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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良婿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鸢时
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她脑子飞快转了一圈,认真地看着凌氏:“阿娘放心,一人做事一人当,爹爹要是怪起来,就责罚我一人好了。”
绾华一听,急了起来,“怎么可以怪你呢,我是姐姐,而且这事因我而起,要罚也是罚我。”
韶华继续说道:“不,这和姐姐有什么关系,明明是我不好。”
凌氏被她们的争执闹得一头雾水,正要开声制止,就看到李勋卓从门外走进来。她愣了一下,急忙起身,两个女孩也纷纷给李勋卓行礼。李勋卓摆摆手,走进来,看着她们一脸心虚,问道:“我在门外就听到你们姐妹俩在争什么责罚不责罚的,是谁又闹了事。”
韶华先一步走出来,看着李勋卓,眨了眨大眼睛,委屈地说道:“女儿请爹爹责罚。”
李勋卓对这个女儿比较宽容,一听她这么说,倒也好笑起来,“你连事都没说,要我罚什么?”
听着李勋卓轻松的口气,韶华心里稍稍安定,看来他还没去浣思苑。于是,苦着一张脸,唉声叹气道:“方才燕绥姐姐请我们姐妹几个过去做客,私心想着燕绥姐姐虽是客,但入到碧梧轩,也如自家姐妹一般。但头一回过去,总不能空手,所以跟三姐姐商量着要送什么既有意义又特别的礼物。”韶华打量着李勋卓对她的话还算肯定,才继续道:“可我并不知道七娘竟然怕鸡。”
李勋卓听完愣住了,有些转不过弯,绾华连忙接话,“爹爹不要怪五娘,要怪就怪我好了。”其实想到锦华被一只雄壮有力的公鸡追得满院子跑,吓得花容失色,绾华心里很是解气。“我们也不知道七娘竟然怕这畜生。”
“你们为什么要送这个?”李勋卓哑然无语,好奇地问。
韶华只好把对燕绥说的那套话给复述一遍,说完看着李勋卓脸上并没有生气的迹象,于是扁嘴道:“伯姆定然是帮燕绥姐姐把院子收拾妥当,我也没什么送得出手的东西,好不容易想了个好意义又特别的礼物。可是,后来尤妈妈说燕绥姐姐院子里没地方养,所以把它拿去炖汤了。”
李勋卓顿时失笑,“就因为这个?”
“嗯。”韶华耷拉着脑袋,怏怏地点头。
“呵呵,炖了就炖了,难道你还让燕娘子养着不成。”李勋卓摸摸韶华的头,慈爱地说:“你既然说把燕娘子当姐妹,你送她什么都是心意,别丧气了。让你阿娘给你打副面头首饰时,也给燕娘子备上一个就是了。”韶华表现得很是开心,李勋卓温柔地笑了笑,又看向目瞪口呆的凌氏。“老二胡从南边回来,给捎了一盒珠子,说是从海上带回来的。你捡一些成色好的,给五娘打套面头首饰。”
闻言,凌氏心头一喜,忙不迭点头,眼角都给笑弯了。
绾华鼓着脸道:“爹爹偏心,只给五娘,那我呢?”
