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凝陇
未几,滕玉意茫然眨眨眼,率先破沉默:“冲着我来?世子这话什意思。”
蔺承佑目光随着她眼神微微移,掩饰不错,可惜跟她那熟了,光看她眨眼次数就知道她慌了。
她为何慌?滕玉意聪明很,如果因为某种缘故邪祟缠身,她应该想法子让帮忙才是。
是了,她压根就不信任,所以防如同防贼。
尽量让自己显平静:“滕玉意,你觉这些事瞒过我?”
滕玉意垂下长长眼睫,蔺承佑一旦起疑心,这事就快要瞒不住了,但这世上除了亲人,谁会愿意蒙受谴为她借命,她倒是愿意跟蔺承佑坦白,但后面事怎办。
她至今没弄明白“借命”到底怎回事,借是妖邪命也就算了,如果这其中还牵扯到别事,她那位亲人说不定要认罪伏法。
蔺承佑一向秉执法,凭她这点交情,就别指望蔺承佑网开一面了。
她功德已经攒差不多了,只要五道带她除掉尺廓,或许往后就不会有妖邪来找她了,那前头那些事,统统可以用“巧合”来解释。
不,现在绝不能承认。
蔺承佑一瞬不瞬观察着滕玉意脸上每一个变化,难道会害她吗,交道这久,两人也算是出生入过了,别事不愿意说就算了,这些性命攸关事竟也如此防备,不求她跟说出所有真相,只要她肯承认自己境况,大麻烦都替她扛。
屏息等待着,如果她肯说,证明她还算信过,如果不说,说明压根没想过让帮她。
然而终究失望了,等了没多久,滕玉意抬起那双静幽幽眼睛:“我瞒着世子什了?”
蔺承佑定定望她一会,点点头没说话,直起身呼哨一,护卫们很快从外墙纵进来,满脸诧色:“世子。”
蔺承佑淡道:“通知四处,宫出现妖邪,暗中加强防备,勿要惊山上宾客。”
又点了两护卫,随送滕玉意扮作“春绒”回含耀宫,路上滕玉意间或抬头看看蔺承佑,蔺承佑没开腔,也没瞧她,径自把她送到含耀宫门口,掉头就走了。
碰巧杜庭兰搀扶着“醉酒”春绒出来,后头还跟着碧螺红奴。
杜庭兰望见蔺承佑不由一讶,那不是成王世子吗,脸色为何这样难看。
滕玉意上前扶着春绒,五人遮遮掩掩同往翔鸾阁走,身后传来说笑,陆续有夫人娘子从含耀宫出来了。
到了翔鸾阁,杜庭兰等人都是一惊,门口站了大量护卫,数目比之前多了三倍都不止。
问了宫人才知道,这都是成王世子临时调过来。
路过东廊时,滕玉意有心观察,发现廊道上妖祟痕迹已经被清理干净了,蔺承佑显然没想惊宫里宾客。
回到房中,杜庭兰屏退丫鬟,先是抬目看了看床边,接着便拉着滕玉意手问:“怎样?抓到那人了吗?”
滕玉意将先前事说了。
杜庭兰一骇:“又有妖怪?”
忽听廊下喧嚷,开门才知道,原来是有宫人过来送符箓。
“山里夜间偶尔有山魅,贴上这个可保一夜平安,诸位千万别漏贴了,奴婢们回头会帮着娘子们一一检视。”
娘子们心下疑惧,忙结伴到宫外询问出了何事,正好蔺承佑与清虚子等人路过,路过翔鸾阁时,连瞧都没朝里头瞧一眼。
人堆里有人议:“咦,成王世子脸色怎这样难看。”
“身子不适吧,听说今晚都没去击毬,这可是拿手本领,以往从不缺席。”
滕玉意混在人堆里,踮脚看了看蔺承佑背影,闻言暗想,看来不是她错觉,蔺承佑脸就是很臭。
蔺承佑这是要跟她翻脸了吗?
李淮固望着蔺承佑背影,也是满脸疑惑,无意间转眸看了看滕玉意,看滕玉意脸色有些怅然样子,低头想了想,隐约猜到了什,想着想着秀眉松开了,转过头,温对边上娘子道:“既然送了符箓来,我们回房贴吧。”
说话时语调轻悦,仿佛心情大好样子。
***
明春阁。
夜已深,帝后还在外殿等消息,也不知等了多久,听到宫人进来报说清虚子蔺承佑回来了,皇帝登时松了口气,起身迎出去:“如何?”
