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锦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明月珰
只不过在这一点上,阿雾犯了个大错误,那就是从没把自己算进去过,因而说送子观音时一点儿也不害臊,但这样的话听在楚懋的耳里,却又是别有一番意思。
“唔。”楚懋模糊地应了一声。
“只是如今这样的风雨关头,殿下膝下无子也确实不利,我听着向贵妃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想请殿下帮衬六皇子。”阿雾说的话一丝不假,可却也有试探之意。
楚懋闻言,并不如阿雾想象的那般反应,她觉得他就该眼风凌厉地扫向自己,示意自己这种话题不要乱提。
然而现实里,楚懋却眼神柔和地看着阿雾,然后以手在身侧拍了拍,示意她坐过去。
阿雾又纠结了,她万万没料到楚懋这样的人表示亲近的时候,也喜欢这样和人近距离接触。但是阿雾着实想听他接着说下去,少不得又被心头那一丝贪念怂恿得坐了过去。
两个人靠得如此近,阿雾几乎能闻见楚懋身上那淡淡的梅香,以及鼻息间呼出的酒气,醇香醉人,没有令人反胃的夹在酒气里的饭菜味儿。这时候阿雾才恍然大悟过来,今夜席间楚懋根本没动任何吃食,仿佛只饮了酒,一时只觉得忏愧万分,倒底做不到宫嬷嬷说的那般“真心”,罪过罪过。
“阿雾觉得我应该帮衬五弟还是六弟?”楚懋神色轻松地道。
阿雾觉得楚懋的酒气喷到自己的睫毛上,让她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她实在不习惯这样的近距离,忍不住往后靠了靠,但脑子却清明得紧。
楚懋这话还真是会挖坑,若非阿雾有前世经历,指不定也要被他的闲散给蒙混过去。但是有一点阿雾是很肯定的,那就是她想打入楚懋这一方的内部,那就必须套出楚懋的真心话,让他将她也当做自己人一般不设防。
阿雾设想着如果自己是个单纯不知道未来事情的人该怎么回答,“殿下如今是圣上的嫡长子,难道不能……”阿雾这话问得大胆又恰当,她不是别人,而是楚懋的妻子,她自然应当这样问,若不如此,那才反而显得虚假,试问这天下哪个女人不想登上皇后的宝座,成为天下第一尊贵的妇人。
楚懋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阿雾,“王妃,难道不知道父皇对我的态度,居然还有此等异想天开之思。”
阿雾义正言辞地道:“我并非异想天开,也不是怂恿殿下。而是古法如此,说句不敬的话,即使圣上偏心,越过殿下而立太子,又如何堵天下悠悠众口。殿下并非颟顸也无恶迹,且明睿果决,若能……必是天下黎民之福。”
这一番话被阿雾说来还真是有模有样,反而衬得楚懋心胸狭窄了,以为她是为了一己之私才那样说的。
“王妃同我相处时日也不算多,怎么就看出我……”楚懋顿了顿,大约也有些不好意思自赞,“能为天下黎民之福?”
