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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锦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明月珰
“王妃喜欢什么菜,同奴婢说就是了,不敢劳王妃动手。”梅梦轻声道。
阿雾不怒反笑,对着楚懋道:“妾平日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自己动手的机会不多,吃饭的时候举举筷子也算是能动一动,免得今后手都荒废了。妾还是喜欢自己动手。”阿雾夹枪带棍地道,也是让楚懋不要四体不勤。这又不是婆婆刁难儿媳妇,吃个便饭而已,用得着这么大阵仗吗。
梅梦瞅准时间而来,难道阿雾就瞅不准时间,她明天还得回门呐,楚懋总不能让她一回家就告状吧,荣三老爷可是他老师呐,就算贵为皇子,尊师重道也是必须的。
楚懋看着阿雾,唇角翘了翘,觉着有点儿意思。要知道就是傲得跟孔雀似的何佩真和陶思瑶入府的时候,被梅影梅梦这般挤兑,也没这样当面回击过。
阿雾瞬间就读懂了楚懋的意思。娶妻娶贤,为的是什么,自然是管好阖府上下,不让男人在外面打拼的时候还要为后院操心。如果一个当家主母轻易就被个丫头挤兑了,那她定然是个不合格的主母,也绝不会是合格的王妃和未来母仪天下的中宫。
阿雾拿梅影梅梦开刀那是必然的,杀鸡,也得杀最大的两只老母鸡。阿雾想到这一点,心里就极不厚道地嘻嘻一笑,老母鸡。
但梅影梅梦在阿雾进门的第二天就要跟她对着干,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这是争地盘的大问题。她们若不在这个时候压住了阿雾,叫她知道了她们的厉害,凭阿雾这样的样貌,一旦同王爷日久生情,今后她们可就翻不了身了。
但如今不同,新王妃阿雾才进府两天,昨夜也没有与王爷行房,可见王爷对她也没多上心,而她们姐妹可不同,跟在楚懋身边八年了,便是养条狗也有感情了。如今当着楚懋的面儿,暗地里同阿雾较劲,楚懋会偏向两个美婢是可想而知的。至少这个理论在侧妃何氏和陶氏那里都得到了证明,是行得通的。
何况如今梅影和梅梦要是压制住了阿雾,以她二人对楚懋的了解,定然知道楚懋不会喜欢这样一位怯弱的主母的。也好叫阖府的人看看,这府里究竟是王妃厉害,还是她们姐妹厉害,别以为进了个新主子,就上赶着去巴结。
若放在一般人家,梅影梅梦就是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跟主母作对,但在祈王府那就不一样。因为这里头派系太多了,不提那后边的人,光是何氏和陶氏就够这位阿雾主母喝一壶了,是以梅影梅梦料想就算是得罪了阿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今后这位主母要想压倒那两个侧妃,指不定还要低声下气来笼络她们这两个贴身伺候王爷的丫头呐。
而且梅影梅梦在府里做惯了大姐大,那就是个弯不下腰的性子,对着王妃也弯不下腰,这是性格问题。
这两人的算盘打得极精,梅梦在楚懋还没开口的情况下,接着阿雾的话就道:“王妃,王爷不喜欢人拿用过的筷子取菜。”
梅影垂首不动,兀自照料着为楚懋夹菜。
阿雾心里把两个人的性子大约摸着了一点儿。也不搭理梅梦,一个贱丫头,可不值当她这个王妃去同她斗嘴。
于是阿雾转头看了看紫坠,“紫坠你先下去吧,人太多我吃不下饭。”
