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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锦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明月珰
少男少女,初次见面,顿生好感,也无可厚非,只是这种好感还不足以婚配,需进一步加深,这也是大太太吩咐荣五的意思。
“傻女儿,这是什么时候了,你是什么品貌才能,又是什么身份,这京里除了皇子谁还能配得上你?”说到这儿,大太太忽然想到了福惠长公主还有一子,也正是定亲的年纪。
荣五眼睛一亮,五、六两个皇子不能,那他能不能?“娘,田皇后和向贵妃肯定是不会再中意我,你既然非要让女儿嫁皇子,那……”
“打住打住。”大太太比了一个四,又比了一个七,“这两个说难听点儿,今后比破落户还不如,你少打这些主意,今后有你吃苦的。”
荣五顿时又恹恹了。
大太太赶紧安抚道:“好了好了,咱们不说了,只是如今出了这档子事,你今后出门要更硬气些,别让人欺负了。你爹爹的事,老太太那边肯定要请皇后娘娘说情的,我也会想办法,你别操心这些了。我的女儿是最好的。”大太太爱怜的摸了摸荣五头发。“哎,都怪你那不争气的爹。”
荣五也暗自垂泪。
默了半晌,大太太忽然道:“你说这件事该不会是三房那帮贱人安排的吧,怎么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他们一回来,你爹就出事了?!”大太太也不算迟钝,立即想明白了。
荣五睁大了眼睛,却也同意大太太的想法。
“该死的贱种,我饶不了他。”大太太怒道,“你先歇会儿,我去老太太屋里坐坐。”
而当此刻,二太太杜氏却在屋里笑。她被大太太压了这么多年,总算可以扬眉吐气一回了。大老爷是世子,大太太郭氏出身名门,一过门就掌了中馈,这么些年,别说分一杯羹了,就是汤渣渣二太太杜氏都没分到过。比起三房,其实二太太更恨大房,但胳膊肘不能往外,所以对付三房,她们是一致的,但内里斗得厉害。
二太太推了推唱着小曲的二老爷,低声道:“这回大伯削了封号,爹和老太太若想要再给他请封只怕还要好多年,圣上还不一定准呢,你也是嫡子,大伯又失了圣意,阖府交给他再也没有出路,你不如去老太太那儿哭一哭,老爷,你也能封世子啊。”
这么些年,二太太就这句话最对二老爷的心。二老爷是个花花公子,几十岁人了也不知收敛,外头欠了一屁股的花酒债,都要靠公中去还,为此安国公、老太太和大老爷没少说他,听得二老爷的耳朵都起油了,越来越烦。如果他成了世子,那阖府都是他的,今后还愁什么还不了债?
于是夫妻两个灯下讨论了一番,踌躇满志地要跟大房抢夺世子封号。
而三房正在筹划分家。
“你怎么知道这时候老头子就会同意分家?”荣三老爷捋了捋胡须,问阿雾道。
“事在人为嘛。”阿雾的声音天生的甜糯清软,加之在江南的几年,受吴侬软语之影响,总带着股江南山水的烟雨绵绵。这样的声音,让听的人心旷神怡,就算她言语乏味,光听这一把声音也不会倦。
“哦……”荣三老爷抬了抬眉头。
“老爷子和老太太恐怕是想这事淡了后,过几年再给大伯父请封。”荣三老爷自从安国公包庇大老爷后就背后就将他爹喊成了老头子,有笑讽之意,而阿雾是孙女儿辈不能那么大胆,就喊做老爷子,但是不喊祖父。
父女俩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个眼神。
阿雾继续道:“但是二伯父恐怕也看上了那个位置。”无能之辈自然只能靠祖荫,“恐怕他们要争个你死我活。”
阿雾停下来,等荣三老爷说话。荣三老爷默了片刻道:“你莫忘了,外头疯传你大伯和二伯都强迫过王氏。”当然这话自然是有王氏作为佐证的,才能流传那么广。
兄弟、父子共妾,真是好热闹的一出戏,外头传得可热闹了,还有人编了段子来唱。
总之是,大老爷讨不了好,二老爷也是一身骚。即使请封,二老爷也未必如愿。
老爷子三个儿子,两个如今都可能不被皇帝看好,那庶出的三老爷就有承爵的希望了,何况他本身就是状元,又是礼部侍郎,很得隆庆帝看重。
“是啊,所以女儿才说这是好时候。”阿雾看了看荣三老爷。其实对于自家老爹的默然,阿雾也是能理解的。同是国公府的儿子,若三老爷能承爵,那可真就慰了他姨娘的在天之灵了。
这并非说荣三老爷就是贪图安国公府的富贵,而实乃意气之争,备受打压多年的庶子,一朝咸鱼翻生,居然成了安国公,这就是最好的报复,难怪荣三老爷分家的心淡了。
“可是他们看不透,爹爹却是看得透的。”阿雾为了体谅荣三老爷,怕他难堪,特地在打击他之前送了他一顶高帽子。
荣三老爷又看了看阿雾,示意她接着说。
“庶子承爵,在本朝也有,但那是家中无嫡子的情况,而且还要降等。老爷子是不会同意的。”阿雾道。
荣三老爷眼中的光芒暗了下来,他知道阿雾说的是实话。就算他也是老头子的儿子,就算老头子偏心他,可涉及到世袭罔替安国公府要降等承爵,老头子就算拼死也不会同意的。这一点,荣三老爷很了解安国公。
“何况,圣上下这道旨意,对爹爹恐怕另有重用。”阿雾话锋一转,把荣三老爷的心气儿又提了起来。
荣三老爷其实心里也掂量过皇帝的意思,只是没想到自家女儿居然也能看出来,“哦,怎么说?”
