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温雅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林家成
美人温雅 第十二章洛阳来的贵客
过了一会,他徐徐说道:“我与柳兄虽是初识,却也一见如故。不瞒柳兄说,我家中也是经商的,这方面怕是不能帮到柳兄。”
柳婧本来也只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心存侥幸,现在他直接说了无法帮忙,也是意料中事。她连忙还了一礼,苦笑道:“阳兄多礼了,家父之事本来麻烦。”
阳子远点了点头,不再多话。
让柳婧没有想到的是,自从听到她说,她父亲犯事入狱后,那阳子远竟是对她生疏起来。本来刚才还颇有一见如故的架式,后来是找了个借口便回到他们自己的车队。开始柳婧还以为他是真有事,直到中间休息过后,那支队伍迟迟不动身,柳婧上前询问,他们直说有主人身体不适,暂时不忙着动身,直要他们先行,而那阳子远则躲着一直不见踪影时,柳婧马上明白了,他这是嫌弃自己了。
也是,这世间之人,都只好锦上添花,能够雪中送炭的,那是没有几个。更何况,柳婧的父亲犯了官司,意味着她家的运道不好,在这个特别相信命理堪舆,蔚然成风几成主流的时代,如阳子远那种把自己妹妹送给官员做妾,一心想向上爬的人,出现躲避自己这种时运不济的人的动作,也是正常至极。
不过经过了阳子远一事后,柳婧对于向陌生人求助心也冷了起来。当下一家人日夜兼程,终于在大半个月后赶到了吴郡。
吴郡做为扬州十一郡之一,无论是富裕程度还是人文荟萃,都是扬州吊车尾的角色。
总而言之,于天下各郡中,吴郡,算不得一繁华所在。
饶是如此,自记忆以来便在清河县没有出去过的柳萱,还是兴奋得不知所以。她频频把头探出牛车外,对着外面的景色叽叽喳喳。
而自从离开家乡,便显得格外安静的柳母,看着外面繁华气象时,神色怅惘,似有所思。
一进入吴郡,柳婧便命令吴叔王叔等几个见过世面的人去找掮客租房。她们现在手头只有黄金五十两不到,要在远比老家繁体的吴郡租个能住十几个人的大院子,时间上肯定不能如普遍的那样,一交租金便是一年的。所以,这里面还有个口才问题,只能由几个行事老练之人出马。
饶是这样,直到四个时辰后,天色都黑了起来,王叔才在吴郡郡城的最边郊处租到一陈旧院子,共计租住半年,租金三十两黄金。
当下,已经没钱住客栈的一家人,急忙驱着牛车赶往那院子。在众仆人快手快脚地收拾院落,搬运家俱时,柳婧一直站在月光下,静静地看着树影幢幢的前方。
她柳家,其实是大富过的。在记忆中,柳婧知道,自己的父亲,甚至当过官,不然,自家那些仆人,也不会一个个叫她父亲做‘大人’了。
可如今,不但家道中落,父亲还入了狱,路上遇到一个本以为可以结交的商人朋友。结果对方一知道自家的处境,马上避得远远的……这世间世态炎凉,人情冷暖,真是让她不舒服。
是的,不舒服。除了不舒服,隐隐中,柳婧还有一种不服气!有一种不甘!
等把东西布置好,已经过了子时。一家人也累得够呛,连沐浴也不曾地倒塌便睡。
天刚蒙蒙亮,柳婧便醒来了,梳洗过后,她走出了房间。
结果一出房门,她便看到母亲和王叔鲁叔等人也起塌了,一个个沉默地收拾着院落。
远远看到母亲,柳婧觉得她更苍老了。
沉默了一会,她提步走到一个割着院子里的杂草,一个把它们捆绑起来的鲁叔和王叔身后。
看到她过来,王叔用袖子在额头上拭了把汗,慈爱地说道:“大郎怎么不多睡一会?”
柳婧笑道:“叔也不多睡一会?”
王叔叹道:“哪里睡得着啊?自你父亲入狱后,我们和你的母亲,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要不是知道衙门大过年的根本不会理事,我们在年前天放晴时,便想到牢里看望你父亲了。”
说到这里,他叹道:“大郎,到监狱探望,里外都要打点,也不知剩下的那点金够不够?”