紫坠迅速退了出去。阿雾这才侧头扫了一眼梅梦,“你也下去吧,我不需要人伺候。”然后梅梦就见着阿雾自己拿起了公筷,夹了一块软糯的煨鹿筋搁到碟子里,再换了自己的筷子吃起来。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优雅好看,丝毫看不出转换筷子之间的不习惯,仿佛她一辈子都在这样换着用筷子一样。
梅梦自然不甘心,看着楚懋不动,她是王爷的丫头,可不是王妃的丫头。
阿雾看一眼梅梦,又看一眼楚懋,轻轻蹙了蹙眉毛,将一股欲语还休的委屈表达得淋漓精致,她一个王妃居然指挥不动一个丫头。
事实上,美貌用好了也是一个强大的武器,而阿雾的武器若以剑论,至少是宝剑里的莫邪、干将之类。
然而不管楚懋是为了阿雾那蹙着的美人眉,还是为了阿雾背后那当他老师的爹,反正楚懋开口了,“你先下去吧。”
梅梦看了一眼梅影,见梅影并没帮她说话,只好怏怏地退到了门边,在外头守着。
本来阿雾与梅影梅梦的初次较量到这儿也该结束了,这叫见好就收,不过显然梅影也料错了。
(改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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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皆擅长得寸进尺,以女人为最。
阿雾既然试探了楚懋,而且还没有触碰到他的底线,所以她觉得做人不该半途而废,斩“梅”必须除根。况且,在大事为成之前,阿雾不以为楚懋会“宠妾灭妻”,等他大封后宫的时候再展现怜香惜玉之心也不迟。
阿雾拿起公筷,为楚懋夹了三丝蕨菜放入他的碟中。
梅影诧异地抬头看了阿雾一眼,眼里寒光四射,但她比梅梦聪明些,并不说话,只转头含着委屈地看着楚懋。
不过实在是抱歉了,这种含屈带泪的娇怜眼神有阿雾的珠玉在前,梅影的样子就不够看了,并且还被反衬出了一丝东施效颦之意来。
阿雾则微笑地看着楚懋,“伺候王爷是妾的本分,还是由妾来替王爷布菜吧?”
楚懋见阿雾笑得眉眼弯弯,从她的肩膀看过去,甚至仿佛能看到她翘起来的得意洋洋的尾巴,只是还分不清是猫尾巴还是狐狸尾巴而已。
楚懋还没出声,梅影却再忍不住道:“王妃刚入府,还不知王爷的喜好,还是由奴婢来吧。伺候王爷和王妃是奴的本分,不敢偷懒。”
“知道你是个勤快的,既这般,那你去将东次间的物件擦拭一遍吧,等会儿吃了饭王爷可能还要在那儿坐会儿呐。”阿雾接得极为顺口,梅影不是说每天要擦拭三次吗,第三次由梅影去擦就最好不过了。
梅影不动,她可不是擦灰尘的小丫头。
“我刚入府确实不知道王爷的喜好,怕哪里伺候得不好,梅影你在王爷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由你去看看,我才放得下心,我的丫头有什么不对的,还望你指点指点,若有那不听话的,你直接来回我,撵了出去就是了。”阿雾把话说到这儿,梅影还不动就太不识抬举了。
因此梅影看了看楚懋,楚懋点了点头,“照王妃说的做吧。”
梅影悻悻地转身出去,嘴角却翘起了一丝笑意,暗忖道,这位王妃看来也不过是半罐水,不懂装懂,刚进府来连王爷用餐的习惯都不知道,居然就上赶着去布菜,就等着看她怎么惹王爷的厌了。
不过阿雾敢这样冒进,实在是她胸有成竹,有作弊利器在手。当年她陪着楚懋在深宫里吃了无数次饭,虽然都是她吞着唾沫在一边儿看楚懋吃。但楚懋喜欢吃什么,吃饭的习惯她都一清二楚。
饭前先喝一碗汤,再一口肉,一口菜,桌上的每种菜轮着来就是了,很有规律,很简单。