赞美人,还要赞美得恰到其好,那才是本事。不仅自己不能肉麻,还要让对方不会觉得自己是溜须拍马。阿雾觉得有些头疼了,若放在前世她自然能列举出许多许多的例子。正元帝的文成武德,想来便是后世也需敬仰,而他的庙号还得了个“祖”字。
帝王薨后,于太庙立宣奉祀追尊庙号是极严苛的,按说,开国之君才称太祖、高祖,继嗣之君谓“宗”。但也有先例以继嗣之君而称祖的,比如成祖,但那也是继往开来有大功绩的贤明之君。到了楚懋这位正元帝,他登基本就名不正言不顺,但以此而仍能得“世祖”之庙号,可见其当政期间,朝堂之臣、乡野之民对其的爱戴。
而阿雾觉得对于一个宵衣旰食、毫无娱乐,每日阅简以百斤论,从无滞压奏折的情形,扩疆立土,安定边疆五十年无患,治河工利民的皇帝来说,楚懋得个“祖”字还真是问心无愧,实至名归的。
但是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发生在楚懋登基之后,而楚懋现在这个阶段都干了些什么事?找高僧谈经,与天师论道,同清客悠游,煮茶论酒、吟诗作赋,全是高雅避世之趣,而祈王府最负盛名的是其舞姬、是其角花笺、是其“龙宾十友”套墨,都是玩物。
至于祈王殿下本人在朝堂上做的事情,也不过是只尽本分,无功无过。
那么阿雾是怎么看出楚懋的“明睿果决”和“为天下黎民之福”的呢?这还真是个难题。当然肯定难不住阿雾。
阿雾以为,恰恰是“正元”二字体现了楚懋对登极不正的介意,他本是嫡长子,正该名正言顺的继位,然而世事弄人。不管最后楚懋表现得如何理直气壮,但阿雾可以肯定他内心来讲,还是极端需要得到他人认同的。而从阿雾看出的蛛丝马迹推测,楚懋早已在着手准备“清君侧”之事了。
“殿下虽然散淡,可我观殿下胸怀苍生,非甘愿碌碌之人。”这话说得虚,楚懋的眉尖挑了挑,阿雾自然知道他不信,又道:“从双鉴楼便可知殿下的志愿。”
这下楚懋唇角的笑意总算抿平了,阿雾知道自己挠中了他的痒处。
“可殿下并非为一己之私的人,磊落坦荡,行人之应当所行,教妾也是如此。若殿下愿意担负黎民之责,那也一定也是因为殿下不得不挺身而出,只因殿下才是那个最适合的人选,而并非是为了那生杀予夺的宝座。”阿雾说得正气凛然。
“哦,你怎么能肯定若我有心,就不是为了那个位置,而是为了天下苍生?”楚懋状似随意地问道。
阿雾充满了爱怜地看着楚懋道:“我想殿下自小生长在深宫大内,若是能够,恐怕今生都不愿意再踏足此地一步的。”阿雾虽然不知道楚懋从小生活的状况,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幼时一定吃过许多苦,否则如今也不会如此爱戴护他爱他的郝嬷嬷,因而也能隐忍许多事情。
再观今日楚懋的表现,阿雾觉得他一定是冷透了心的。
而实情还真是被阿雾料中,楚懋默默看了她良久。
阿雾是硬着头皮才顶住他那直窥人内心的悠长眼神的。这时候她更不能虚心地低头,实际上她的话也半真半假,她觉得楚懋登基既是黎民之福,同时也是他对那位漠视他一生的父亲的最好“致敬”——推翻他的遗诏。
阿雾直视楚懋道:“不管未来殿下怎么选择,我都会义无反顾地站在殿下、、身边。我相信殿下,也相信殿下的选择一定有殿下的道理。”
“哪怕为天下人所唾弃?”楚懋锁住阿雾的眼睛道。
阿雾顺着他的话,一字一字地缓慢而清晰地道:“哪怕为天下人所唾弃,也不离不弃。”这样的缓慢,表示她并非一时心血来潮,而是深思熟虑后才说的。
楚懋的手覆上阿雾的手,牢牢地握在掌心里,阿雾被他握得有些生疼,但是这样的时刻,她再别扭也知道绝不是讲究个人毛病的时候,因而忍着不适,回握了一下楚懋,“而且,我以为殿下这样的人绝不会为天下人所唾弃,便是有,那也是他们暂时的一叶障目而已。”