柳婧寻思了一会后,道:“不忙。”在王叔鲁叔诧异不解的目光中,柳婧认真地说道:“这样吧,王叔呆会就去监牢外看一看,打听一下要怎么做才能见到我父亲。打听过后,这事就交给我来处理。你和鲁叔就按原计划的那样,一个去洛阳找顾公相助,一个去打听顾家二郎的消息。”
她看向远方,轻声说道:“刑狱之灾,最易让人倾家荡产人财两空。只要确定父亲安好,我就慢慢谋划。总之,无论如何,我不能让这个家就此散了,败落了。”
原来到了这个地步,她还在想着既要父亲回来,也不能把家彻底败了。鲁叔和王叔看着眼前‘志向远大’的二姑子,一时都说不出话来。不过,自历阳截盐一事,他们已对她信服,寻思了一会后,两人都点了点头。
估计得时辰差不多后,王叔和柳婧同时出了门。王叔是赶往监牢方向询问柳父的情况,柳婧则是往酒馆方向走去。
她现在袖中空空,前往酒馆,自不是为了喝酒。她只是隐约有了一点想法,得在那人多口杂的地方,听一听各种小道消息,也许那些是非之言,能够帮她完善完善。
柳婧来到附近一家酒馆外时,却发现那酒馆里,正络络续续地走出一个酒客。而大门口,那店小二正在不停地点头哈腰,“各位客倌对不住了,实是那几位贵人来头甚大,他们说是不喜热闹,小的也没有办法。”
原来是有什么贵人要过来,店小二在赶走闲杂人等啊?
当下,站在一旁的柳婧向后又退了退。
就在敢怒不敢言的众酒客嘀咕着散了个干净时,对面的街道上,二辆华丽的马车驶了过来。
那马车黑色镶金,拉车的八匹马都是一色的白马,而这些一看就是精贵品种的良驹,众人在吴郡这个地方,都没有见到过两匹。
不一会功夫,那马车便在酒馆外面停了下来,接着,两个身着华贵,长相相似的青年先走了下来。
他们走下后,同时走到第一辆马车外,朝着里面的人长长一揖,恭敬地说道:“大兄,到了。”
“恩。”从马车中,传来一个沉而华丽的嗓音,那嗓音仿佛是琵琶的乐音,透着种能够引起空山回响的沉静和优美。
马车中人应过之后,车帘一掀,一个与他的嗓音一样,长相俊美高雅的贵介青年走下了马车。这个青年,看起来约摸二十岁,身材高挑颀长,表情冷漠。
他一走下马车,先前的两个身着贵气的两兄弟,那腰都弯得要折了。左侧那人陪着笑说道:“上次听到大兄提起,说是这吴郡最醉人的,便是那酒烹鹅。大兄定然不知道,这一家酒馆,不但卖的酒好,他们做出的酒烹鹅,也是整个吴郡最有名的。大兄既然来了,一定要进去尝尝才是。”这说话的青年,明明看起来比这俊美高雅的青年要年长,可他一口一个大兄地唤着,那是毫不羞涩。
那俊美高雅的青年无可无不可地听了,在缓步进入酒馆时,一侧的柳婧听到他那华丽的嗓音低沉地流响,“我有一位故人说过,她虽是女子,却也有鸿鹤之逸兴……她虽自比鸿鹤,可我每次吃到这酒烹鹅时,便会想到她。”
青年这话两人有点听不懂。说他是怀念吧,他把故友比作要吃下肚的酒烹鹅,怎么都透着一种不尊重。说他不是怀念吧,他这语气又过于深情。
就在那两个华服青年讷讷而笑,恭敬地迎着那华丽高雅的青年入那酒馆时,一侧的柳婧蹙了蹙眉。隐约中,她觉得那句‘她虽是女子,却也有鸿鹤之逸兴……’的话,挺有点耳熟的。难道,是在哪本书上看过类似的自夸之语?
摇了摇头,心事重重的柳婧把这事抛在脑后。
她刚一转身,迎面急步走来一俊雅青年。陡然一对上,那俊雅青年马上绽开一个得体的笑容,客气地唤道:“柳兄也在这里啊?”
这俊雅青年,自然便是阳子远,没有想到这会快就遇上了。
就在柳婧准备回礼时,阳子远已忙不迭地说道:“失陪了,以后有机会,再与柳兄寒喧。”他指了指那酒馆,一脸得意炫耀地说道:“我那三妹夫,正在里面陪一个从洛阳来的大贵客呢,那种身份的人可不易遇到,在下可不敢唐突了。”说话之际,他看向柳婧的眼神,透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
他的三妹夫?是了,他的三妹,不就是路上遇到的那不愿为妾的少女?他虽是得意地宣称自己是里面某个人的三妹夫,可事实上,他们还算不得正经亲戚吧?