一顿饭下来,连楚懋都不得不对阿雾另眼相看,她不仅将她自己吃饭弄得顺顺当当,还同时也将楚懋伺候得妥妥帖帖的,丝毫不需楚懋动手。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美人的动作优雅万分,丝毫不见急促,仿佛于闹市区闲庭信步般惬意。
饭后,梅梦和紫坠各自端了茶水和口盂供二人漱口,阿雾还多了一块薄荷茶香饼,用来清香口气的。
此后,二人移步到东次间的榻上坐定,紫扇这一次就聪明多了,见紫坠去奉漱口茶时,就沏好了碧螺春,等二人坐定,她紧接着就上前奉了茶。
楚懋只喝洞庭山产的碧螺春,一芽一叶。
紫扇奉好茶后,梅影后脚就跟了进来,手里也端着一杯茶。不过她在看到楚懋已经端起了前一杯茶后,抿了抿嘴,躬身退了下去。
至此,今晚阿雾简直就是大获全胜。
不过阿雾却开始反思了。虽然在主母的屋子里,都该是主母的丫头伺候,但楚懋习惯用他的丫头伺候,阿雾其实并不介意。可梅影等人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一开始就和阿雾鸣锣敲鼓地对着干。
阿雾奉行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杀得你片甲不留的原则。可这样的原则下,很容易逼狗跳墙。
梅影、梅梦等人虽然“贵”为楚懋的贴身丫头,但伺候他的机会也并不多,出了这玉澜堂,楚懋身边跟着的就是李延广了,没有这些梅花什么事儿。
而如今玉澜堂成了阿雾的天下,梅花们也就只有在楚懋在净房时伺候伺候了,这一点儿时间哪里够啊。
阿雾在想,之后也不知道这二梅会同哪方势力合作,自己会不会太激进了?也许应该用挑拨离间计,让她们狗咬狗,自己坐收渔人之利。
不过这天下聪明人多的是,都等着当渔人呐。而阿雾又坐在祈王妃的位置上,大大的一个靶子。这府里都是有理想、有追求,不甘屈于人下的妖精,阿雾又觉着,今日即使不这样收拾二梅,她们也断然不会投到自己帐下,看自己好欺,指不定还要变本加厉呐。
想到这儿,阿雾也就反思完毕了。
楚懋在阿雾沉浸于反思的时候,侧头打量着她秀美的轮廓,也不知在沉思什么,夫妻俩一个比一个爱静,屋子里落根针儿都能听见。
“回王爷、王妃,鲁妈妈来了。”紫扇得了外头守着的小丫头的讯。
阿雾看了看楚懋,见他没说话,便道:“请鲁妈妈进来吧。”今日陪着认亲是鲁妈妈,这当口鲁妈妈又来,看来是府里很得用的管事妈妈。
鲁妈妈进门先问了安,由阿雾赐了座,这才将三分之一个屁、股放在绣墩上道:“老奴是来送王妃明日回门的礼单的,请王爷和王妃过目,看是否增减。”
楚懋“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阿雾却是一份心思要掰成九份来看的人,遇事总爱多想一层。这回门礼显然不是楚懋定的,这王府内院里另有人全盘打理,只是不知道是谁在替楚懋管内宅之事,听着可不像何、陶两位侧妃,否则鲁妈妈就该先报自己是由谁派来的云云,而不该这样模糊说事。
以紫扇那样的能耐,一时都没打探到是谁在管家。
不过现在也不是纠缠这个时候,等明日回了门,自然会有人给自己交代的。阿雾从楚懋手里接过他已经看过的回门礼单,扫了一眼,既隆重又不显过分,很符合王府的身份,对荣府也很实用。
“极好。”阿雾道,转手又把礼单递回给鲁妈妈,“就照着这个准备吧。”
“是,老奴告退。”鲁妈妈起身道。
鲁妈妈一走,屋里又恢复了落针可闻的安静,静得渗人,让一旁站着的紫扇和紫坠都觉得背后一阵冷风。
阿雾少不得打叠起精神看向正在看书的楚懋,问道:“王爷在看什么书?”