阿雾正待要开口。
荣三老爷却道:“不急。”旋即对外头喊了一句,“百胜,去给六姑娘沏一杯热茶来。”这是要长谈的意思,也是给百胜信号,让他在外头守着,不许人打扰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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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来后,阿雾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女儿还是喜欢武夷岩茶。”武夷岩茶,出自奇秀天下的武夷山,香气浓郁,具蜜香,又有花香,滋味鲜爽回甘。在江苏时,阿雾爱喝,可回到京城,要入乡随俗,哪怕身边有银钱也不敢购买,怕惹人眼,总是要不停的低调低调,在家里行走都要戴面纱,殊为不便。
“爹,若是有大红袍就好了。”阿雾笑道。
“你想得美,天心岩九龙窠石壁上现在也只剩下六株大红袍了,连皇上都未必喝得到真品。”荣三老爷笑道。
“是呀。可没有大红袍,铁罗汉、白鸡冠、水金龟,也行啊。”这是武夷岩茶的四大名枞,“可若在这府里只怕一辈子也喝不上了。”阿雾别有所指。
“好了,你爹还不明白你的心思么?”荣三老爷无奈地笑笑。
阿雾这才又继续道:“这京城里有哪一家是干净的,为何皇上独独管了我们家的事?”
荣三老爷点点头,说白了,大老爷淫的是荣三老爷不要的小妾,又不是妻子,还没有可以上达圣听,需要圣裁的地步。虽然荣三老爷左右活动,又一帮好友为他撑腰,上书弹劾,但准不准全看皇上,荣三老爷其实也没料到皇上居然准了,还因此削了老大的世子封号。
而对阿雾来说,这只是一次试探而已。
“依我看,皇上身子渐渐不豫,是有托孤之嫌。而这当口,皇上最紧要的是择纯臣而用。爹爹为官,清廉勤勉,又干练能当,如今咱们这样一试探,就看出圣上的心意了,圣上如果不看重爹爹,又怎会为爹爹你撑腰?”