阿雾自然是可以这样说的,因为她比别人多了几十年的经历。若果她只是今生的阿雾,她想她未必能如此“信任”楚懋。
楚懋笑了笑,没说话。
阿雾心叹,要得到楚懋的信任谈何容易,她也没想过通过这样一席话就能打动他,但自然要撬开一丝缝隙。
“殿下?”阿雾询问地道。
楚懋却说:“到了。”
阿雾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有仆人搭了梯凳,楚懋下车扶了阿雾下来,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二门,阿雾回头看了看那驾车的马夫,也不知是个什么人物,楚懋在马车上说话时丝毫不避讳。
哪知就是这样一回头,阿雾就见管事的正对着那马夫比手势,阿雾才看出来,那马夫是个聋哑的,难怪楚懋会用他驾车了。
(改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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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雾在门后见到郝嬷嬷时有一丝诧异,这天寒地冻,马上交子时了,郝嬷嬷腿怕寒,正是该在生着地龙的屋里睡觉才是,这会儿怎么还等在廊下。
楚懋已经先于阿雾跨出一步,“不是跟姑姑说了么,用等我。”
“殿下今晚怕是没进东西吧,我煮了面,殿下吃一口吧,我不在,殿下肯定是一口也不吃的。”郝嬷嬷怨道。
其实阿雾今晚也想趁热打铁,好好在楚懋跟前表现一番她这个为人之妻的关心,但郝嬷嬷来上这么一出,就让阿雾觉得自己有些东施效颦了。
楚懋跟着郝嬷嬷像是要往红药山房去,阿雾在岔路处驻足不前,想了片刻,便折而往左要回玉澜堂,此时楚懋却也停了下来,对郝嬷嬷道:“嬷嬷,同我一道回玉澜堂吧,让阿雾去煮面。”
阿雾忽然被点名,还有些莫名其妙,何况她哪里会煮面啊。但楚懋的这个态度实在让阿雾受用,便笑着道:“嗯,我来煮面,也请嬷嬷尝尝我的手艺。”
郝嬷嬷明显愣了愣,她回头看着阿雾,那神情就像东西被人抢了似的委屈。
祈王府隆庆三十二年的大红贴金灯笼下,阿雾娉婷而立,眸如黑色的宝石,其间流光溢彩,让人目眩,一袭大红折枝花卉草虫纹妆花缎曲裾,将雪夜融成了一幅倾国佳人图,郝嬷嬷有些怅惘,又有些释然。
“好啊,老身今日就托大,尝一尝王妃的手艺。”
玉澜堂的小厨房内,阿雾正立在紫坠身边,看她飞速地切着拌面的佐料。好在今日紫坠准备充分,虽然阿雾晚上是不用面食的,但是难免她们几个丫头嘴馋,而面又最顶饿,所以才不用手忙脚乱地现在才和面。
“怎么忽然就想着要吃面啊,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王妃这么晚了吃面又不易克化。”紫扇有些不解。
阿雾心头却想起了一件事,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她还是不够用心,先孝贞后好似就是正月初一去的,而这一日也是楚懋的生辰。楚懋的生辰是他的忌讳,也是整个祈王府的忌讳,而也就没有任何一个人提醒阿雾。
阿雾也从没见过楚懋过过生辰。难怪郝嬷嬷非要亲自迎候,要逼着楚懋吃一碗长寿面。
“快些吧,不用太复杂,我瞧着清汤面就好,把那木耳、黄花菜、鸡蛋切丝略炒以炒铺在碗底就是,再拿冬笋火腿汤浇汁儿便成。”阿雾瞧着紫坠又是切萝卜丁,又是切笋丁的,知道她是想大显身手一番,只是如今时不我待。