楚懋将书递给阿雾,转身走入了净房。阿雾赶紧给紫扇递了个眼色,让她去叫梅花们进去伺候。紫扇出去后,桑妈妈从外头进来,以恨铁不成钢地眼神看着阿雾,这么好的机会都不懂抓住,去叫那些狐媚子做什么。
阿雾也不知怎么的,看到桑妈妈就觉得心虚,笑道:“奶娘怎么来了,你早些去休息吧,我让奶娘跟我来王府可是为了让你享福来的。”
“姐儿若能早日抱上大胖小子,奶娘这心里头才能像蜜一样甜。不是奶娘说你,这年轻夫妻……”桑妈妈又要开始说教。
阿雾赶紧抢了话头,“是,奶娘说的是,我会笼络住王爷好让他给我撑腰的。奶娘你过虑了,不说别的,你瞧我这模样,王爷难道还能轻了我去?”为了应付桑妈妈的唐僧经,阿雾连“厚颜无耻”这一招都用上了。
桑妈妈看了看阿雾,“话虽如此,可老奴瞧着王爷也不是普通人。”
“正是,所以要徐徐图之,我其实比奶娘还急呐。”阿雾笑道,“奶娘还是早些歇着吧,我让紫扇送你回去。紫扇,紫扇……”阿雾提高了嗓门。
阿雾送走了这尊“老菩萨”,又迎了一位“男菩萨”出来,一个二个都要自己去哄着、让着。
这回楚懋出来,倒没像昨晚那般“盛装打扮”,着了雪白的松江棉布裁的睡衣,径直躺到了床上。
阿雾坐在妆奁前,偷偷从镜子里的瞧着床上楚懋的动静。不得不说,这可是阿雾今天的创举,打从认亲回来,她就在捣鼓这镜子的事情,屋里穿衣镜和她妆奁之间的反射角度,刚好能够让她可以在不打草惊蛇地情况下,看到床上人的动静。
楚懋这会儿正靠在床头看书,阿雾则在镜子里看着自己,思考今夜自己是否安全。昨晚上楚懋或许是喝多了,也或许是累了,没有与她洞房,但今晚……他这样早早上床,又迟迟不睡,阿雾觉得有点儿凶险。
阿雾磨磨蹭蹭地卸了首饰,这才走入净房,又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才出来,头发还有些湿润,她悠悠地走到床畔对里头的人道:“王爷,妾的头发还未干,想在外头再看会儿书再睡。”
帐子里头的人,抬了抬头,“秋凉了,小心着凉。”
如果阿雾和楚懋之间没有前一世的恩怨,估计她会为这位夫君的体贴而感动,不过现在她有一种楚懋在收买人心的感觉。
最后阿雾一直熬到自己脖子都因为打瞌睡而快低断了,才摸回内室,楚懋已经睡了,阿雾松了口气,敛声屏气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地躺倒床上。
一觉到天明。
(修改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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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到天明那是梦想。
阿雾正睡得香甜,忽然耳边响起了一串铃声,眼前亮起一道白光,阿雾顺着光走过去,只觉得铃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刺耳,直到她完全醒过来。
阿雾揉了揉眼睛,已经知道究竟是谁跟她这么大的仇,大清早的招魂似地摇铃,比昨天可大声多了。
连续两天早晨这样早就被人叫起来,阿雾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了,何况梅影的铃声里充满了挑衅,一大早就开战,阿雾觉得梅影这个举动幼稚可笑极了。
“好了,别摇了!”阿雾口气不好地坐直身子,见楚懋已经坐了起来,她也不缩腿让地方,掀开帘子朝外头道:“三更半夜的摇铃,叫魂呐!”
梅梦低着头冲梅影笑了笑,有一丝报复的快意。“回王妃,梅影姐姐刚才叫了王妃好几声,王妃都没醒,又不敢碰触王妃的玉体,这才不得不摇铃。”
阿雾被梅梦的话将了一局,不怒反笑,向楚懋看了看,“哦,你们叫王爷起床也是这样摇铃?”