“哦,这与托孤又有什么关联?”荣三老爷追问。
阿雾的手指在茶杯沿上画了个圈,才道:“如今大位未明,谁也猜不透皇上的心思。但有一条是能肯定的,皇上要为继位者培养可用之人了。”举凡不是暴病而亡的帝王,在临死前都是要为儿子准备一批能用之辈,由他超擢简拔,倚为心腹的。
“而皇上为怕人察觉他的心意,必然准备的人得是朝中不偏不倚之人,可如今田皇后和向贵妃已经成势,朝中牵藤扯蔓,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立场。爹爹也有,只是如今皇上雷霆一怒,也就没有了。”
安国公府和田皇后有转折亲,荣三老爷在外头看来自然是亲田皇后一派的,但其实朝中大佬都知道他谁也不亲,是以隆庆帝才有启用他的意思,不然他哪里能拔擢如此之快,外放去的是江苏这等富饶之地,回来又是在礼部任职。
荣三老爷看着阿雾,一副与有荣焉之感,万没料到见识如此高绝的人居然是自己的女儿,若是男子,实在堪为众人争相延揽的幕宾。
“爹爹若借着这次机会,同安国公府割裂开来,若女儿所料不错,后续皇上一定有旨意下来。”
荣三老爷其实大概猜到了一点儿隆庆帝的意思,但是绝没有阿雾看得这般清楚、明白,他险些被安国公的爵位给一叶障目,误了大事。若是从龙有功,他今后就算挣不得一等公,但封侯拜相未尝不能,那可是全凭自己的能力呀。
想到这儿,荣三老爷浑身都火热起来,恨不能马上把老头子从被窝里挖出来,让他赶紧分家。
“爹爹,只是这件事还需要有人添油加醋才能成,否则老爷子未必肯放你的。”阿雾道。
荣三老爷胸有成竹地又捋了捋胡子。他不管是犹豫还是得意都爱捋胡子。阿雾看着他那一捧浓密的胡子,心想里面不知道藏了多少污垢,阿雾以为若她非要嫁人,那今后可不许对方蓄须,不然半夜一准儿给他刮掉,让他以为是鬼剃头。
这厢计定,荣三老爷为了前程,决定趁热打铁,后头几日每天晚上都很晚才回来,连接拜访、宴请了许多世亲同年。
便是不生疑心的人都生疑了,何况是本就喜猜忌的人。
“你这些日子都忙活些什么呀,成日里家都不沾了,每回都喝得醉醺醺的,身上一股子胭脂味儿。”崔氏为荣三老爷脱鞋,皱着鼻子怨道。
荣三老爷心情好,捏了捏崔氏的鼻子,“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外头的粉头再好,哪有我家娘子的余韵妙。”这还真不是荣三老爷奉承崔氏,实乃崔氏人到中年,经过王氏那一回后,在房内越发放得开,又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同荣三老爷简直像是爆发了第二春般,每日蜜里调油,缠得菟丝花似的紧。
“什么余韵?!”崔氏抓住话头,就嗔道,“还粉头呢?”崔氏作势拿着荣三老爷的鞋子就要打他。
荣三老爷赶紧求饶,一把搂住她亲了个嘴,“就是余韵,让我回味悠长啊。”荣三老爷的话越说越小声,最后低得仿佛叹息似的,“好几天没近身了,你小日子可干净了?”
崔氏扭转身子,嘴里道:“老不正经。”可却也不挣开,就那样让荣三老爷上下其手。
三房这边儿是春风万金,老太太那边却是北风嚎呺(xiao)。
“娘,你就赶紧拿主意吧,老三这半月里成天地往外头钻营,别人看不出,咱们还看不出他想干什么吗,早就有人给我透了话了,他这是也在想呐。”二老爷恨不能跳起来抱着老太太的头摇三摇,把她摇清醒了。
“他休想!除非我老婆子死了。”老太太愤怒地跺了跺龙头拐杖,之所以愤怒,正是因为老三很可能成功,至少他们是这样认为的。
“呵,那可不一定,他现在是攀上贵妃娘娘那头了,贵妃娘娘一向和皇后娘娘打擂台,这可说不准,枕头风一吹……”二太太在旁边帮腔。
“就是,娘,你要还想等几年给大哥请封,万一被老三捷足先登,还不如让儿子得了封号,总比让他得了强,难道我就不是你亲儿子啊,你什么都想着大哥,顾着大哥,他命比我好,先我出世,我也就不说了,可这回他惹怒了皇上,是他自己不检点,难道还要让我忍?”二老爷越说越激动,眼泪花子都表演出来了,“娘,难道我就是外头捡的不成,你宁愿便宜老三,也不帮我?”
老太太又气又急,却不得不耐着性子掰开了来和老二说,“你当为娘的就不为你想?我一看出老三的不对,就和你爹爹提了你的事。”
“那爹他老人家怎么说?”二老爷连声问道。
“你还好意思问。你个不成器的,那王氏在尼姑庵里忏悔,全都说了,都是你两兄弟强迫人家的,当年你在家里闹出的事儿,你媳妇要打杀她,她跑出去早就嫉恨上你们了。你大哥被训饬,你也跑不了,这当口,就是给你请封,也只有被驳的份儿,那就再没有回旋余地了,咱们就只能看老三得意蹦跶了。”老太太越说越生气,拿起拐杖就抽二老爷,“都怪你个不成器的东西,家里的管事媳妇、丫头你摸上手就算了,居然还去碰那种婊、子货。”
二老爷被打得痛了,连声告饶,“娘,谁知道大哥也被那贱人勾搭上了啊?”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老太太也舍不得打重了,扭头喷了二太太一脸的口水,“都怪你,把那起子丧门星弄进门来,还说给三房添堵,结果呐,结果呐……”
二太太杨氏也开始哭。当初这事可是老太太同意了的,没成想现在又来怪自己。
“娘,那我们就看着老三蹦跶啊?”二老爷不甘地道。
老太太寒着脸不着声。
这时候,老太太身边一个常年伺候的雷妈妈开口道:“也不是没有法子绝了三老爷的想头。”
这时候老太太和二老爷都是病急乱投医,忙问,“什么法子?”
