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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锦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明月珰
这时外头传来李延广尖细的声音在斥责马夫,“你不要命啦,停得这样急,惊着主子怎么办?”
楚懋别开眼不看阿雾,朝外头的李延广道:“出什么事了?”
“回殿下,没什么大事,一个小孩儿没看路,从马车前头窜过去,惊着马了。”面对楚懋时,李延广又恢复了和声细气。
“没事,就赶紧走吧。”楚懋不耐地道。
阿雾则还纠结在“错看到什么了”的谜语里,一脸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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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马车回了祈王府,阿雾见先头楚懋明显有些不豫,以为他定然会转身去冰雪林,哪知却居然跟着自己回了玉澜堂。
阿雾转进内室,换了身日常穿的衣裳这才走出来。只见得楚懋正立在多宝阁边,正把玩那只她素日最喜抚弄的玉貔貅。
“殿下。”阿雾出声唤道,她极不喜人碰触她素日把弄的东西,只觉得被他人碰了就不干净了似的,所以阿雾径直走到楚懋身边,向他伸出了手。
楚懋回头,见阿雾着一袭半旧的鹅黄软绸襦裙,挽一条湖水碧披帛,头上只斜插了一支蝶恋花白玉簪,如此简单的衣裳、饰品,穿到她身上,就俨然别添了雅致昳丽,仿似女子就该如她这般简雅打扮,如出水芙蓉般不加雕饰。
楚懋只觉得眼前就像是走出了一幅春景一般,一支嫩黄的迎春花横斜在刚刚破冰的春水之上,柔嫩得只要一丝寒风袭来,就会飘落在他手心,轻轻一掐,就是一道水迹。
阿雾本等着楚懋知情识趣地将玉貔貅还她,哪知他的确是将玉貔貅放入了自己的掌心,可却就势一握,将她的手连同那玲珑的玉貔貅都包入了掌心。
阿雾便是再无知、再迟钝也知道有些事情在她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比如楚懋的洁癖?阿雾的心犹如雷击,手慌忙地往外一抽,也是她真真乃是肤如凝脂,竟然真叫她滑出了手,但玉貔貅却在她的慌忙中,落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摔了个粉碎。
“殿下,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东西呢。”阿雾娇嗔道,其实这玉貔貅也只是胜在玲珑小巧,颜色颇润,正适合她的小手把玩,要说最喜欢还真称不上。阿雾只是需要一个借口,一个发脾气的借口。
外头伺候的彤文听得里头有东西摔碎的声音,赶紧走了进来,也不敢抬头,蹲在一旁轻手轻脚地把碎玉扫走。
阿雾立在一旁,瞪着楚懋,深有一股“你不把事儿了了,我跟你没完”的橫劲儿。
“改日我赔你一个可好?”楚懋温声道。
阿雾撅了撅嘴,迟疑了一下才点了点头,意思是不满还是留着的,但暂且也只能这般了。这等小事,发火也发不出个名堂来,反而显得小肚鸡肠的。
阿雾随楚懋走到榻边坐下,心里却想着如今时候不早不晚的,离晚饭还有段儿距离,可真要做什么事儿,仿佛又不太富余,若要叫她同楚懋这样大眼瞪小眼的坐着,她现在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你的书房布置好了吗?”楚懋问道。
阿雾眼睛一亮,觉得楚懋倒是个会找话说的,她点了点头,“年前,郝嬷嬷就让人来量了尺寸,搬了家具过来,已经布置好了,殿下要不要移步瞧瞧?”
“甚好。”楚懋起身道。
阿雾也忙不迭地起身就想出门,却听楚懋道:“披件斗篷才好,虽说不过几步路,但你不是还有些着凉吗?”