梅梦又快嘴地道:“王爷无需我们叫起床,王爷起卧皆有定时。”
阿雾简直被梅梦气笑了,自己掀了帘子,起身下床,口里道:“真是没见过主子说两句,就敢顶两句的丫头。”阿雾侧眼看了看梅梦,“念在你是初犯,我也不罚你什么,你就去屋外头跪一个时辰吧,下一回再犯,我就让你去院子外头跪着。”
梅影和梅梦大约是得意忘形地忘了一件事。她们再得宠那也是丫头,阿雾就算再有不是,那也是主子。梅梦这样明火执仗地跟阿雾对着来,完全就是把把柄送到阿雾的手上,若是她来阴的,阿雾还不一定能怎么着她,比如梅影这种,占着理字,哪怕阿雾心里恼透了梅影,也就只能嘴上刺两句而已。
梅梦吃惊地抬起头,没想到这位主子如此不讲理,动不动就要罚人。
也是梅梦被这府里的主子和下人宠坏了,平日里谁不巴着宠着,便是两个侧妃,虽然心里对她们有所不满,可明面上都要假装亲热,哑巴吃黄连有苦也难言,不仅难言,而且也不敢言。
拿梅影梅梦的话来说,阿雾那就是破落户出身,一点儿不讲理,斯文扫地。只不过阿雾这样国公府出来的姑娘,她们也看不上,也不知道她们的出身是如何个高贵法儿。
梅梦自然是不肯去跪的,哪怕是跪在屋子外头,也把她王爷跟前大丫头的脸面下得差不多了。所以梅梦抬眼倔强地看着楚懋。
梅影“咚”地一声就跪了下去,眼泪一滴一滴地垂下,“求王爷饶了梅梦这一回,她也是一时心急为奴婢打抱不平而已,王妃若要罚,就罚我好了。”
阿雾这一大早的就被这一出拙劣的戏给乐笑了,求宽恕就找王爷,求责罚就找王妃,还打抱不平呢,要不要除暴安良啊?
“哦,原来是我欺负了梅影,所以梅梦是打抱不平啊。”阿雾转向楚懋道:“倒底是王爷身边的人,就连一句重话也说不得,说了,那就是欺负人。”
美人宜嗔宜喜,无论怎样都风情万端。
楚懋下了床也不看梅影,只对梅梦说了一句,“去跪着吧,你说得过了,王妃也是你们的主子。”楚懋转身进了净房,梅影只好起身跟着进去伺候,也顾不得梅梦了。
梅梦咬着唇,默默地走了出去。
阿雾拉了拉床头垂着的挂着紫色流苏的拉线,外头响起了铃声,桑妈妈带着紫扇等几个这才走了进来伺候。床榻边楚懋的两个丫头正在更换被单和整理床铺,桑妈妈伸长了脖子想瞧,却也看不出个啥。
阿雾这边也不梳头,只让彤管给她披了件妃色的袍子,靠坐在铺着大红满地绣金玉堂富贵坐垫的美人榻上,慢慢地以紫坠送来的盐水润口,心里却想着楚懋的话。他虽然同意了自己罚梅梦,但实际上还是护着这两个丫头的,否则也不会拿话去点醒她们。
阿雾撅了撅嘴,看来不能彻底收拾干净这两个丫头了,真是遗憾。
阿雾发愣的时候,桑妈妈正仔细地打量她。桑妈妈毕竟是过来人,她见阿雾的神色,毫无新娘子的娇羞,嫩如细瓷的肌肤上也不见任何痕迹,心下着急,前天的洞房花烛夜桑妈妈就有所怀疑,昨晚又是这样,桑妈妈看着阿雾,又不敢说,怕刺着她的伤心处。
阿雾见状,对桑妈妈道:“今日回门,我带紫坠和彤文回去,奶娘和紫扇留下来替我看着这院子也打听打听情况,别让我在府里两眼一抹黑。”
桑妈妈还想说什么,阿雾却笑着对她道:“这屋子里的都是小丫头,没经过事儿,我不放心,还请奶娘一定帮我看着些。”
话说到这个地步,桑妈妈也就无话可说了,只是叹息不能回府把这边的情况告诉太太,让她劝劝姑娘,也让老爷在王爷跟前提一提,哪有才新婚就冷落正妻的。