清虚子把罗盘放到桌上,抖了抖衣袍说:“闯进宫只有那一只,附近没有别邪祟。”
皇帝亲自扶着清虚子坐到榻上:“眼下正是太平盛世,尺廓这种东西,理不会出现在这世道。”
清虚子捋须不语。
蔺承佑了礼,自顾自在一边坐下。
皇后令宫人把粥点呈上来,坐下后一眼看出蔺承佑神色不好,皇后忍不住跟丈夫对了个眼色,这孩子绝不可能因为出现妖祟心情不好,如此烦闷定是因为旁事。
该不是在滕娘子处碰壁了?她笑道:“今晚可见到滕娘子了,按照伯母说做了没?”
“做了。”
皇后充满期待地说:“怎样?”
还能怎样,对“耐心”无于衷,对“迁就”毫无反应,对“在意”表示拒绝。
而且,防如同防贼。
想到这,连半丝笑容都挤不出来。
清虚子听到这话,忽然转脸看向蔺承佑:“说到滕娘子,今日师拿到滕娘子命格后,替她算了一卦。”
屋里人都怔住了。
蔺承佑没接茬,耳朵竖了起来。
“这孩子断乎活不过六岁。”
蔺承佑手一晃,杯盏里茶险些撒到衣袍上。
攻玉 94、第 94 章
皇帝和刘冰玉瞠目相顾。
清虚子觑着徒孙, 话一出口,这孩子当即变了脸色.
清虚子叹气:“你不必疑心师公算错了,师公用六壬、太乙、雷公三种卦式分别算了,得出的卦象一模一样, 这孩子生下来就命中带煞, 长到十五岁开始应煞, 这煞非同小可,是大劫, 是大难, 化不了也躲不开,不用等到十六岁,这孩子定会应劫而亡。她腊月二十八满的十五,眼下已经正式进入应劫之年了。”
不可能。蔺承佑耳边轰然直响,上缘觉方丈就说滕玉意命格不大对,但方丈说话较委婉,不像师公断言滕玉意活不十六。
他挣扎着说:“那晚您老人家在致虚阁看到了滕玉意, 来之后您不是说她是有福之相吗?”
说到此处,他诧异地顿住了, 是了,上缘觉方丈也说过滕玉意面相好,可是这样的好面相,偏偏有着一副极凶的命格,此事方丈也觉得费解。
就听师公道:“所以师公觉得这孩子身上有些古怪,看面上, 着实是个福寿之相,看命格,却又是个短命之人。”
皇帝闻言想起一事:“师父, 记得您老人家以前曾说,这种面相与命格相背离的况极为罕见,通常是由怨念所致,有点像……一种诅咒。”
清虚子唔了一声:“举个例子就明白了。大约二十多年前,昌乐坊有一家富户请师父上门除祟,富户姓程,膝下有一子,人称程大郎。程大郎自小体健聪明,十四岁之前从未生病,没想到一满十四岁,程大郎就突然怪病缠身,程老爷和程夫人为儿子求医问药不知想了多少办法,可惜无论名医还是庸医,都没能看出程大郎生的是什么病,有人猜程大郎是不是中邪,程老爷便跑到青云观请为师上门帮忙相看。
“为师到了程宅之后,先是里里看了一圈,未看出冤魂祟的迹象,再看程大郎的面相,是个长寿之人,然而印堂发黑,分明冤孽缠身,为师心知有古怪,便向程老爷要了程大郎的生辰八字,一排之下,发现程大郎活不十五,眼下已经到了应劫之年,怕是难逃一劫了。程夫人自是恸哭不止,程老爷又惊又恨:定是、定是那个田舍奴搞的鬼!