阿雾脸一红,没想到楚懋心细如此,那头的彤文听了楚懋的话,早转进去给阿雾取了件孔雀绿缎面灰鼠里的斗篷过来,她正要给阿雾披上,却被楚懋的手势给阻止了。
阿雾愣愣地看着楚懋从彤文手里接过斗篷,亲自替自己披上。彤文的脸上早挂起了笑意,等着待会儿就给桑嬷嬷说去,省得她老人家担心。
但阿雾这边心却焦灼得快成灰了,楚懋的意思她大约读懂了,却想装作不懂,什么夫妻之义,阴阳之合,阿雾但愿自己统统不要懂才好。
“走吧,愣什么神。”楚懋笑道。
“噢。”阿雾往前快走了两步,让楚懋本来搭在她肩头的手不得不滑下去。
阿雾的书房设在玉澜堂的东厢,进去后额匾写着“风不宁斋”四字。
楚懋的眉头皱了皱,“怎么取这么个名字?”树欲静而风不宁,子欲养而亲不在。阿雾双亲皆在,此斋名实在有些不吉。楚懋却哪里知道阿雾的心结。
“是取居安思危之意。”阿雾不愿解释真正的原因。
阿雾的风不宁精致秾丽,不同于楚懋的冰雪林疏淡雅致,斋中置榻,上有白狐毛坐毡,并四色绣缠枝牡丹靠枕,是她惯常坐卧之处。
阿雾还没来得及延请楚懋坐下,就见他行到那张黑漆大画案前,抬头看着她挂在墙上的“数鸭图”。冬日,闺阁女儿挂九九消寒图,多为梅瓣,一日填一瓣,九九八十一日后冬去。但阿雾的消寒图别有意趣,她是一日画一只鸭子,只只不同,鸭鸭相异。或娇憨、或顽劣、或傲然,也亏得她心里头有无数只鸭子。
“你倒是真喜欢鸭子。”楚懋想起阿雾送自己的那些绣件,不由笑道。
阿雾也知道楚懋这是笑话自己,她送的那些东西,可没见他戴过一样,苦得她一双手不知泡了多少牛乳才缓过劲儿来。
此时阿雾手中正端着茶盏,重重地搁在画案上,新仇旧恨相加,一时忍不住冒出酸话道:“我这儿可没有什么三好茶,殿下还请海涵。”她辛苦缝制的荷包、汗巾就压了箱底,那不知所谓的三好茶却叫“进益”,她辨出那游春图伪作,也没得个好字,这人却还厚颜来拉自己的手,想叫自己同他生娃娃。
楚懋唇畔的笑意加深,说道:“我识苏茂于微末之中。”
“嗯?”阿雾一时不解,但即可就领悟到楚懋这是以为自己吃醋了,那真正是冤枉。但楚懋话中之意,却叫阿雾惊讶。如果她没理解错,那么这苏茂大抵就该是楚懋的人,而虚白斋的幕后主人也是他,如此也就解释得通为何苏茂出身不显,却能在上京经营偌大一家虚白斋。
苏茂是楚懋的人,这件事儿并不太让阿雾惊讶,楚懋有鸿鹄之志,还在阿雾小的时候,她就已经为楚懋的铺设之大、隐藏之深而震撼过了。对虚白斋,说实话阿雾也是早就有怀疑的。
而今日让阿雾惊讶的事情在于,楚懋居然这样明白地对自己说出了“苏茂是他的人”这件事,阿雾不知道楚懋是真对自己打开了心防,还是只是以防自己“醋海生波”,坏了他的大事。
阿雾愣神的时候,楚懋已经走到她的书橱了,待她回过神来时,见楚懋正翻着一本书,她走过去一看,“殿下也喜欢西梅么?”想来西梅乃绝色女子,名字中又有一个梅字,能入楚懋的眼也不为奇怪。
阿雾见楚懋将手中西梅的《南雪斋小记》放回书橱里,侧过头来满含深意地看了自己一眼,虽然阿雾没读懂那深意是什么,但显然那深意里还带着一丝凉悠之气,而这位祈王殿下对阿雾书斋的兴趣仿佛一下就消失了,略略站了站就转回了玉澜堂。
两人用罢晚饭,楚懋便去了冰雪林,阿雾沐浴梳洗后惬意地歪在床上看书,见楚懋进来,冲他笑了笑,又低头看回了手上那本新出的话本。
按惯例,这时楚懋就该去净房了,但阿雾迟迟没听到有脚步声挪动,抬头看了看,却见楚懋正立在床畔看着她。
阿雾不知他看了自己多久了,忙扔了手中的话本急急下床,“殿下可要唤问梅她们进来伺候?”