楚懋出门练拳后,阿雾看着那被整理得一丝褶皱也没有的床丝毫不迟疑地就重新躺了上去,小小的补一眠也好,“让紫坠别给我准备早饭了,我不吃,让我多睡会儿,到时候再叫我。”
桑妈妈又要说话,可看着阿雾眼底的乌青,也就闭了嘴。
到天明时,阿雾迷迷瞪瞪地被紫扇和紫坠扶到净房,沐浴梳洗,再梳头换衣裳,直到走出门,她才真正地睁开了眼睛。
到荣府后,荣三老爷和崔氏早就在门口等着了,荣玠和荣珢都在,荣玠是因为秋闱就在这几日,又恰逢阿雾大婚,所以也从白鹤院回来了。
楚懋在见过了岳父、岳母后,就被荣三老爷迎到了外院,崔氏则领了阿雾进了二门。
崔氏拉着阿雾的手不放,像看不够似地打量着阿雾。大红色短裾,露出雪白的中衣立领,下头穿的是暗绣梅花的白色雪光缎,头戴金累丝嵌红宝石五股鸾凤钗,耳垂明珠,腰系玉环,真正的是王妃的派头了。
“你在王府还习惯吧?祈王对你好不好?”崔氏有无数的问题,最先问出的是这两个。
阿雾笑道:“还有些认床,过一段时间自然就好了,王爷待我极好。”两句话都半真半假,但因为阿雾坦言自己不习惯王府,这就让崔氏心里生出阿雾没有敷衍骗她的印象,对于后一句话,也就信了进去。
实际上,楚懋对阿雾也不能说不好,至少在阿雾让他选择的时候,他都照顾了阿雾的颜面。
回府时,楚懋依然同阿雾共乘马车,阿雾见他脸色有些泛红,呼吸间略有酒气,想来喝了不少。“王爷喝一碗解酒汤吧。”
阿雾从宝蓝绣一枝黄梅的夹棉布套套着的茶壶里倒出一碗解酒汤递到楚懋的手边。这解酒汤她是吩咐紫坠备下的,以备不时之需,而今日果然被他料中了。岳父、女婿见面总要喝酒,哪怕楚懋贵为皇子也得给他的老师这个面子,只是逃脱了被灌醉的命运而已。
“还是王妃想得周到。”楚懋不吝于赞扬对他有用的人。
阿雾浅浅一笑,刷好感嘛,她做了充分准备的。出嫁前,她就私底下分别向荣三老爷、荣玠和荣珢都请教过,什么样的女子能讨男人喜欢这个问题,当然问的人问得很委婉,答的人却不吝惜,都知道阿雾将面临的境况很复杂。
阿雾把三个男人的话总结了一下,可以概括为八字方针,“体贴、温柔、解语、美丽。”
这八个字的排序很有讲究,丝毫不能错位。
女子首要的是体贴,譬如阿雾现在的举动,就是在体贴楚懋醉酒后的难受。有了体贴二字,哪怕你不够温柔也可以被包容,譬如唐音之于荣珢。
但是温柔也很重要,举止要文雅柔和,言语要细声细气,不能乱发脾气,哪怕生气也要温柔的生气。三位老师都承认,适当的楚楚可怜的女子更容易让人心软、心怜。
解语,那是高要求,高标准,一般的人都达不到,崔氏只占了前头四个字,就已经把荣三老爷变成了绕指柔。若她再深谙解语一道,那就根本不可能有王姨娘的出现了。解语要求,男人无论说什么,你不仅能懂,还能说出道道来,能劝解男人于固执,能勉力男人于低迷。
其中荣玠说得最透彻,女子不仅要红袖添香,还要见识不凡,言之有物。荣珢说得最露骨,这解语二字于闺房之中也用得着。其实荣珢想说的是闺房之乐,不过他不敢对阿雾明言而已。荣三老爷因为没有体会过解语就已经满足了,因此没有什么特殊的点评。
至于美丽么,这是基本要求,阿雾这叫超额完成任务,可以为前三项额外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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