“为师看他二人情状,忽然想起一种叫‘错勾咒’的咒术,就问程家以前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程老爷支支吾吾说了一桩旧事。原来这对夫妇二十年多前未迁来长安时,为在乡间抢地与人结下了大仇,那老农夫被程家夺了地,又不肯做佃户,被程家逼得走投无路,便找了一条麻绳吊死在程家的大门口,死前怨气冲天,说他这一死,定要诅咒程家断子绝孙,即使程家侥幸生下后嗣,也断乎活不十五。
“程氏夫妇为这事一直耿耿于怀,也不知是不是巧合,这事去之后五六年,两人一直未有子嗣,好不容易怀上,定然会滑胎,程老爷为此又纳了房妾室,结果也都是如此。程老爷和程夫人想起那个农户当年的诅咒,心里隐约觉得不对头,本要去寺庙找高僧相看,哪知这当口程夫人忽然有孕了,这一胎怀得很顺利,生下来的孩子就是程大郎了。
“据这两口子说,程大郎自小体健,起初夫妻俩还时不时想起那个农户当年的诅咒,随着日子一天天去,程大郎一天天长大,这件事也就被他们淡忘了,怎知程大郎一到十四岁就出了岔子。程老爷断言此事跟那老农夫的诅咒有关,哭着求为师想法子,说这个梁子是他结下的,怎能报应到儿子身上,只要儿子能活,他愿赔上自己的性命。
“没等为师想好怎么做,当夜程大郎就死了。”
皇后听得唏嘘不已,蔺承佑却是暗暗心惊。这种诅咒他也知道,下咒之人往往怀着滔天恨意,为了诅咒自己的仇人,甘愿赔上自己的永生永世,下咒的那一刻,施咒人自己就会魂飞魄散,此带来的怨念也极强,所谓错勾,指的是这种咒术没法直接实施到仇人本身身上,而是会错位到仇人的后代子孙头上。
被诅咒之人,三代之内都会命中带煞,要么死于意外,要么重病而亡。
无人能幸免。
且此咒无解,为下咒之人已经赔上了自己所有轮回转世的机会,已经用最酷烈的手段惩罚自己了。
这是一种玉石俱焚的报复手段。
皇后不安道:“如果滕娘子也是这种况,莫非滕家与人结大仇?”
皇帝思忖着说:“滕家几位男儿在战场上动辄斩馘数千,经年征战,难免会杀戮过重,但这种战场上的厮杀,论理不会招来这样深的仇恨。”
蔺承佑暗想,无论在朝堂上还是战场上,只要有利益争端,滕绍不可避免会与人结下梁子,但想报复滕绍,有的是别的手段,何必赔上自己的生生来下这样的血咒。
除非……除非恨到了骨子里。
清虚子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为师对朝堂不熟,滕绍此人品性如何?”
皇帝露出称许之色:“滕家满门忠烈。当年滕元浩在朝为官时便为政清严,之后胡叛图谋江山时,滕公带着长子和次子为抵抗胡叛以身殉国,此举更是风烈遗芳。至于滕绍,记得师父当年教导徒儿说一句话,判断一个人的品行,不要看这个人对上的态度,而要看他对下的态度,滕绍战场上杀敌无,但他待自己的部下、俘虏、百姓,无不仁善宽厚,行军所之处,可谓匕鬯不惊。这一点,无数人可以证,一个人可以伪装一两年,没办法伪装一二十年,滕绍其人,却始终如一,所以要说滕绍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是断乎不信的。”
清虚子沉吟:“那就奇怪了,如果滕家人秉性忠良,怎会给孩子招来这种咒术。”
蔺承佑已是心乱如麻,竭力理了理脑中思绪,抬头对师公道:“您老人家现在只是发现滕玉意面相与命格不符,这不表示她一定就是中了错勾咒,这其中会不会还有别的可能。”
清虚子哼了一声:“师公快到耄耋之年了,入道门这么多年,头一次看到这么凶的命格,也是头一次看到这样有福气的面相,这种况实在罕见,只能说明这孩子出生之前就遭了诅咒,即便不是中了错勾咒,也是招惹了类似的冤愆。”
“那——”蔺承佑不甘心地问,“有什么法子破这种错勾咒么?”
帝后愀然互望一眼。
清虚子眼皮一掀:“怎么,问清法子,难不成你要帮她续命?”
那就是有了,蔺承佑胸口隆隆直跳,勉强笑道:“徒孙是觉得,滕娘子没做什么恶事,这种恶毒的诅咒本不应该她来承担。她自小就没了阿娘,如果再活不到十六岁,想想实在可怜,要是有法子能救她一把,徒孙我……没办法坐视不理。”
清虚子直直瞅着徒孙。
蔺承佑顶着师公的视线。
他知道,法子肯定是有,但绝对不是什么名门正道。
命格不对,咒不可解,那就只能直接帮她换命了。
观里就庋藏了关于借命换命之术的秘籍,法子容易学,只是这毕竟是逆天悖理之举,施法人一定会付出代价。
如果师公不肯告诉他,他就自己想法子。
想滕玉意这月的艰难处境,她这样搏命不就是为了活下来么,假如她博到最后还是死了——
他心脏仿佛被人揪了一把。
行吧,滕玉意可以暂时不喜欢他,但最好长命百岁。
清虚子焉能看不出徒孙在想什么,放下茶盏,喟叹道:“你啊——”
听这语气,这是有转机了?这下不只蔺承佑喜出望,帝后也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里:“您老人家是不是有更好的对策?”