“你都快出门了,还跟妹妹争?”李勋卓一番调笑,惹得绾华小脸通红,他心头一畅,“那就给三个丫头都各打一副吧。”李勋卓的话让绾华和凌氏二人笑容都僵了一下。
“七娘她不是有吗?”凌氏闷闷地说。
他不以为意道:“哪个小娘子会嫌弃首饰多的,你既说过不能顾此失彼,那就都给她们备上。”绾华听着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早知道就不跟李勋卓讨了,反而还给锦华争了机会。只有韶华默默不语,倘若明年绾华出门,那这个家里就剩下她和锦华了,看来以后的日子不能光靠卖乖混过去。
如果锦华年初有去庙里算卦,佛祖一定给她批一道下下签,而且一定会让她戒口舌。
隐约记得在四五岁那阵子,李勋卓曾带着一家子去普安凌家给凌老爷子贺寿。因李勋卓一直想把锦华记在凌氏名下,所以走到哪都要凌氏把锦华带上,回娘家也不例外。虽然锦华不过是个刚懂事的奶娃,可毕竟不是凌氏亲生,所以在凌家也得不到好。看顾她的妈妈被凌家的老姐妹一怂恿,兴头一高就抱着锦华跟着喝酒去。
那妈妈把锦华这么一丢床上,又给些花生果子,就高高兴兴地到隔间喝酒。岂料锦华已经会走会跳,吃腻了花生,便偷偷爬下床,出门去。因为是下人住的院子,院子里还养了几笼鸡。
锦华瞧着新鲜,就跑过去看,也不知怎么地,哪个鸡笼门关不紧。就在锦华蹲下去的时候,忽然鸡笼门被冲开了,三四只大公鸡扑哧着翅膀飞了出来,还有一只当面踩了锦华一脚。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锦华跌坐在地,愣了一下后就放声大哭起来。
更不想的是锦华正好跌坐在一小撮稻米上,公鸡跑过来啄米,捉疼了锦华的手。她吓了一跳,眼泪也没擦,爬起啦就跑。可是压在衣服上的稻米,因为跑动洒了一路,她惊慌失措地大叫,后面三四只大公鸡跟着跑。
因此锦华还发了一场高烧,而斯陌也因为哭腔玩闹,招了风寒。原本好端端的一场喜宴却闹成了手忙脚乱,结果刚出场露面的韶华却无辜地被认为是克了弟妹,才导致他们生病的。
自此以后,锦华对鸡这种生物就产生了巨大的恐惧,别说看到,就是煮熟的鸡头都够她哆嗦半天。
苏氏心疼地抱着躲在床上瑟瑟发抖的女儿,温柔地安慰:“别怕别怕,阿娘在这里。”
“阿娘,我不要过去了好不好,好可怕,好可怕!”锦华哭花了脸,对苏氏说道。“她们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知道我害怕才抱来的。”哪有人抱着一只活鸡当贺礼。
苏氏哄着她:“不哭,等你爹爹来,让你爹爹替你做主。”苏氏虽不知发生什么事,可看到锦华哆嗦跑回来,心里也被吓到。知道了事情后,她犹豫了许久,这事真不赖韶华。蛇鼠虫蚁都有人怕,但是鸡这东西,还真是鲜少有人会像锦华这样,只能说是锦华倒霉。
虽她很想替女儿出气,可是愣是想不出办法,而且现在锦华又是有求于她们的时候。苏氏叹了叹气,只好劝锦华把委屈吞忍下去。
“她们一定是因为我在郡主娘娘面前长了面子,才故意欺负我的。”锦华哭得发抖。
苏氏一顿,“郡主娘娘来了?”锦华点了点头,“还有藩老夫人。”苏氏左右思想了一下,恍然大悟,忽然喜上眉梢,笑着对锦华说:“这是好事啊!这么说来,三娘子真是许给郡主家的郎君,那对你可是抬了身份。夫人这番是想把五娘子也许了高门,那刘家不就没人跟你抢了。你这丫头,怎么不早跟我说这个。”
锦华还没哭完,看着母亲沾沾自喜,不悦地道:“她们都攀了高门,为什么我不能。”以琛不是不好,但要说多好,暂时还说不上来,只能说家世还不错。可燕绥的不屑在前,如今锦华再厚着脸去攀以琛,始终觉得心里堵得慌。“我也是李家娘子,就算不是嫡出的,可也不是随便人家就能许的,凭什么她们总是比我好。”
锦华有些看不惯苏氏的想法,总想让她抱死刘家这棵树上,始终觉得她当不上高门的正室。
“那你还想怎么样,指望夫人替你相看?”苏氏冷哼道。
锦华却不以为意,“自然不指望,可夫人不也是请藩老夫人帮忙的,我在藩老夫人面前露了脸,又给她看了我的绣品,若不是夫人,我还打算给藩老夫人绣个额帕。”旁的指望不上,那她表表真心,显摆绣工还不成?