“会不会太简单了点儿?”紫坠以为楚懋这是要考验阿雾的厨艺。
“不用,待会儿别放葱,难闻,殿下想来也不喜欢。”阿雾以己推人,觉得楚懋肯定也不会喜欢嘴里有股葱味儿的。
三碗热腾腾的表面看起来就是一碗不出彩的素面,用喜庆的红地“八仙庆寿”碗盛了,搁在黑漆描金双龙捧寿纹委角长方盘由阿雾亲自端了送到玉澜堂的西次间。
阿雾亲自摆了碗筷,立在楚懋的手边伺候,“殿下,郝嬷嬷,试试我的手艺如何。”
“光是闻着已经香得人流口水了。”郝嬷嬷笑道,看着楚懋的眼神里有一丝乞求。
楚懋没有举筷,道:“可有酒。”
阿雾抬头看了看角落里的沙漏,眼看正月初一就要过去了,便道:“殿下还是先用面吧,凉了可就不好吃了,先才你在席上也没进过食。”阿雾虽是对着楚懋说的,却是看着郝嬷嬷而道。
郝嬷嬷也急了,“我就知道殿下肯定又没吃,今日是不是一整日都没吃东西,这样你的胃如何受得了!若是殿下烦了我这个老不死的,我这就走。”郝嬷嬷连威胁都用上了,作势就要起身离开。
楚懋摆了摆手,不得不拿起筷子,低头吃了一口面。
郝嬷嬷又唠叨道:“可不兴断,殿下一口气吃到底才好呐。”
既然已经吃了面,楚懋也就不再扭捏,一口气将一碗面吃到底,连下头的鸡蛋丝、木耳丝、蘑菇丝都吃了,面汤也喝得一干二净。虽说如风卷残云,但姿势依然优雅万端。
“这汤汁熬得不错。”楚懋拿阿雾递过去的热帕子拭了拭嘴道。
那是,否则阿雾也不敢如此托大,紫坠每年过年吊的一锅冬笋火腿汤可是荣府一绝。这会儿灶上还吊着,是明日要送回荣府的。
用完了面,楚懋和阿雾送郝嬷嬷出去,郝嬷嬷的眼神连连停在阿雾身上,她只好在玉澜堂门外道:“今夜下了雪,路滑,我再送嬷嬷一程。”
郝嬷嬷欣然同意,又道:“殿下早些休息吧,你若再送,可就折煞老奴了。”
楚懋点了点头。
阿雾立在郝嬷嬷的竹轿旁,为她理了理膝盖上的虎皮。
郝嬷嬷一双老而厉的眼睛看着阿雾道:“还请王妃好好照顾殿下,别辜负了殿下,殿下他着实吃了不少苦。”
阿雾点点头,却不知道自己能如何辜负楚懋。他们如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就是脑子被门夹了,也不至于会辜负楚懋。
阿雾走回内室的时候,楚懋还在净房没出来,她一遇热气都打了个喷嚏,心中一禀,“紫扇,去请大夫来。”
紫扇伺候了阿雾这么些年,如何不知道她的禀性,那就是个一打喷嚏必须请大夫的主,一条小命看得比谁都精贵。实际上紫扇哪里知道阿雾的症候,她那是心病。最怕生病吃药,从此卧床不起,她是被病痛折磨惨了的人,所以这一世格外小心,有个头疼脑热地就嚷着看大夫,非要吃了药心里才能舒服。若是病得拖上个几日,就要往坏了想。
楚懋出来的时候,见阿雾依然穿戴整齐,略显诧异地问道:“不睡么?”
阿雾道:“有些头疼,请了大夫,还没到。”
楚懋不语,转回净室,再出来时已经重新穿戴整齐,看来是要陪阿雾一起等大夫。
“是晚上吹风着了凉?”楚懋很自然地拿手想探阿雾的额头。
阿雾下意识地侧了侧头,“殿下不必陪我一起的,今日辛苦了一天你先睡吧。”
楚懋多看了阿雾两眼,收回手道:“无妨。”遂,自己拿起一卷书看起来,阿雾见他看得十分认真,也不好扰他。
小半会儿功夫,邹大夫就到了,阿雾打小就认他的药,所以即使来了祈王府后,也习惯请他。
邹铭善没想到会见到楚懋,愣了愣,赶紧上前跪拜。
“起来吧,给王妃看病要紧。”
邹铭善起身后,只见阿雾这边已经坐好,紫扇正将她的袖口往上挽,露出一截欺霜赛玉的手臂,他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子了,看了也没啥,只是难免拿眼看了看楚懋。
