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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锦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明月珰
阿雾醒了后,在床上抱着被子滚了一圈,这才拉响了床头系着的绳子,绳子通到外间,另一头挂着金铃,铃声响起后,紫扇和紫坠就带着小丫头执巾捧盂鱼贯而入。
再也没有比神清气爽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活着这件事更令阿雾高兴的了,所以她高兴得都没留心到紫扇有些抽搐的眼角。
紫扇在青花牡丹纹瓷盆里绞了一把滴了薄荷香露的凉水帕子递给阿雾,用以醒神,阿雾却不肯接过来,“紫扇,你给我唱个你家乡的小曲儿吧。”
“王妃快些起来吧,昨夜下了好大的雪呐。”紫扇催促道。
“你不唱我就不起来。”阿雾索性又倒下去重新睡。
紫扇简直拿她没法子,却不好说,只得捏着喉咙唱道:“走头头的那个骡子呦,三盏盏的那个灯,啊呀带上了那个铃儿呦噢,哇哇得的那个声。”
阿雾哪里听过这样俚俗的曲子啊,以前紫扇给她唱小曲儿都是些情歌。阿雾接过凉帕,敷在脸上,打了一个激灵,清醒了许多,她起身走下床,也不穿鞋袜,袜子昨晚上睡觉时也不知何时被她蹬落了,口里欢快地道:“昨晚是下雪了吗?”
阿雾飞快地绕过屏风往外走,口里还哼哼着“走头头的那个骡子呦,三盏盏的那个灯……”然后戛然而止。
阿雾本是要绕到外头来,推窗望雪,她早晨的习惯就是这样,喜欢自己推开窗,闻上第一口外面的清冽之气,哪知她刚欢快地走到外头,就见楚懋正坐在窗前榻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因着刚睡起来,脸蛋红彤彤的,带着透明的水色,衣裳凌乱,袍子下头的嫩绿肚兜有些歪斜地挂着,一双赤脚,白玉无瑕,发丝微乱,像一朵被寒风轻揉过的新开的花苞,媚色无边,让人恨不能将那紧裹的花瓣撕开,人为地逼她绽放。
“王爷。”阿雾倒吸一口冷气,急急地退了回去,拿眼狠狠一睃紫扇和紫坠,意思是“你们怎么不提醒我”。
紫扇和紫坠又是眨眼睛又是抹脖子,意思是王爷不让,就为了看你能睡到什么时辰呐。
阿雾忙忙地穿戴整齐,梳洗完毕,这才带着一丝心虚的笑容走出去,“王爷,今日怎么没去冰雪林呀?”
“难得休息,本想同王妃一道用早饭的。”楚懋淡淡道,仿佛毫不介意阿雾的晚起,“怎么不见何侧妃她们过来请安?”
阿雾笑了笑,“何侧妃和陶侧妃见天儿的身子不好,三个姨娘,我让她们早晨不必过来,晚上再过来。”
“身子不好,就请大夫,大夫看不好,就去庄子上养病。如今你既进了府,该有的规矩就该兴起来,别人府里是怎么来的,咱们府里也不要例外。”楚懋啜了一口茶。
阿雾听了只觉得心惊胆颤,这已经不是楚懋第一次对自己说这个话了,第一回她没当真,而她自己又心思极多,天天猜度楚懋的心思,还以为这府里的混乱是他授意的,却不想其实这混乱都是自己放任造成的。
聪明人有时候的确容易想岔了,不过阿雾见楚懋这样开门见山地对自己说,那也就是隐含期许,而不是失望地放任,于是阿雾也觉得正好借这个机会表表忠心。
“原来是我想多了。我本想着……”阿雾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才开口似的,“听爹爹说,圣上不豫多时了,我想着何侧妃是镇国公的孙女儿,陶侧妃又是陶总督的嫡女,想来都是王爷用得着的人,所以才……”