苏氏紧张地道:“哪有娘子家自己议亲的,你快住了你的混想法。”
“怎么没有,缡纭夫人不就是了!”锦华骄傲地说。
苏氏训斥:“缡纭夫人那是你能比的吗,人家是天之骄女,你是什么,不过就是庶出的。你爹爹又没官职在身,你这样抛头露面,就算相中哪家郎君,人家敢取你?快别说缡纭夫人了,那是多金贵的人才能这样,况且她还有金山银山垫着,你能有什么。”苏氏一急,什么话都说出来,把锦华训得脸红耳赤。
“苏姨娘,老爷让七娘子去熹园,说是要给七娘子打套面头首饰。”问兰进屋汇报。
苏氏大喜,连忙让问兰给锦华收拾行头,“你爹爹心里还是疼你的,只要你乖乖讨好夫人,往后不会亏了你的好。”看锦华脸又不甘,不放心地再三叮嘱,“你给我记住了,不许再想自己相看的事了。”
“知道了。”锦华闷闷不乐。





名门良婿 第43章 暂时同盟
原本心里憋屈的锦华一进熹园就被凌氏母女三人的热情给吓到,看着李勋卓一副很满意地享受妻女和睦的样子。她憋着一口气,正想告状,却不料韶华的主动示好,让她一股气提上来险些咽不下去。好不容易才逮着机会,跟李勋卓抱怨韶华她们的恶作剧,哪知反被李勋卓责斥姐妹之间不该生间隙。想来只要她告状,李勋卓从来没有不搭理的时候,这回她吃了瘪。
一顿饭下来,姐弟三人的讨巧再加上凌氏鲜有的温顺,让李勋卓心胸一畅,不觉小酌了小杯。等他们吃完时,李勋卓有些微醺了,凌氏便让人把她们都送回去。
“五姐姐好手段!”
韶华正准备回自己的院子,却听到身后不远处有人出声,她站住脚。幼菡张口,敢出声就让韶华给拦住了,她转过身看到一脸冷笑不屑的锦华,不觉莞尔:“七娘指的是哪些?”
“五姐姐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虽说平日在熹园吃饭,锦华也讨不到什么好,但这么被一家子晾在旁边还是第一次。
韶华对幼菡吩咐了一句,她愣了一下,皱着脸摇头,被韶华瞪了一眼,只好给她们福了身,先行进了院子。锦华见幼菡离开,也回头让问兰退下,留下姐妹俩站在花园过道。月亮穿过云层,正好洒落在她们身上。韶华看着她一脸不悦,深深地吐出一口气,道:“真也好,假也好,七娘不妨说出来,让我明白明白。”
她并不想跟锦华整日耍心眼,只因为身份处境的尴尬,如若她不帮着绾华,只怕说不过去。
锦华上前一步,忿忿地道:“你一定是在爹爹面前说了我什么坏话,否则为何爹爹一整晚都不待见我!”
韶华听了不由得失笑,这算是先下手为强吗?她摊开手,“我有没有说坏话,你自己去问爹爹就知道了。七娘一下子就断定是因为我在背后说坏话才使得爹爹不待见你,难道平日爹爹在熹园发脾气是你背后搞的鬼?”锦华立刻噎住,韶华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我没有三姐姐那般好脾气,被你气哭都不懂得回嘴,但我也不是那种喜欢在背后告状的小人。”
听韶华这般说,锦华被激得满脸通红,索性月光微斜,照在韶华身上,隐去了她的容颜。寻思着自己的打算,韶华决定跟锦华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知道我为何让幼菡离开吗?因为幼菡再亲近,不过是个丫鬟,而你我不同。关起大门,自然分得嫡庶长幼,但出了熹园,谁若欺了你,我和三姐姐都不会坐视不理。但是如果在家里,你要想闹腾起来,我同样也不会对你客气。”韶华双手负背,一步步朝锦华走来。
不知是否因为早前的公鸡事件,锦华心里对韶华有种莫名的敬畏,面对她目不转睛的注视,她心里扑通直跳。
韶华幽幽地叹了口气,看着心绪不安的锦华,温声道:“七娘,或许再有一年,三姐姐就要出门了。这个家里便剩你我,你若执意要跟我过不去,我可以奉陪到底。不说夫人是我生母,还有普安凌家,就是爹爹也断然不会因为你一个庶女,对我发难。可是你呢,如果真的惹恼了夫人,你可想过你往后怎么办,爹爹能护得了你多久?”韶华说话变得轻缓,但一字一句却直击心底。
锦华有些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你、你要敢乱来,我告诉爹爹去!”