雷妈妈掂量了掂量胸口内包里装着的伍佰两大三元钱庄的全国通兑的银票,又掂量了掂量自己青春貌美的孙女儿的前程,她可不想让自己孙女儿陷在这安国公府的污水潭里,被大老爷和二老爷糟蹋了去。
所以一早雷妈妈的孙女儿就进了三房当个小丫头,打着内线的旗帜进去的,但如今风水轮流转,小丫头又投到了阿雾的跟前儿,表了衷心。
“分家,把三老爷分出去,这样不管今后咱们国公府如何,他们是再也沾不到便宜了。”雷妈妈道。
二老爷阴狠狠地笑了笑,“对,分家。他分了出去,可就再没有名义敢来同我们争了。”
“这当口,是不是……”老太太犹疑了片刻,她毕竟吃过的盐比草包二老爷吃过的饭还多。
“老太太,我看你就是太良善了,被人欺负到头上了,还未他们着想。三老爷和三太太如今不就是想巴着您,好给六姑娘,还有五爷和七爷说亲么,等他们分了出去,我看他们能说上什么好亲事,不就是个三品官么,这京城里头什么都不多,就是官儿多,三品的算个什么,超一品的都有呐。咱们可是开国封的世袭罔替的一等国公府。”雷妈妈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老太太的心里头。
老太太当即就点了头,“好,分家。只是这事先不能给你爹提,你们先悄悄去族老家走动走动。”这事事先打点,好让他们都向着嫡出这一方的意思。
二老爷和二太太欢喜地去了。虽然没能争取到世子封号,但除了老三这么打一个绊脚石,二房也算是十拿九稳了,就老大那样的,只怕再入不了皇上的眼。
(改错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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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身边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大太太的耳朵里,她主持中馈这么多年,可不是白干的。
“分家?”大太太抿了抿发鬓,抿嘴笑了笑,“还算他们有点儿脑子。”对于将三房分出去这档子事,大太太也是极为同意的,她同样也有着老太太和二老爷那样的担心。
倒不是说这三个人都比阿雾蠢,看不透安国公的为人,但他们身在局内,心存贪念,就难免患得患失,疑心生暗鬼,一定要把所有的可能都扼杀在摇篮里。
正式分家的事情,是老太太与三老爷面对面提出来的。但是还没有告诉安国公。
这日老太太那边一派丫头来传自己,荣吉昌和阿雾就对了一眼,看来事情成了。
进门后,老太太难得客气地让三老爷坐着说话。
“老三,如今我年纪也大了,眼睛也花了,再没精力照看你兄弟三人,咱们打开天窗说亮化,你不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怎么也有层隔阂,按我的意思,我想把你分出去单过,你看如何?”老太太一副慈母样。
荣三老爷再也坐不住了,屁、股滑下板凳,赶紧撩袍子归到老太太跟前儿,“母亲,是不是儿子又惹你生气了,你老人家要打要骂,儿子半个字不说,只求您老人家不要赶儿子出去,让人在背后戳儿子的脊梁骨,骂儿子不孝啊。”荣三老爷很激动。
荣吉昌越激动,老太太就越冷静,总算是找到老三的弱点了,当官的一个“不孝”的帽子扣下来,就再也没有前途了,不孝如何能忠?老太太在心底阴笑,一定要把他分出去。
“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如今家里闹成这样,你们三兄弟再怎么相处也有了隔阂,还不如分了好。”老太太看起来很讲道理。
荣三老爷连忙地磕头,“儿子对哥哥们绝不敢有不敬的想法。那王氏不过是个妾,自身不检点,怪不得哥哥们。只盼母亲不要把儿子分出去,让我们三兄弟都能在两老跟前尽孝。”
老太太冷冷一笑,哼,就是不能让你在跟前尽孝,不然哪天把老东西糊弄过去,倒让你捡了便宜。
“老三,你一家分了出去,你媳妇再不用伺候公婆,清清静静过日子有什么不好?”二老爷冷笑一声,“该不是你舍不得这府里的富贵吧?”