阿雾这话说得极大胆,几乎是明示了。不过她也是反复思量过的,她也想过迂回而进,待和楚懋慢慢亲近,松懈了他的心防后,再论这些事,不过阿雾从这一、两个月也看出来了,楚懋是极难亲近的一个人,他们本也不算正常夫妻,楚懋又厌恶与人接近,阿雾也实在没找到好的机会亲近他,她甚至考虑过要不要安排一出美人救英雄来破除障碍,当然也仅仅是想一想而已。
所以,此时的阿雾灵机一动,想着,不能迂回,那她可不可以单刀直入,若换了外人这样问自然不妥,可是她是他的妻子,两个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若是不闻不问,反而更显得心中有鬼才是。
于是阿雾大着胆子赌上了一回,在彼此还不太熟悉的情况下,自己先剖白了自己,也算是抛砖引玉。
楚懋的确如阿雾所料,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道:“这些不该是咱们想的事情。天家大事,也由不得下头的臣子做主。”
阿雾见楚懋说到“由不得臣子做主”时,那神情严肃,让她不由想到,只怕这该是楚懋的心里话,看他后来的行事,虽能纳谏,却也不乏独自决断。
“这些事你不必思虑太多,咱们府里该怎么就怎么,她们既然入了府,便是楚氏的人,再非何氏、陶氏。”楚懋道。
阿雾此时才服了楚懋,这才是心无旁骛之人所行之事。既不谄媚,也不避嫌,该怎么做就怎么做。阿雾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才是扮真的最高境界啊。若非她知道后来之事,只怕也绝对猜不出楚懋的真实意思来。
而阿雾觉得自己如今所有做的,就是忘记自己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
“王爷既这么说了,我就懂了。那,我也还有一句话想说。”阿雾认真地道。
楚懋点点头。
“那郝嬷嬷管着阖府上下,其实我也以为不妥。”阿雾老老实实地交代了心底的话。
(改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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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笑话也说得差不多了,阿雾这才正色吩咐紫扇道:“今后你同采梅多接触接触,只是记得多留个心眼儿。”
紫扇点点头。
紫扇去后,阿雾又将彤管、彤文二人叫到身边,“你们平日且替我留意着紫扇和采梅,紫扇是旁观者清,我怕她被采梅框了还不自知。”阿雾又将采梅之事说了一遍,彤管、彤文二人便明白自家主子是对采梅有戒心,便慎重地点点头。
“平素也多留意红药山房和梅影、梅梦一些,我总觉得这事儿不简单。”阿雾蹙了蹙眉头。因将来的事无迹可寻,也只能防患于未然了。
倒是眼前,楚懋责怪她没个主母样儿的事情不能拖沓。
到晚上用饭前,荀眉等三个姨娘过玉澜堂来伺候,虽也并非真要她们伺候,但这三人的礼数却一直一丝不苟。不过前头那些时日,楚懋在玉澜堂用晚饭时,三个人都会被梅影、梅梦拦在外头,阿雾也不做理会,她那时候心里想的是祈王府如何干她什么事儿,当然也不过是想不通透才做的傻事儿,虽然阿雾也知道不该为前辈子的那些这辈子还没发生过的事儿怨怪楚懋,可她到底有些意难平,所以行事才有些欠妥。
不过现如今楚懋对她开诚布公,阿雾也就再不好意思混吃混喝下去。
三个姨娘在请过安之后,不见阿雾发话,都有些惴惴不安,往日里这位王妃早该打发她们出去了,今日却不知为何将她们留下又不说话。
公孙兰和欧阳芷且不提,她们人卑位轻,本就是最下等的舞伎出身,又不得楚懋欢心,全看上头主子的脸色吃饭,这会儿都低头不敢言。