楚懋没答话,看着阿雾,抬了抬双臂。
这个动作阿雾也经常做,通常是在紫扇她们伺候自己更衣时。阿雾一时懵了,不解何意。
“玉澜堂的丫头太多些了,你看着年纪,将她们放出去吧。”楚懋道。
玉澜堂的丫头确实多了些,但多的就是那剩下的八个梅,一个个年纪也不小了,不过因着她们身份敏感,阿雾也不好出手打发,如今听楚懋这般说,她便问:“若论年纪,殿下、身边的咏梅、忆梅她们都该配人了,只是殿下、身边也需要用惯的人伺候,你看……”
楚懋道:“留两个就是了。”他又抬了抬双臂。
这回阿雾可真是看懂了,只留两个丫头,那今后伺候楚懋的事儿就大半要担在她的肩头了,阿雾想起她刚嫁进来时,楚懋那进个净房都要跟八个丫头的场面,只觉得仿佛隔了许久许久似的。
阿雾硬着头皮上前,为他卸了腰带和饰物,又将手伸到楚懋的颈畔,为他解开衣扣,幸亏这段时日相处得多了些,没有起初的紧张,阿雾的手指还算平稳。
只是楚懋的呼吸吐在她的脸畔,有些热濡,阿雾略略往后退了退,总算是将楚懋的外裳脱了下来。“我唤问梅她们进来伺候殿下沐浴吧。”阿雾也不管楚懋答应不答应,转头就出了内室。
待楚懋出来的时候,见他头发有些湿润,阿雾又迎了上去,主动要为楚懋绞发,才一靠近,她就连咳了三声。
楚懋淡淡地扫了阿雾一眼,令得她心惊胆颤的,但阿雾也实在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的。
“吃药了吗,怎么见着病像是重了些?”
阿雾大松一口气,道:“吃着呢,也不知怎么的,大概是今天晚上太冷了些。殿下在这儿歇着吧,我去碧纱橱里住一晚,免得把病气过给殿下。”
阿雾见楚懋一双耀若星辰的眼睛牢牢看着自己,被他看得心慌意乱起来,低垂着头不敢抬,两手在衣襟下绞着手绢。
“去吧。”
楚懋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阿雾几乎是从他跟前逃离而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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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阿雾的脚才走到槅扇边时,就听得楚懋道:“明日去别院住两日吧。”
阿雾吃惊地转回身,不知道为何楚懋忽然提起要去别院。
“槿溪有温泉,那边暖和些,有利于你养病。”
楚懋的声音低沉而温和,阿雾从中听不出有任何不满,但总觉得楚懋这是在讽刺自己,只得低声道:“我这就让人去同郝嬷嬷说。”
第二日阿雾还真是被楚懋那个“乌鸦嘴”给料中了,她昨晚辗转难眠,起床时明显觉得头重脚轻,脸也微微泛红。她强忍着不适,登上了马车。一时里只觉得家里有郝嬷嬷管着,她还真是省事不少,至少不用因为祈王殿下的一时兴起,还要带病安排事情。
这一趟到槿溪别院,因为安排得仓促,只有楚懋和阿雾成行,郝嬷嬷留在了府中,因是正月里有不少亲朋好友要上门拜贺,还有如雪片一般飞来的宴请帖子。
槿溪别院在京郊的清凉山下,那一片都是皇家的避暑别院,福惠长公主在那边也有一处别院,只是没有温泉。
马车才驶入别院的大门,阿雾就闻到了梅花的幽香,果然不出她所料,槿溪别院的梅树几乎可用云蒸霞蔚来形容了。
只是如雪似海的美景阿雾已经没有精神欣赏了,她无力地由紫扇和紫坠扶着下了马车,风一吹就开始掉眼泪。
阿雾虽然病得难受,但心头也窃喜这病来得正是时候,至少洗刷了她昨晚装病的嫌疑。