韶华莞尔,“七娘还是不懂吗?我不在李家长大,养的性子比较懒散,你不惹事,我绝不生非。抛开一切的是非,咱们还是可以做好姐妹的。”韶华实在没心思整日跟一个小丫头斗心眼,其实只要锦华不闹腾,凌氏也不是恶毒的嫡母。只可惜苏氏不懂这个道理,一个丫鬟出身的姨娘,也想跟正头太太争高低。
锦华看她笑得一脸温和,心里有些犹豫,打量方才李勋卓的态度,怨气又上来。
“七娘是个聪明的娘子,你该清楚,咱们小娘子一辈子就指望着寻个好郎君。苏姨娘再受宠不过是个姨娘,七娘将来的大事,她是插不了手的。”面对锦华的沉默,韶华有些无可奈何,心里清楚让锦华一下子就接受她的友好是有些困难。“时辰不早了,赶紧回去吧,也不定先生几时回来,该收心了。”
锦华被她这一番话说得心绪凌乱,到底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娘子,思虑不远。心里想着,定然是因为韶华自小不在李家长大,没什么底气,将来绾华一出门,她担心自己应付不了李家的规矩,所以才要拉拢。但是从她这些日子的表现,又不像是乡下没规矩的娘子。论说话做事,甚至稍胜绾华一层。
锦华不确定若是真是跟韶华硬碰硬,会是怎么样的情况,可是让她就此低头,承认比韶华她们差,她心又不甘。
然而韶华并没在意锦华心里是怎么想,反正她说完她该说的话,剩下的也不指望一个小娘子能立刻明白多少。转身准备离开时,锦华终于开声了。
“五姐姐,你真的不计较以前的事?”锦华小心翼翼地试探。
“算起来,我回家不到半年,与你相处也不过是这两个月的事,哪有许多以前?”看到初荷站在院子口张望,韶华也不跟她多话,说完便离开。
正要细算起来,其实锦华与她还真没许多恩怨,只不过是在一个习惯性的伶牙俐齿,一个习惯性的以牙还牙。
她一觉到天亮,睡得无比舒爽,第二天早早就起身,连初荷都觉得惊奇。而锦华不知是把她的话听进去,还是在酝酿着下一场闹腾,至少安稳了几日。
直到八月初一,凌氏借着去庙里上香的由头,把绾华拉出门,要她亲自替未来的夫君求个签。绾华红着脸,非拉着韶华一同出门,韶华表示不想出门。自打英华郡主提到严恺之可能要去尚公主,她便心情低郁起来。
哪知第二日,李良勋回来说到西南怀城山贼猖獗,竟欲占山为王。对付旁的事,皇帝总是睁只眼闭只眼,放任悠哉,但是对于划地割政的事就是决不轻饶的。当初国舅爷就是犯了同样的错,致使皇帝狠下心,将汪氏一族逐出京城。朝堂上,许多大将立刻出列请战,但不知为何,最后却让严恺之陪同皇二子前去。
韶华好奇地追问李勋卓原因,只见他捋了捋几根稀疏细长的胡须,一脸感慨地说道:“西南怀城,那原本是芒荒之地,深山野岭,后来不知怎么被一把野火烧了干净,这才被人发现山谷之中种了不少奇珍药草,附近许多人便是靠着挖药草发的家。说来也奇怪,怀城内别的种不活,反而是些稀罕的药材容易养活。怀城往北是平洲,平洲的徐、商、贺三家都是历代出武将的,还有开国二十二帅里就有四成是来自平洲。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看来这起山贼真心是不要命了。”
“既然平洲离怀城不远,为什么不直接从平洲派人过去。”韶华好奇问道。