阿雾倒觉得这两人可惜了,舞姿是极好的,容色也上佳,却落入了这深潭里。
而荀眉算是这楚懋身边的老人了,当年楚懋还住在宫里时,就是荀眉在近身照顾,据说也是第一个伺候楚懋知人事的宫女,楚懋离宫开府后,她自然跟来了祈王府。所以,尽管荀眉和楚懋不算亲近,她也称得上是熟知楚懋的人了。
正因为熟知,荀眉才更敬重阿雾这个王妃些,别人不清楚楚懋的癖好,她难道能不知道,别说这位王妃让王爷改变了初衷,一直留宿玉澜堂,便是能留他宿一夜,都已经叫荀眉觉得惊奇了,何况还是这许久。
阿雾倒不是故意装深沉,而是在琢磨着怎么措辞,最后还是决定得把楚懋拖下水,便启唇道:“今日王爷怪我进府这么久,都没给你们兴出个规矩,也是我的不是,打明日起,你们早晨辰时三刻过来,晚上么,酉时初刻过来伺候便是。”
一席话听得荀眉等三个云里雾里的,从玉澜堂出去时还没摸着主子的脉,公孙兰凑上前问荀眉道:“荀姐姐,王妃这怎么忽然就变了主意了?”公孙兰也不是个蠢的,以前阿雾明显是放任她们不管,怎么今儿突然要兴规矩了,她不太信什么王爷责怪的托辞,若被王爷责怪了,反倒该遮掩才是,又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
荀眉蹙眉想了想,若真是王爷责怪王妃,那她们才该更打起精神来伺候这位王妃,王爷是何等人,哪会对人讲这些心底话。荀眉伺候了楚懋许久,也没见过这位主子开口责怪谁,不喜欢的一个眼神就打发了,这位倒底是正妃,又生得那般容貌,果然是不同的。
“咱们下头的人哪里猜得到主子怎么想的,只咱们自己进了本分就是了,王妃也不是那容不得人的人。”荀眉对公孙兰道。
公孙兰毕竟年轻些,不如荀眉现在那般想得开,听了她的话,只撇撇嘴,又同一旁的欧阳芷低声说了起来。
第二日上头,荀眉等三人自来请安,何佩真的瑶碧院和陶思瑶的琼芷院都不见动静,如今越发连派个人来知会一声也懒怠了。
当然这也越发让阿雾这个王妃汗颜,目前的种种看起来好像还真是她放任的。
当着三个姨娘的面,阿雾啜了口清茶,道:“两位侧妃呢?”
紫扇回道:“两位侧妃都没打发人过来,奴婢这就让人去碧瑶院和琼芷院看看。”
不过一小会儿,翠玲、翠珑就来回话道:“何侧妃和陶侧妃都说正病着,所以不能前来给王妃请安。”
阿雾扫了一眼三个姨娘,笑道:“都是我这个做正妃的不是,一进门两个侧妃就病得起不来了,今日正好,雪也化了,咱们一同去探慰一下两位侧妃可好?”
荀眉等三人哪里敢拒绝,自然只能跟在阿雾身后,看神仙斗法。
阿雾先去的是何佩真的碧瑶院,她是最先入府的侧妃,外公又是镇国公,这府里谁不给她三分面子。阿雾既然要杀鸡,当然得选一头羽毛亮丽的。
瑶碧院里的何佩真听得阿雾领了三个姨娘来看她时,眼睛都瞪圆了,“呵,她还真敢来我面前摆谱儿,还正当她这个正妃有什么了不起的啊,我倒要看看她能奈我何。”何佩真这个不请安的,倒比阿雾还更窝火些。
“主子,她毕竟是正妃,你是不是先去床上躺一躺,也算是给她个台阶下。”何佩真身边的竹意劝道,其实也是给何佩真自己一个台阶。
哪知何佩真偏偏不领情,呵斥道:“我干嘛要给她台阶下,我不信她能奈我何,再不济我也是皇上赐婚的,玉牒上写了名字的。”
“就是,也不想想不过是个礼部侍郎家里的姑娘,还敢在咱们主子面前摆谱,哼。”竹韵在一旁帮腔道。
竹意心底暗自摇头,却也知道自家主子是个什么脾性,越劝越闹,索性不再开口。
阿雾走进碧瑶院的正房时,就见何佩真气定神闲地坐在榻上喝茶,见了她也不起身,“还请王妃见谅,我这儿正病着,起不得身给王妃行礼。”
这样的睁着眼说瞎话,也亏她掰得出。
阿雾倒也不动怒,径直走过去坐在何佩真的对面道:“既然病着,这些虚礼自然就免了。瞧瞧真是可怜,病得连站也站不起来了,看的哪位大夫,怎么这么久也不见效?”