“生辰那晚师公仔细打量过滕娘子,如果她已经到了应劫之年,一定会印堂发黑,甚至浑身煞气,但据那晚所看,滕娘子身上全无这些迹象,这又与她的命格自相矛盾,师公今日替她算完卦之后,觉得好生费解。”清虚子看着蔺承佑道,“这样吧,你去打听打听滕娘子及笄之后可遇到过什么凶险,又是如何化险为夷的,记住了,须得是满十五之后遇到的事。”
蔺承佑略一思量,心头忽地一震:“师公的意思是——”
“有人帮她借命了。”清虚子目光如炬,“师公这一生只见到过两位中了错勾咒的人,真到了应劫之年,没人会像滕娘子这样面上毫无端倪,所以今日师公想了许久,最有可能就是有人暗中帮她换过命格了。”
“滕娘子是滕绍的独女。”皇帝怔然点点头,“以滕绍之能,要找些能人异士帮女儿换命借命,倒也不算难事,不此事毕竟有违法理,我想即使滕家做了,也绝不会让人知道此事的。”
蔺承佑不但很快想到了伯父说的这一层,更想起滕玉意回长安途中曾经落过水。时辰是二月,正好是她及笄后不久。
据滕将军说,当时女儿被打捞起来后,船上突然冒出了许多魑魅魍魉,而且自那之后,滕玉意一离开小涯剑就会做噩梦。
滕玉意自己也对他说,她因为那次溺水落下了怕水的毛病。
难道师公真猜对了?那一次便是滕玉意的死劫,为有人帮她暗中借了命,所以她才能活下来。
是了,借命之人身带冤孽,自然会不断招惹邪祟。
照这样说,滕玉意命中的大劫已经化了?
想着想着,他的脸色慢慢不那么难看了,然而,心头那种沉甸甸的感觉半分没消减。
会不会滕玉意也知道有人帮自己借命了,所以死活不跟她吐露实。
为了保护自己的阿爷?
有可能。
他突然不好吭声了。
假如借命的事是真,伯父是追究还是不追究。
不追究,违背了朝廷打压邪术的方略。
追究的话——
看来只能先拖延一阵。
至少先等他从滕玉意口里弄明白到底怎么事。
“这——”他故意蹙了蹙眉,“没听说滕娘子最近遇什么大祸啊,徒孙毕竟跟她也不算熟,要不这样吧,头徒孙托人打听打听。”
“尽快打听明白。”
皇后悬着的心落了地,欣慰地说:“我倒是希望滕娘子真借命了,佑儿好不容易相中一个小娘子,万一活不十六岁,未免太叫人伤心了。如今滕娘子逢凶化吉,佑儿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皇帝和清虚子对望一眼,这事恐怕没这么简单,佑儿已经到了劫之年,就怕应在这上头。
担心归担心,这事一说开,殿里那凝重的氛围一扫而空。
宫女们温好粥点重新呈上来。
皇后询问太子是不是还在毬场打马毬,让人送份宵夜去。
膳毕,蔺承佑送清虚子下处。
这边刘冰玉同丈夫说:“佑儿的亲事算是有点影子了,阿麒这边也不知何时才有动静,这我把香象书院的小娘子都招上山来,无非是想让阿麒自己相一相,哪知才住一晚,行宫里就冒出这些邪祟,要是明日就启程下山,就白辜负了这些安排了。”
皇帝温柔地看着妻子:“何止你这边有安排,我也需在山上同位大臣商量一桩要事。尺廓虽然难对付,却也不像耐重那样动辄会掀天揭地,先前我已经派人下山给城中送信了,大隐寺和各大道观连夜会做出应对之举,行宫这边,阵法和符箓也都发下去了,想来一时半会不会有尺廓再闯进来,明日不必动,后日一早再启程城便是。”
刘冰玉喜不自胜,点点头说:“这样再好不了。阿麒这孩子秉性纯良,我这做阿娘的只希望他将来找个投意合的娘子。还有,敏郎年岁也不小了,两个侄子一旦有了着落,他也不好意思再拖着了。香象书院这些小娘子看上去不错,但品行如何,面上未必看得出来——趁这她们人都在山上,我想了一个好法子。”
皇帝讶笑:“你要试探她们?”