甫一到别越,楚懋就和门下清客去了仙籁馆,只留下李延广来带了阿雾去“蔚雪敲云”住下。蔚雪敲云,处在槿溪别院的香雪海中心,四下俱静,唯有此斋。
阿雾因是第一次来槿溪别院,便想问梅问道:“殿下平日来时可是住在这里?”只因这儿的陈设同冰雪林相类,但斋后有一处凉棚,里头是冒着白烟的温泉池子。
外面冰天雪地,有梅香萦绕,里头温热蒸腾,有云雾缭绕,真是赛神仙的居处。
阿雾点点头,想着温泉的疗效,不由动了念头,那问梅却阻道:“这处梅汤,殿下不许人泡的,王妃若想泡温泉,可去前头不远的兰汤。”
阿雾根本不想再动,若非这梅汤近在咫尺,她也不会动念头,因为道:“不了,我去歇一会儿,殿下回来了,你们再叫我。”
阿雾睡得迷迷糊糊间,只觉得有人在拿手碰自己的额头,她恼怒地一推,谁允许她们碰自己的,哪知那手的力量极大,阿雾根本推不开,这才强撑起眼皮,却见楚懋正坐在床头看着自己。
“怎么病得这般厉害,大夫来了吗?”楚懋问一旁站着的紫扇。
“回王爷,已经请邹大夫去了,但今天下大雪,车夫回来说,路上有民屋倒了,车过不去,邹大夫也不知何时能请来。”紫扇道,“不过彤文懂一点儿岐黄之道,好在王妃身子没发烫,只是人绵软了些,前日邹大夫开的药,已经煎了给王妃服下了。”
阿雾这时候已经彻底醒了过来,坐起身子道:“殿下,我没事儿。”话才出口,就连打了两个喷嚏,有鼻涕流出来,阿雾简直羞得不知所以,忙拿手绢掩了脸,几乎带着哭声道:“殿下还是出去吧,若是把病气传给了殿下,我……”
阿雾都不敢抬头看楚懋的脸色,就怕看到嫌恶的表情。
“怎么不去池子里泡一会儿,你这是外感风寒,不算太厉害,泡一会儿温泉,就能缓解。”楚懋转头吩咐道:“给你家主子更衣,去梅汤里泡一会儿。”
阿雾抬头看了看楚懋,又瞥见一旁伺候的问梅一脸惊讶,便知她先头并没骗自己,“我去兰汤吧,今日大雪,殿下也该泡一泡。”
楚懋道:“无妨,兰汤在香雪林外头,你本就病着,再走一会儿指不定更严重。”
阿雾也知道这时不是推让的时候,她若这时候不防着,指不定小病变大病,她先头也不过是试探楚懋,就怕他后头想起这事儿来,怨怪自己用了他的梅汤。
当下听楚懋这样说,阿雾便点了点头。
阿雾在内室换了一件丝袍,外头裹了厚厚的貂毛大氅,走到梅汤时,才想起来这梅汤露天而敞,若四下没人也罢,可这会儿楚懋就在屋里,阿雾有些迟疑,转过头低声在紫扇耳边道:“你去看看,殿下在做什么。”
紫扇很快就回来复命道:“殿下在次间看书。”
阿雾点点头,知道楚懋看书是极用心的,而这梅汤又是在内室之外,次间是没有窗户可看到这儿的。至于梅汤的另外三面,两侧是密植的梅树,北面则是楚懋的书斋,此时书斋不亮灯火,也是无人的。
阿雾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让人抬了扇屏风来,这才绕到后头,退了丝袍,浑身上下只裹了件雪白的小衣。
一入水,阿雾就舒服得呻、吟了一声,看着周遭飞舞嚎旋的雪片,以及夹在雪中的梅瓣,只觉得那就像是另一个冰雪世界一般,而她所在的世界,却温暖如春。
阿雾把身子沉下去没过脖子,热气熏得她有些阻塞的鼻子也通了气儿,闻得那周遭的梅香,只觉得这日子神仙也过得。
“你们去吧,让我在这儿静一会儿。”阿雾啜了一口紫扇搁在池畔的温水,将头枕在岸边的玉枕上头,闭上了眼睛。
“别泡太久了,当心起来时头晕。”
这声音仿佛炸雷一般响在阿雾的耳畔,她猛地往水里一缩,哪知因为心慌意乱,呛了两口水,又忙忙地直起身子。
楚懋见状,轻轻地拍打起阿雾的背,她咳了好一会儿才止住,但眼中还有呛出的水光,恼羞地瞪向楚懋,“殿下……”怎么走路也不出个声儿?