何佩真被阿雾这居高临下的语气惹得怒火烧心,“不敢劳王妃挂心,我也不记得是哪位大夫了,王妃若想知道,去问红药山房就是,大夫都是她们请的。”
阿雾抿嘴一笑,也不是太没脑子吗,还知道挑拨离间。不过阿雾也不再跟何佩真废话,又拿右手认认真真地抚了抚自己左手的手指,仿佛这天下再没有能比她的手更精贵更值得她注意的了。阿雾这个动作是跟福惠长公主学来的,旁人看来这是最轻蔑人的一种举止。
“前些日子王爷也说了,何侧妃这样一直病下去也不是回事儿,府里人多事杂,不利于何侧妃养病,还是去庄子上住一阵子,待病好了再回来吧。”阿雾淡淡地道,仿佛决定的不是何佩真的去留,而是一只猫儿狗儿的去留。不得不说,阿雾很会激怒人。
“凭你,也敢?”何佩真压根儿不信阿雾敢这样对她。
阿雾不知道何佩真是哪里来的底气能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这下子就是楚懋先头没发过话,她也得好好收拾何佩真一顿,好叫她晓得,饭可以乱出,话却不能乱说。
“我怎么不敢,王爷昨日叫你抄三百遍女戒,去了庄子上你正好有闲工夫好好抄写领悟。”阿雾站起身,吩咐紫扇等几人道:“你和赤锦带着几个婆子在这儿帮何侧妃收拾行李,我要在午前看到何侧妃的马车出府。”说罢,阿雾也不看何佩真,起身就要走。
门口就站着四个从玉澜堂特地挑出来的五大山粗的婆子,这不过是为了威慑何佩真,其实光是留赤锦一个,就能乖乖叫她们听话了。
“荣璇,你敢!”何佩真尖叫着跳起来。
“呵,可没听说过哪个府上的侧室敢大呼小叫主母的名讳的。”阿雾讽刺道:“咦,不是先前才说起不了身么,怎么这会儿倒站起来了,你也不怕咒自己咒得多了,今后真的半身不遂?”
紫扇在一旁扶额,从来不知道自家主子可以这般毒舌的。
其实阿雾也不愿意的,谁都想给人落个温柔敦厚的印象,可是对付何佩真这种人,你稍微软一点儿,她就以为你怕了她,简直都敢爬到你头上来拉屎。
不过阿雾这样畅快地讽刺何佩真后,身心都得到了舒愉,比起当年她被何佩真骂小娘养的之后只能用哭泣来反击,这回可是爽多了。
阿雾嫌这样还不过瘾,上前走到何佩真的身边,低身在她耳边轻笑道:“你当年不是骂我娘是小娘养的吗,我倒是想你也生个孩子出来,它可不就真正是小娘养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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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佩真听了,疯了似地上前就要厮打阿雾,“荣璇,你个贱人!”