李勋卓见韶华对这些事感兴趣,便耐着性子跟她说:“虽说平洲离怀城近,可快马加鞭也得赶上半天。再说了,平洲三家虽历代出武将,门下子弟个个能武,始终不是朝廷的人。圣上向来忌讳后宫母家参政,就算是皇贵妃也只有一个嫡兄身居二品,手握实权,其他多是清闲职位。这回让皇二子出城,看来是想让平洲贺家出手了。只是现下太子未立,圣上对两个皇子又不偏不倚,恐怕大皇子也有事得忙了。”按照皇帝的脾性,若是皇二子凯旋归来,那皇长子怕是得去找些事情倒腾。
“既然有贺家出马,那严恺之去凑什么热闹。”很显然,皇二子也不是亲自去剿匪,顶多是代表皇帝给平洲贺家举个牌子,示意他们,你们加官进爵的机会来了。
李勋卓看了她一眼,“严侍卫是兴勇伯之子,又是二皇子的近身侍卫,他不去谁去?多罗境内蠢蠢欲动,说不定下回就让他去川北了。”
韶华想了一下,忽然喜上眉梢:“这么说,他就不可能尚公主咯?”至今还没有一个驸马能手握实权。听李勋卓这么说,韶华心中的期望之火就忍不住亮起来。
“长公主已经十六岁,其他的都为及笄,要是真让严恺之尚公主,也不会等到现在。”李勋卓看见韶华笑得一脸灿烂,不觉纳闷,“五娘好像很上心?”
韶华呆了一下,正要开口,就听到凌氏的责怪:“老爷跟一个小娘子说那么多朝廷的事做什么,要有这心思去听那么多旁的事,还不如赶紧回屋练习女红去。”自从把长女许出去以后,凌氏更加坚定了要替韶华也找个富贵郎君。
韶华吐了吐舌头,扮个鬼脸,给父母请安告退。
想到严恺之不必尚公主,她心里就跟开了花似的,看到什么都觉得愉悦。或许是因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已经精心定性的韶华再一次梦到川北那片天高地阔的土地,还有那万马奔腾的雄壮。
一个面容姣好的少女站在树下,阳光洒在她浅褐色的头发上,闪着一层淡淡的金光。看着利落翻身上马的少年,她紧张地问了一句:“待我长发及腰,郎君回来娶我可好?”
少年背影僵了一下,转过脸看着少女,少女却被强烈的阳光照得睁不开眼。
也不知他点头还是摇头,待她回神,少年已骑骏马,疾驰而去。




名门良婿 第44章 落花有意
琴音似水,潺潺不断,婉转悠扬,悦耳绕梁。只见几根青葱玉指在琴弦轻拢慢捻,琴声曼妙,将一曲《夕阳箫鼓》如画般延绵展开。初荷听得痴迷,不由得也停下手中的细活,起身叮嘱门外洒扫的丫鬟不要吵杂,生恐惊扰了这优美的旋律。她闭着眼,全心享受着天籁般的乐曲,就连幼菡进来都没发现。屋内弹的人定性,屋外听的人入情,时而轻快,时而委婉,起伏回转,各有特色。
“五娘子。”幼菡看韶华如此尽情尽兴,也不忍心打扰,可等了许久丝毫不见乐声停顿,终于忍不住出了声。岂料,这一声惊扰了韶华,一个失手,差点割破手指,吓得初荷连忙跑上前。
回头对心虚的幼菡责斥道:“你怎么进来也不先说一下,这么忽然出声可是会吓着人的。”看着韶华摇头,又检查了她的手指,确认安然无恙,心中的大石才落定。
幼菡有些无辜,嘟着嘴,心中抑郁:她进来的时候已经跟初荷打过招呼,是她听得太入神,没发现而已。
“有什么事?”韶华抬头问道。
“以琛少爷在院里等了许久了,我想进来通报,是以琛少爷没让打扰。”幼菡细声地说。