柳婧自然只是想了想,她微微一笑间,也不等到她还礼,阳子远已一个箭步越过她,转眼上了那酒馆的台阶。在他踏入那酒馆大门时,柳婧注意到,他的腰都折得整个人佝偻了,而他那脸上挂着的谄媚的笑,更是明晃晃的几乎都能伤路人的眼。
柳婧看着阳子远踏入酒馆,摇了摇头,举步离开。
美人温雅 第十三章 打扮
不一会,柳婧便回到了府中。
一进门,王叔便大步迎了上来。他把柳婧引到一侧角落,压低声音说道:“大郎,大人在狱中的情况不好。”
柳婧的脸白了白。
过了一会,她才压住慌乱地心,问道:“怎么不好?”
“听说是大人入狱数月,一直不见亲人探访。那些狱卒都说他是穷酸,平素里苛刻衣食不说,还经常有狱卒心情不好时拿大人出气。”
说到这里,王叔见柳婧脸色苍白一片,珍珠般的牙齿紧紧咬着下唇,那唇上都渗出血来了。这时他记起柳婧只是个女儿身,自己把这么残酷的事告诉她,却是逼着她了。
在王叔闭紧唇沉默后,柳婧声音平静地问道:“如果我要见父亲,得花多少金?如果要打点好那些狱卒,令得他们善待父亲,又要花费多少才行?”
王叔苦涩地回道:“那些狱卒说,大人是上面关照过的重犯,等闲人他们不敢放行……据我打听了又打听,从第一关直到见到大人,共要打点七人,一人要花费二两金才行。”
那就是见一面,要花费十四两金了?
王叔又道:“至于要上下打点,好让大人得到善待,只怕前后要花费百金以上。”怕吓到了柳婧,他这百金之数,是压缩了又压缩的。
顿了顿,王叔再道:“大人之事,我不敢跟主母明说。今天又添置了一些东西,主母手头,也只有十几两金了。”
也就是说,光是见父亲一面,就要耗尽家里的余财。在老家宅子和店铺没有卖掉之前,他们将衣食无着?
想了想,柳婧咬牙说道:“父亲的事交给我,王叔,你尽快动身去洛阳吧。”
“好。”
“对了,鲁叔记不记得顾家二郎的长相?”
王叔蹙眉寻思一会,道:“老鲁是见过顾家二郎的父母的。料来顾家二郎就算长大了,那相貌应该与其父母有相似之处。应该不难认出。”
“那就好,让鲁叔马上行动。”
目送着王叔离开后,柳婧提步朝整理得最干净的院落走去。
还没有入门,她便听到三妹柳萱格格的欢笑声。不知世间愁苦的小女孩儿,正与一个婢妇玩着躲迷藏的游戏。
看了三妹一眼,柳婧转向母亲。
柳母正把剩下的婢仆集合起来在那说话,柳婧刚一靠近,便听到母亲说道:“你们几个,就去找找附近的绸缎庄,看看招不招人。成婶,你且帮我接一些绣活……”却原来是在安排这事。
柳府的这些仆人,都是柳母陪嫁的人,自柳婧记事以来,他们便一直在。这么些年过去,彼此之间早就如亲人一样。所以柳母安排他们到外面找活养家,那是没有一个人有异议。
柳婧听了一会,转身离开
目前最迫切的问题,是去探望父亲一次,并改变身在牢中的父亲的处境。至于父亲的性命,在秋天到来之前,应该是无碍的。因为自古以来,朝庭都信奉春天主生发,秋天主肃然的自然之理。一般而言,不管多重的犯人,春天是处决的,要杀,都会等到秋后。所有民间常听到‘秋后处决’这个词。
转眼,柳婧又悔道,早知道父亲过得这么艰难,家里的老宅和店铺,就应该先脱了手再说。只是话说回来,那些阳河县的人也太落井下石了,他们知道自家出事,开出的价格,只有正常的一半不到啊。而且后来柳宣也知道了,别看那些买家分成几批,事实上,他们全是那个放高利贷的赵宣派来的人。
柳婧回到自己房中,把那册在历阳时,二十几个浪荡子听到的闲言闲语她再细细地看了又看。
这些市井杂语中,杂夹着很多她以前没有接触过的道理,更掺杂着一般人看不出的赚钱之道。她想从中找到迅速赚一笔金的办法。
就在柳婧冥思苦想时,一天时间又飞快地过去了。
第二天清晨,柳婧刚走到正眯着眼睛在阳光下绣花的母亲身边,便听到柳母因睡得不好而显沙哑的声音,“婧儿,今天应该去看望你父亲了吧?”说罢,因熬夜刺绣而眼睛红红的柳母抬起头来看向女儿。
柳婧唇动了动。
她还没有说话,一直盯着她的柳母脸色一白,惶恐地说道:“是不是你父亲他有了什么不测?”