楚懋的眼睛果然盯着阿雾那毫无遮掩的手臂上。
阿雾也奇怪,虽然洁癖到不喜任何人碰触,但唯独于大夫把脉时例外,从来不许弄什么帕子遮住或隔帘帐之类,她以为望、闻、问、切四者皆为重要,不能为了虚礼而至误判。
邹铭善把了脉,又看了看阿雾的舌苔道:“并无大碍,王妃微微有些风寒入体,并不厉害,这两日多休息,多饮水。我开一剂辛温解表的汤药,先煎一副喝着。”
送走邹大夫后,阿雾这才放松了心神,让紫扇准备了热热的一盆水,在里头加养生方泡了泡,这才趿拉着软缎脱鞋出来。
内室是极暖和的,阿雾仅着了一套雪白的百两银子一匹的松江三梭布裁的小衣亵裤。女儿爱美,便是不示人的内衣,依然剪裁得体。因穿得极薄,越发显得腰瘦腿长,又刚泡过澡,白里透红的脸蛋跟鸡蛋白似的滑腻,肌肤晶莹透明得仿佛水气儿都钻了进去似的。
楚懋说不出阿雾身上的那股子香味是什么,可以肯定是绝非他素来喜欢的冷梅香,但偏偏这种香气撩人心神,让人难以静心。
阿雾脱了鞋子,才发现今日又累又倦还有些头晕,连袜子也忘穿了。这会儿楚懋已经躺坐在床的外侧翻书,阿雾瞅了他一眼,仿佛并无异常,便也道自己以前肯定是多心了,谁耐烦一个劲儿地盯着人的脚看啊。
阿雾也不打扰楚懋,回身打算从他脚边爬到内侧。她臀、部高耸,细柳一般的腰肢塌陷,显出优美细长的曲线来,浑然不觉自己是何等一个天生的尤物。
只楚懋愣愣地盯着她,胸口那微微起伏的曲线已经叫人目不暇给,那圆润挺翘的臀更是让人口干舌燥,再到那像白玉兰花瓣似的脚掌,楚懋简直有些不敢看了。
“唔。”阿雾被楚懋突如其来的下滑作躺的动作给踢中了胸口,虽然不是很疼,可也有几分惊吓和不适。
“踢到哪儿了?”楚懋快速地坐起身问阿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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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雾一张脸羞得简直可以滴下樱桃红了,咬了咬粉唇道:“没,没踢到哪儿。”然后赶紧又此地无银地补上一句,“殿下踢在被子上了。”
楚懋没说话,阿雾就乌龟地只当他信了,然后哧溜溜地迅速爬到了自己的被窝里,将自己卷成一团面朝里,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不过此时她身后却有了响动,是楚懋掀被子下床的动静儿。
阿雾转过身见楚懋正往桌边走,从茶壶里倒了一杯凉茶,一饮而尽。
“殿下,别喝凉茶,那茶桶里有温着的茶水。叫外头守夜的咏梅、忆梅进来伺候便是。”阿雾关切道。
楚懋的背微微有些僵硬,并不转头回去看她,只是口气略显生硬地道:“你先睡吧,不必管我。”
若是阿雾对男人这种事稍微有个一丝半点的了解,此时也就能顺从他的意思,继续装睡了,但她偏偏从没把楚懋往那个方向想过。
实际上,这也怪不得阿雾。楚懋生就一张具有欺骗性的脸,说好听点儿那就是清隽出尘,甚至有道骨仙风之气,任谁也不会把吃喝拉撒“做”同他联想在一块儿。
即使祈王殿下龙根健全甚至可能还很傲人,但在阿雾眼里,他也就跟那太监似的,绝不会有情、欲之想。而在今后正元帝清心寡欲的帝王生涯里,偶尔的几次行那“传宗接代”之事,阿雾也是很有羞耻心的绝不会飘去看。
不过阿雾观正元帝陛下一般一刻钟就从宠幸嫔妃的西翼回来,也就只当他是去透了口气而已。并不曾往那淫、处想。更何况,到太子出生后,楚懋的余生里再未临幸过妃嫔,阿雾就更不会觉得他会有需求了。