韶华顿了一下,以琛怎么会跑来,还默默在她院里听她弹琵琶?韶华把琵琶递给初荷,迟疑了一下,“以琛哥哥怎么可以进来?”虽说时下风气,并没要求未出阁的娘子不能见外男,可是也没开放到随便让人进来吧。
初荷见韶华望过来,心中一惊,立刻摇了摇头,瞪向幼菡。幼菡被初荷抛了个眼色,也后知后觉地摆手:“我、我也不知道,请五娘子明察,我再也没跟燕娘子院里的人来往。”幼菡吓得连忙跪在地上,初荷也随着跪下,结果却把韶华吓了一跳。她只是好奇以琛怎么进的碧梧轩,不料她们以为韶华训责她们和外人联系,连忙求饶。
“起来吧,我没怪你们,我就是奇怪四哥哥都没进过碧梧轩,怎么以琛哥哥就可以进来。”两人互望一眼,看韶华脸色并没不悦,才战战兢兢地起身。
初荷躬身,谨慎地回答:“碧梧轩本就是让娘子们住的地方,一般人都不让进。府里就二夫人生了娘子,就是大夫人也都从不进碧梧轩,四少爷自然不会来。八郎倒是来过几次,不过他自有住所,也极少进来。兴许是因为燕娘子搬进来,所以大夫人吩咐了守门的妈妈,才让进的吧。”
韶华闻言,理解地点了点头,“那他来我这里作甚,燕绥姐姐的院子在隔壁啊。”话虽这么说,韶华已经起身,让初荷帮忙整理衣裳容妆,然后才衣裙款款地走出来。
以琛一身干净利落的碧色长衫,站在院子里,双手负于身后,颇有一副玉树临风的模样。
“以琛哥哥万福。”韶华提了裙角走过来,给以琛行了礼。只见他眼神炯亮,打量着韶华的,脸色不掩一抹喜色。韶华眉头微蹙,再声道:“以琛哥哥今日怎么有空前来,是来寻燕绥姐姐的吗?”
看到韶华丝毫没有想请他进屋的意思,以琛有些讪讪然,说道:“不、也算是,只是听着五妹妹的琴声入了迷,走不开脚了。”眼神扫了韶华身后的幼菡初荷二人身影不动,只好清了清喉咙,扬声道:“曾读过‘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我从曾听闻,所以不以为然,如今倒觉得绝妙之极。”
“以琛哥哥谬赞了。”韶华淡淡地说。
“我说的都是真的,听惯琴筝鼓瑟,倒是头一回听到琵琶,简直如同天籁。”以琛焦急辩解。
韶华将眼神瞥向院子外,忽然有些期待绾华或者锦华经过,打量不准他今日前来的目的是什么,考虑是要直接关门送客好,还是让使个丫鬟出去搬救兵好。她对以琛倒不是反感,除了那一次外出,其他时候多半都是匆匆见过面便作罢。算不得讨厌,也说不上好感,反正她早已说服了凌氏,压根就把刘家的婚事放在心里。
只是以琛却浑然不知佳人心情,犹自津津乐道。族里未有吩咐,可他知道,若他秋闱得中,便是李家的准女婿。而自打初次见到韶华姐妹,便对她们上心,相对于绾华的端方大度,他对韶华的直坦率性更动心。只是学业紧,而闺学的先生却临时告假远行,害他想绕道,一睹佳人芳容的机会都没有。
眼看科考在前,夫子就给他们休了几日,斯晏早早就跑得无踪影。他看书看得犯困,想着出来散心,不料一路却走到碧梧轩来,更难为守门的妈妈是刘氏的人,对他根本不加阻拦。
“再过几日便是秋闱,以琛哥哥还是以学业为重,多加复习才好。”韶华的耐性已经快要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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