听到母亲惊恐得近乎尖叫的声音,柳婧连忙摇头。这时刻,她也不知是不是被母亲刺激了,竟然想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来。
当下她也不顾兀自惶然的母亲,手挥了挥手,低声道:“让我静一静。”说罢,她负着手踱起步来。
这般转了几个圈后,柳婧突然走到母亲身边,蹲下来看着柳母说道:“母亲,你说我要是到当铺去租一套贵族们常装的衣服鞋履穿上,你再帮我打扮打扮。有几分的把握让人一看就觉得我是一个真正的来自洛阳大世家的郎君?”
柳母一怔,被女儿的态度感染,她也沉静下来。端详了女儿一会后,柳母说道:“我的婧儿贵气天成,不需刻意装扮也是贵人。”
柳婧当下站了起来,道:“母亲,你拿十两金给我。我去看望一下父亲。”
柳母怔怔地看着她,好一会才点头道:“好。”
接过柳母递上来的黄金,柳婧随意地往袖口中一塞,便走了出去。
出乎柳母意料之外的是,柳婧出去不久就回来了,回来时,她依然是一袭朴实的布衣。
接着,下午柳婧又出去了一会,第三天,她接着是上午出去一次,下午出去一次。
第四天时,柳婧一出府门,就直接朝那当铺走去。
当二刻钟后她再出来时,已是一袭华服。这银色的华服上,镶着细细的金丝,在阳光的照耀下,闪耀着一种暴发户的气息。
可是,柳婧扮起男装来,有种过于温润文雅的气质,这种温润文雅,被这金光一冲,倒奇异的中和了,衬得她这人看起来有种眉目张扬,华盛却又不凌人的光鲜感。
当然,柳婧拿出了十两黄金,所租的并不仅仅是一件外袍,她的中衣,她的下裳,她的鞋履,都与这外袍是同一套。
这般骚包地走到街道上,一时之间,柳婧直觉得四周众人目光嗖嗖地看来。而她走到哪里,都有人让路。
就这般衣履光鲜的在街道上走了一会后,柳婧听到后面传来一阵马蹄声。而伴随着马蹄声的,是潮水般向两侧退去的人流。
当下,她缓缓回头。
出现在她视野中的,是三个骑士,这些骑士全部着青衣披黑袍,气势凛然,虽只有三人,可这三人起落一致,气势惊人,因此引得路人纷纷回避。
柳婧见状,也缓步退了下去。等这三个骑士来到她面前时,她蹙了蹙眉,又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二步。
这三人,都有点面善,细一寻思,可不正是那黑衣首领身边的人?
要说柳婧最怕的人是谁,自是那黑衣首领。此刻见到他身边的人,她连这一路上苦苦维持的风度也给忘记了,那急急躲闪的样子,直是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因此,她也就没有发现,那三个骑士冲过去一阵后,一人回头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回过头时,笑着与同伴说了几句什么话。
那三个骑士一走,吴郡城中又恢复了热闹。当下,柳婧提步,朝着城西的吴郡首富常公家里走去。
不一会,她便来到了常府外面。看着这占地足有百亩,石制的大门气势惊人的大富门第。她脚步不停地走了过去。
在柳婧出现时,两个门子也在向她看来。见她上前,他们连忙大步迎上。
对上这两人,不等他们开口,柳婧已是负着手,温温雅雅地说道:“还请转告常公,便说我有重要的事找他。”说这话时,她一双温润清澈,如同泉水的眸子静静地瞅着这两人。
柳婧便是一袭布衣,也有一种属于文人的雅气和清气,何况她现在还是盛装打扮了的?
那两个门子相互看了一眼后,一人朝她一礼,道:“郎君稍侯。”说罢,他推开了大门。
被柳婧的风度所迫,这两人竟不敢把她晾在外面干等,就这样打开大门,把她迎进了常府正堂。
柳婧在正堂坐了一会,刚刚端起婢女呈上的酒抿了两口,一个沉而有力的脚步声传来。转眼,一个四五十岁,圆圆脸,初看起来笑容可掬,可那双不大的眼睛却精光四溢的中年人走了出来。
他看到俊美斯文的柳婧,浓眉一挑,如洪钟般的声音响起,“小郎君找我?”