楚懋的神情有些恍惚,只觉得身体里有一根一直绷着的弦忽然就断了,有猛兽汹涌而出。
眼前的人轻嗔薄怒,眼里还带着水光,双颊泛着诱人的粉色珠光,只一眼就把人的魂魄都吸了进去。镂月为骨,冰雪做肌,晶莹如玉的人儿在雾气里,仿佛一眨眼就会随着这雾气一般消散似的,或许她本就是雾气化作的妖精?
这一刻楚懋只觉得,哪怕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他也得拿锁锁住这雾气化作的妖精。
而阿雾才说了“殿下”两个字,就断然闭口,楚懋的眼神太过灼热,叫她心慌意乱,她从没见过有人的眼睛能如此亮,如此热,就像有火在里头烧一般。阿雾直觉地回身就往梅汤的另一头游去,幸亏梅汤够大,她觉得如果游到了另一边,也就无碍了。
不过阿雾的反应哪里敌得过常年习武的楚懋,她才一反身,脚踝就被后头的人一把捉住。
阿雾惊恐地转过头,拿手挡着胸口,呼道:“殿下。”
湿透的中衣下,颤巍巍地挺立这两粒小小的红蕊,叫人恨不能咬碎了吞入腹中。阿雾年岁还小,身子才刚刚开始成熟,远没有楚懋曾经瞧见过的女人的胴、体来得妩媚妖娆,但偏偏此时此刻,他就觉得这是他见过的最澄澈干净,最曼妙动人,最叫人魂萦梦牵的身子。
“殿下!”阿雾再次惊恐地唤道,她扭动着身子,激动地踢着脚,想要摆脱楚懋的钳制。她哪里懂得对方顺着她踢动的腿,恰好可以看到那一线若隐若现的嫣粉色。
“王爷、王妃,邹大夫到了。”紫扇的声音在屏风后头响起。
如果可以,阿雾简直想抱着紫扇香一口,这真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阿雾停止了一切扭动,只轻轻地想把脚从楚懋手里抽出来,她认为她和楚懋都会有这个共识。
哪知那只手稳重如山,纹丝不动,阿雾几乎是求饶地低泣道:“殿下。”然后在惊惧中眼睁睁地看着楚懋将自己的脚拉高,而他则俯身,虔诚地在她的脚背上印下一吻,这才松了手起身离开。
楚懋离开后,阿雾慌忙地爬上池子,抖着手裹了大氅,匆匆回了内室,她像受惊的小兔似的,四处看了看,没见到楚懋的身影这才放心地让紫扇她们伺候她换了见人的衣裳。
“让邹大夫等会儿吧,反正今晚下雪,他也回不去的,奴婢先替你把头发绞干。”彤文道。
阿雾点点头,由着两个丫头伺候,绞了头发,紫扇将阿雾的头发铺开在自己的手臂上,彤文则拿了小小的熏炉在阿雾的头发下来回地熏热。
忙活了好一通,阿雾走出去时也没见楚懋,只有邹大夫正坐在椅上,拘谨地饮茶。
“邹老,叫你久等了。”阿雾歉意地道。
邹铭善赶紧丫头,也不多言,取了脉枕就替阿雾诊脉。“王妃这是风寒湿邪入侵,卫表不和,肺气失宣,比前日严重了些,这两日要注意别敞了风。我先开两剂药,为王妃散散寒,再做调理。”
阿雾点点头,却觉得精神好了许多,身上也不绵软了,也不知是温泉有效,还是刚才楚懋对她的惊吓起了效。
到邹铭善起身离开,阿雾才恢复过心神来问:“殿下去哪儿了,可说了今晚回不回来?”
