽然觉得还是把它炖了熬汤比较合适,却听那家伙抱着手。转过头哼了一声道,“那是只公狐狸,成精了对我有什么好处?”也就是说,如果是母狐狸就另当别论了么。(→_→)
阿苒十分无语的放下身上背着的弓箭,又将那只灰兔从草篓里拿了出来,轻轻放在地上。自己则取了一点绷布,替它小心翼翼的裹上伤药。
等等,好像哪里不太对。
阿苒猛地抬起头,司马珏今天居然跟她说话了。不仅连语气神态都与之前大不相同。就连看向她的眼神也不再消沉哀伤。难道……他和小谢一样,也是双魂一体么?可看他和雪狐说话时的神态又不像啊。
她怔怔的抬头望向司马珏。正对上后者那双琥珀色的猫眼。少年的眼神略显复杂,看似温和却又带着一抹淡淡的杀气。
杀气?
司马珏定定的看着她手里的灰兔。忽然开口道:“我饿了,晚上吃兔肉羹么?”
或许是他眼中的杀气太过强大,阿苒明显的感觉到自己手下的灰兔瑟缩了一下。她将包扎好的灰兔放到他身前的毛毯上,一面摸了摸灰兔小小的脑袋,道:“这家伙不小心掉到我的陷阱里了,我以为你一个人在家会寂寞,就把它带回来想给你养。不过,”她迟疑了一下,“看来你似乎不缺朋友……”
司马珏的手立即按在了兔子头上,打断道:“我养。”
那只灰兔含着泪扭动着肥胖的身躯,拼命想要从他的魔爪下挣脱出来。
阿苒犹豫道:“它好像不太喜欢你。”
司马珏直接捏住兔子的咽喉,微微笑道:“没关系,我喜欢它就行了。”
嗯,双魂一体什么的,果然是她的错觉。
阿苒一面生起火,一面装作不经意的问道:“你怎么和那狐狸好上了?”
司马珏用力压着手下拼命挣扎的兔子,脸上却不露声色道:“大概是你吊在那里的几块肉,把它吸引过来了。从那以后就粘着我不放,赶都赶不走。不过那家伙好像不太喜欢你啊。”
阿苒阴森着脸瞪了他一眼,道:“那是当然的,我正发愁今晚该吃什么呢。它该庆幸自己跑得够快。”顿了顿,又道,“说起来,你今天心情怎么这么好?”
那只灰兔发现自己越挣扎,对方就掐得越紧,它都快要窒息了,索性蹬了腿一动不动的躺在他怀里装死。司马珏慢慢的抚摸着它背脊上的毛,那双琥珀色的猫眼半垂着,许久都没有说话。他能说什么呢?他原本是想惩罚她的,明知道她厌恶寂寞,就故意跟她对着干。没想到才不过三天,自己却首先熬不住了。少年的手摸到了灰兔的伤腿上,漂亮的眼眸里闪过一道冷光。那灰兔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楚楚可怜的望着他发抖。司马珏忽然将灰兔提了起来,扭过头淡淡的道:“还是吃掉它吧,这家伙身上臭死了。”
阿苒 211 春意(上)
那只倒霉的灰野兔最后还是成功的活下来了。
阿苒只摸着下巴说了一句话:“我其实也好久没吃兔肉羹了,但当时总觉得它看起来和你挺像的,忍不住就把它带回来了,既然如此……”
少年的身子微微一僵,飞快的转过头来怔怔的望着阿苒,那双琥珀色的猫眼微微张大着。他垂下眼眸看了看手中都快窒息的灰兔,捏住兔脖的手又缩了回来,漫不经心的道:“既然如此,我就勉为其难的留下它吧。”
阿苒刚将水倒入陶锅中,听到这话,不由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微微挑眉道:“一会要,一会不要的,我水都烧上了,到底吃不吃嘛?”