这人长相慈和,这一开口却声音恁地响,直震得柳婧耳朵嗡嗡一阵响。
“是。”柳婧站了起来,她朝着这中年人深深一揖后,微笑道:“在下姓柳,刚从历阳来。听闻常公乐善好施,心怀仰慕……”她说到这里,常公眉头皱了起来:难不成这俊美亮眼的小郎君,竟是来投奔自己,想做门客的?
就在他如此想着时,柳婧已斯斯文文地把话说完了,“柳某特意前来,是想向常公送上两句话。”
美人温雅 第十四章他就是她的噩梦
果然,她的话音一落,常公已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
柳婧知道,要不是自己长相能震住人,这常公只怕已经要赶人了。
当下,她也不多话,直接盯着常公开口道:“一个左手手腕有着一个刀口的,三十多岁的汉子……”几乎是她这句话一出,常公便失声叫道:“你说什么?”
他向前冲出两步,眼看就要冲到柳婧身前,却又强行煞住。抑着激动,常公粗着嗓子紧迫地盯着她又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常公嗓子本来就洪亮至极,这一激动,那声音直是响亮得震耳欲聋。
柳婧也被这声音震得脸白了白,幸好常公正是失态时,也没有注意她这与先前表现完全不同的小家子气。
按住被常公的大嗓门激得砰砰乱跳的心脏,柳婧缓缓说道:“一个左手手腕有着一个刀口的中年人,于三个月前出现在了历阳。当时柳某正在店中饮酒,与他有缘,便多说了几句话。”
常公显然很激动,他颤声道:“说下去。”顿了顿后,他向柳婧求道:“请小郎君说下去。”
随着常公这个请字一出,一直捏着一把汗的柳婧吁了一口长气。不过,随着这口长气一出,她却不得不拿起架子来。
常公见到柳婧不说,浓眉先是一皱,后来不知想到了什么,声音一提,大声叫道:“老厉老厉。”
一个做管事打扮的中年人连忙跑了出来。
常公朝他挥了挥手,叫道:“去,拿一百两黄金来。”在那老厉应声离去时,常公退后两步回到塌上坐好。而当老厉把黄金端来时,常公也恢复了冷静。
他挥了挥手,示意老厉把黄金端到柳婧面前,沉着声音说道:“小郎君,现在可以说了吧?”
柳婧一笑,她大大方方地把那一百两黄金收入袖袋中,在常公和老厉转为鄙薄的目光中,柳婧温和地说道:“柳某本为求财而来,常公现在支付了费用,柳某自是有话说话。”顿了顿,她态度端凝地说道:“三个月前,柳某在历阳遇到那人时,他说他姓吴。”
常公有点失态,他喃喃重复道:“姓吴?怪不得一直找他不着,原来他连姓也改了。”这时,老厉一侧冷声说道:“小郎君,一则三个月前的消息,似乎值不得一百两金吧?”却是对柳婧的贪财之举大是不满。
柳婧看了他一眼,斯文温润地说道:“三个月前的消息,自是不值一百两金。然而,一个月前的消息呢?”在常公瞪大双眼,身子向她一倾,侧耳倾听中,柳婧说道:“说来也是运气,一个月前,在下在莫县又遇到了这位吴兄。可奇怪的是,这一次吴兄改姓了,他直说他姓淳于。与在下饮了一通酒后,淳于兄说,在清明之前,他没有离开莫县的打算。”
这一次,柳婧的声音一落,常公已站了起来,他扯着嗓子厉声喝道:“来人,来人。”
不一会功夫,从外面便跑进了几个护卫。常公命令道:“马上准备行装,今天下午,我要赶往莫县。”“是。”
众护卫一退,一个美丽的,三十来岁的妇人从里堂小跑了出来。看着常公,她眼中噙着泪,激动地说道:“阿秋找到了?”
“是,这次应该是找到了。”常公连忙上前扶着妇人,高大粗壮的汉子,这般扶着妇人时,却小心翼翼中透着一种温柔。他低低地说道:“表妹,这次找回三弟,你我好言相劝,定能让他释怀。”
那美丽的妇人抹着眼泪,低低泣道:“都怪我……要不是我当年为了接近大表哥你老与三弟玩在一起,他也不会在我们定婚之后如此失态,更不会一跑就是十年。”
“这些都过去了。”
看着那两口子你侬我侬地靠在一起,钱财到手,急于去见过父亲的柳婧站了起来。她刚刚施了一礼,还没有开口,陡然的,门口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那脚步声中,还有一阵让人心慌意乱的喧哗声和令人心口沉闷的马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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