“二哥,你什么意思?”荣三老爷诧异地抬头看向二老爷。
“少给我装蒜,你这些日子成日里到处蹦跶什么,别以为大家都是瞎子,就你能耐,哼,我告诉你,国公府的爵位你休想,趁早分出去,大家今后还有个见面的余地。”二老爷是个愣头青,一把年纪了,说话还这样莽撞。荣三老爷深深庆幸,还是先分出去得好。
“二哥,做弟弟的绝没有那份心思。”荣三老爷就差指天发誓了。
可是人惯来喜欢以己推人,荣三老爷越否认,大家就越觉得他心里有鬼,老太太、二老爷和二太太连番作态,最后逼得荣三老爷不得不点头分家。
当然老太太也说了,即使分家也不会让他吃亏的。
“好了,老三,这事你去给你爹说一说,就说是你自愿的。”二老爷拍板定案,却也不瞧瞧自己够不够分量。
荣三老爷低着头不说话,两眼含泪,这等演技岂是上头两个草包哥哥能比的。
“这是在做什么?”说曹操,曹操就到,安国公荣安杰踏入了老太太的上房。
“爹。”二老爷讪讪地起身。
“父亲。”荣三老爷满脸愁容和乞求地看着安国公。
老太太则带着些微心虚,又尤其自骄地给安国公让出了上位左首的位置。
“老三,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这副鬼样子?”安国公军旅出身,虽然荣老三孝顺又争气,但是他还是不喜欢他这种文人酸气儿,想当年他可没少受那帮毬、卵、子不懂的只会耍笔杆子的兔崽子的气。
大夏朝,文官节制武官,非战时,武官就跟二娘养的一样,就算是战时,也经常被朝里那一群只会纸上谈兵的文人指手画脚,也难怪安国公不喜文官了。连带着对自己这个庶出子也就有了隔阂,拿他的话说,那就是“尿不到一个壶里”。
荣三老爷“咚”地一声跪倒在安国公的膝前,就跟人杀了他娘似地哭丧着脸喊道:“父亲,求父亲……我……”
这断句实在有学问,完全听不出荣三老爷实在求分家还是求别让他分家。
但二老爷率先急了,嚷道:“爹,老三闹着要分家,娘已经同意了。”
安国公拍案而起,“谁说的要分家?”安国公虽然年迈,但也算不上老糊涂,瞧这阵仗就知道分家根本不是老三的主意,若是老三的主意,他这位老妻能同意?只怕早就请家法,趁机打死这孽子了。
二老爷见安国公生气,也就蔫吧不敢吭声了,荣三老爷一副“我就要晕倒”了的模样,亏他一副小白脸模样,还装得挺像。在场的,只有老太太不怕安国公,打年轻时候起,她就没怕过。
“我,我说的。你不是经常说你们父子尿不到一个壶里吗?反正拉着扯着勉强在一个屋檐下,大家都难受,还不如分了家大家都好。”老太太硬着脖子道。
安国公气得血只往脑袋上涌,这个糊涂老婆子,怎么竟把他在背后安慰糊弄她的话都倒了出来,这下好了,父子两个离得更远了。
“分什么家,我还没死呐,分什么家?”安国公的怒吼声,半个国公府都能听见。
但是比声音大,老太太可不输,她虽然不如安国公的声音洪亮,但是胜在尖细,也可以升上半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你就还挂记着当年那个爬床的狐媚子,现在好了,打量着我们老大一时糊涂做错了事,你就要把这小娘养的弄上台面了是不是?我告诉你,就是我一头撞死了,也不能如你的意。”老太太的一坛子陈年老醋吃到了现在,而且越酿越酸。
“你,你,当年你那样对阿华,我,我都没……”安国公显然也气糊涂了。
这话被荣三老爷猛地抓住了尾巴,“父亲,我姨娘怎么了,她是怎么了,儿子那时候年幼,只记得姨娘……”其实荣三老爷什么都不记得,但是并不妨碍他有根有据的猜测,没有七八分,五、六分还是准的。
安国公脸一白,再不敢看荣三老爷,顿时衰老得仿佛垂垂将死的老人,面色颓灰,“父亲,我姨娘当年身子好好的……”
安国公摆摆手,瞪大了眼睛道:“你姨娘是病死的,病死的。”
荣三老爷自然不信,老太太兀自镇定,高昂着脖子,安国公却知道,这事只怕掩不下去,只有分家一途,否则只怕将来要酿出祸事。
“哎,老三,爹对不起你。只是你母亲说得也对,你三兄弟如今闹成这样,你的清名也受损,还不如分出去单过。”安国公心回意转,但众人都不感突兀。
“他什么清名?!”老太太受不了这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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