司马珏一脸嫌弃的道:“这家伙这么臭怎么吃,还是先养两天,等洗干净了再说吧。”说着,那只肥胖的灰兔就被无情无义的直接扔了下来,连着翻了几个跟头,滚到了阿苒的脚边。
阿苒烧上了水,正准备制作箭矢,一低头看到脚边毛茸茸的一团,正含着泪怯生生的望向自己。一人一兔大眼瞪小眼,好半晌,阿苒用两根手指拎起灰兔,皱眉道:“确实要洗洗。”灰兔顺着她的眼光望向那锅正在往外冒热气的热水,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它拼命的蹬着后腿,眼见挣脱不出,长长的耳朵耷拉下来,豆大的泪水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阿苒摸了摸它的脑袋,转头朝司马珏嫣然一笑:“看吧,和你那时候真是一模一样呢。”
司马珏哼了一声,抱着手扭过头去。冷冷道:“哪里像了……”话虽如此,可人却还是忍不住悄悄转过眼来,怔怔的望着正笑得开怀的少女。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她这样的笑容了。
火光映在她的脸上,长长的睫羽微微翘起,那样温柔又快活的眼神。如果看向的是他就好了。
那只灰兔胆战心惊的被阿苒按在木桶里就着热水洗了个澡,只小心的避开了那只受伤的后腿。在察觉到自己似乎并没有要被拿去炖汤之后,它总算放下心来,呼噜呼噜甩了甩身上的水渍,温顺的伏在少女的手下享受着对方的擦拭。可是不知为什么,出自生物本能的警觉。灰兔蓦地张大了眼睛回头四顾,背脊上的毛发都倒竖起来,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正在被一条阴森邪恶的毒蛇所窥视。阿苒见灰兔越发不安的扭动着身子,似是拼命的躲避着什么,不由转头一看。正对上少年阴沉沉的目光。司马珏见阿苒回过头来,立即无辜的眨了眨眼,撒娇道:“阿苒,我饿了。”
少女额角的青筋微微跳动着。
这家伙可真是善变啊,亏她之前居然还对他那强势作风而小小惊吓了一下,现在看来完全没有必要担忧。无论那家伙身上发生了多大的改变,他的本质还是个孩子。其实仔细一想,有个这样会撒娇会依赖的弟弟也不错。前提是他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的,不给她添乱。
阿苒拍了拍手,随便应付了两声道:“知道啦。知道啦,昨天还剩下一点狐狼腿肉,还有一些野蘑菇,今晚就暂时将就一下罢。”说着便起身去准备晚饭。
仿佛察觉到少年那不善的目光似的,那只灰兔连滚带爬的跟上了阿苒。阿苒低头一看,脚边那灰兔又缩成了小小的一团。似是抓着自己不放。她心中微微一软,将它抱了起来。亲了亲它的小脑袋,将它放到了司马珏身前的毛毯上。柔声道:“姐姐现在要去弄点吃的,你先跟这家伙一起玩吧。”…
不要啊!
灰兔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就差没尿出来了。
司马珏那双漂亮的猫眼慢慢眯了起来,他朝阿苒微微一笑,温柔接过了这只肥嘟嘟的灰兔子。若是让旁人见了他此时的笑容,一定会被那举世罕有的精致秀丽所惊艳,可落在灰兔眼中,却仿佛是一头朝自己吐着蛇信的毒蛇,正慢慢呲起那可怕的獠牙。
“放心吧,我会好好和它相处的。”少年如是说着,一面微微垂下眼眸,认真的盯着灰兔的脑袋,伸手轻轻抚了上去。
被阿苒亲过的地方呢。
他若有所思的想着。
……
阿苒目瞪口呆的看着头顶上秃掉了一片的灰兔,手中的木碗差点没端稳,失声叫道:“它的毛呢?”
司马珏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原本瑟瑟发抖的肥兔子与他眼光一触立即僵硬得如同玩偶一般。司马珏一脸淡定的道:“哦,大概是思虑过多,结果就秃了吧。”
卧槽!
它不过是只兔子,能思虑过多个毛啊。
阿苒气鼓鼓的将木碗刷了,一面又去附近的小溪里提了桶水。烧热了之后,直接将帕子丢在了司马珏脸上,冷淡的说:“我看你手也好得差不多了,今晚自己擦身吧,我太累了。”
司马珏出乎意料的温顺,抬起眼朝她微微一笑:“嗯,阿苒要好好休息。”
阿苒脚下一个趔趄,这家伙又在捣什么鬼?
一会冷,一会热,一会冷静成熟,一会又傲娇乖巧。司马珏似乎看出了她心中的疑惑,琥珀色的眼里温柔中带着一丝狡黠,身子往后半靠在石壁上,单手托腮看着她的背影轻轻笑道:“怎么,阿苒终于发现我的好了么?还是舍不得我,对我放心不下?”
阿苒的嘴角抽了抽:“你想多了。”一面加快步子走了出去,背后隐隐传来少年低低的笑声。
待她离开山洞之后,司马珏才收了笑意,微微垂落眼眸,望着脚边正蹑手蹑脚往外爬去的灰兔,身子往前倾了倾,长手一伸将它提了回来。那双漂亮的猫眼里毫无表情,灰兔在他的目光下由剧烈挣扎渐渐安静僵硬。他忽然展颜一笑。伸手慢慢抚摸上灰兔柔软的背脊,轻声道:“很怕我么?没关系,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就变成什么样。现在不喜欢我不要紧,迟早有一天你会发现我的好……比天下任何人都要好。”
……
就这样又过了半个月。出乎意料的是这只灰兔对司马珏越来越依赖,从一开始的想方设法要逃走,到最后打死都不肯离开,连睡觉都会要粘着司马珏。那头雪狐来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最初见了阿苒就离开,渐渐的它在司马珏身边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有一次甚至还过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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