刘冰玉认真想了想,笑道:“不能用一般的法子试。明日一早把这些小娘子招出来,然后——”
***
蔺承佑到寝殿,他还没想好怎么问滕玉意,况且两人现在这状况,滕玉意绝对不可能对她实话,与其再去碰一次壁,不如先睡一觉,今晚这遭大起大落,比他平日打十场马毬还要累,要不是记得还得沐浴,真想倒头就睡,闭着眼睛立在床边,刚要脱下裳,就听说宫人说:“太子殿下、郡王殿下和南诏国太子殿下来了。”
蔺承佑懒洋洋把腰间玉带重新系上,喝了口茶抖擞精神,迎到外殿,碰巧宫人们领着太子等人进来。
顾宪率先行礼,口气却很促狭:“听说你头疼,疼得没法参加马毬,所以我们来看看你。”
太子也笑着,就连淳安郡王也都有些笑意。
蔺承佑暗觉纳闷。
四人在月洞窗旁的席上坐下,窗旁正对着花池,满地都是银霜般的月光,花影在月光里摇曳。
蔺承佑坐下后左右一顾,笑道:“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出什么事了?”
太子道:“听说你瞧上武中丞的二娘子了?”
“谁?”
顾宪道:“说是这位武二娘在园子里崴了脚,你为了讨好她,主动拿出自己的玉牌去请余奉御,怎知武二娘子不愿接受这份好意,宁愿自行崴着脚房,今晚毬场上的人都在传武二娘是何等守礼端庄,而你又是如何对她求而不得。”
蔺承佑怔住了,这是唱的哪一出,下意识看看皇叔,连皇叔都点头表示确有其事。
“估计明日整座行宫的人都知道你倾慕武二娘了。”
“不武元洛已经郑重表示妹妹绝对不可能嫁给成王子。”
武元洛?
蔺承佑一哧,失策,这厮居然比他想得还要贱。
攻玉 95、第 95 章
蔺承佑心里骂了一通武元洛, 待要接话的时候,不由又顿住了,怪了,武元洛这厮胡说八道, 今晚何没人质疑。
从生辰晚到今晚, 算来才过了十二日, 期间他只对师公和伯母提及过滕玉意的事,绝情蛊失效的事, 甚至连皇叔和太子都被蒙鼓里。
这才过了多久, 何这些人似乎都知道他能对小娘子动心了?
不太对。
师公绝不可能大肆宣扬此事,伯母甚至不敢人前流露出自己对滕玉意的关注。
所以这事人传出去的了?
皇室的这些流言到了坊间,会像春天的柳絮一样满城飞扬,发酵了这些日子,早不知经过多少人的口和耳了,因此今晚听说他对某小娘子倾心,才会人表示质疑。
能漏风声的非两处地方:青云观、宫里。
青云观只有师公和小师弟, 么只能宫里了。
蔺承佑不动声色喝了口茶,记得回滕玉意曾借小涯之口说有人日后会对他不利, 从前他不以然,现看来,人或许根本不所谓“年后的军营”里,而一直自己身边。
他装作不知道等对方露出更多马脚,还顺着线索马上把人揪出来?
真要查的话,流言这种东西, 一向极难溯源,都过去这些日子了,要想再找到源头怕不易, 对方应该也料定了这一点,才如此肆忌惮。
更有意思的武元洛的反应。
武元洛自小有神童之名,论与人斗智或斗诗,号称从未遇过敌手,把自己的二妹跟他攀扯到一起,仅仅了与他斗气?
武氏兄妹的阿爷武如筠,御史丞,书门下平章事,国之重臣,目前朝唯一能与侍邓致尧、郑仆射抗衡的宰相之一。
这只老狐狸经常朝堂上斗来斗去,这些年就没消停过。
如他没记错,前些日子商讨太子妃名单时,侍邓致尧率先将自己的孙女推到了伯父前。
武如筠不甘示弱,旋即把自己的次女夸到天上有地上。
最后伯父自然秉持一贯的持平之策,把两家娘子的名字都添上了。
武元洛今晚来这一出,就不怕妹妹参选太子妃一事泡汤?
哦了。
武元洛还有一大妹妹武缃。
武缃自小与郑仆射的大公子郑延让订了亲,时候武丞还只吏部的一侍郎。前一阵两家本要正式过聘礼了,郑延让却与段家的女儿段青樱有了私,段青樱怀着身孕不肯堕胎,郑延让自然不敢再娶武缃。
这事,郑仆射和武丞乎撕破了脸。
所以武家这打算改由武缃来参选太子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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