紫扇摇了摇头,“王爷走得极为匆忙,一句话也没留。”
阿雾沉思了片刻,像是鼓了极大的勇气做了个决定似地,“嚯”地站起身,吩咐道:“殿下大约是不会回来了,去落锁吧。”
紫扇愣了愣,“那万一王爷晚上回来……”却进不了蔚雪敲云,那可就麻烦了。
阿雾咬了咬唇,“没听见我说的吗,殿下今夜不会回来的。”便是回来,也决不能让他进来,阿雾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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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温泉的功效,阿雾一夜酣睡,连梦也没做一个就到了大天亮,“紫扇,什么时辰了?”
紫扇见阿雾醒了,打起帘子,先端了一杯温水递给她,这才道:“巳时了。”
阿雾吃惊道:“这么晚了,怎么不叫我?”
“王爷不让叫的,说是邹大夫嘱咐你得好好休息。”紫扇将软缎拖鞋摆到阿雾的脚下。
“殿下何时来过,他昨晚……”关于昨晚下钥的事情,阿雾还是有一丝心虚的。
“奴婢打听了,昨晚王爷歇在仙籁馆的,他早晨过来,见你还在睡,也不让奴婢们叫主子,只在你床头坐了会儿,又嘱咐紫坠这两人小心照料主子的吃食。”紫扇嘻嘻笑道:“没想到王爷还是这么个体贴的人。”
紫扇从屏风的缝隙里偷看到楚懋替阿雾掖被子的情形,心里头比六月吃西瓜还舒爽。她不像紫坠她们,是个早就懂事儿的。阿雾的床铺日日都干干净净,紫扇心里也暗自担心,但身份不同,她不能像桑嬷嬷那样直言,只自己在心里着急。如今见楚懋这般,紫扇自然替阿雾高兴。
“就这么点事儿,你就说他体贴了,倒是好收买。”阿雾嗔道,“快拿饭来我吃吧,我都快饿死了。”昨天一整天她就没正经儿吃下东西。
午后,阿雾因不能经风,所以在屋子里看了一会儿书,偶尔到窗边站一站,只见得举眼望去全是梅树,如雪堆云,冷香阵阵。而蔚雪敲云,独立梅林之中,有隐世之感。
到晚上,仙籁馆那边有人来传说,说是楚懋不回来用晚饭了,阿雾松了口气,用过饭,早早地去床上歇了。却不料,夜半醒来,再睡不着,大约是白日睡多了。
阿雾也不唤外头守夜的紫扇、紫坠,只想静静地踏雪寻梅,因是自己穿了衣裳,披了件大红鹤羽纱面的白狐斗篷,从内室通往后头梅汤的门出去。
阿雾连眼睛都不敢瞧梅汤一眼,就怕想起昨晚那羞煞人的一幕,她虽不知楚懋那样的人为何会低头亲她的脚背,但直觉让她趋利避害,只觉得还是远离楚懋一些比较好。
阿雾深深嗅了一口晚上冷冽中别显幽悠的梅香,举步往后头那书斋去,想寻两本书来看。她手里提着羊角灯,进了书屋,点亮了里头的烛火,刚走到书架处,却见窗户外头有银光闪过,还有利器破风之声。
阿雾一时好奇,移步到窗户旁,只见得楚懋正在书斋后头的梅林里舞剑。
夤夜舞剑,阿雾不是第一次见楚懋如此,只是他手头那柄“色空剑”,名不见经传,但每回一出鞘,就逼得阿雾当时的魂魄不得不离开十丈远,才能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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