其实,阿雾在“生孩子”和男人的需求这件事上也不是一无所知的。她知道生孩子就要和男人行房,而行房的具体的动作和发生的地点她也知道。地点前文已说过,就不再赘述,而动作么,崔氏羞羞捏捏地说,阿雾只要躺着就行了。这些事,崔氏都是一句带过的,但是有一点,她特别重点提出过。
那就是,千万不能惯着男人。“你年纪还小,要爱惜自己的身子骨,你们又是新婚,他可能行得多点儿,你可千万别他一要,就顺着他,这种事儿,你提着吊着,指不定他还更来劲儿些。但也不能太拿捏他,否则他转过身就去找别人,你就无处可哭诉了。总之这个分寸,你要自己拿捏好。”这是崔氏的原话。
阿雾自认还算是个有分寸也能拿捏分寸的人,所以不担心。而关于楚懋的需求的问题,或许一开始阿雾还会有怀疑,但是经过这么几个月后,她已经彻底地信任了楚懋的高洁。
所以只觉得崔氏的话扭扭捏捏,言不尽实,当然阿雾也不至于怀疑崔氏会害自己,但是她难免会觉得崔氏头脑简单,读书不多,遇事从不多想,所以她的经验总结,也就姑且听之便可,且不可当真。
唠唠叨叨这么多,还是言归正传,阿雾从不以为楚懋会有男人的需要,或者说在她潜意识里楚懋就是高洁端方,不染尘埃的,至于荣三老爷、荣珢之流,那都是世间俗男子,不可语之。
当此刻楚懋下床自己倒茶时,阿雾觉得她是真心关心他,怕他大冬天喝了凉茶伤胃。而楚懋不叫人进来伺候,大抵是他衣衫不整之故。
阿雾今日贤惠地煮了面,又难得地得了楚懋的赞赏,一时对“贤惠”有了些痴迷,自己也赶紧掀了被子下床来,连鞋子都没顾得上穿。好在地上铺了墨色绣金八宝如意地毡,也不觉得多凉。
阿雾快速走过去,从旁边的茶桶里取了热茶倒了一杯递给楚懋,“殿下还是喝热茶的好。”
楚懋身子不动,只侧了侧头看了阿雾一眼,并在她胸口上扫了一眼,这才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要说这时候阿雾真是聪明。若是换了别人,心虚着这会儿指不定就含胸驼背了,恨不能胸前两团能往回了凹。但阿雾不,她故作镇定,反而还特地挺了挺胸脯。
少女独特的芳香在这样近的距离里轻易就萦绕上了楚懋的鼻尖。柔软的立领内衣下虽然根本不露丝毫,但也足够让人去臆想那乳鸽一般的一对儿玉团了。
偏偏阿雾还不自觉地挺了挺胸脯。这样天真无辜地又充满着诱惑的举动,叫老天见了都为祈王殿下叫屈。
“你先去睡吧,我还睡不着。”楚懋说罢,旋即就转身去了南窗榻边,从小几上取了一卷书,以手拿着搁在大腿处,看着一动不动的阿雾。
阿雾见楚懋耳根有些发红,嗓子略带嘶哑,心里怀疑他是不是也着了凉,可是听楚懋的口气,有些心浮气躁,也不知是为何事。但是今日事情太多,隆庆帝的冷漠,生母的忌日,自己的生辰,都足以让他心绪不稳。
这种事情,旁人是劝不来的,只能让他自己静静地待一会儿,自个儿想通了才好。所以阿雾当下也并不再跟过去。只有些娇怯地微微低头立在原地不动。
这也是极讨巧的心思。阿雾以自己为例,如果她心烦意乱,不喜人呱噪的关心,撵人时,那人若毫不迟疑地转头走了,她反而又会怨怪,人就是这么奇怪。所以,她少不得得留在原地纠结一番,让楚懋感受到自己的诚意,然后才能移步。
凉意这会儿终于传到了脚底,阿雾不经意地拿右脚盖在左脚背上,桃花瓣似的脚趾头蜷了蜷。
“不是着凉了吗,赶紧去睡吧,我这儿不用伺候。”楚懋的声音提高了一度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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