赤锦在一旁早得了阿雾的眼色,立即就推开了何佩真,推搡间借机在她脸上扇了一个耳光。
“你个贱婢敢打我?”何佩真捂住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被人打了。
阿雾在一旁冷冷地道:“你本就该打,居然敢不敬主母,肆意谩骂。若是在你刚进府的三日,就该把你退回去给何夫人重新教养。”这是在数落何佩真的教养了,“可你如今入府也快两年了,说出去倒是我这个做主母的管教不好你,罢了,紫坠,你去红药山房请郝嬷嬷来,她若腿脚不便,你就让人用我的竹辇把她抬来。”
紫坠最是个心软敦厚的,阿雾知道她不爱看这些,便吩咐了她去请郝嬷嬷。
竹韵和竹意见阿雾这样羞辱她们主子,上前来就要护着何佩真,厮打扣着她的赤锦。
阿雾给紫扇递了个眼神,那四个门神一样的婆子就立即把竹韵和竹意押开了。何佩真院子里的其他人也不敢上前来,这些人都是聪明人,受宠的正妃对付一个不受宠的侧妃,她们应该站在哪一边简直是再简单不过抉择。她们如今不上前帮着玉澜堂,已经是对何佩真尽忠了。
阿雾重新坐下,“紫扇,去给我重新沏杯茶来。”
紫扇应声而去,不久就端着茶回来了,阿雾慢条斯理地划着茶杯盖,转头对已经被赤锦压制得没了脾气的何佩真道:“你瞧,这样多好,先头你就跟个乱咬人的疯婆子似的,哎……”
紫扇又抚了抚额头,心想,主子诶,你这是要气死何侧妃么?
阿雾还真是想气死何佩真,反正不得罪她她都已经作死作够了,难道还指望今后能化干戈为玉帛,所以阿雾就想着这么爽心怎么来好了,难不成还怕了她?
郝嬷嬷进来的时候,身边跟着一脸担心的相思,她二人一进来,见到碧瑶院这阵势,都俱为一惊,没想到平日里不声不响的王妃居然动则一鸣惊人。
瞧瞧何侧妃真是被欺负得够惨的,发丝凌乱,双眼血红,连衣襟都斜了,瑶碧院的丫头也被扣跪在一旁堵了嘴巴,再看王妃,正坐在上首气定神闲地喝着茶。
“嬷嬷来了。”阿雾站起身,上前扶着郝嬷嬷的另一支手臂,将她让到了自己的对面坐下。
“王妃请我来,不知所谓何事?”郝嬷嬷扫了一眼堂上。
“今日请嬷嬷来,是为了这碧瑶院的丫头的事情。如今嬷嬷管着内院,我自应当同嬷嬷说一声,也省得嬷嬷为难。”阿雾笑道,“何侧妃刚才肆意谩骂侮辱于我,那些话我都不好重复给你听,省得脏了你的耳朵,只是我想着何侧妃能由皇上亲点赐予王爷为侧妃,出嫁前必定是一位贞静淑宁的女子,可万没料到如今却没了上下尊卑。想来也是我这个做王妃的不是,管教不严。我愿自罚半年月银。只是我虽有管教不严之责,可这碧瑶院的丫头也难逃挑唆主子的嫌疑。所以,我想着将这碧瑶院的丫头、婆子都换了去,你看可行?”
“这些自然都全看王妃拿主意。”郝嬷嬷不愿当这个坏人,何况她为了楚懋好,并不想开罪这位何侧妃。
“好,那我就做主,将何侧妃身边的两个大丫头,哦,是叫竹韵和竹意的,发卖出去,她们平日里近身伺候何侧妃,却不思劝诫主子,一味的挑唆,这等奸奴,我们王府可容不下,其他人就罚一个月月银,调做它用,以观后效。”阿雾是非常不怕拿主意的。
“荣璇,你敢,你敢卖竹韵、竹意,我定然叫你不得好死!”何佩真这是被气疯了。
阿雾朝郝嬷嬷和相思无奈一笑,“倒叫相思姑娘看笑话了,都是我的不是,平日里放纵她们不管,反而让她们得寸进尺,踩到了头上。”
相思不知道缘何阿雾就点了她的名,赶紧低头不语。
阿雾说她,是为她的不知好歹,虽然是郝嬷嬷的义女,可毕竟是外人,跑来凑祈王府内院丑事的热闹做什么。
“哦,对了,我已经让人收拾何侧妃的行李,送她去山东的庄子上了,看她何时反省了,再接她回来。”阿雾一语定音,“今日的事,就烦请嬷嬷,给何侧妃另选两个丫头送去庄子上伺候吧。”
郝嬷嬷能说什么,这位王妃不拿主意则已,一拿,那就是个天大的主意。
“好了,我还要去看陶侧妃哩,她也病在床上。”阿雾笑着领了一众人等扬长而去。
琼芷院的丫头一得到阿雾这个玉面修罗要去她们院子的消息,也顾不得在壁角听热闹了,赶紧飞奔着回去喘着气儿把发生的事情都说给了陶思瑶听,陶思瑶本来胎里就带来三分病气,装病什么的是她的拿手好戏,赶紧地躺上了床。
阿雾进去的时候,看见陶思瑶一脸苍白地耷拉着脑袋强撑着要起床请安的模样,还以为她马上要入土了呢。
“陶侧妃不必起来,我就是来看看你,知道你素来就底子不好,我这儿有一根百年山参,让丫头给你熬汤喝吧。”阿雾一脸温情地安慰陶思瑶。
陶思瑶则是感恩戴德地谢谢阿雾。
两个人相处得极愉快,阿雾临走时才道:“侧妃的身子如果好了,可要经常到我的玉澜堂来说说话儿。”说话是假,晨昏定省才是真。当然话不必说得这样明白,阿雾相信今日这一出杀鸡给猴子看的戏,猴子一定能看明白。
阿雾将五个妾室都料理好之后,自己也累得够呛,她这回可是豁出去当了一回“坏人”,想来祈王殿下该是会满意了。
到酉时三刻晚饭时分,楚懋果然踏入了玉澜堂的大门。
阿雾瞅了瞅楚懋的脸色,一如既往地看不出心情好坏,不过唯一的例外是,梅影、梅梦居然没有跟进来伺候。
阿雾迎上前去,望着楚懋肩上披着的紫貂毛大氅有些踟踌躇不前。楚懋立在门边不动,阿雾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故作镇定地道:“外头又洒雪点子了?”
“嗯。”楚懋应了一声。
阿雾努力控制着手指不要颤抖,微微踮起脚尖去解楚懋脖子上的大氅系带,这样近距离的站着,阿雾才陡然发现楚懋非常的高,她在女子里已经算是高挑的了,到了楚懋的跟前依然觉得身高之间颇有压力。
阿雾长这么大,还从没跟男人这样接近过,楚懋的呼吸喷在她额间,使得她的脸不受控制地粉晕了一片。
楚懋低头看着阿雾,她的手指玉白而修长,没有一丝瑕疵,微微垂着眼脸敛声屏气,但神色里依然有一丝藏不住的惶惑,鼻尖隐隐传来一股幽香,似花非花,似果非果,平心而论,实在是好闻得紧。
阿雾在解开系带后,神经为之一松,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抬眼间发现楚懋正好笑地看着自己,她才发现自己是一时不察,漏了底,她自己也不由好笑,她平素埋怨紫扇她们无端端怕楚懋,她自己刚才何尝不是屈服于他的威压之下。
“王爷还是叫梅影、梅梦进来伺候吧。”阿雾有些微微的羞恼。
“她们不敢进来,今日王妃可真威风,一出手就将本王的侧妃送去了庄子上。”楚懋一脸严肃,虽说着略微戏谑的话,但瞧着可不像是高兴的模样。
阿雾这会儿离开了楚懋三尺开的距离,倒也就不怎么怕他了,转头将楚懋的大氅递给紫扇,紫扇诚惶诚恐地像捧着易碎的琉璃净瓶似的,小心地学以前梅影的做法好好地挂了起来。
“这不也是王爷默许的么?”阿雾微笑着反问道。郝嬷嬷哪有可能不经过楚懋的允许就应下阿雾的话为真将何佩真送去庄子上。
“你胆子真不小。”楚懋看着阿雾道,嘴角噙起一丝笑容。
“实在不是我胆子大,而是何侧妃的气性儿太大,若今日不把这规矩兴起来,今后如有新人进来,就更难办了。”阿雾同楚懋闲聊道,一边又在紫扇捧上来的青釉印花缠枝石榴纹盆里绞了一张白帕子,递给楚懋,“王爷擦擦手,我这就叫她们开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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